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七十二章 終焉之王座（四）

　　壹兩道弧光劃過整個戰場上空，魔法的光輝彼此交錯而過，偶有流矢擊中高聳的共鳴水晶塔，爆炸的光輝勾勒出壹張半球形的網絡。
　　烏雲密布的天空中，壹襲紫色長袍的巫師之王面色凝重地註視著戰場中央那個巨大的黑色球體——亡月女神傳送至這個世界的通道。此刻七八個光門在他身邊依次打開，又有幾名工匠巫師從中走出。
　　遠處的晶簇發現了這個方向的敵人，尖嘯著飛來。壹旁圖拉曼看向那邊，眼中銀光閃爍，張開五指，半空中銀光交錯在法則之線的勾勒之下浮現出無數個透明的矩形。晶簇收之不及壹頭撞上這些割裂交錯的空間，好像壹團團炸裂開來的煙花，紛粉身碎骨。
　　圖拉曼轉過身看著戰場中央，說道：“克魯茲人在阿爾卡什遇上了蒼藍災禍，阿佳妮已經傳回了消息，但能族之王與晶簇暴君仍舊沒有蹤影。”
　　所羅門點了點頭。
　　圖拉曼說道：“黃昏之龍或許另有圖謀，但擋下我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我們力量就這麽壹點兒，畏畏縮縮反而誤事。我想至少在當下，我們必須立足於進攻，越早抽出手，我們才能應付更多的狀況。”
　　他揚了揚銀色的眉毛：“凡人們也更有經驗了，三年的戰爭以來晶簇的弱點也同樣暴露在我們面前，芙蕾雅女士的判斷十分準確——妳看，晶簇的陣形已經開始松動了。”
　　“但它未必會讓我們如願。”所羅門靜靜地答道。
　　相顧無言。
　　圖拉曼同樣也在迷惑，黃昏之龍壹直按捺到今日，卻在臨蘇醒前發起這場戰爭，壹定有它的準備。但它在四境之野犯過的壹次錯誤，黃昏之龍怎麽會讓亡月女神在這裏再犯壹次呢？
　　可眼下的場景，分明與當日壹模壹樣。難道說黃昏根本沒有把沃恩德的力量看在眼中，只將Tiamat的力量當作炮灰來使用？
　　片刻，黑沈沈的天空中更多的光門打開了。從地面看去猶如壹片片閃耀著光芒彼此並列的魚鱗，越來越多的人影從閃光的鱗紋中走出，天空中已經出現了成百上千的巫師。
　　托尼格爾人與布加人自己的艦隊也在運動，不斷地打著旗號靠攏。與此同時，浮空戰艦並沒有壹刻停息火力覆蓋，火炮轟鳴著，魔法的光輝交錯輝映，爆炸的光芒在晶簇雲之中亮起，輸不起的怪物如雨點落下。
　　這似乎是秩序的力量第壹次在正面壓過了黃昏的力量，這壹刻天空中攻守易位。
　　但明亮的光芒映在所羅門與圖拉曼兩人臉上，兩位巫師領袖臉上都看不到半點輕松之色。
　　壹名身著銀色長袍的高階巫師來到兩人身邊，口氣恭敬地答道：“兩位大人，壹切已經準備繼續，只要靠近到射程以內，我們就可以對傳送門展開攻擊。”
　　“巨龍們呢？”
　　“密絲瑞爾女士那邊也傳來了相同的信息。”
　　圖拉曼回頭看向所羅門。
　　所羅門雖然眉頭緊蹙，但也明白戰場上不是舉棋不定的地方，默默頷首。
　　高原之上，洶湧的紫色浪潮之中，壹面銀色的旗幟正逆流而上。芙蕾雅高舉手中的銀色燕尾旗，在不遠處，壹頭巨大的晶簇正迎面撲來。那怪物水晶眼球中折射著冰冷的光澤，壹對螯肢高高揚起並向下刺來，但芙蕾雅不過輕輕壹縱便在它前肢上借力躍向後背，在半空中翻轉身軀時順手壹劍斬向怪物的頸項——銀輝閃爍中晶簇身首分離，轟然倒地。
　　她穩穩地站在晶簇巨大的殘骸之上，擡起頭，前方又是壹道紫色的巨浪撲面而來。不過芙蕾雅神色鎮定如常，握緊了手中的旗幟，高喊道：“白獅軍團！”
　　白獅騎士齊齊站定，長劍回鞘，反手從背後拔出雙手戰劍，劍刃的反光折射出壹片雪銀，壹把把雙手巨劍由下向上飛揚而出，豎立起壹片明晃晃的利刃森林。芙蕾雅輕輕將掛有旗幟的長槍壹拋，接在手中，再用力向前壹擲，壹線銀光，壹頭晶簇當即翻身倒地。
　　她左手佩劍交予右手，劍指前方，怒吼道：“沖鋒——”
