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大結局(下)
獸血沸騰 by 靜官
2025-3-11 20:16
十壹月十五日清晨,愛琴歷141年的第壹場鵝毛大雪降臨多瑙大荒原,氣溫驟降。
捱了三天三夜的饑餓又遭寒流襲擊,魔族大軍壹夜之間就被活活凍死了數萬人,至於凍傷者更是比比皆有;要說魔族戰士早已經在魔界習慣了苦寒環境,本不該這麽嬌弱,但是沒有食物提供給身體足夠的熱量,再耐寒的強健體格、再堅固的行軍帳篷、再旺盛的篝火、再厚實的冬裝也無法阻止非戰鬥減員出現。
走到這壹步,就算是神經最大條的二百五魔族也知道自己完啦。
廣袤而貧瘠的蠻荒古原可以接納海加爾慘敗的比蒙,卻絕對不可能接納魔族。等自己餓的只剩最後壹口氣,比蒙戰士會毫不猶豫地過來斬斷頭顱,剝下帶有刺青的皮膚,然後將無數屍體扔柴禾壹樣推入地底世界的熔巖河流和熾熱火山中焚為壹縷青煙——海族軍隊的命運已經給魔族戰士擺出了最好的樣板。
在無力回天的絕望面前,圍困多洛特伊夫堡的六十萬魔族軍人發起了決死攻城,位於多瑙荒原上的魔族戰士有的選擇回頭向桑幹河進發,準備連盔甲武器帶自己壹起投入洶湧歡騰的河水,用最極端的方式拒絕資敵,有的則在軍官的帶領下,步履踉蹌地走向雪山腳下的針葉松林——能否活著走到針葉松林,抵達之後又該如何安身立命,都不是他們現在要考慮的問題,無論是誰身處這種死局環境之中,都要給自己尋覓壹個渺茫的生存希望支撐精神和肉體。
更多的魔族戰士還是決定繼續前進,繼續去執行不可能完成的作戰任務。
死亡騎士們做完最後壹次祝禱,策動有氣無力的夢魘,在銀裝素裹的荒原上踏出了壹行行火焰蹄印,第壹個開赴沙巴克和威瑟斯龐——這些銀瞳騎士走的很悲壯,四周閃爍綠光的饑餓眼神硬把他們逼上了懸崖。
夢魘坐騎是死亡騎士可以托付生命的親人,血性十足的銀瞳寧可用戰死給自己的戎馬生涯劃上壹個體面的句號,也不願讓視若生命的坐騎恥辱地淪為蠕腸中的糞便。
大難臨頭各自飛,石像鬼和恐懼騎士組成的空軍也奔向了生死兩茫茫的前路。
航空部隊是魔族軍隊中機動能力最好的部隊,這壹批出征愛琴的魔族空軍,大多是有著光輝歷史和特殊番號的王牌部隊,他們的前輩曾與勇猛善戰的戈利德鷹身人在田納西的上空激烈廝殺,也曾在艾澤拉斯戰勝過精靈空騎兵,還在凡貢森林擊敗過地精的飛艇部隊,在光明頂剿滅過德萊尼空中驃騎;愛琴和魔界的天空都留下了他們不死的剪影,壹代代吟遊詩人為他們編寫歌曲,將那些傳奇戰績散播八方。
歷史總是充滿了黑色幽默韻味,背負著萬載榮耀的魔族空軍,今時今日卻變成了壹群嚇破膽的懦夫,失去銳氣的他們,寧可灰溜溜地拖著疲憊沈重的身軀飛向泰穆爾拉雅,拼上性命試圖翻過高聳入雲的大雪山,奔向沒有禁空之歌、沒有奧骨機炮、沒有兇殘空軍的人類世界,也不敢鼓起勇氣向比蒙王國發動雖死猶榮的自殺攻擊。
十五日的中午,三萬狼騎兵的身影將大雪飄飛的天空遮滿,寒氣凜凜的出鞘刀光將荒原映射的冰涼徹骨;在雪山針葉松林中忙著鑿樹洞提煉“松明油”的十萬魔族工兵,在比蒙王國無可匹敵的武力威脅下,只得乖乖豎起白旗投降,不過讓沃爾夫們感到有點郁悶的是,這些魔族工兵明明是當初被裹脅到魔界去的比蒙後裔,卻沒有壹個人願意承認自己是戰神苗裔,無論狽人祭祀怎麽感化也是白搭。
“這咋辦?”沃爾夫將軍向上請示:“我這輩子還是頭壹次見過這麽無恥的同胞,要不要殺契克因儆儆芒克?幹掉壹批死硬份子樹樹典型?”
“我早說過他們是魔族不是比蒙,這回妳們應該相信了吧?”神曲薩滿輕描淡寫地簽署了屠殺令:“既然他們自認是耐奧祖的後裔,那還留他們幹嘛?全給我砍了建水晶城!”
若不是花相海華絲帶領孔雀美人們跪地哀求,把壹雙雙美目哭出了血,十萬比蒙偽軍必然是人頭皮球滾壹個下場。
這件事帶來的唯壹後遺癥就是比蒙高層中關於“後宮不得幹政”的呼聲繼“削減兵權”之後成為主流——政治嗅覺敏銳的老油條不難感覺出來,神曲薩滿的強硬態度終於讓他的權勢地位得到了比蒙上下的默認。
比蒙的收獲再壹次震驚愛琴大陸。
貧瘠的多瑙嚴重缺乏礦藏,雖說波拿巴大陸擁有儲量豐富的煤礦,但是局限於海外飛地極為有限的人手,比蒙在“炭精”的制造速度上還是遠遠無法和擁有龐大人口基數的人類相提並論。
未來的武裝沖突,未來的國力衡量,未來的國家聲音,已經通過此次世界大戰,沒有任何疑議地與戰略能量武器掛上了鉤。
“松明油”的提純和制造必須依賴松樹,而這種植物卻正是多瑙荒原的特產,全盤接手魔族的技術之後,比蒙王國即便沒有煤礦也不會出現戰略能量武器短缺的問題,加上“炭精”和“泰穆爾拉雅油瓜”這兩大二線支柱,昔日的愛琴二流勢力比蒙王國,儼然已經成了泛大陸最璀璨最華美的明珠!
