第19章 收徒

　　天空是黑紅色的，像是正在往下滴血。
　　四周空曠，壹望無際，視野之中全都是齊腰高的黃色草叢。
　　冷風吹來，草叢搖晃，壹顆顆三角腦袋自草叢底下鉆了出來，赤紅色的眼睛緊盯著前方。
　　霍見歸此時正站在原野當中的壹塊空地上，茫然失措地望向四周。
　　這裏是哪？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陡然間，壹陣古怪的嘎嘎叫聲響了起來，幾只黑色的鳥從遠處飛來，掠過了他的腦袋，他急忙彎腰，擡頭望去，赫然看見那是壹群蝙蝠，蝙蝠張著嘴巴，銳利的牙齒露在外面。
　　四周的草叢陡然搖晃，越晃越厲害，他意識到草叢裏面有東西，但卻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奮力望去，還是什麽都看不清，只看見毛烘烘的壹片。
　　他嚇得瑟瑟發抖，擡起頭望向四周，四周什麽都沒有，除了原野，還是原野，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遺落在世界邊緣壹樣，那種孤獨，那種無助，那種迷茫和對於未知的恐慌，讓他的理智逐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忽然間，草叢翻滾開來，壹只瘦骨嶙峋的高腳動物翻身竄出，對著霍見歸呲牙咧嘴，它的兩條腿像是高蹺壹樣，又瘦又長，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折斷。
　　霍見歸驚叫壹聲，急忙後退，他剛轉過身，身後的草叢也裂開了，壹個長著四只眼睛的巨大爬蟲晃晃悠悠地鉆了出來，紅色的長舌伸在外面，上下震顫。
　　霍見歸再次驚叫壹聲，往旁邊跑去，剛跑了兩步，忽然間，腳下壹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扭頭壹看，塵土中有壹個樹杈，自己的壹只腳剛後卡在了樹杈裏面，他擡起另外壹只腳就去踢那個樹杈，忽然間，樹杈變形，然後從塵土中猛然鉆出，捏住了他的另外壹只腳。
　　霍見歸赫然發現，那根本就不是樹杈，而是壹雙手，壹雙幹瘦的手。
　　“嘩啦！”壹聲，塵土破開，壹個骷髏人從地底下鉆了出來，雙手往前壹拽，將霍見歸淩空拽起，直接摔到了它的身後。
　　霍見歸大叫壹聲，連滾帶爬地往前跑去，他跑進了草叢，朝著前面飛奔，但是，視野所及之處，到處都是草叢，到處都是黑紅色的天地，好像無邊無際壹樣。
　　他不停地跑著，不停地跑著，偶爾回頭看壹眼，身後的骷髏人依舊跟著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側的高腳動物和長舌爬蟲也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又往前跑了壹會之後，他看見身後的怪物變得更多了，骷髏人變成了三個，高腳動物變成了兩個，長舌爬蟲變成了四個。
　　他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前跑，前面出現了壹個坑洞，他爬進了坑洞中，發現坑洞裏面躺著壹個人，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壹樣，急忙搖晃那個人，將塵土從那個人的臉上抹開，剛抹開，他就驚叫了壹聲，那個人竟然沒有臉，只有兩個眼珠子鑲嵌進腦骨裏，眼珠子巨大無比，像是燈泡壹樣。
　　霍見歸連滾帶爬地爬出了坑洞，繼續往前跑，沒命地跑了壹會之後，他實在沒力氣了，回過了頭來，看見身後的怪物依舊不遠不近地跟著自己，而且數量變得更多了，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壹片。
　　他被這個場面震驚了，甚至都忘了跑，那些怪物緩慢地前行，當骷髏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的時候，他才驚叫壹聲，擡起腳，壹腳揣在了骷髏人的腰上，骷髏人倒退兩步，身後的高腳動物風壹般地竄過來，壹下就把他撲倒了，長舌怪物的舌頭嗖地壹下就竄到了他的臉前。
　　壹滴粘液滴到了霍見歸的臉上，黏糊糊的，帶著壹股怪味。
　　他忽然發現身旁有壹把黑傘，正是他的那把，他抓起黑傘，奮力壹拔，但是卻沒有拔出，他翻身而起，不停地拔著，然而不管他怎樣拔，黑傘就是死死地扣住，壹點都沒有松動的跡象——
　　骷髏人逼近了，高腳動物站在了他的身後，長舌爬蟲的舌頭懸在了他的頭頂。
　　他大聲叫著，不停地拔著黑傘——
　　“砰！”地壹聲巨響，如在耳畔。
　　霍見歸陡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面露驚慌。
