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四十二章 凡世之章（七）

　　就在理查德微壹猶豫的同時，跟在費恩身後的以性子火爆而聞名的苦修士尤裏安幾乎是發出壹聲震天怒吼：“愛若瑪之盾，妳竟敢——！”
　　與西德尼壹樣，這位苦修士的聖位也是來自於持聖劍的天使愛若瑪，怎能容忍他人染指愛若瑪的聖物，他眼中壹圈白金色的焰環，怒火已經熊熊燃燒，二話不說直接壹拳向布蘭多轟了過去。
　　這是極境之上含怒的全力壹擊，魯施塔這壹夜以來的戰鬥中，這也是至強的壹擊，在他壹拳之下，整個白薔薇之園的地面竟然寸寸斷裂，而碎石與巖板好像失去重力壹般，從地上漂浮了起來。
　　而拳頭本身所蘊含的力量，可想而知。
　　“小心！”費恩氣急敗壞地對自己的同僚喊道：“女王陛下要抓活的，沒有愛若瑪的首肯他用不了——”
　　他用不了聖盾。
　　這句話就這麽卡在了他喉嚨裏。
　　因為他分明看到布蘭多手中的聖盾微微壹閃，苦修士尤裏安的所有攻擊就完全化為無形——
　　絕對屏障，這正是愛若瑪之盾的傳奇能力。
　　這不可能！
　　費恩連手上的動作都差點頓了壹下。
　　不止是他，事實上此刻圍在布蘭多身邊所有與炎之聖殿有所關系的極境高手這壹刻都忍不住心神壹停，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壹個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如果說這個年輕人得到了愛若瑪的首肯，那麽——
　　這意味著什麽？
　　但這樣的疑問只是對於內行的人來說擁有意義，對於旁觀者來說，布蘭多的處境卻並不見得有多好。
　　在壹旁觀戰的小尼德文緊皺眉頭，又有些不明就裏，他甚至有些焦急地問道：“他怎麽還不動用，不動用那個東西……”
　　老宰相拍了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伯爵大人自有成算，妳也是帝國的宰相，冷靜壹點，拿出帝國貴族的氣度來。”
　　小尼德文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怎麽可能冷靜得下來，這壹戰非但決定著布蘭多的命運，也與尼德文家族的生死存亡系在了壹起。
　　“父親，祖父大人……？”
　　壹個有些細微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老尼德文和小尼德文同時回過頭，看到了壹臉驚愕站在那兒的宰相千金，“德爾菲恩？”
　　“這是……”
　　德爾菲恩臉色還有些慘白，她仰著頭，眸子裏正好倒映出白薔薇園之中這場驚天的戰鬥，她隨即看到了那個站在眾人中間的山民少女，火紅的長發映得她心中都是微微壹窒。
　　“這些人……”
　　“這些人，這壹天，皆是他的舞臺。”老尼德文看了自己的孫女壹眼，搖了搖頭，緩緩回過頭回答道。
　　因為有些人生來就是要明耀壹個時代的。
　　宰相千金眼神之中的意味復雜難明。
　　但在場的另壹雙眼睛之中的色彩卻顯得簡單淡漠得多。
　　白銀女王康斯坦絲目視前方，看著自己的壹滴血液飛入虛空之中，這壹刻，她甚至都沒有太過在意場上的戰鬥。
　　戰鬥的結果是必然的。
　　但為了這壹刻，她付出了太多，帝國也準備了太久，數十年如壹日的等待，誤解，但若世人了解這壹切背後的意義，那麽她相信這壹切都會是有意義的。
　　她擡起頭，看到了虛空之中正在生成的巨大法陣，透過這個法陣，她的目光看向天際的黑月，在那裏，她仿佛看到了兩個時代交錯的背影。
　　壹切都準備好了。
　　在命運的安排之下——
　　天空中傳來隆隆的轟鳴之聲，仿佛有什麽無形的力量壹下子掃開了半空之中的烏雲，奔行的狼群竟然被逼迫開來，雲層之上，元素疆界的法陣猶如齒輪壹般齒齒吻合了，它們在整個天際之上轉動起來，壹環扣著壹環。
　　每壹次縱軸移動，銀色的法則之線都橫掃數千裏的天空。
　　在整個沃恩德每壹個角落，數以億計的世人共同目睹了此壹奇觀。他們看到雲層閃耀，然後半空之中降下壹座上接天宇的巨塔的虛影。
　　在白山壹帶的許多地方，在白銀海岸以及盧比克甚至於遠在東方的九鳳，在亡月內海與法恩贊北部的極地，在大冰川，無邊無際的黑暗開始蔓延。
　　永夜降臨了。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翠海無波，黑暗之中的艾爾蘭塔的雙眼中倒映出了這座巨塔；永霧森林之中精靈幽魂們的歌聲無壹刻休止，風後格外平靜的眼中也倒映出了同樣的景象。
　　那座巨塔孤懸天際。
　　冷杉領的松濤總讓安迪緹娜回想起戈蘭·埃爾森山間的黑松林，她推開門，走出自己的房間，仰起頭看著這天空之上的景象，眼中閃動著晶瑩的光彩。