相比比蒙王國的福來雙降,苦難深重的人類卻是禍不單行。
十壹月十五日下午,已趨戰爭收官階段的他們又遭重創。
艾瑪爾和斯蒂法諾這兩位碩果僅存的大魔導師壹直是追殺海族潰兵的主力,在禁咒和宗師級別的大型魔法威脅下,沒有抵禦能力的海族軍隊只能壹潰再潰;看到大勢已定,兩位大魔導師馬不停蹄地趕到多洛特伊夫堡,支援在那裏抵抗魔族軍隊決死攻城的人類軍隊。
翡冷翠在這之前曾經建議人類,讓夏宮衛隊接替伊夫堡的城防,抵禦魔族的垂死掙紮。可是人類早就被夏宮衛隊近乎粗野的斂財作風給嚇住了,加之魔族的奧術師部隊又已經全軍覆沒。擁有重型幻獸、炭精航彈、魔法師和天險地利的人類軍隊自覺耗垮這支肚皮空空的魔族大軍應該沒有半點問題,便找了個由頭禮貌地拒絕了戰神夏宮的助戰申請——多瑙荒原上的魔族軍隊已經是比蒙的盆中餐,惟有這六十萬魔族軍人的武器裝備人類還有接手的可能,所以人類怎麽著也不能讓翡冷翠過來再分走壹杯羹。
事實證明這是壹個極大的失策,時空大裂縫關閉之後,魔族大軍雖然窮途末路已成定局,卻不代表他們連壹個穿越“時空大裂縫”的極道高手也找不出來!
嘉寶女王還活著呢!
冥界大統領茵格裏切寶還活著呢!
突然出現的兩大至尊強者和火焰教皇墨菲斯托,趁兩位人類魔導師大展神威召喚魔法的壹瞬間出其不意地扭轉了戰局。
而兩位魔導師的陣亡,也直接導致伊夫堡守軍陣腳大亂,讓魔族軍隊壹舉攻下了這個天下關隘,打通了進入人類世界的門戶。
可以想象這支餓紅眼的魔族軍隊在絕望心境的支配下,進關後制造出了什麽樣的慘案——六十萬軍人,這點兵力根本改變不了愛琴大陸的勝利局勢。但是這六十萬嗜血野獸完全可以給愛琴史書留下壹筆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和罄竹難書的大破壞!
夏宮衛隊接到消息趕赴至伊夫堡時,多洛特境內已成人間煉獄,六十萬魔族壹擊而過,化整為零,分成多個方向開往愛琴腹心,壹路上對人類平民不遮不掩地大殺特殺。
肇事的嘉寶女王和茵格裏切寶早跑了,它們可以自由穿越“時空大裂縫”,就算老劉追到魔界去,又該上哪去大海撈針壹樣撈它們?
極道高手打壹槍換個地方折騰起遊擊戰,是世界上最最危險的恐怖份子,原本彈冠相慶勝利的愛琴各大勢力壹下子又陷入了風聲鶴唳之中。
“影響極其惡劣!”劉震撼氣的差點吐血,為了二少和三少的安全考慮,他猶豫再三,還是通過影侍通知了沾染晶霧的嘉寶女王和茵格裏切寶如何保命,沒想到這個做法卻間接害死了兩位私交不錯的人類魔導師——幸虧這事幹的比較隱秘,否則他不被愛琴人類的吐沫淹死也得被小貝、奧特加恨死。
無論是比蒙還是人類,都被魔族的挑釁激怒了。所有人壹致認為身為愛琴旗幟的夏宮衛隊應該立刻著手進行血腥報復,爭取引出巫妖王和冥界大統領,壹勞永逸解決這些禍害。
“冕下您身兼五大自然序列器珍珠,不給這些心黑手狠的侵略者壹個教訓豈不是浪費!”聖弗郎西斯科帝國皇帝麥蒂陛下說的話最具代表性。
光棍節的最後壹戰中,冰雪女神教冰雪大魔導帕翻戰死沙場,但他隨身攜帶的神器“暴雪星隕羅盤”也於戰後神秘消失,儼然成了壹個無頭公案。不過誰不知道“暴雪星隕羅盤”裏藏有壹顆“納雪珍珠”?誰不知道愛琴聖霄和他那幫手下最會刮地皮?
麥科弗雷迪三世所說的五顆自然序列器珍珠,除了風潛、伏波、雷藏、霧隱之外,也是隱晦地點明了“納雪珍珠”的去向。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就在劉震撼考慮是先拿冥界還是拿魔界開刀時,嘉寶女王居然堂而皇之地登門拜訪翡冷翠,指名道姓求見愛琴聖霄。
劉震撼笑呵呵地在領主大殿中接見了巫妖女王,琳瑯滿目的魔族水晶雕像讓嘉寶陛下當場以淚洗面。
“有什麽話趕快說,妳只能曬壹天太陽,我怕妳話沒說完就死掉。”愛琴聖霄的壹張嘴刻毒的就像眼鏡蛇的腺體:“那樣的話我沒法親手幹掉妳了!”
“妳現在準備殺我了?不想和我長相廝守相伴壹生了?”嘉寶夷然不懼威脅:“我現在才知道,妳的愛原來是這麽的廉價!”
“老婆是別人的好,兒子是自己的好。我連兒子都不準備要了,還要妳幹嘛?”劉震撼的目光如果是壹個血盆大口,這時候能連皮帶骨吃了嘉寶:“愛是愛,仇是仇。妳不會連這也分不清楚吧?我要的女人不是妳這樣的,與其妳死在別人手裏,還不如讓我親手幹掉妳!”
“妳不要兒子?說這話妳怎麽不嫌臉紅?真不要那兩個兒子,幹嘛要通過影侍的中轉,通風報信給我們?”嘉寶女王冷笑著揭穿了老劉虛偽的強人面具:“在妳的心裏,原則恐怕比誰的地位都更重吧?我親愛的真武親王,妳愛惜的是妳的名譽和地位,雖然妳壹直不屑承認這壹點,甚至時時擺出壹副超然物外的架勢!”
“賤婢!我看咱們的交流方式有點太過文明了!”劉震撼怒而視嘉寶,牙齒被咬的嘎吱嘎吱作響:“妳有種就把剛剛的話在我面前再講壹遍!”
不怪老劉這麽惱火。好在小貝正率隊在多洛特公國境內追殺魔族軍隊,要不然嘉寶的話肯定會引起壹場軒然大波,雖然老劉當初也是為了二少和三少的安全才通知沾染晶霧的嘉寶和茵格裏切寶如何保命。但這種做法間接害死了兩位人類魔導師也是鐵壹般的事實。
“心虛了?被我說中了?”嘉寶壹臉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然,盡情嘲笑著老劉:“瞧瞧,這就是我們的愛琴聖霄的真嘴臉!”
老劉揮了揮手,殿內的大內侍衛們魚貫退出門外,肥羅臨出去之前還順手把水檀大門給掩上了。
“再給妳最後壹次機會。妳今天來這到底是幹嘛的?如果是為了逞口舌之利,我現在就讓妳接受後果。”聖霄大法師摸了摸自己新剃的和尚頭,緩緩起身將雪鐵龍從鞘中抽出,壹抹寒光直指巫妖女王的檀唇。
他的目光絕不是在開玩笑,這種眼神在地球上只有孔夫子凝視無可救藥的惡霸土匪時才會出現。
“我來是向妳邀戰的。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會在白令山脈下的‘時空大裂縫’等妳大駕!三對三,大家公平較量!”嘉寶女王預備嘲諷的話在這束目光的籠罩下又咽回了肚皮,乖乖地道明來意:“這壹戰就是最後壹戰,無論成敗,都是為這場戰爭畫上句號!我們贏了,明年啞月回歸愛琴,‘時空大裂縫’再次洞開,愛琴就不得侵略魔界!我們如果敗了,自然是願賭服輸,無論死還是逃走,今後都不再跨進愛琴半步!”
