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章 我是陳曉旭

　　國際大飯店。
　　王林看看手表，說道：“他是不是不來了？都遲到二十分鐘了！”
　　周霞道：“都說了他是個大忙人，而且他的時間，不歸他自己管，得隨領導走。妳要是有事，妳先走，我在這裏等他。”
　　王林笑道：“那怎麽行？是我來托妳辦事。再等等。”
　　周霞道：“等會他來了，妳盡量少說話。我怕妳這暴發戶的嘴臉嚇走了他。”
　　王林心想，我是暴發戶不假，但我倒要瞧瞧，來者何人！
　　又過了十來分鐘，壹個腋下夾著公文包，腰裏別著BB機，穿著白襯衫、黑褲子、黑皮鞋，頭發梳得壹絲不亂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渾身上下透著壹股謙和與優雅。
　　他看到周霞，加快腳步走過來，彬彬有禮的彎彎腰身，賠禮道歉：“周霞，對不起，我遲到了。我自罰三杯。”
　　王林打量他壹眼，心想這人還真是有氣質，看起來是個讀過不少書的人。
　　周霞冷笑壹聲，傲嬌的撇過嘴，說道：“毛誌和，妳是北大畢業的研究生、大才子，又是領導跟前的大紅人，我們只是升鬥小市民，活該等妳！豈敢罰妳？”
　　王林吃了壹驚，心想妳不是說這人厲害得很嗎？還叫我不要亂說話，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結果妳開口就罵人啊？還這麽不給他面子？這是什麽神仙操作？
　　說來也怪，周霞壹罵人，那個叫毛誌和的，反倒舒了壹口氣，仿佛周霞不罵他，他通體不舒暢，被罵了，反倒全身毛孔張開了，喊過服務員來要點菜。
　　周霞道：“菜都點好了，要不是等妳來，我們早就吃完消化掉了！”
　　她對服務員道：“上菜吧！”
　　服務員微微壹笑，說了聲好的。
　　毛誌和站在壹邊，也不生氣，只是笑。
　　周霞道：“坐啊，還要我請妳坐？”
　　“不敢！”毛誌和連忙坐了下來，和王林搭話，“我是毛誌和，請問妳是？”
　　王林剛要開口，周霞道：“他叫王林，是我的朋友，怎麽樣？他長得比妳帥吧？”
　　毛誌和道：“對，很帥。”
　　王林好不尷尬！心想這要壞事！周霞脾氣挺好的壹個人，怎麽偏偏跟這個男人杠呢？這麽懟人，還怎麽求人辦事？
　　周霞壓根就不是來求人的，直接說道：“我這個朋友，有壹家藝術培訓學校，9月1日開業，想在市裏各個中小學校貼個招生簡章，這事妳能辦嗎？辦不了別勉強！”
　　王林暗叫不好，妳這是命令啊！妳這不是求人啊！
　　毛誌和沒有生氣，反而很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只貼壹個招生簡章？效果不大，這樣好了，既然是藝術培訓學校，也是為了繁榮社會主義文藝事業，可以用官方合作的模式，給市裏的中小學，在校門口和布告欄張貼之外，每壹個班級再配發壹張招生簡章，讓老師公布壹下，然後采取學生自願報名的方式就行，這樣效果是不是更好些？”
　　王林聽了，喜不自禁，真能這樣的話，那效果肯定是最好的，比在電視臺打廣告還好！
　　周霞嗯了壹聲：“不愧是才子，想出來的辦法，比我高明多了。那就這麽說定了，需要多少錢才能辦成？”
　　王林再次吃了壹驚，這個周霞，不是說不能談錢嗎？還說我是暴發戶嘴臉，妳怎麽又跟他談錢了呢？
　　毛誌和笑道：“不用錢。”
　　這時，他腰間的BB機響了起來。
　　毛誌和取下BB機看了壹眼，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去回個電話。”
　　說完，他匆匆離開餐廳，到前臺去了。
　　王林不解的問道：“霞姐，妳和他有仇啊？動不動就罵人，還好人家脾氣好，不和妳計較。”
　　周霞低聲道：“妳不懂。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我要是好心好氣的求著他，他未必肯幫忙。”
　　毛誌和很快回來了：“領導叫我趕緊過去，臨時有個會議，妳看這飯？”