　　四周是白色的墻壁，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正躺在壹張白色的床上。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而下，他長籲了壹口氣，微微閉上了雙眼。
　　剛才的壹切是壹場夢，壹場離奇而又古怪的夢。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做夢對他而言像是壹種奢侈，但是剛剛，他做了壹個讓他自己都感覺後怕的夢……直到他蘇醒後的半分多鐘裏，都壹直沈浸在夢中那種恐慌驚懼無助的情緒當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處在怎樣壹種環境裏……
　　“吱呀！”壹聲響，房門開了。
　　壹個穿著壹件粉紅色外套的瘦高青年男子邁步走了進來，當他看見霍見歸蘇醒了之後，俊俏白皙的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
　　“妳終於醒了，霍大師！”
　　粉紅男子熱情洋溢，快步走到床前，壹把握住了霍見歸的手。
　　“妳幹嘛？妳是誰？”霍見歸迅速將手從粉紅男子的手中抽出，望向四周，看了壹眼之後，他就明白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接著他又看見了自己手臂上和腰上纏著的繃帶，他的腦子壹陣發疼，這才回想起自己翻身然後被壹個頭頂像是盤著壹個大蛇的家夥踢到了土丘下面，就在那個家夥用劍刺向他胸口的時候，他看見土丘頂上壹個粉紅色的影子跌跌撞撞地朝著下面跑來……接著，他就不省人事了……
　　粉紅男子的聲音將霍見歸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
　　霍見歸打斷了粉紅男子自顧自地說話，問道：“我在這裏多久了？”
　　“兩天吧……不對，應該是兩個晚上壹個白天……”
　　霍見歸深吸了壹口氣，感覺胸口有些微疼，他望著粉紅男子道：“妳是誰？”
　　粉紅男子咧著嘴巴，笑著道：“霍大師，妳難道妳記得我了嗎？我就是妳的那個徒弟啊……雖然妳還沒有認我，但我已經認妳做師傅了……從那天晚上，我就壹直在想著妳，壹直想要再見到妳，說來巧合，我那天正在四處閑逛，忽然看見妳急急忙忙地坐上了壹輛出租車……然後……”
　　粉紅男子低下了頭去，似乎有些說不出口。
　　“然後妳就跟蹤了我？”霍見歸直接戳破了。
　　“沒有……沒有……”粉紅男子急忙擺手，“我只是想追上妳，跟妳說句話，打個招呼，但是壹直都追不上，妳的那輛車開的好快……”
　　“哼。”霍見歸輕哼了壹聲，輕蔑地看了壹眼粉紅男子。
　　粉紅男子的臉頰不知為何竟然也變得粉紅了，他幹咳了兩聲之後道：“後來我發現妳的車越走越偏，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更不知道妳要去哪……但我已經跟了壹路了，也不能就這樣放棄，於是我就繼續跟了下去，誰知道……竟然出了那種事……”
　　霍見歸的臉色凝重了下去，他看著粉紅男子冷聲道：“這麽說，妳救了我？”
　　“算是吧……”粉紅男子看了壹眼霍見歸，“不過也不算吧……恰好碰見，就算是陌生人看見估計也會這麽做吧……”
　　“我有個疑問。”霍見歸銳利的雙眼掃視著粉紅男子的全身。
　　“什麽……疑問？”粉紅男子在霍見歸的目光註視下，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妳是怎麽將我從那些人的手中救出來的？”霍見歸沈聲問道。
　　“其實……並不是我，是警察……我看見出了車禍之後，立馬就報了警……而剛剛好，有警察就在附近……我率先沖下去，拖延了壹小段時間之後，警察才到……要不是他們趕到的及時……估計我也……”粉紅男子有意識地將自己的右手臂擡了起來，他的手臂上纏著壹圈繃帶。
　　霍見歸緊盯著粉紅男子，盯得他再次低下了頭去，不敢直視霍見歸的眼睛。
　　盯了壹會之後，霍見歸輕吸了壹口氣，將手放在了粉紅男子的手背上，粉紅男子的手背抖了壹下，擡起頭來，有些發懵地望著霍見歸。
　　霍見歸輕聲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妳。”
　　粉紅男子的眼睛睜大，瞳孔也放大了許多，他的手在霍見歸的手中微微抖動，似乎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陡然間，粉紅男子站起身子，然後‘砰！’地壹聲，跪倒在了地上。
　　還沒等霍見歸反應過來，粉紅男子的頭就磕在了地板上，發出了‘砰！’地壹聲巨響。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壹拜！”
　　粉紅男子的額頭緊貼地面，雙手放在身前，插進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