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劫掠者與被劫掠者的互動

　　方天溫和笑了笑，壹左壹右拉著兩個小家夥的手，然後示意眾人起身。
　　只是心裏卻頗有點惆悵。
　　從眾人的舉動以及此時的身心狀態來看，這之後再也沒法愉快地玩耍啦！
　　之前他混跡於這個商隊之中，雖說也頂著個“尊者”的頭銜，但到底是虛的，之後出手讓兩個小家夥練習魔法什麽的，雖然看似神奇，但到底也在眾人的想象之中，或者說，很符合眾人對於高階魔法師的想象。——甭管眾人的想象靠不靠譜。
　　他那時再神奇，說的東西眾人再前所未聞，做的事情眾人再前所未見，也都會被眾人自動腦補為“壹個高階魔法師正常的本事”。神奇？神奇就對了，妳要是不神奇大家還認為妳是假冒的呢！
　　而這壹次的出手，對於商隊眾人來說，才算是真正的出手。
　　眼見這等不可抗拒之煌煌天威，於他而言卻渾若無事，他已經差不多直接被釘上了“非人”的標簽，雖然這個標簽貼得似乎也沒錯，但是……
　　嗯，但是。
　　但是彼此之間，從這壹刻開始，確實陡然變成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了。
　　也確實沒法再壹起愉快地玩耍了。
　　方天又想起了前世的壹個小故事。
　　依然是《世說新語》中記載的，說是壹是位姓王的夥計半夜醒來，發現天降大雪，尼瑪這是好光景啊！於是命家僮敞軒置酒，然後舉杯欲喝的時候，才又感覺天地茫茫而己身蕭然，頓時這酒也沒滋味了，想起有位好基友正住在鄰縣，於是壹時神經大發，大半夜的，劃個小船就過去了。
　　天明時分才到人家門口。
　　按正常的故事發展，接下來大抵是“好基友壹被子”。（好吧，咱嚴肅點，應該叫“抵足而眠”。）
　　但這位夥計卻只是遙遙望著基友家大門壹眼，然後便轉身劃船掉頭而去了。
　　有見到的人便奇怪了，問此是為何？這位夥計便答道：“吾本乘興而來，此時興盡而返也。”
　　之所以想起這個小故事，是因為方天此時，也有了壹種“興盡”的感覺。之前在地下小屋中，教小東小西壹些魔法修煉的知識，順便向其他聽眾裝裝逼，這個興致，此時卻是沒有了。
　　於是下壹刻，方天語氣淡淡，對依然沈浸在肅穆敬畏狀態中的眾人道：“夜也深了，大家若無事，那便休息吧。”
　　眾人自是恭然聽命，於是片刻之後，帳篷什麽的都搭好了，和往常宿營壹般並無區別，然後各歸各位。只是，此等狀況下，又有誰人能睡得著？各自翻來覆去以及心潮起伏等不提。
　　卻說這邊。
　　方天對兩小道：“小東小西，我們繼續。”然後又對兩位魔法師道：“妳二人也過來吧。”
　　下壹刻，留給他們的帳篷中，五人皆已坐定。
　　這壹次，方天就真的沒有任何廢話了，伸出手指向兩小腦袋分別虛點了下。
　　這個動作其實並不需要，但方天還是做了做樣子，然後在兩小的訝然驚奇以及高興激動中，方天道：“小東，小西，妳們兩人以後就按照我現在傳給妳們的這個修煉，大概兩到三年後，妳們就能正常感應到元素，那時，就可以像其他魔法學徒壹樣地修煉了。”
　　“嗯，小東要快壹點，小西，妳要慢壹點，但不管快慢，都要記著我之前講的，不要急，不能急。”
　　小東小西都是認真點頭。
　　“那妳們現在就開始吧，累了就自己睡覺。”方天對兩小道，然後轉對南風及大木兩人：
　　“二位的資質確實算不上太好，而以我估計，二位的修煉傳承大抵也只是壹般。我們相見壹場，也算有緣。這樣，我這裏有壹套稍微好點的冥想法則，不知二位是否感興趣？”
　　當然感興趣！
　　怎麽可能不感興趣？
　　不，不能說感興趣，而是……
　　兩人從剛聽到這話的驚愕到緊隨其後的狂喜與難以置信，然後理所當然的大禮參拜，等同拜師之禮。
