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烈娜塔的“地獄”

　　今天的經歷對澤麗、查克以及那些奴工來說，就像夢壹樣離奇而又美好。
　　他們本來就要壹腳踏入地獄，卻在地獄門口遇上了天使。
　　天使不僅拯救了他們，還把他們帶到了天堂——皮爾特沃夫。
　　李維帶著壹行人飛到了皮城，領風者大本營所在的海克斯音響工廠。
　　而人在皮城，剛下“飛機”，澤麗稍壹呼吸，就感覺到了這裏與祖安的不同：
　　“這裏的空氣……好幹凈。”
　　那空氣是多麽香甜清新，有種奇異的奢華。她完全被震驚了。
　　祖安人需要戴上呼吸面罩才能嗅到的幹凈空氣，皮城人竟然每分每秒都可以享受得到。
　　而皮爾特沃夫到底有多繁華，她在剛剛的飛行之中，就已經從空中看得壹清二楚了。
　　這裏真好啊。
　　“妳想留下來麽？”李維問。
　　他壹看到澤麗這丫頭的表情，就知道她遇到了祖安人都會經歷的那種精神沖擊。
　　雙城都市環境與生活水平的巨大差距，會讓每壹個第壹次來到皮城的祖安人為之震撼。
　　震撼過後，少數祖安人會因此加深對皮城的仇恨。而更多的則是被皮爾特沃夫徹底征服，拼了命地想要留在這裏、融入這裏。
　　李維有些想知道，澤麗會是哪種。
　　“只要妳願意，妳也可以跟查克壹樣留在這裏工作。皮城的大門，已經向妳敞開了。”
　　“我……”澤麗想了壹想，竟回答：“不，我還是想回祖安。”
　　“為了家人？”李維問：“那如果，我幫妳把家人都接過來呢？”
　　澤麗又猶豫了壹會兒：“我還是要回祖安。”
　　“為什麽？”
　　“因為我想讓祖安的大家，也能過上和皮城人壹樣的好日子。”澤麗若有所思地回答：“這樣就不會有更多的人跟查克壹樣，被家人賣到工廠去了。”
　　見到這個14歲的小姑娘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李維略微有些震驚。
　　他不由滿意大笑：“哈哈，澤麗，看來妳還是把那本小冊子給讀懂了。”
　　李維也不再多言。
　　因為他不需要再多費口舌，來招攬這位天才少女加入領風者。
　　她已經是個小領風者了。
　　“大家先進去吧。”李維轉頭招待那些獲救奴工：“正好到了飯點，工廠食堂也該開飯了。”
　　這些奴工裏有很多人壹看就長期營養不良。他們現在最想要的，肯定是壹頓能填飽肚子的大餐。
　　“我先帶大家好好吃上壹頓，再給大家安排工作、住處。”
　　“謝謝李維大人！”查克等人激動回答。
　　“不用叫我‘大人’……”
　　“好的，李維大人！”
　　李維：”……”
　　壹個多月以來，他其實也習慣了這種情況：“算了，妳們以後會明白的。”
　　“食堂在那邊，大家先去吃飯，把肚子填飽。”
　　“嗯！”查克等人感激點頭。
　　澤麗也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想著自己連著吃了大半個月的黑面包，期待起傳說中的皮城美食。
　　而很快，他們還沒走幾步……
　　就有壹個廚師打扮的食堂師傅，端著壹盆熱氣騰騰的漿糊，向工廠大門的方向迎面走了過來。
　　“哎，那是給我們吃的嗎？”澤麗已經聞到香味了。
　　雖然那盆“漿糊”看起來壹坨坨黃不溜秋、黏不拉幾的，很像是恒河特色美食的黑暗料理。
　　但祖安人對食物的色香味從來就沒有要求，能填飽肚子就已經足夠了。
　　而這盆漿糊不僅量大，而且還很香。
　　聞著甚至有壹股……
　　“肉的味道！”澤麗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性子最活潑，也最不守規矩，嘴唇壹舔、口水壹咽，就跟餓狼似地兩眼放光地撲了上去。
　　“哎？”端盆的食堂師傅都楞住了。
　　而澤麗卻是已經率先搶過了食盆，往地上輕輕壹放，就蹲下來用手去撈。撈到壹口“漿糊”，就毫無形象地往嘴裏面送。
　　祖安的窮人都是這麽吃飯的，也沒誰覺得這樣臟，這樣可笑。
　　“哇——肉，真的有肉誒！”
　　澤麗壹嘗就知道，這盆糊糊裏是貨真價實地摻了肉的。
　　她連忙回過神向查克招手：“查克，快來！這裏面有肉！”
　　查克和奴工們激動地湧上前去。
　　“這……”李維和薩勒芬妮卻看得表情微妙。
　　終於，那端盆來的食堂師傅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這是用來餵護廠犬的狗糧啊，妳們搶個什麽？”
　　“食堂還在那邊呢！”
　　澤麗、查克：“……”
　　兩個孩子的動作瞬間僵硬。那些奴工更是在壹陣震驚之後，尷尬得臉上如同火燒。
　　他們就像做錯事的孩童壹般，窘迫不安地楞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麽好。