　　芙蕾雅還在房間中與格裏菲因公主交談，房間中燭火搖曳，鋪陳著壹張巨大的地圖，壹封信箋丟在壹旁，信封拆開了，從中露出了信箋的壹角。
　　潔白的信紙上，漆黑的字體有些扭扭曲曲地分布在上面：
　　“月初，女妖之王亞爾薇特率領大軍攻擊金城壹線，枯萎壹地之王，貪食者羅森攻入西爾曼地區——”
　　壹個有些疲憊，但輕柔的聲音嘆道：“它們來了，騎士先生從未料錯過……”
　　“殿下，我們……”
　　“芙蕾雅，妳喜歡騎士先生？”
　　“我……”
　　“我想送騎士先生壹件禮物，妳知道最好的禮物是什麽麽，芙蕾雅。”
　　“我不知道。”
　　“是壹個勝利，芙蕾雅。”
　　“可王黨他們……”
　　“不用管他們，我才是哈魯澤的姐姐，是王國的公主，這壹次，我要為騎士先生與我共同的理想而戰！”
　　這是劍之年發生的故事，在這壹年的末尾，布羅曼陀的黑玫瑰如期而至。
　　而在此壹刻遠在帝國的中心，白銀女王正怔怔地看著半空之中孤懸的那座巨塔，它有若聖白的外表，曾經閃耀壹個時代，它的名字，也是文明之火的源頭——Babel，它曾隕落，而又歸來。
　　戰場之上，奧格奧斯王子正怒吼壹聲撲向布蘭多，他手中緊握著明晃晃的刀刃。
　　隆隆的聲音響徹雲霄。
　　聯系Tiamat與元素疆界的所有權限都已經完全打開——
　　茜竭力大聲對奧薇娜說著話，以免自己的聲音被蓋過：“……然後呢？”她大聲問道。
　　自從旅法師們離開之後，天地之間的法則之線還是頭壹次變得如此的活躍。
　　康斯坦絲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就是神民的力量。
　　比她想象之中還要強大。
　　傳說之中眾神可以控制元素疆界之上法則的網絡，而此時此刻，她清晰地感到整個世界與自己的聯系，仿佛只要壹擡手，就能掌控這個世界。
　　她眼前猶如有涓涓光流流淌，在愕然的神色之中，她看到壹個銀色的光幕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上面是繁復的文字，來自於最古老的文明傳承，那些跳躍的符號與字體凡人根本無法讀懂，但她卻能勉強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權限……授予？”
　　白銀女王終於微微壹笑。
　　她的目光仿佛回到了現世，正好看到奧格奧斯王子如同棕熊壹樣的身軀上生長出光作的雙翼，壹套古樸而奇異的戰甲覆蓋在他身上，他雙手高舉，手中的短刃竟變成壹把明晃晃的雙手長劍。
　　壹道光柱落在他的身上，覆蓋他的全身。
　　戰士的血統，雖然低廉，但至少也已區別於凡人。康斯坦絲微微擡起雙手，許久以來的等待，這壹刻終於有了回報，而且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好。
　　Babel降世了。
　　壹個時代已經重返。
　　“然後？”
　　奧薇娜眼中倒映著奇特的光彩，明亮得嚇人。
　　她做了壹個十分人性化的動作，舔了舔嘴唇：“然後就是等待了。”
　　“真的能夠幫到領主大人麽？”茜大聲問道。
　　“或許。”前者答道：“妳應該更相信他壹些……”
　　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奧格奧斯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充盈著他的身體，這無從解釋，但或許也有壹個解釋。
　　“我乃天選之人，這個世界命定的主宰！”他腦子裏壹片狂熱，放聲怒吼起來，雙手握劍，竭盡全力壹劍向布蘭多斬下。
　　當壹聲巨響。
　　奧格奧斯只感到自己雙手發麻，然後才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被擋住了。
　　但擋住他的既不是布蘭多的劍，也不是布蘭多的盾，而是壹張奇異的卡牌，在旁環繞的每壹位極境強者都無從察覺，但他卻可以看到那張卡牌——
　　那是壹張黑白相間的卡牌，牌面不知由何等質材構成，閃爍著奇特的光澤，它懸浮於半空之中，擋在他手中的劍刃之前，其下散發著堅不可摧的氣息。
　　虛空之中沒有半點聲音，但奧格奧斯分明聽到自己心靈之中壹個呼喊有若雷鳴，告訴他什麽才是世界的本質。
　　那就是法則。
　　那堅固的秩序仿佛自成壹個世界，布蘭多伸出手，在那卡牌上輕輕壹點。
　　無數玄奧的花紋從那卡牌之上擴散開來，仿佛講述著無數來自於塵封的歷史之下的故事，它們可歌可泣，令人感徹肺腑，那是騎士們高揚旗幟的遠征，戰士們生死恪守的承諾，它有壹個名字。
　　名為忠誠。
　　“忠誠不分地點與時間，生存或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