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壹念千裏

　　次日壹早，夜翎帶著親衛隊回到荒島，被滋潤得光鮮亮麗壹本滿足的羽裳已經站在那兒等她了。
　　別看夜翎小，她認得出這種氣色。
　　和哥哥相關的事情，她的觀察都很細致。
　　師父跟哥哥從屋子裏過夜出來的時候往往也是這樣的，眉梢眼角還帶著些與平日不壹樣的風情。在這種時候師父的脾氣往往都會更柔婉壹點，對哥哥更加低眉順眼，對她的態度都會更慈和幾分……
　　眼前這個羽人看似老實巴交，其實也會偷吃嘛……
　　那脖頸上不經意露出的壹點點淤痕是什麽意思……她和哥哥打架居然打得比師父還兇殘？
　　夜翎看著羽裳的眼神都變了，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愧是我們有翅膀的，就是和那些四條腿的不壹樣。嗯。
　　羽裳正滿腔使命感，壹本正經地在前頭帶隊飛，哪知道這小蛇在想啥……如果知道她居然把這種事當作是否牛逼的依據，估計會從天上栽海裏去。
　　但此刻她已經感覺到這個裂谷妖城使節團的不靠譜了……
　　瞧這身後都在說些啥啊：
　　“嚶嚶嚶，這羽人姑娘的翅膀好漂亮啊！”
　　“既然是羽人，那就是羽翼，什麽翅膀！”
　　“羽翼不就是翅膀？”
　　“非也非也，翅膀還分肉翅、蝠翼，可不全是羽翼。”
　　“嚶嚶嚶，連這都要杠壹下妳到底是有多無聊？”
　　“連這都要帶個嚶嚶嚶妳是有多無聊？”
　　嚶嚶怪被杠得大哭。
　　羽裳額頭滴下壹滴冷汗。這杠精站在大王們面前會不會被活活錘死？能做使者嗎？
　　“按杠兄這個意思我沙雕也是壹對漂亮的羽翼哈哈哈……”
　　“……不好意思，妳是翅膀。”
　　“我也是羽毛款的，為什麽我就是翅膀？”
　　“長得太醜。”
　　“我覺得我很英俊就可以了，關妳屁事。”
　　“妳覺得有什麽用，我還覺得我更英俊呢。”
　　“我是沙雕啊，妳也是嗎？”
　　“我是沙雕啊，妳也是嗎？”
　　“我是沙雕啊，妳也是嗎？”
　　復讀開啟，杠精終於再也杠不下去。
　　二十年親衛生涯，杠精知道自己最無可奈何的大敵不是無相加太清，是沙雕加復讀怪。東宮親衛團和諧至今，皆賴於此。
　　然而這二十個呼吸的空中旅程，羽裳就深深見識到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就是神州人士嗎？
　　怪不得有的時候夫君也很逗比……特別和那小幽靈在壹起的時候。
　　……
　　“乾元萬裏傳念，要這樣……”
　　秦弈聞言飄了起來，壹手前指。
　　流蘇：“？”
　　秦弈：“……”
　　流蘇：“妳學我的姿勢幹什麽？”
　　秦弈：“不是妳說的要這樣嗎？”
　　流蘇看著自己短呼呼向前指的小手，又看看秦弈的模仿，嗯，還挺像。
　　它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對……流蘇瞬間變臉：“妳要學的是萬裏傳念之法，把我姿勢學這麽像有什麽用？有我可愛嗎？”
　　“可妳嘰歪了半天沒說怎麽傳啊！不要告訴我萬裏傳念的核心要素是可愛？那我完了……”
　　“是妳個蠢貨對自己的神念毫無自覺。”流蘇恨鐵不成鋼：“神魂到了乾元這樣的程度，早就可以壹念千裏，所知所見即我所在，無時無刻不可降臨，妳還只當自己只有兩條腿。”
　　“呃……”
　　“當妳凡人之時，用眼視物，是不是曾有這樣的夢想：看見哪裏就能直接抵達就好了？”
　　“是。”
　　“妳現在就可以辦到，而且範圍比凡人視物廣得多了。只要是妳神念能夠覆蓋到的地方，匯聚於妳所想的那壹點，將處於該處的神念感知化虛為實，那就是妳的神降。不熟練的時候，可能會無法兼顧妳的本體所在，當妳熟練起來，那就是神魂恣意遨遊，想降臨哪裏就是哪裏。”流蘇道：“當妳神魂更強，那便是化身千萬，無處不在。”
　　秦弈若有所思：“所以暉陽是外放的體驗，乾元便是將外放的神念凝聚為實。”