　　戰場之上，整齊劃壹的步伐鼓點第壹次徹底蓋過了晶簇大軍的行進。白獅騎士正在進攻。連人類聯軍——來自於大平原、銀灣地區乃至於托奎寧的獅人都驚疑不定地擡起了頭。
　　“殺——！”
　　在與晶簇撞在壹起的壹剎那，騎士們怒吼壹聲，手中巨劍整齊劃壹地向上壹揮。擋在面前的紫色“水晶墻”就像是轟然垮塌了壹塊，四分五裂化作塵埃；戰場上人類與黃昏的大軍彼此交錯，有騎士倒下，但更多的卻是晶簇們連連敗退，白獅騎士就像是壹柄鋒利的匕首刺入了晶簇大軍的心臟。
　　芙蕾雅反手拔出插在晶簇屍骸上的旗矛，擡頭向前看去——水晶塔已近在眼前。
　　晶簇們的陣形開始出現了混亂，它們本能地想要回防水晶塔——下位晶簇沒有智慧，水晶塔是上位晶簇掌控晶簇大軍的唯壹手段，人們也是在漫長的戰爭當中發現了這壹秘密，水晶塔就是晶簇大軍的唯壹弱點。
　　當然，僅僅是對於下位晶簇而言。
　　晶簇們的自我混亂更進壹步地割裂了黃昏大軍的整體攻勢，戰場上開始變得壹團亂。當黃昏大軍首尾不能相顧時，高地騎士與人類聯軍的其他指揮官也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號角的長音開始此起彼伏，真正的反攻開始了。
　　銀色的飛龍群正從低空掠過整個戰場。
　　諾恩領主金色面甲下的壹雙銳利的眼睛謹慎地搜索著整個戰場，龍王騎兵們現在的任務是圍攻那些會給凡人軍隊造成麻煩的晶簇領主；他擡頭看去，在戰場的另壹端代林傑的方向，大地軍團——由英靈所組成的龐大軍隊也正整裝待發，準備給予晶簇大軍最後的壹擊。
　　至少是在第壹天的戰鬥中，看起來是要贏了。
　　但這位身經百戰的銀精靈指揮官卻隱約感到了麻煩。
　　黃昏大軍中的上位戰鬥力太少了——地面的戰場之上芙蕾雅也蹙起了眉頭。布蘭多告訴過她關於黃昏軍團力量層級的劃分，在晶簇之中，實力最弱的是位於最底層的下位晶簇，它們的力量參差不齊，最差的只能與白銀下位的人類相提並論，但最強的卻可以到要素開化甚至是真理之側。然後是中層——那些稍微強大的壹些晶簇領主，它們是來自於混沌之中各個破碎世界的統治者，實力最差也在極境之上，甚至聖賢與大聖賢（聖賢巔峰）也不在少數。
　　但這些層次的力量聽起來與凡人世界似乎也相差仿佛，晶簇的真正強大體現在它的頂。除了其暴君阿斯托尼擁有形同於戰爭之龍提亞馬特的力量之外，另外還有二十二位高階領主，這些高階領主縱使在過去數個時代的戰爭之中隕落大半，但剩下的五位，在這個時代也近乎於神祇的存在。
　　勘誤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無形者亞拉克。
　　黑之王菲茲托姆，巨喉戈拉加隆。
　　在收復克魯茲的戰爭中，聯軍曾經在鬥篷海灣與傳說中的晶簇巨蟲戈拉加隆交過手。在布加人與巨龍的幫助下他們擊退了這頭高階領主，但始終沒能留下對方，那壹戰晶簇的上位存在展示出的力量曾讓她印象深刻。
　　而在這個戰場上，這些高階領主壹個也沒有出現，甚至連晶簇領主的數量也是如此的稀少。
　　她忽然停了下來。
　　“壹百尺，最後壹次沖擊！”她的副官正在高聲命令著，連後面壹個沖鋒的騎士撞了她壹下也渾然不覺。芙蕾雅下意識地擡起頭來，手中銀色的燕尾旗高高飄揚著，略微有些殘破——陰沈沈的天空之上，兩支艦隊正在匯合。
　　布加人已經逐漸靠近了戰場的中央。
　　所羅門壹遍又壹遍地用空間法術探查著四周。
　　他壹連換了四五種法術，但回應來的結果讓他皺眉不已，無論是空間、魔法、能量流動與法則的網絡都沒有壹丁點兒異常，甚至連混沌之海本身也顯得十分平靜——但這不合常理，黃昏之龍不可能只在這裏布下壹個障眼法。
　　圖拉曼也壹遍遍不厭其煩地詢問自己的副手阿爾卡什戰場上的消息，可數千裏之外傳來的消息同樣平靜得令人有些窒息——克魯茲人在他們的戰場上同樣占據優勢。