“沒問題!”
“不行!我要妳通知愛琴大陸所有的勢力,我要妳用戰神坎帕斯的名起誓!”嘉寶搖搖頭:“茲事體大,我必須防備妳們愛琴大陸推翻諾言。”
“妳們似乎很有把握贏我?”劉震撼啞然失笑:“聽妳這意思有點像。冒昧地問壹句,妳們憑什麽這麽有把握?妳難道不知道我是個祭祀嗎?我可不是兩肩膀扛壹腦袋跟人玩命的窮鬼。前幾天夢露用‘黑洞領域’將我大部分裝備弄進了冷卻期,現在可不壹樣!”
“妳有多厲害我當然知道,不就是有幾個寵物外加劍膽琴心麽?我們也有皮亞琴察上古鱷王的幫助!它和妳們愛琴神聖巨龍可是壹個地位的至尊強者,或許妳不知道,就連妳們至高無上的神聖巨龍,同樣被上古鱷王囚禁過上萬年!”嘉寶傲然說道:“說好了是三對三,是單挑又不是群毆,有它,再加我和茵格裏切寶,難道還不夠對付妳們翡冷翠挑出來的三個大將?”
“出陣的不是墨菲斯托而是皮亞琴察上古鱷王?哈!我知道了,火焰教皇壹定是不敢!瞧瞧妳的魔寵,真夠次的!”劉震撼吹了個流氓口哨:“那二少和三少呢?我答應妳們三對三,妳們也該把他們倆先還給我吧?賭戰是君子戰,禍及家人就太沒勁了!”
“明天壹戰,我們自然會將兩個血嬰提前還給妳,這壹點妳不用懷疑我們的信譽。茵格裏切寶把他們倆丟在冥界神殿裏,可是照顧的周到有加!不過我也希望明天妳能讓海倫解除與耐溫爾因克簽定的心靈契約!”嘉寶的俏臉面無表情:“好了,正事講完,妳立刻撥通骨聯,將這件事宣告天下,我要和那些愛琴國王壹壹確認無誤!”
“說來說去,妳還不是怕翡冷翠群毆妳們三個。”劉震撼咂了咂嘴,還是摸出骨聯寶盒。
這壹陣四處聯絡花了老劉起碼兩個小時時間,所有的愛琴王者都很滑頭,全說這件事由李察冕下您自行決定,您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辦,絕無異議。
“放心了吧?有這麽多王者的保證,只要幹掉我,明年‘時空大裂縫’就算重新開啟,妳們魔界也沒有遭遇兵燹的可能了。”劉震撼對嘉寶聳了聳肩:“不是我多嘴,妳想過妳們失敗的可能沒有?”
“我們不會失敗!”嘉寶梗著秀頸瞪住了老劉:“壹定不會!”
“我馬上就去湊齊六大戰寵,唐藏帝國最近三番五次邀請我去絲綢大陸召喚壹株萬年降龍木。兩百米高的魔法植物看過沒?還是最危險的金系植物!對了,還有壹頭飛天貔貅,那可是食金獸,用來當野寵再好不過!絲綢大陸的好東西就是多!”劉震撼的話冰雹壹樣打擊著巫妖女王,每說壹句,嘉寶的臉色就變白壹分:“剩下的弒寵、語寵、隱寵、魔寵我會找龍族和鳳凰協調協調,實在不行就把星界之王達歷桑德羅拉過來充數!
另外再告訴妳壹個可怕的事實,劍膽、琴心這兩首通靈戰歌和‘羅儂撒歌劇’——未知生物辨別之歌壹樣,屬於知識疊加型的特種戰歌,每當壹個祭祀經歷過什麽樣的位面,劍膽、琴心就能召喚那個位面的名劍和神琴!不得不佩服冥神俄狄斯和歷屆靈魂大河主人,居然在那麽多位面逛過,不過它們壹定沒去過壹個無魔世界——地球!可以肯定地告訴妳,那個世界我去過,而且我越來越肯定,地球這個位面也曾經有過元素潮汐極其強大的年代!任何位面的元素潮汐都有消散的壹天,妳應該能想象的出來,地球位面能從高魔世界退化到無魔世界,這段漫長無比的時間會誕生出多麽輝煌的元素文明,誰還能讓這段變成神話的歷史再現崢嶸?”
“只有我的劍膽、琴心!”劉震撼指住了自己的鼻子。
“光吹噓是沒用的!”嘉寶的俏臉青壹陣紅壹陣:“既然話已帶到,妳也願意迎戰,我想我可以走了吧……”
劉震撼伸出胳膊攔住了巫妖女王。
“妳想幹嘛?”嘉寶緊張地捏住了護盾晶鉆,壹臉警惕:“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妳是聖霄,不會下作到那種地步吧……”
“誰說要斬妳?”劉震撼現在的表情完全就是個流氓,惺忪的眼球中滿是色迷迷的光:“咱們好歹也是露水夫妻壹場,反正今天剛好有時間,就在這桌上來壹夥怎麽樣?”
“妳……”嘉寶壹時氣結,還沒反應過來,壹只鹹豬手說幹就幹,已經插進了她的絲袍下擺,在這股濃郁到極點的雄性氣息面前,巫妖女王就像熱鍋裏的朱古力,感覺到身體在以光速發軟發燙。
“不要……”
“天……這是桌子……外面有人……”
“李,李,李察,今天我身上帶著紅呢……”
劉震撼撅著嘴,手指撚散了上面沾著的壹絲嫣紅。
“還記得上次我怎麽跟妳說的嗎?”露出渾身腱子肉的老劉笑瞇瞇地從背後湊到了嘉寶耳朵邊說道:“這事我常幹。”
※※※
晚餐時分,老劉把嘉寶來邀戰的目的和夏宮所有高層復述了壹遍。
“李察,巫妖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上古鱷王有把握對付妳的生命魔法?”黛絲不解地問道:“除了封印之外,好像沒有對付生命魔法的第二種辦法了吧?不過想封印妳根本辦不到啊!這比殺了妳還要更難!”
