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鍥子：請筆仙

　　燭火在跳躍。
　　映照出四張臉的輪廓。
　　壹張戴著眼鏡的清秀臉，壹張長著鷹鉤鼻的方臉。
　　壹張胖乎乎的白嫩臉，壹張有些嫵媚的瓜子臉。
　　兩張臉是男人的，兩張臉是女人的。
　　到底哪張臉是男，哪張臉是女，在燭火的輕微擺蕩之下，很難看得清楚。
　　四個人的臉都有些凝重，有些壓抑，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緊張。
　　他們的眼睛蹬的很大，相互看著對方，眼神中都帶著壹絲驚恐。
　　四周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
　　不知道他們是在房間內，在橋洞底下，還是在蚊帳裏。
　　在四個人的中間擺著壹張白紙，很大的白紙，跟桌面那麽大。
　　這是壹張慘白的白紙，在黑乎乎的環境之下，顯得尤為醒目。
　　白紙四四方方，安安靜靜，了無生氣。
　　在白紙的正上方，橫著寫著五個雋秀的黑體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紙的左上方，豎著寫著兩個字：是、否。
　　在白紙的右上方，豎著寫著兩個字：男、女。
　　在白紙的下方，橫著寫著十個阿拉伯數字，0-9，以及二十六個字母，a-z。
　　壹切都是從這張白紙開始的。
　　神聖，詭異，充滿未知。
　　讓人緊張，恐懼，卻又期盼。
　　嫵媚的瓜子臉微微低頭，她的聲音顫巍巍的，讓人聯想到彎彎曲曲的即將死去的蚯蚓。
　　“還有三分鐘……就到十二點了……”
　　另外三個人的眼神全都壹變，戴著眼鏡的清秀臉微微扭頭，望向身後，燭火映照在他的後腦勺上，眼鏡片反射出壹道淒黃的光芒。
　　鷹鉤鼻的方臉悄悄掏出了壹支黑色的圓珠筆，拔下筆帽，握在了手裏。
　　“還有壹分鐘……”
　　嫵媚的瓜子臉聲音出現了壹絲扭曲，空氣中彌漫著壹股奇怪的讓人心裏發慌的味道。
　　胖乎乎的白嫩的臉鼓起了腮幫子，然後輕輕籲了壹口氣。
　　這壹口氣吹在了燭火上，差點將燭火吹滅。
　　火焰變小之後，迅速變大。
　　另外三個人同時望向了胖乎乎的臉，胖乎乎的臉立馬就紅了，眼神中帶著壹起歉疚。
　　“開始吧……”
　　這三個字不知是誰說出來的，輕飄飄的，仿似來自空氣。
　　鷹鉤鼻方臉將自己的右手伸了出來，他的右手中握著圓珠筆，懸在白紙的正上方。
　　坐在鷹鉤鼻對面的胖乎乎的臉伸出了左手，她的手同樣胖呼呼的。
　　她與鷹鉤鼻方臉的右手手背相貼，手指交叉，壹起握著那支圓珠筆。
　　指尖垂直在紙上，兩人的雙肘和胳膊懸在半空。
　　鷹鉤鼻方臉嘴裏輕輕念叨：“前世，前世，我是妳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壹遍又壹遍，壹遍又壹遍。
　　燭火靜止不動了。
　　他繼續念著，聲音低低的，帶著壹絲沙啞。
　　四個人閉著雙眼，四張臉都泛起壹層奇異的紅色光芒。
　　嫵媚瓜子臉的眼皮在輕輕跳動。
　　眼鏡清秀臉的鼻子皺了壹下。
　　鷹鉤鼻的手背上凸起了壹根筋，又迅速消失在皮下。
　　胖鼓鼓的小手指顫動了壹下。
　　古老的咒語繼續從鷹鉤鼻的嘴中緩緩念出。
　　“前世，前世，我是妳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這壹句話像是有著某種魔力，當念了十幾遍之後，就像是水壹樣從鷹鉤鼻的嘴中不由自主地滑了出來，只不過這壹次，聲音似乎變化了壹些。
　　另外三個人依舊閉著雙眼。
　　他們在等待著。
　　等待著奇跡的降臨。
　　等待著鬼神的降臨。
　　忽然間，燭火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像是有壹團風從四面八方吹來。
　　墻壁上出現了壹個巨大的影子，影子逐漸變小，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四個人全都閉著眼，並沒有看見這個異狀。
　　就在這時，黑色圓珠筆忽然動了壹下。
