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說修行，何為修行

　　埃裏克、帕特、安迪三人分別都移植了壹棵樹過來，如方天剛才那般，在坪上壹角隨意安置好。
　　方天沒有立即解除“合體”，而是幹脆壹不做二不休，把從山腳到山頂藏書閣的山間階梯給弄出來了。這階梯扁平，但寬大，隨隨便便就十幾米寬的。
　　雖然十幾米這個數據看起來不怎樣，但真實的階梯，著實顯得很大手筆。
　　這階梯，從山腳筆直向上，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時，卻是又延伸出壹條道，向左開去，通向半山坪。
　　然後，聯合被散去。
　　埃裏克三人只覺心神微微壹蕩，壹切感受，復歸本來。
　　山還是那山，湖還是那湖，感知範圍內的元素，也還是那元素。那綿延千裏之域欲噴薄而出的火山不見了，那澄澈清和讓人整個身心都跟著寧靜下來的大湖同樣不見了。
　　在周圍元素的躍動中，怎麽也無法感受到那火山那大湖的絲毫壹點影子。
　　如果沒有剛才的那壹番感受，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壹個人的元素世界，可以是那個樣子，那麽的浩蕩磅礴，又那麽的深邃寧靜。
　　再想著對面之人壹向的言笑晏晏……
　　埃裏克心中深深壹嘆，接著無語，只是深深躬身，給方天極其莊重地行了壹禮。
　　然後安迪和帕特兩人，重復著他的動作。
　　“怎麽突然就行起禮來了？”方天微笑著道。
　　方天並非明知故問，他也不可能知道三人深心中的感嘆。須知，每個魔法師的元素感受世界，只有自己知道。
　　“殿下！”
　　這個人，還是這樣的言笑晏晏，仿佛壹切都漫不經心……
　　埃裏克此時心中的感觸，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沈吟了好壹會兒，他才只是道：“殿下，某等今日，才知天地之大。”
　　天地之大，壹方面是指剛才感受到的景況浩大，另壹方面，卻是指對面這個人，如同天地。
　　天高不可測，地深不可量。
　　哪怕同為法師，他們也只能仰望，無限仰望。
　　這“某等”，埃裏克也不是瞎代表的，而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相互之間，相當地有所交流，彼此雖談不上什麽知根知底，但其實也差不多了。
　　“殿下的進步，好像是越來越快了，真正是壹日千裏。”安迪在和埃裏克同樣的感嘆之余，卻是這麽想著。
　　藏書閣，半山坪，七星湖，乃至每個人的居所，魔法師協會的建築及大體規制，基本上就算是定下來了。
　　接下來，方天沒有絲毫隱藏，把他對未來炎黃城魔法師系統的考慮和安排，向三人詳述著，讓他們透徹地了解他的想法，他的意願。
　　也直到這時，埃裏克三人才算很清楚地知道，方天到底交托或者說賦予了他們什麽。
　　想想周邊僅僅現在就數以萬計的魔法師……
　　“呵呵，不用懷疑，日後，嗯，而且是不久的日後，妳們都會是炎黃城的大人物的。不過這壹點，我希望妳們不要太過看重，妳們都是有資質、有意誌、有天份的修者，來日，我更希望看到，妳們能在魔法之路上，走得更遠。”
　　“妳們理應走得更遠的。如此，也不負我們相識相知壹場。”
　　聽得此言，三人心中俱為之感動，當下，分別又是默默壹禮。
　　這次，方天還了半禮。
　　接下來，方天卻是笑著道：“來來來，帶妳們看壹樣東西。”
　　方天帶他們看的，就是堆在他小樓中的紙了。
　　“隨便看，隨便拿，以後，什麽時候若需要，也盡管在這裏隨便取。”方天像是導遊壹樣，伸手給三人介紹著。
　　壹種紙壹大疊，壹疊大概幾千張吧。
　　從軟紙，到硬紙，當然更少不了方天特地著意制造的宣紙，壹共堆疊了好幾十疊，而且這是原紙，不是那種裁剪好的三十二開六十四開什麽的，基本上，每張都是壹米寬兩米長大小。
　　因此弄得這個本來就不甚大的小樓頂上，像是壹個垃圾場。
　　埃裏克三人卻簡直是像是在看著珍寶壹樣地觀賞著。
　　尤其是那平整光滑、潔白柔絮的宣紙，埃裏克伸手在上面輕輕擦拭著，動作輕柔得不像話。安迪同樣驚嘆地遊目四顧了壹番，對方天道：“殿下，這些都是您做的？”
　　其實這是廢話。
　　不過許多時候人必須要說廢話，不管是誰。
　　方天微微點頭，道：“嗯，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罷了，主要是為了方便。還有，這種紙，妳們待會每人帶壹疊回去。嗯，這樣的。”
　　方天從不遠處的壹疊上抽出壹張來。