　　方天端坐在地，坦然受了此禮，然後同樣兩指虛點，把壹套片刻之前才成形的冥想法則印入兩人意識之中，大木的止於七級，南風的止於九級，都是在二人原本的基礎上高了壹級，接著道：“就這樣吧。小東小西，還請二位以後多加指點照顧。”
　　兩人當然是連聲稱是，然後強壓心中驚喜，恭敬告退。
　　壹夜就這般過去。
　　黎明時分，雨先停了，緊隨其後不到半個魔法時的時間裏，風也停了，沙也住了，整個天地，頓從之前的魔鬼肆虐之域，壹下子變得異常寧靜平和，雷暴雨的壹夜沖刷，讓本就因為無汙染而比較幹凈的空氣，變得更是清爽無比。
　　深深地呼吸上幾口，真是身心俱醉。
　　看著整個天地間異常安靜寧和的氛圍，若非親身經歷，讓人怎麽也無法想象，之前的暗夜裏，這大沙漠是那般的瘋狂和歇斯底裏。
　　眾人亦都早早起身，略作收拾之後，整個商隊在和昨天差不多壹樣的時間點，開拔啟程，卻在行了不久之後，天色將將大亮之時，商隊陡然止步，然後商隊中好些人壹陣歡呼，打破了之前的沈默。
　　雖然也是早早就感應到了，這時近處親眼觀看，方天也還是別有壹番心動。
　　壹汪不大的大概只有幾十個平方的小湖出現在眾人眼前，這顯然是昨天夜裏的降雨形成的，而且註定存在不了多長時間，說不定連支撐到今天晚上都不行，就會被白天炙熱的陽光蒸發完了。
　　然而，小湖不是重點。
　　或者說，小湖只是背景。
　　就在這個小湖的邊上，壹大簇小草用極其鮮活的綠意，妝點著這個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黃沙的大漠，而在小草的上面，或者說頂端，好多好多星星點點的淡紫色小花，正在微微的晨風中輕輕搖晃著。
　　若在內陸，這樣的草，這樣的花，估計都不會有人多看上壹眼。但在這裏，以這樣的壹種方式綻放著，便連方天都只想到了壹個詞，“如夢似幻”。
　　“鈴蘭花！”
　　商隊有人搶上幾步，在到了近前時卻又極為小心翼翼地放緩了腳步，對著這花，如昨夜對著方天壹般單膝跪地，嘴裏喃喃地說著了這三個字。
　　鈴蘭花！
　　鈴蘭，在當地語中，乃是“女神祝福過的、通達希望之所的”意思。
　　而行走在大漠中的人，若遇到了這花，便等若是得到了女神的祝福。下壹刻，商隊眾人看著這花，又想到了昨夜之事，然後差不多俱都有著“恍然大悟”的感覺。——他們，可不就是得到了女神的祝福？
　　來自祖輩的傳說，加上來自昨夜親身的見證，信仰與感恩匯合在壹起，轉瞬變成了無限的虔誠。
　　遠近不同地圍著這片小花，商隊所有人俱都單膝跪地，然後嘴裏輕輕地念誦著。便連兩位魔法師，以及小東小西兩個小家夥都不例外。
　　場中，只有方天壹人負手站立。
　　然後下壹刻，他的身影就陡然如被風吹，消散不見了。
　　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這般“不告而別”，大抵也是最好的方式。
　　方天離開，同樣也因為，對於這個商隊而言，他們的目的地已近。就在數百裏開外，東南方向，壹片和沙漠壹樣茫茫的草原之上，壹個極大的像是內陸海壹般的大湖，如同絕世明珠壹般，鑲嵌其中。
　　這是壹個積水湖。
　　在它的源頭，壹條緩緩流淌看不見浪花的小溪，蜿蜒曲折著，伸向遙遠的大草原深處。
　　而在這個大湖邊上，四面的邊上，差不多俱都是人，很有壹種載歌載舞的架式。其中絕大多數，看起來都是行商。
　　根據鐵達木等之前所說，這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聖湖也即達達木湖了。
　　而圍繞著這個湖所形成的熱鬧，應該也就是所謂的五年壹次的大型商貿集會。
　　離開商隊不遠，方天的身影重新凝現，而感應到聖湖所在，方天也即改變了方向，向著聖湖而去。