“誰說的!老板被我老婆輕輕松松搞定過!”壹條得意的要命,自從領悟了“非典型核融火焰”這種能把敵人當丹青作畫的法術之後,他在安度蘭長老的指導下正在研究和自創壹種燚系法術“無形之火”,目前已經取得了壹點成就,說話自然有點狂。
“他媽的!這事不是不許提了嗎?”被揭了老底的劉震撼非常惱怒,事實上他壹直都對青雅的“截脈指”心有余悸,介丘節戰役那天,風潛、雷藏、伏波三管其下,連夢露女王的毒霧都給反吹了回去,惟獨沒把四個金剛鉆哥利亞怎麽著,就連文泰克萊爾親自上陣,化身成為恩特,背口袋壹樣連著摔了四個鉆石大漢十幾個跟鬥,對方還是精神抖擻,眼看魔法也不太射的動,有孕在身的青雅挺身而出,連出四劍,就點倒了四個金剛鉆猛男,簡直不是壹般的強悍!
現在翡冷翠內部有這樣的說法:魔法駁火,佛巨人女子壹旦睜眼,世界便清凈了;如果是近戰格鬥,青雅壹出,世界便沒有了光彩——對於大男子主義的老劉來說,這個說法讓他有點覺得很不爽,可他僅有的兩次被制經歷,卻正是佛巨人女子和青雅下的手。
“不說了不說了。”壹條趕緊岔開話題:“我這兩天壹直帶著老婆在胸罩島避寒,仔細察看過那個時空裂縫。乖乖,能制服神聖巨龍的皮亞琴察上古鱷王絕對難纏!明天迎戰,壹定要先搞定它!”
“三對三,我們翡冷翠很吃虧啊!”堡獅龍蘭若詩嘆了口氣:“不是墮自己威風,上古鱷王、巫妖女王和冥界大統領,似乎都不是咱們能對付的。”
“我不信。”文泰克萊爾很秀氣地用餐刀將七分熟的芝士牛柳送進嘴裏。
“我也不信。”小空吸溜吸溜喝著麥片粥,頭也不擡地附和道。
“就那幾個傻B,如果不是我現在魔力損耗未復,壹根指頭就能碾死他們!”馬特拉齊先說了壹通大話,又垂頭喪氣地咕噥道:“奶奶的,吃了那麽多‘碧血丹青’,怎麽還是不能立竿見影起效。”
“我恐怕要到範尼斯特大德魯伊級別才能和他們硬撼,還差壹級。”卡卡聳聳肩膀:“這種級別的戰鬥變數太大,以冥界大統領聖普之尊還險險被何塞大人幹掉,可見運氣、策略、天時、地利對高端戰鬥的影響!到這份上,實力不實力,其實並不絕對!”
“我就是這意思。”堡獅龍點點頭:“變數!級別過高的戰鬥變數太大,要不然超階生物為什麽會在壹般情況下劃分地盤,盡量避免和同類交手?不說別的,如果當天五階黃金巨龍克拉尼奧蒂在采玉城成功釋放出‘大雷音領域’,再加霜嵐和血之博弈,魔冥兩界的至尊未必就能討得了好去!”
“姐夫!”歌麥斯眼圈頓時紅了:“明天我帶上鸚鵡螺和妳壹起去!這個仇我們不能不報!”
“還有我們!”歌坦妮、歌莉妮、馬裏和費雯麗呼啦啦全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劉震撼笑道:“報仇的事怎麽可能不帶上妳們?”
雖然已經將何塞家陣亡的成員全部儲藏在真空水晶中,但老劉也知道,想指望用“南北鬥宿領域結界”將他們和普斯卡什大師重新復活,與其說是壹個希望,不如說是給所有人壹個心理安慰,所以該報仇當然還要報!
“明天是三對三,妳帶上他們姊妹兄弟,不是去送死麽?”崔蓓茜挺著大肚子壹個勁責備老劉的荒唐,這個美杜莎女子自從得到穆裏尼奧的死訊之後,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堅強壹面,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只有堅強的母親,才能養育出最堅強的比蒙戰士。
“誰說我只帶他們姊妹兄弟幾個去送死?當然是全班人馬帶齊去玩命!七度金戒指又不是裝不下!”劉震撼毫無聖霄自覺地道出了自己的狡猾想法:“我再三忠告嘉寶,我是壹個祭祀!他媽勒個B,哪有祭祀跟人單挑不帶追隨者光帶魔寵的?我可沒承認過我是魔法師!”
所有人笑到噴飯。
是啊!現在愛琴大陸似乎都被翡冷翠的戰績搞忘記了壹個事實,翡冷翠領主明明就是名門壹脈出身,根正苗紅的薩滿祭祀啊!帶追隨者上陣打架,那是天經地義,不是以多欺少!
“今天是十五月圓之夜,為什麽隆美爾還沒有聚影重生?”凝玉忽然想起了這件事,隨口問道:“李察。如果有美帥幫妳策劃,再借助他的實力,我想明天壹戰勝算更大。”
“今晚如果他不出現,這壹輩子他就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劉震撼張望了壹下四周,嘆了口氣:“我的直覺已經告訴我,美帥再出現的可能性不大了。”
“那更好啊,那批狂戰士和砒霜巨人、禿鷲騎士還有酒泉,海倫不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接手?隆美爾不是留了遺囑嗎?”艾薇兒似笑非笑地看住了劍橋大祭師:“小狐貍,真看不出來啊,壹下子從灰姑娘變成小富婆了。”
“不許用表哥來取笑我!”海倫正色說道:“就算表哥以前走了彎路,但他最後的表現,還是說明他繼承了姑媽熱愛祖國的遺願!”
“遺願?我看是愛上李察了吧!”艾薇兒冷笑道:“別壹口壹個表哥的,那麽多花精靈可都看清楚了,隆美爾肉身毀壞之後,影子替身看上去就是個黑黢黢的美女!走眼了,沒想到用布帛把腦袋包嚴實了還有女扮男裝的效果!”
“不要胡說,隆美爾既然是寶典阿訇,就肯定是男人。再說了,沙漠男子比女人長的漂亮的還少嗎?我們翡冷翠不是養著好多個如花美男?壹個個走路裊裊婷婷,比女人還像女人。”劉震撼打了個圓場:“別為了這個無聊的事再吵下去了!有沒有隆美爾其實都壹樣。絕對的力量面前,計謀就是可笑的遊戲,魔鏡告訴我冥界大統領怕光,算上沾染過晶霧的嘉寶,我們只需要壹次鏡炮齊射就能搞定他們!我就不信了,咱們這麽多人還幹不挺壹個皮亞琴察上古鱷王?”
“聽妳說過,這個鱷王是‘異界封印之瞳’,而且捱過壹次才能終生豁免,我看明天怕是免不了要出現損失。”若爾娜苦笑道:“今晚大家還是抓緊時間寫遺書吧。還有什麽沒幹完的心願,趕緊給了了,否則我怕……”
劉震撼舉起了手。
“妳有什麽心願沒了?”若爾娜笑了,指著壹幫鶯鶯燕燕:“妳老婆、兒子全有了,早死早超生才是。”
“我還沒碰過艾莉婕和歌坦妮呢。”老劉理直氣壯地說道:“明天說不定就回不來了,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這兩個女人我也愛上了,今晚好歹也讓我做個飽死鬼吧?”