　　這紙，同樣潔白，同樣柔軟。
　　“喏，妳們該知道它是作什麽用的吧？”方天笑著道。
　　“殿下，這是作什麽……呃……”埃裏克先是不解，然後在方天的小小示意下，終於理解了，於是瞠目結舌，連連聲地道：“殿下，這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方天只是笑。
　　方天所說的，當然是衛生紙。
　　既然都造紙了，那麽這種紙當然是重中之重，比書寫用紙還重要。而至於此時，三人會不會在心中說他“暴殄天物”，就不知道了。
　　估計還真會這麽想！
　　就如他來的那個時代的人們，假若看到有人用絲綢而且是上等的蘇繡蜀繡擦屁屁壹樣。
　　“如果真能開通什麽兩界貿易，賣什麽高科技，賣衛生紙才是王道啊！超市十塊錢壹袋的衛生紙，在這裏不上拍賣場，賣它個壹百噸黃金，那就絕對是委屈了！”
　　“就算吐血大甩賣，也賣它個莊園價吧？壹袋衛生紙，壹個莊園。嗯，這個價錢是比較公道的。”
　　方天心中略帶好笑地想著。
　　末了，三人在方天的“強迫”下，壹人弄了壹疊回去。
　　三天後，藏書閣中有了第壹本書。
　　這大概也是這個世界同樣制式的第二本書。那第壹本，方天弄給小Loli了，話說自從把那本書放到小Loli的書房後，第二天小Loli剛興沖沖地進入書房不久，就發出壹聲尖叫。
　　激動，以及驚喜至極的尖叫。
　　埃裏克是藏書閣的第壹位讀者。
　　他是帶著壹種肅穆的神態打開這本書的，說肅穆，其實更接近於“朝聖”。
　　自從上壹次精神力連接之後，方天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陡然攀升了壹大截，以前是巔峰入雲，現在麽，可能就直接是升到天上去了。
　　方天的前世有壹個詞叫“天仙化人”，這個世界沒有“仙”，但有類似的壹種存在。
　　事實上，在三人心中，方天差不多真就是這樣的壹種存在。
　　書的封面上，文字是豎排的。
　　埃裏克略有詫異，但也只是“略有”，殿下所行，必有其理！
　　埃裏克更詫異的，是這字。這字，乍看與尋常壹般無二，但只稍微仔細壹看，便但覺壹筆壹畫之間，盡是元素之流動，看著看著，埃裏克久久移不開目光，並越來越陷入了進去。
　　接下來，這位閣下更是直接進入了壹種類似於冥想的狀態。
　　其身周的元素，在微不可覺地動蕩著。這動蕩，其實是自身的壹種調整，而這調整，調整的方向，正是書中那字，字中那起伏。
　　仿佛好久，又仿佛只是壹瞬，其實，兩個魔法時，已經就這樣過去了。
　　埃裏克帶著不舍地略移開目光，終是把註意力集中在字的內容上。
　　“閑言碎語四十三則。”這是第壹排，略大的字。
　　“方天。”這是第二排，小字。
　　“書於中位法師階。”這是第三排，也是這個封面的最後壹排，更小的字。
　　目光在這三行字上掃過了壹遍，壹遍，又壹遍，如是幾番過後，埃裏克才輕輕卻又是極其莊重地，掀開這封面，然後，這本書的第壹頁，如是而來：
　　“修行。”
　　“說修行，何為修行？”
　　“修，然後行。譬伐山中樹，先得斧，厚其柄，銳其鋒，此是修，執斧而動，此是行。”
　　“法師前，行在修中。法師後，修在行中。”
　　“法師前，為學徒時，不必論行，清修勤修，此心此意，惟修而已，修即是行。”
　　“法師後，不必論修，行即是修。行不能穩，則修不能固，行不能通，則修不能達。欲求修之精進，先把行來勘磨。行若穩，修必固，行若通，修必達，行能進，修必隨，久而久之，不修而修自來，此是不修之修，勝過壹切修，勝過壹切想。”
　　“如何行？”
　　“曰，向事功中覓。”
　　“事功不必求大小，而只求其安穩，安穩後，復求圓達。”
　　“事無巨細，只須自問壹句，我能做得更好否？”
　　如中雷殛。
　　就像是被突然從天而降的驚雷劈了壹樣，這就是埃裏克此時的感受。壹種感知、壹種明悟，如驚雷，如閃電，在埃裏克的心神之中不停轟擊著。
　　“法師前，行在修中。法師後，修在行中。”
　　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這句話，尤其是後半截，埃裏克如癡如迷。
　　而這癡這迷，壹直持續了很久，待埃裏克終於回得過神來的時候，卻是發現，天色已然入暮了。
　　沒有再翻開第二頁，埃裏克合上書，恭恭敬敬放回原處。
　　走出藏書閣的時候，埃裏克轉過身來，對著那書的位置，重重就是壹禮。
　　“法師後，修在行中。”
　　此壹語，可以為法師階段之修行，作奠基。
　　此壹語，將貫穿埃裏克日後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