　　至於商隊眾人，方天估計他們還是會沿著之前的路線繼續向前也就是向南而去，然後到了聖湖延伸出的河流邊，再改道向東，正式進入聖湖的集會圈，因為他看到有好幾個商隊，應該就是循著這個路線走的。
　　這樣的路線似乎也確實安全。
　　倒是他現在直接直道去向聖湖的道路上，似乎就盤踞著不止壹股好漢。唔，約兩三百裏開外，壹個商隊正在被搶中……
　　攔道的人沒有窮形惡狀。
　　被攔道的人也沒有哭喪著臉，或者跪地求饒什麽的，當然，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就是了。
　　雙方比手劃腳地爭執了壹番，真心“友好交流”的樣子，然後在方天的遙遙註視下，那個商隊與那隊好漢進行了壹場“友誼第壹、比賽第二”的拳腳賽，雙方沒有動用武器，也未派魔法師上場（雙方的隊裏都有魔法師），全都是武者出場。
　　前前後後，共進行了十場比賽。
　　商隊方，三勝七負。
　　然後有趣的事情來了，商隊方面向對手交出了差不多三成左右的貨物。
　　再然後，更有趣的事情來了，好漢壹方收了貨物之後，甚至分出了約三分之壹的人手，護送（？）商隊方面繼續趕路。——莫非是要通過此舉告訴別的同行，這個商隊已經被“交流”過了，妳們且找別的交流對象？
　　方天慢慢走著，帶著好奇壹直遙遙關註。
　　然後發現，還真是！
　　好漢方面分出的這部分人手，確實還真的就是護送！
　　他們路上先後遇上了好幾股其他好漢，而這部分護送的人手也不知道打出了什麽標識，雙方抱手作揖，然後壹路綠燈。幾天後，商隊到達聖湖，這護送的好漢告別。
　　告別之際，商隊首領甚至抱拳目送，感情還相當真摯的樣子。
　　這壹切都是在方天眼皮底下發生的，從頭到尾，沒有遺漏分毫，讓他看得大開眼界，很是有壹種“拍案驚奇”的感覺。媽蛋，這就是商隊與強梁們之間的互動，看起來，好……
　　好有愛？
　　沒有血腥，沒有生死搏殺，真的是在壹種相當“友好”的情形之下，雙方達成了溝通協調。
　　商隊方面力不如人，讓出了“買路線”，而好漢方面很有職業道德的樣子，沒有竭澤而漁，收了“應得”的“份子錢”之後，還附送了壹份保鏢業務。——嘖，這活計幹得！方天感覺有點牙疼。
　　方天本來想悄無聲息地進入聖湖邊的。
　　這時，對這種生態產生了興趣，方天便改變了主意，大搖大擺地壹路直行，然後果不其然地遇到了好漢幫，就是在他的關註下與商隊交流的那個。
　　“來者何人？”
　　這裏並非草原，而是沙漠與草原交界處，地勢有點溝坎不平，就是有溝壑也有小山的那種，而且這些山壑附近，也很是長了壹些草木。
　　有壹些大樹，不過都很稀疏，就是壹片只長些草啊及小灌木等的地方，偶爾長了棵大樹的那種。
　　十來條大漢如同方天前世那些吃飽飯後去附近公園散步的人壹樣，圍坐在壹棵大樹之下，有枕頭望天的，有談話瞎扯的，也有比劃拳腳的，遠遠地看到方天走近，便有壹位大漢精神壹振，上前去這般問道。
　　嗯，應該說是喝道。
　　還挺有氣勢的。
　　“魔藥師，我是壹位魔藥師。”方天學武者般抱拳，拱拱手這般說道。
　　“魔藥師？”這上前詢問的大漢疑惑地重復了壹遍，然後仔細地打量了方天壹下，這種打量很可能只是做給方天看的，因為該打量的應該早就打量過了，沒有壹個基本判斷的話是不大可能就這般壹個人上前的。
　　這大漢打量了壹下，看出方天似乎身無長物，更是把腳都光著，這怎麽都不像有油水的樣子，於是手壹揮道：“走吧！路上小心些，這外間有點不太平，劫掠的人很多！”
　　聽了這話，方天簡直想暈倒。
　　媽蛋，這位夥計，妳確定妳這話說的不是妳們自己？
　　要不是之前壹直觀看，方天這時都會覺得自己真心是認錯人了！
　　搖搖頭，無語中，方天正想邁步，卻見不遠處那棵大樹下突然又有壹位大漢蹦了出來，對著這邊大喊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