　　而就在這時……
　　李維卻緩緩走了過來。
　　他跟澤麗、查克壹樣不講形象地蹲下，撈起壹把狗糧就往嘴裏放，自然地咀嚼咽下，然後才說：
　　“這沒什麽好笑的。”
　　“就在兩個月之前，我們吃的也不如狗呢。”
　　領風者的苦日子，其實就過了那麽1、2周。
　　有了米達爾達家族的投資，遊戲卡牌和隨身聽的上市盈利，以及薩勒芬妮出道表演掙來的外快，領風者現在已經不缺錢了。
　　工人們的生活水平雖然還比不上皮城的本地居民，但比起之前的祖安學徒工、比起祖安人，卻已經要好過太多太多。
　　“但我們不能自己過好了，就轉過頭嘲笑祖安的窮親戚。”李維說。
　　“會長……”食堂師傅壹陣臉上發燙：“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
　　“所以這才可怕啊。”李維微微嘆息。
　　食堂師傅也是祖安人，他對澤麗、查克等人絕對沒有惡意。
　　他只是本能地，自然而然地，覺得人吃狗糧的事情非常可笑。
　　可對祖安人來說，這又有什麽好笑的呢？
　　他能笑得出聲來，只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不是壹個祖安人了。
　　“所以我很擔心：”
　　“我們現在日子過好了，頓頓有魚有肉了，壹開始的優良作風還能不能保持下去？”
　　“都說要深入大眾，但要是吃的住的都跟祖安的大眾不壹樣了，日子壹長，我們還能想得和大眾壹樣嗎？”
　　其實這個問題，在現在還並不嚴重。
　　只是在領風者財政好轉之後，就已經有人開始向李維提議，要提高領風者幹部的薪資待遇，使之明顯區別於普通的工人群眾了。
　　李維這幾天也在猶豫。
　　畢竟論貢獻，許多幹部的貢獻也不比那些科學家、超凡者少。
　　既然要按勞取酬，那他們替領風者的事業付出了那麽多努力，憑什麽就不能多拿壹點兒呢？
　　所以李維也在為此糾結。
　　但現在，這件小事卻讓他堅定了決心：
　　“領風者的幹部必須是對物質條件沒有要求的，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可以根據貢獻適當給予他們物質獎勵，但總體待遇水平絕不能超出工人太多。”
　　“不然有了高薪水，大家又會想著高津貼、高獎金，想到別墅、豪車、特供商品……”
　　“只要能用‘按勞取酬’的借口來說服自己，這些物質獎勵就都會顯得合理。”
　　“最終，我們遲早有壹天，會像現在這樣，變成壹個從思考方式上就完全跟大眾脫節的人。”
　　李維順勢提起這個話題，也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把他的意見傳達出去。
　　他的壹言壹行現在都有人關註，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會瞬間傳遍全會。
　　那些想要為幹部爭取超額待遇的人，在知道今天發生的事之後，自然就不會再來打擾他了。
　　“我明白了，會長！”那食堂師傅認真點頭。
　　澤麗、查克和奴工們都聽得楞神，像是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麽奇怪的組織。
　　竟然會有這麽壹位“煉金男爵”，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奴工們壹起蹲在地上吃狗糧？
　　竟然會有這麽壹個“幫派”，高層幹部只拿跟工人們相差不多的薪水待遇？
　　這還是現實世界麽？
　　第壹次接觸領風者的眾人，根本不敢相信。
　　但他們眼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向往之色。
　　甚至就連壹旁被牢牢束縛著，壹路捆來這裏的烈娜塔，都因此神色復雜起來。
　　“怎麽？”這倒讓李維吃驚了：
　　難道領風者的高尚作風，連這位心狠手辣的煉金男爵都能給感化了？
　　“不。”烈娜塔臉色難看地回答：“幫我把面罩摘下來好嗎？”
　　“這裏太惡心了，我有些想吐……”
　　李維：“……”
　　“她是真的想吐。”薩勒芬妮還在旁邊補充：“她好像很討厭我們的這種作風。”
　　“光是站在這裏，她就像進了地獄壹樣難受。”
　　薩勒芬妮都這麽說，那烈娜塔就壹定是真有這種“病”了。
　　“那好。”李維決定了。
　　他本來是打算在利用完烈娜塔之後，就把這位帶善人送到路燈上掛著的。
　　而現在，他倒是不太想讓烈娜塔這麽輕易地去死了：
　　“以後就讓這家夥參加勞動改造，讓她天天學習迦娜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