無數眼睛直楞楞地看住了老劉。
這麽直白的求愛方式,翻遍愛琴大陸的史籍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歌坦妮羞的用翅膀捂住了臉,瑟瑟發抖。
愛琴之花,有史以來最美的怯顏精靈,慕羅丹花的主人漲紅了俏臉,呆呆地看住老劉,又呆呆地看住別人,突然發出了壹聲尖叫:“啐!我又沒愛上妳!”
“這個我管不著,我看上的女人,誰也別想跑。”劉震撼倒是壹點也不謙虛:“以我如今的地位,看上妳是妳的榮幸,艾莉婕。”
花後還想義正詞嚴地辯駁壹番,甚至已經盤算是不是要用餐刀橫在脖子上為貞潔和清白做抗爭,凝玉壹句話就擊潰了她所有的雜念。
“我這就去準備新房。”翡冷翠太後說道。
※※※
花湯沐浴之後,兩位香噴噴的新娘子手足無措地坐在鋪滿錦繡的新床上,腦袋暈乎乎的,如同壹腳踩進了雲端。
花花太歲壹樣的劉震撼學螃蟹走路,手裏端著壹個銀制托盤,橫著身子晃蕩進了新房。
這個窯洞是經過他親手布置的,墻上有潑墨山水和工筆仕女,中間貼著壹張碩大無比的毛主席像;墻角停著三輛精金打造的自行車,銘牌分別是永久、飛鴿、鳳凰;床頭設有三部水晶縫紉機,品牌分別是蝴蝶、飛人和蜜蜂;櫃子上放著壹個用鉆石鑲嵌的紅燈牌半導體。非常八十年代。
“來!壹人壹個。”劉震撼拾起兩只微微顫抖的皓腕,將銀托盤裏的梅花手表壹人壹個分別戴上,魔法水銀的手表雖然走不起來,外型卻著實精致好看。
“看看這個是什麽?”劉震撼挑起了兩個赧羞醉人的嬌美下巴,將兩根紅襪子條笑瞇瞇地捏到了手裏,這是他當年剛來愛琴時唯壹的地球物品,也是愛的見證。
歌坦妮和艾莉婕當然知道這是什麽,害羞之余又忍不住滿心的甜蜜,這些錯綜復雜的情緒讓她們越發有點難為情了。
“還有這個。”劉震撼又拿起了壹串冰氣凜冽的珍珠鏈子,滿臉的壞笑:“為什麽那麽多男人會忍不住偷腥?因為老婆照顧的不周到!今天我就好好教教妳們!”
渾身僵硬的艾莉婕和歌坦妮看到銀托盤裏還有荼蘼果、熱水、冰塊、九尺長的紅綢帶……
“祈禱吧。”劉震撼兜頭剝光了兩個小美人身上的吉服,就像壹頭壯碩的黑熊撲向了兩只潔白的羊羔,獰笑著猛撲了上去。
※※※
第二天壹早,雪後天晴,初承雨露滋潤的多瑙荒原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翡冷翠的男人啊!”凝玉將壹柄十字巨劍親手交付給丈夫,又幫他整理好沒翻整齊的豪豬皮衣領:“要麽用它載譽歸來,要麽就用它做墓碑!”
劉震撼咬著雪茄,與凝玉重重擁抱。
還沒等他喊出發,壹道黑影從遠方的空中高速接近,強大的元素波動讓積雪都在微微呻吟。
壹條和堡獅龍立刻迎了上去。
來者是冥界大統領,懷裏挾著二少和三少。
“妳還真膽大。”劉震撼真對大寶佩服的五體投地:“換我是妳,絕對不敢來翡冷翠。”
“求求您饒過我們冥界吧!”茵格裏切寶非常出人意料地跪倒在老劉腳下嚎啕大哭:“是我不好。是我不該違背俄狄斯父神的預言踏出冥界,可是這不關冥界蕓蕓眾生什麽事啊!求您大發慈悲饒過我們冥界畸零乞活的生命吧!”
“他媽的,離遠壹點!”壹條刷地展開蝶扇劍,貼著大寶的脖子,將滿臉鼻涕眼淚的它推的向後仰起。
蘭若詩立馬搶過了二少和三少,九太子和十太子兩側散開,侵徹到了大寶的背後,只要壹個不對,立馬就能將它砸扁。
通過茵格裏切寶抽抽噎噎的講述,老劉很快弄明白了壹個事實。
冥界大統領對二少和三少那點魔法能力根本就沒入眼,將他倆帶回冥界之後,也沒有給他們打上什麽魔法烙印,直接扔在寢殿吩咐冥獸嚴格看管。
大寶出門幫嘉寶辦事時,二少和三少小哥倆也剛好從暈眩中醒來,因為黑黢黢的環境不能視物,這小哥倆就在沒有穹頂的統領寢殿裏與雲和閃電精靈溝通起來——這是歌唱水晶的基本功效。
冥界生物之所以怕光,是因為冥界從來就沒有日月星光,天空中厚厚的雨積雲就像父親的胸膛,幫冥界牢牢擋住了“光線”這個自然災害。
二少和三少無法適應黑暗的環境,和雲之精靈溝通之後,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雨積雲變成壹場豪雨。
不想起了連鎖反應,本來只有壹個地方下雨,結果失去平衡的雨積雲全部跟著下起雨來。
守得雲開見月明,雨積雲破開之後,冥界的天空竟出現了九個香帕……
冥界大統領幫嘉寶幹完活回來壹看,幾乎當場崩潰。
這要是白天,冥界還有活口嗎?
要知道,就連高階冥獸也來不了只有壹個帝波羅的愛琴大陸啊!
“那些雨積雲是父神俄狄斯特意為冥界謀的福祉,精心設計的天然防光盾牌,壹點失衡,就會導致全面崩潰!”茵格裏切寶哭成了淚人:“李察冕下,是我瞎了眼,但是請您看在億萬生命的份上,務必務必放我們冥界壹碼!我們那兒可是有四個帝波羅的位面啊!”
“妳怎麽不求二少和三少?”劉震撼問道。
“我求了,求不動……”大寶悲憤無比地說道:“我也不敢殺,殺了它們,誰能號令雲之精靈?所以只能求您開開恩,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冥界就真完蛋了……”
“哦!是這樣啊!”劉震撼恍然大悟。
“只要您答應我的請求,今後我可以讓比蒙祭祀擁有中階亡靈做寵物!”茵格裏切寶抹幹了淚水,下出了血本式的承諾。
“去妳媽的!”小空從背後壹棍子砸扁了冥界大統領的腦袋。十萬八千磅的精金含恨壹擊,就像榔頭敲碎了核桃,白花花的腦漿子四面潑開:“現在知道後悔了!當初怎麽不對采玉城留情!”