　　周霞道：“知道了，妳快去吧！”
　　毛誌和道：“實在不好意思，改天咱們再壹起吃飯。”
　　他又對王林伸出手來：“王林同誌，咱們改天再聚。妳的事，我記在心上了，這樣，妳準備好宣傳材料和招生簡章，內容不用太繁雜，行文也盡量簡練壹些，妳交給周霞，我問她取就行了。其它的事，我來安排。”
　　王林和他握了握手：“謝謝！”
　　毛誌和匆匆離去。
　　王林呵呵壹笑：“霞姐，我看出來了，妳這是被寵愛得有恃無恐啊！他是妳男朋友吧？妳這是氣他沒時間陪妳呢！”
　　周霞道：“就妳話多！”
　　“這人真不錯，比我強多了，脾氣也好。妳對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工作忙又不是他能決定的，妳也知道他是跟著領導走的，過了這幾年，等他外放出來，成了壹方領導，自然就有時間陪妳了。”
　　“妳懂什麽啊？就亂說！要不是為了幫妳，我才懶得見他！”
　　王林事情辦成了，心情大好，這餐飯也就吃得舒心。
　　飯後，王林送周霞到她家樓下，然後回家。
　　家裏的三個女人，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到王林回來，孫小蝶自覺的坐到了旁邊椅子上去。
　　“姐夫！妳這麽忙嗎？成天見不著妳人影！妳比跑國庫券那會兒還忙了！”李文娟道，“我想找妳說說話，都很難了。”
　　王林笑道：“文娟，妳有什麽事找我？”
　　“找妳聊聊天唄，想妳了！”李文娟嘻嘻壹笑，屁股往旁邊挪了挪，“姐夫，過來坐。”
　　“呵呵！”王林在她們姐妹中間坐下來，“那我就好好陪妳嘮嘮嗑！文娟，今天生意怎麽樣？”
　　“還行，我們的褲子多加了幾個款式，今天多賣出十幾條呢！小蝶也回來了，有她幫忙賣，褲子也賣得多了。”
　　李文秀道：“別壹天到晚就討論賺錢的事行不行？”
　　“那談什麽啊？”李文娟問。
　　李文秀道：“談孩子的事！”
　　王林頭皮發麻，說道：“我去洗澡了！”
　　這天晚上，聊齋放的是《喬女》這壹集。
　　整個87版聊齋，王林覺得最好看、最感人、演繹最好的，就是這壹集了。
　　三個女人都看哭了，王林雖然看過幾遍，也感動得稀哩嘩啦。
　　這是壹個看臉的世界，古今中外都沒有分別。
　　所以，在我們讀到看到的文藝作品中，女主角大都是巧笑倩兮，都是美人如玉。正是因為有美貌加持，她們的故事才會精彩跌宕，才會引人入勝。至於尋常女子，那只能作為配角出現，或者為女主角舍生忘死，或者如“東施效顰”般聊博壹笑。
　　難得在《聊齋誌異》中，有壹篇以醜女為主角的小說，喬女是個“黑醜”的姑娘，不僅醜陋，還身有殘疾：“壑壹鼻，跛壹足”，作者用簡潔生動的筆墨，為我們描摹了這個醜女的壹生，她的驕傲與卑微，她的情懷與疼痛。
　　這便是“喬女”，壹個讓人無限感動又充滿沈重悲愴的故事。
　　李文秀說道：“世間多的是喬女，卻很少有孟生！”
　　王林道：“妳錯了，世間重情重義的孟生是很多的，反倒是喬女太稀缺！”
　　睡覺時，李文秀道：“我要是喬女，妳還會多看我壹眼嗎？”
　　王林道：“妳能不能成為喬女，取決於妳，相貌如她並不是喬女，品德像她，才是真正的喬女。我要是長得那麽醜，妳也不會多看我壹眼的！”
　　“我品德哪壹樣不好了？只要妳能挑出刺來，我就改。”李文秀道。
　　王林想了想，還真挑不出她壹點刺來。
　　李文秀道：“我們廠裏漲工資了。”
　　“漲了多少？”
　　“30塊錢。”
　　“哦？廠裏現在漲工資？有意思！”
　　“怎麽了？”
　　“我馬上就要和申紡壹廠合作，廠裏會分流壹部分工人到我的兩家工廠裏來，廠裏現在漲工資，明顯就是怕到時候，他們壹廠漲了工資，而我的工廠不漲工資，引起分流職工的不滿。”
　　“哎，妳還別說，可能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本來說好要等到年底才漲工資的。”
　　“周伯強也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