　　鷹鉤鼻盡量壓抑著自己的緊張心情：“筆仙筆仙，是不是妳來了？”
　　只見筆尖慢慢移到紙張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畫了壹個圓圈。
　　四個人同時睜開了眼。
　　鷹鉤鼻顫聲問道：“筆仙筆仙，我明天的數學考試能及格嗎？”
　　筆尖奇異般地往下移動了壹個字，畫了壹個圓圓的圈：“否。”
　　鷹鉤鼻的眉頭皺了壹下，他剛要開口繼續說，對面胖乎乎的女孩忽然道：“筆仙筆仙，我爸媽會離婚嗎？”
　　筆尖迅速上移，畫了壹個圓圈：“是。”
　　“哎——”胖女孩輕嘆了壹口氣，眼神變得沮喪。
　　這時候，嫵媚瓜子臉問道：“筆仙筆仙，妳是男是女？”
　　筆尖慢慢移到了‘男’字下面，畫了壹個圈。
　　瓜子臉有些興奮地道：“這是壹個男鬼！”
　　對面的眼鏡男急切地盯了她壹眼，低聲問道：“筆仙筆仙，我想問下，我這次能不能表白成功？”
　　筆尖迅速下，在‘否’字上畫了重重壹個圓圈。
　　瓜子臉立馬輕笑了起來，連胖女孩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鏡男還想再問，被鷹鉤鼻打斷了，鷹鉤鼻說：“壹人壹個問題，不要搶。”說罷，他急匆匆問道：“筆仙，這輩子誰最愛我，除了我父母親之外？”
　　筆尖猶豫了壹陣，慢慢移到了字母壹端，開始畫圈。
　　剛開始速度特別慢，接著越來越快。
　　鷹鉤鼻慢慢拼道：“伊菲。”
　　另外三個人同時壹驚——
　　瓜子臉女孩輕呼出聲，臉色在壹瞬間變得難看，她和鷹鉤鼻是對象關系，可是，鷹鉤鼻問題的答案竟然不是她，而是另外壹個女孩。
　　瓜子臉瞪了鷹鉤鼻壹眼，隨即扭過頭去，有些生硬地問道：“筆仙筆仙，這輩子誰最愛我，除了我父母之外？”
　　筆尖停頓了壹下，在字母上空慢慢移動，但過了好幾秒，始終沒有落筆。
　　驟然間，筆尖猛地上移，力道和速度都奇快無比。
　　“唰！”地壹聲，筆尖在‘否’字上畫了壹個巨大的圓圈。
　　瓜子臉女孩震驚了，但是很快，她的震驚就轉變為了憤怒。
　　她像是挑釁般地大聲問道：“筆仙筆仙！妳的前世是怎麽死的？”
　　胖女孩立刻尖叫起來：“筆仙筆仙，這個問題不算……”
　　話音未落，只見筆尖在紙上急速地胡亂畫圈，力道之大，連整個黑乎乎的桌面都搖晃了起來。
　　“噶！”壹聲怪叫聲從眾人的身後響起。
　　胖女孩和鷹鉤鼻‘啊’地大叫壹聲，同時撒開了手。
　　筆壹下子掉在了桌上。
　　胖女孩急的哭了起來，壹把抓起筆：“筆仙筆仙，我們不是有意得罪妳的。”
　　“砰！”地壹聲，筆再次掉在桌上，在白紙上滾來滾去，像是有壹只無形的手在擺弄壹般。
　　瓜子臉女孩壹把按住了圓珠筆。
　　鷹鉤鼻想要去阻攔她，卻被她壹把推開：“妳這個賤人！”
　　她這句話應該是對鷹鉤鼻說的，但此時聽來卻像是對筆仙說的。
　　壹陣陰風驟然吹來！
　　燭火熄滅。
　　驚叫聲響起，腳步聲響起。
　　有人在跑，分不清是幾個人。
　　最先跑掉的是眼鏡男和胖女孩。
　　鷹鉤鼻壹把拉起了尚在發楞的瓜子臉女孩，就朝著外面跑。
　　身後響起了壹陣奇怪的低沈叫聲。
　　黑乎乎的甬道中有個巨大的影子從地面上緩緩爬了起來，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鷹鉤鼻男子跑著跑著，忽然感覺身後的手沒見了。
　　他回頭大聲喝道：“傻逼！快跑啊！”
　　身後沒有身影，他伸出手往後壹探，抓到了壹只手，沒有多想，拽著這只手就朝外面跑。
　　跑著跑著，他感覺這只手有點怪。
　　不像是她的手，她的手原本應該是嫩嫩的，滑滑的，而這只手，卻有點幹枯，甚至磨手。
　　終於，他跑出了甬道。
　　他氣喘籲籲地站在甬道的入口處。
　　天空有壹輪彎月，從層層雲霧中冒出來，紅紅的，像是在滴血。
　　他喘了幾口氣之後，回過頭去。
　　讓他吃驚的是，身後竟然什麽都沒有，只有黑乎乎的甬道口冒出壹團青色的煙霧。
　　可是，他的手中還抓著壹只手。
　　霎時，他心中發麻，脊背發涼！
　　他沈沈地低下頭去。
　　他望見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