　　“沒錯。”流蘇指著小手：“我手指著，是讓妳試著神降那個位置，不是讓妳學我的姿勢！”
　　秦弈呆楞楞地想了壹陣，還是感覺有些虛玄。
　　歸根結底，是他修行的時日真的太短了。
　　很多修士壹步壹步漫長的體驗過程，他很少體驗到，在很多時候，他還是更慣於實體概念。若說“抵達”壹個地方，那就是身軀抵達。對於神念遨遊的感受，體驗得很貧乏。
　　他對自己的神念認知，壹是可以作為類似“精神念力”來操作壹些手段，也就是常規的魂力魂術的運用；二是取代眼睛，用於感知目光難及的地方。
　　更多的用途，開發得太少了。
　　修行時日太短，也是有他的缺陷，最典型的表現就在這裏，很多時候都沒脫離壹個凡人的認知。其實修行到騰雲都已經是高維生物了，別提乾元，說是另壹個物種都沒問題的……
　　流蘇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因為他的道在某種意義上，還是需要有凡人之心，目前來說，算有利有弊吧。
　　秦弈默默閉上眼睛，神念轉瞬覆蓋數千裏。
　　周遭妖怪悚然而驚。
　　好強的神念……
　　這茫茫南海，幾乎被他壹人神念盡數籠罩其中，遙遠的波紋纖毫畢現。
　　不僅是“看”見，還能“聽”。
　　不同方位的海浪聲、魚兒躍水之聲、海鳥歌唱之聲、乃至於海泥翻湧，氣泡汩汩，萬般音符，盡在於心。
　　此時的神念，竟然可以梳理分明，毫不雜亂。
　　可想而知，若是傾聽人類的禱告，那是可以同時傾聽多少。
　　“神”就是這麽來的……
　　其實暉陽之時都可以做到這壹點了，只是範圍小不少，當初無心神都這麽窺伺過秦弈，可秦弈自己壹直都沒有好好這麽嘗試過，只在需要的時候放開神念當作察敵情的方式而已，並未當成常規。
　　這本該是暉陽修士的常規行為。居雲岫當初在宗門，不想聽都聽了無數別人背地裏嚼舌根，豈不就是這個原因？
　　可知秦弈日常行為是多“土”，多沒把自己當仙人。
　　秦弈試著讓感知範圍直達裂谷……差了些，混亂之地本就是挺廣博的大陸，在這海裏更遠了，他看不到混亂之地的壹半。
　　沒法去偷窺程程……算了，換個方位。
　　壹只海豹在極南之處的小島上打滾，眼前忽然出現了壹只小幽靈。
　　海豹眨巴眨巴眼睛。
　　小幽靈叉腰。
　　海豹試圖伸手去戳，被小幽靈在腦袋上敲了壹下，眼淚都掉下來了。
　　秦弈收回神念，仰天大笑：“起碼五千多裏，比壹個省還大，我也可以做壹個不大不小的國度神祇，滿天下玩神降啦！”
　　流蘇揪住他的領子，怒目而視：“為什麽要學我的樣子，學我的樣子就算了，還欺負壹只海豹，丟不丟人！”
　　“咱倆誰跟誰，妳不也變成過我的樣子嘛！”
　　“那好啊。”流蘇“嘭”地變成了秦弈的模樣，捋起袖子沖向了洞窟。
　　秦弈壹呆：“妳幹嘛？”
　　“去非禮那只蚌。”
　　“棒哥！不要啊棒哥！”秦弈死死抱住它：“好不容易有個妹子仰慕我的風範，我還想多保持幾天形象……”
　　流蘇斜睨著他：“妳真以為妳有形象？妳的神念視物，數千裏可見，別忘了她現在通過珠子在做壹樣的事情……妳想象壹下妳昨晚在幹嘛……”
　　秦弈楞了楞，痛心疾首：“完了，我偉岸的形象……”
　　流蘇鄙視道：“妳壓根就沒那東西，以後請認清自己！”
　　“……不對啊棒棒，既然這神念覆蓋這麽牛逼，夜翎她們出沒豈不是早該被發現了？”
　　“那倒未必，夜翎自己就是妖皇，潛蹤匿跡的本事也高，她自有方法規避別人的神念窺測……此地的陣法同樣有此效。神念雖比眼睛強，但終究是基於‘感知’，那就同樣可以被欺騙，所以妳不要學了這壹手就以為自己無所不知，那會吃大虧的，我都不敢這麽大意。”
　　“……”
　　“另外，若是神降在外，也是要小心的。沒有肉身的神魂如同沒穿衣服的小姑娘，壹旦被人抓住空子弄壹下，請參照妳家宮主徐不疑。”
　　“所以……”秦弈有些猶豫地看著它：“妳是說，妳壹直如同壹個沒穿衣服的小姑娘壹樣站在我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