　　“這樣也好，大家工資都漲了，都在壹個水平線上。反正妳也不可能薄待職工是不是？”
　　“我說實話，我要是在外面請人，工資肯定比廠裏的職工便宜！妳看，妳請孫小蝶做事，只需要50塊錢壹個月。”
　　“這沒得比，小蝶是鄉下人，她的要求不高。城裏人，又是讀過書的知識分子，哪有這麽便宜的工價？”
　　“我那兩家工廠，又沒多高的技術含量，請鄉下人壹樣可以做事。”
　　“那妳為什麽要跟廠裏合作呢？”
　　“當然有我的目的。我們有些材料要進口，但私企的外匯配額有限，和國企合作，我可以依靠申紡廠巨大的外匯配額，多進原材料。這對我們以後的發展是十分有利的，最起碼，不會在外匯配額這件事上，被人卡脖子。”
　　“哦，還有這樣壹說。”
　　“還有啊，現在這個社會，還是以官為本。我們有國企的背景，很多手續批復下來就快得多，原材料進貨渠道也多，很多工廠的材料，都是優先供應國企。”
　　“那是的！”李文秀道，“國企說出去多好聽？多有面子啊？妳說是不是？職工也願意進廠。”
　　“嗯，所以說，工資漲壹點就漲壹點吧！我們多賺錢就行！”
　　“妳說，廠裏效益不好，為什麽還要漲工資呢？”
　　“這是兩個問題。就跟妳請人做事壹樣，不管妳賺不賺錢，該發的工資妳還得發！”
　　“今天我哥來過，還回來壹千塊錢。他說欠我們的錢，只能慢慢還。”
　　“他們剛結婚，到處都要用錢，怎麽就還錢呢？我們也不缺錢。”
　　“我們缺不缺錢是壹回事，他們欠的錢，是必須要還的。我嫁出來了，我是妳們王家的人，該我孝敬娘家父母的，我壹會不會少，但借的就是借的，他們必須還回來。”
　　王林笑道：“妳還真是個好媳婦！”
　　李文秀道：“對啊，妳才知道？”
　　王林道：“好了，睡覺吧！”
　　李文秀抿抿嘴唇，在黑暗中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林和申紡壹廠合作的事，提到了議程上。
　　雙方就壹些細節，進行了兩次談判和磋商，敲定了合同。
　　與此同時，申紡壹廠的改革也在悄悄的進行。
　　為了穩定人心，廠裏領導並沒有對工人們說明真相，只說是產業調整，壓錠的目的並不是減員，分流出來的員工，都會安排到新的分廠上班，工資和福利待遇都不會改變。
　　申紡壹廠有壹片閑置的廠房，現在成了王林的工廠。
　　王林把廠房裏的廢舊機器全部清理幹凈，然後粉刷壹新，還將整個廠房吊了頂，外墻全部刷成了藍色。
　　因此，這片廠區，被職工們稱之為“藍廠”。
　　天藍色的廠房，十分惹眼，又在同壹個廠區，更像是同壹家工廠。
　　具體的分流名單還沒有出來，王林也不著急，這些事情，急不來。
　　這天，王林在印刷廠訂制的藝校宣傳單印刷出來了，因為數量比較多，他不好直接拉到周霞辦公室去，便和周霞商量，等開學時，再直接分放到各個學校去。
　　沈雪請了假，天天在小百靈藝校忙開業前的工作。
　　王林有空就過來幫下忙。
　　這天，沈雪和趙百靈等人，向王林提出她們內心的擔憂：“王林，我們開這麽大的學校，得招多少學生才夠？萬壹沒什麽人來報名怎麽辦？”
　　王林壹屁股坐在辦公桌上，和她倆聊天，笑道：“這點妳們盡管放心，我們的藝校，現在和教委官方合作，並且通過每個班級向學生傳達，藝校的招生，肯定不成問題。我不怕招不到人，就怕人滿為患，妳們到時候不知道怎麽排班了！”
　　沈雪道：“我們該制訂壹下學習價目表了。”
　　趙百靈道：“我們參考其它培訓班的價格，也不能太高了。”
　　王林道：“不，我們的價格就是要高，要和其它普通的培訓班區別開來！我們辦的就是高端藝培！不然，怎麽對得起妳們這些首席舞蹈演員的身價呢？”
　　沈雪和趙百靈都是燦然壹笑。
　　這時，桌面上的辦公電話響起來。
　　王林順手抓起話筒，餵了壹聲：“這裏是申城小百靈藝術學校，請問您是哪位？”
　　壹個年輕、柔美的聲音傳來：“您好，我是陳曉旭，請問沈雪同誌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