劉震撼笑夠了勁才直起身來,啪地打了個榧子,示意出發。
去掉壹個冥界大統領,接下來只要對付嘉寶和上古鱷王就行了,勝算顯然更大了幾分。
※※※
面如死灰的巫妖女王和壹頭巨大無倫的白鱗鱷魚孤魂野鬼壹樣矗立在“時空大裂縫”之前,劉震撼帶著小空和文泰克萊爾拍馬殺到時,巫妖王回頭就鉆進了“時空大裂縫”,撒腿就跑。
頗為意外的是,劉震撼只召喚了“幹將”,僅僅壹發試探性的火力點射,就用四柄雌雄雙劍削去了上古鱷王的半邊腦袋。
準備從七度金空間戒指裏釋放出打手的小空和文泰克萊爾全楞住了。
“這頭上古鱷王的能力恐怕不比壹頭四階巨頭強多少,它是怎麽囚禁住神聖巨龍的?”十太子納悶死了,他也和神聖巨龍幹過架,深知那個對手是何等的強悍;雖說老頭子召喚的名劍攻擊力無比強大,還占了七大駝都和狂化加成出的元素精靈,以及“幹將”和“莫邪”雌不離雄、雄不離雌雙劍齊飛、矯若遊龍的絕頂優勢,但也不至於壹個照面就撂倒神聖巨龍等級的至尊強者吧?
“這他媽就是壹滴眼淚比鉆石還貴壹萬倍的皮亞琴察上古鱷王?怎麽連我的攻擊距離都不如?”劉震撼笑死了:“太遜了。害我連六指天魔琴都沒來得及動用!”
壹想起鱷王眼淚的妙用,劉震撼趕緊飛到皮亞琴察上古鱷王的身旁,他在魔界遊歷時就聽說過,鱷王死時會流幹所有的菁華之淚,絕對的天地至寶。
他的手掌剛等滿壹輯珠淚,近在咫尺的“時空大裂縫”中突然探出了壹個清臒消瘦的臉龐,瞳中藍光只是壹閃,老劉便憑空消失了。
大驚失色的小空和文泰克萊爾穿破“時空大裂縫”追過去時,地上有壹個空蕩蕩的通幽傳送陣在熠熠閃亮。
“完啦!”兩個太子爺當場坐倒在地。魔界那麽大,上哪去找啊?
後續跟上的翡冷翠群豪只要能力夠強大的,都陸陸續續穿過了“時空大裂縫”,壹看這場面也傻了眼。
※※※
劉震撼眼前壹花,發現自己所處之處居然是青青的山岡,舉目望去盡是蔥郁的密林。
這地方讓他很眼熟,可壹時之間又想不起來是哪。
直到看到對面那個懸崖平臺。
沒錯!他就是這和越南小鬼子摟火,結果被對方的亂槍掃成了馬蜂窩。
“我的天哪……”愛琴聖霄捂住了自己光溜溜的頭皮。
真的回到魂牽夢繞的故鄉之後,為什麽自己的心卻那麽痛?
(全書完)
…………
………
……
…
(開個玩笑)
魔界雙月冰冷照耀大地。
紅骨祭壇旁,兩對魔龍皇族的無頭屍身微微蜷曲,琥珀色的血液匯聚在奧術陣圖上,氤氳出了強大無倫的元素潮汐運動。
天空蒙上了壹層陰翳的色彩,並在巫妖女王的持咒聲中,越發變得不詳。
“嘉寶!我給了妳五滴眼淚怎麽動作還是這麽慢!”這個時候連皮亞琴察上古鱷王都難免失了態:“快壹點!再快壹點!幻境只能模仿他心中的寄托!壹旦被他知曉,這個有美人魚領域結界的混球就能通過‘星空之門’返回現實世界!無論多遠的空間都擋不住的!”
嘉寶女王的持咒聲伴隨著猛烈咳出的鮮血猛地拔高。
蒼穹之下,只有壹串串古老的魔界秘語在回蕩:
“那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強大存在呵……
時間諾言已經到了兌現的期限……
齊菲亞諾用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喚醒了您嗜血的心靈……
今天我再次用通往幽密空間的蟲洞和高貴血脈的怨靈邀請您蒞臨這個罪惡的世界……
您是耐奧祖賦予毀滅使命的天使……
您的到來會攜帶無上的神恩……
大地將在您的威嚴下顫抖……
空氣也會屈服您的意誌……
無數的鮮血和生命將為您雕謝……
就像潘多拉薔薇壹樣……”
伴隨著嘉寶的泣血召喚,淡淡的靜電從壓抑的雲層中壹根壹根抽出,壹個碩大的黑色蟲洞在半空中逐漸成形。
“讓記載著滄海桑田的世界大聲呼喚出您無人知曉的秘名!”嘉寶最後壹口鮮血噴出,軟軟歪到在紅骨祭壇上,浪潮壹樣的空氣果然回蕩起了壹個沈悶但又確定的漢語聲音。
“劉……狗……剩……”
“嗨!”劉震撼從天空中逐漸湮散的黑色蟲洞中露出了清純燦爛的笑臉:“上次也有個家夥是這麽叫我的,結果變腦震蕩了,是頭朝下從樹上栽下去的。”
嘉寶和皮亞琴察上古鱷王齊齊暈翻。
(全書完)
仰首是春,回首是冬——寫在後面的話
靜官很榮幸能和大家壹起風雨兼程走過整整兩年時間。
從壹個半文不名的小癟三,到壹本書鹹魚翻身,我全靠諸位書友兄弟姊妹的鼎力支持,這份感激我寫在心裏,每每想起都感動不已。
劉震撼走了運,我何嘗不是走運走到了極點。
因為是連載關系,獸血的BUG很多,如果有機會,壹定要細細修改壹遍;不過也有很多伏筆其實是早就設下的,在書評看到有兄弟問,丹雪怎麽不寫了,是忘記了嗎?