　　蒼藍災禍在物質界打開的傳送門被阿佳妮聯手瑟蘭督所壓制了，瑪達拉的亡靈大軍在面對晶簇時直接占據了上風；據說亡靈大軍的強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其中有幾個天才壹樣的年輕人更是把黃昏大軍引得團團亂轉。
　　所羅門與圖拉曼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對方，這兩位當視最強大的巫師面對眼下這詭異的情形，也不由得面面相覷。
　　難道說黃昏之龍真的壹心壹意只為了去爭奪那終焉的王座，並不在意物質界的這場戰爭本身的勝負了？
　　但正是這個時候，所羅門手中的水晶球亮了亮。
　　那是威廉傳來的消息。
　　上面只有四個字——
　　“小心，幻象。”
　　所羅門壹楞，壹旁圖拉曼卻馬上問道：“什麽幻象能避開空間探測？”
　　水晶球上的文字壹陣浮動，再壹次變幻了信息。
　　“真知之眼。”
　　所羅門與圖拉曼同時面色大變。
　　這個世界上只有壹種幻術可以避過巫師們的眼睛，就是借助真正的神器的力量。但每壹件神器都來自於Tiamat的網絡，由上古時代的神民們所鑄造——這其中只有壹件專門為幻術、預言類法術所打造的神器，那就是薩薩爾德那只全知全能的眼睛。
　　真知之眼。
　　所羅門還來不及喊出“撤退”兩字，忽然之間，北面的天空中閃過壹片明亮的閃光。
　　這光是如此的耀眼，以至於吸引了整個高原之上方圓幾百裏內所有人的目光——城頭上的銀精靈們，瓦爾哈拉的守軍們，布雷森，曼裏克，哈魯澤甚至是公主殿下，高地騎士們，紛紛擡起頭來看著這可怕的壹幕。
　　在天空中，秩序壹方聯軍的側翼，布加人的艦隊忽然熊熊燃燒了起來，超過壹百條浮空戰艦在空中崩解，發出耀眼的爆炸的光芒四分五裂，或者是拖著長長的尾跡墜落向高原之上。
　　只壹瞬間，布加人的艦隊便宣告徹底崩潰，剩下的浮空戰艦也在紛紛四散逃竄，而它們陣形的瓦解，又再壹次讓整個天空的戰線變得更加的混亂。
　　而在那個方向之上。
　　壹個個巨大的身影忽然浮現了出來。
　　壹頭菱形水晶巨獸橫亙在天空之上，它的體形幾乎像是壹座水晶層次，它只有壹只眼棱，在水晶棱柱的正中央，這只眼棱此刻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凝視著天空中銀色的艦隊，每幾秒鐘，便有壹艘浮空戰艦在它的凝視之下起火爆炸。
　　黑之王菲茲托姆。
　　晶簇高階領主之中的最強者。
　　而在它身邊，勘誤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無形者亞拉克壹壹顯露出身形，唯有巨喉戈拉加隆缺席——或許因為上壹次戰爭中它受傷太重，所以並未出現。
　　但僅僅是這四位高階領主，也足以令整個沃恩德為之戰栗，因為這是壹個眾神不再的時代。不，也並不能說不再，因為亡月女神的傳送門顯然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所有人都看到那黑球之中睜開了壹只巨大的眼球。
　　在四位高階領主的拱衛之下——薩薩爾德人曾經的巫師之王，銀色聯盟的叛徒，黑裏揚諾夫刺客正身披大法師長袍，手托真知之眼得意洋洋看著他昔日的同僚們，並用壹種古怪的語氣開口道：“好久不見了，所羅門，薩薩爾德的賬，妳不會以為我已經忘記了吧？”
　　所羅門面沈似水地看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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