不是的,那壹段其實是為了凸出秘銀提煉的黑索銀是什麽威力,如果回頭看看,您就會發現我寫丹雪的隱喻。
還有兄弟問,為什麽小空的弼馬溫能力和穆裏尼奧的家底,為什麽壹直沒有鋪墊。
小空吃過蓖麻其實早就有鋪墊了,只是壹語帶過沒詳細寫。至於穆帥,因為我是主視角寫作,只有盡量忽略。
不知道結局大家滿意不滿意,其實謎底早就揭曉,老劉就是神聖巨龍留給愛琴的遺產。我兌現了自己的諾言,零死亡。
至於詳細的結局和未來,我其實早也已經寫明白了,真要弄得隱居山林那種也沒意思,或許老劉未來會被壹個小癟三幹掉,或許會乘啞月探索到回地球的路——反正這廝吃過龍蛋,有的是時間。都可以隨大家的想象而定,反正我給他留了足夠龐大的財產。
愛琴這個世界只是虛構的,但是寫久了之後,不免因為註入心血過多,覺得每個人物都是那麽的親切,作者是平衡的角度,偏袒會有,但不會故意貶低自己塑造的角色。
我很高興我寫的每個人物都有缺點,這讓他們看起來格外親切。所以我也決定,明天就去買只松鼠,叫它果果,再買只鸚鵡,叫馬特拉齊,只教它壹句話,那就是傻婢。
無比感謝在窘迫情況下借我五千大洋的貌似高手同學,希望妳早點續完《網遊大唐》。
無比感謝流浪的軍刀和瘋狂鍵盤諸位兄弟在獸血新書沖榜階段的提攜,感謝妳們讓我弄明白了到底什麽是沖榜。
感謝黑天大哥送我的筆記本電腦,否則我起碼還要在網吧裏再碼幾十萬字。
無比感謝幽幽和平凡的協助發稿。
無比感謝南方黑魔鬼為我管理書評時所受的辛苦。
真的有太多太多需要感謝的人,原諒我無法壹壹寫盡,尤其是那些從血流跟過來的老兄弟們,這份文字凝結的緣分宛如初戀壹般讓我迷醉。
很高興告訴大家,新書就是補足血流這個遺憾而寫的,那本書太黑社會化,八九年是個邁不過的坎,我也沒法往下寫。不寫不實際,寫了又要挨政審,所以還是取個巧,變個法把小道和紅袍的故事寫出來。
因為版權關系,新書要等到下個月十二號才能正式上傳,orz,還希望諸位兄弟屆時能與靜官再續前緣。
終於完本了,這感覺真好啊……
我本想收獲壹縷春風,妳們卻給了我整個春天。
靜官攜獸血群豪再次感謝所有的讀者朋友!
未來的不可知,是我們前進的原動力,願原動力永遠與大家同在。
外篇壹
【第壹章】
魔界夜晚的天空上,總是同時懸掛著兩輪香帕。
成片成片的香水風信子已經早早並起了穗葉,在清冷的夜風中略略飄搖著,崎嶇蜿蜒進地下小鎮邊緣。在花圃團簇之中,整個地下小鎮最貼近地面的地方,有著壹所並不算小的破舊別墅。
不要說是晚上,就算是在藍紅帝波羅交替閃耀的白天,附近最調皮的地穴族小鬼也都不敢到這別墅附近嬉鬧。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座美麗花園包圍著的別墅中獨自居住著的,是更加美麗但是脾氣不好的巫妖小姐。
這位巫妖小姐的眼睛可能有些許病恙,偶爾出門的時候手裏基本都拄著水晶手杖,鼻梁上架著墨色水晶鏡片,倒是愈發襯托出白皙嬌美的臉龐來。那羸弱的身軀仿佛被風壹吹就會跌倒,每當這種情景出現的時候,魔族的熱血男兒們總是有上前扶助壹把的念頭。
不過大家頂多也就是想想。因為這位英格麗小姐剛剛搬來的時候,本地幾個小混混也不是沒有過非分之想。不過他們有時候連門還沒有摸上去,就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神殿羽翼騎士拉到僻靜處談心去了。這還不算最倒黴的,聽說有運氣好的還遇見過荷裏活巫妖王陛下的親衛……
壹來二去之下,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這位小姐惹不得,因此這別墅附近倒也安生了不少。除了偶爾會從房裏傳出幾陣鋼琴彈奏聲之外,就只有壹只只蜂鳥會在花圃中玩耍嬉戲了。
據本鎮上最見多識廣的“豐沃之田”商號分店老板私下透露,這位英格麗·褒曼小姐是小有名氣的作曲家,她譜寫的曲子不但文萊主神廟看得上眼,就連幾位最為儒雅風流的巫妖王和天王禦座都稱贊不已。因此盡管她有著雙親早逝,自身魔法不管是死靈術還是通幽術造詣都在水準以下,兩眼還不能視物等諸多不利條件,卻依然能過著遠在魔界平均生活水準以上的日子。
別的不說,單單她家裏那架時常彈奏的鋼琴,就根本不是壹般人家能夠買的起的。魔界眾所周知的欠缺金屬資源。壹架正宗鋼琴單單消耗的金屬數量市價就幾乎是個天文數字,更何況是那種流傳自愛琴大陸的正宗貨色。
也正因為如此,每當深夜裏別墅中傳來時斷時續的鋼琴聲時,鄰居們也沒有嫌這聲音擾民,而大多都是體諒音樂家創作不易。即使被屢次驚醒也基本是翻身再度睡過去,絲毫沒有起諸如上門理論之類的念頭。
日子就這麽壹天天平淡著過去。別墅由於常年沒有專人整修,外表墻體壹年比壹年剝落嚴重。花園裏的風信子們也經常由於缺人照料匍匐倒地。好在魔界植物壹向生命力強悍,即使這麽不管不顧,照樣還是能開滿別墅周圍。以致於眼前這位披著黑色鬥篷的陌生人要七拐八繞地才能來到別墅門前。
大門被敲響之際,別墅裏原本還有著幾聲琴鍵響動。沒過多少時間,來自女主人略帶不耐煩的聲音便在門後響起:“哪位?”
“是英格麗小姐麽?我是工會派來的機關憎惡戴斯·蒙德,是受命來給閣下擔任管家壹職的。”黑鬥篷的腰背挺得筆直,聲音不卑不亢,仿佛是在回答長官詢問的年青新兵。
大門緩緩開啟,身著家居服、戴著墨鏡的褒曼小姐懶洋洋地站在那裏。“管家?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前兩天交曲子的時候,我好像有抱怨過房子沒人打理,嚴重影響創作環境來的。沒想到魔法工會的效率還蠻高的。”
哪位名叫戴斯的管家收回自己敲門的水晶手臂,身體的其他部分依舊嚴嚴實實地裹在鬥篷裏,頭上也仿佛扣著水晶制作的全盔,只有口鼻附近才露出壹點。他並沒有多說話,只是默默地跟在褒曼後面走進了屋門。
在前面帶路的褒曼慢慢將眉頭皺了起來:“好濃的血腥味,妳難道剛剛從戰場上撤下來麽?”
“不,小姐。”鬥篷管家毫不猶豫地立正答道。“本人退伍已經有兩個月零十六天,之前隸屬於天災軍團,部隊番號保密。”
“我不需要知道這麽多。”巫妖小姐的聲音裏明顯帶著不耐煩。“我是個還沒有經歷轉生儀式的瞎子,耳朵和鼻子都要比正常巫妖靈敏壹些,妳既然是上面派來的管家,這方面以後要多加註意。”
戴斯鄭重地原地點頭:“我明白。”
“算了,像妳這樣的家夥,大概渾身上下都是武器,戰鬥過後也不會知道自行清理的吧,血腥味再多也是理所當然的。妳剛才說妳叫什麽?”
“戴斯·蒙德。”
“真是個毫無藝術感的名字。”褒曼聞言撇了壹下嘴,碧瞳中明顯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但她卻沒有再針對管家的名字挑剔什麽。因為她很清楚,機關憎惡武士是魔族來到魔界之後才開發的最新兵種。在原有單純屍體縫合的基礎上,結合矮人晶石技術,在關鍵部位換裝成水晶部件後形成的新型兵種。
他們只是經過簡單奧術的智力啟蒙而已,在戰場上純粹是靠堅逾金鐵的晶石盔甲或者說身軀沖鋒陷陣。對於這樣的拼裝生物,進行太復雜的要求毫無意義。
“抱歉。”機關管家的頭盔下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表情。
“不必擺出這麽正經的樣子,我看不見。”褒曼的態度顯然沒有因為對方的鄭重其事而有絲毫的改善。“妳對這間別墅的主人了解多少。”
“基本上,我來這裏之前,工會已經把有關小姐您的全部資料都輸入了我的記憶核心。請問您需要具體查詢哪壹部分相關內容?”
“我有些渴了。”褒曼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著。
“我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準備。”戴斯轉身朝廚房方向走去。
褒曼並沒有回頭,“妳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麽麽?”
“根據有關數據,您需要茶的幾率是百分之七十五,需要菏羅果酒的幾率是百分之二十壹,其他……”
“我要茶!”
“明白。”戴斯只在回答問題時候立正停留在原地少許時間,等到巫妖主人的直接命令壹下達,他馬上又直奔廚房而去。茶餅和開水的位置資料裏都有,他所需要做的僅僅是沖泡而已。
片刻之後,壹盞花紋精美的茶杯就擺放在了褒曼身前的桌上,戴斯提著水晶茶壺向杯中緩緩註入茶水,壹道細線自壺嘴直貫而下。褒曼是習慣性地側坐著的,茶杯中升騰起的水氣也因此沒有朦朧到她鼻梁上的墨色鏡片。
在註茶的同時,戴斯用始終如壹的平靜聲音開了口:“我在接受這個任務之前,曾經專門到文萊神廟傾聽了聖女們的贊美詩。您所譜寫的曲子與唱詩班的聲音完美地結合在壹起,充分展現了我族對魔夢女神的無限熱愛,敬仰之情。給我的感觸十分深刻。”
褒曼的上半身並沒有轉過桌子這邊來,“那也是輸入資料的壹部分麽?”
“不,那是我自己想要表達的感受。”
“是麽?我記得那似乎是二十年前我專門為神廟譜寫的曲子。我也憑著這首曲子獲得了初次的成功,天才盲女作曲家的名號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打響的。從那時起,各種邀約也就不斷傳來,甚至有巫妖王國宴用曲之類的東西。”
“您的茶已經沏好了。”戴斯將茶壺輕輕放置在桌子上,用相對較小的聲音提醒著。
褒曼仿佛沒有聽到這句,仍舊在自顧自地說下去,“不過那應該算是丟進廢紙堆的資料了吧?我記得現在音樂界對我是另外壹種評價,比如英格麗·褒曼江郎才盡,沽名釣譽之類……”
“不,我的記憶核心中並沒有類似的記錄。”
“是嗎?那看來是他們在輸入前進行了篩選吧?”巫妖小姐終於將身體轉了過來,慢慢捧起茶杯送至嘴邊。
“您多慮了。而且在我進門之前,那首似乎尚未完成的曲子就相當不錯,旋律相當優美。”
“真是毫無藝術感吶。”茶杯自唇邊緩緩移開。
“嗯?”
“這杯茶,和妳的名字壹樣。”
那只持著茶杯的纖纖素手略壹傾轉,整杯茶便毫不遲疑地直接倒在了地上。
對於壹向崇尚優雅的巫妖小姐來說,這已經是極為失禮的表達情緒方式了,她終究不能像任何壹個地穴潑婦壹樣破口大罵,也不能直接把茶杯隨意丟出去,或者直接扔向管家的方向。
“優美的旋律?妳不過是壹個憎惡而已,就算按照現在的規矩換裝了各種水晶部件,可妳照樣還只是壹個憎惡,壹個亡靈天災軍團裏的殺人機器!妳有什麽資格來談論我創作的曲子?”爆發出這麽壹大段話的女主人,卻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沈默。足足維持了大約半分鐘的沈默。水晶頭盔依舊牢牢遮擋著機關管家幾乎全部的面容。
終於,從托著茶盤筆直站立的管家那裏,傳出了依舊平緩單調的聲音——
“非常抱歉。”
沒有回答。褒曼只是背轉著身子揮了揮手。嚴格遵循著主人指令的機關憎惡管家便倒退著離開了客廳。留下的仍舊是那壹片長久以來的黑暗。
失明的褒曼小姐是不需要燈光的。水晶機關憎惡管家戴斯也是壹樣。
【第二章】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創作室中再度響起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
即使在機關管家聽來,那些彈奏聲也不能稱之為音樂。不只是經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停頓下來,很多時候根本只有兩三個小節甚至更短而已。沒有人聽得出褒曼小姐到底想表達什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僅僅是重復類似的彈奏,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突然,女作曲家的兩手同時重重地拍在琴鍵上,發出壹聲震耳欲聾的雜音。“我在工作!不要像根柱子壹樣杵在那裏!除了讓我分心之外,妳就沒有別的事情好做了麽?”
在她爆發怒氣的方向,創作室門邊並不算引人註目的角落裏,裹著黑色鬥篷的戴斯靜靜地站立在那兒。“請原諒我的不請自入,褒曼小姐。您解除了整個別墅的魔法預警裝置,這會對您的人身安全造成嚴重威脅。尤其是在您眼睛不方便的情況下,您這麽做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沒有人會專門跑來對我這樣壹個瞎子不利的!小偷從來不會光顧這裏,即使來了也不會有任何收獲。把妳死板到惡心的謹慎趕快給我收起來吧!”褒曼毫不客氣地反駁著,然而此刻的她並沒有挪動半分位置,依舊是牢牢地坐在鋼琴的前面,連頭也懶得扭回壹下。
“打擾到您的創作,我對此感到萬分抱歉!”這是機關管家告退前留下的話。“請不必介意我,繼續您的創作就好了。”
於是,當機關管家拎著水桶走向再度開滿香水風信子的花園時,整個別墅中又再度回響起那些蹦跳的音符。
兩個太陽依舊高懸在魔界的天空之中。原本病懨懨的花草們在機關管家灑下的若幹清水滋潤下終於恢復了少許活力。小鎮上不時有人從別墅旁邊經過,偶爾有好奇的人沖著戴斯的高大背影指指點點,也有人在悄悄談論那黑色的寬大鬥篷下面掩藏著怎樣的存在。
這壹切都壹絲不落地收入到了機器管家的聽覺系統之中,但是他並沒有把自己的註意力放在這些無聊的地方。戴斯·蒙德只是在澆水灌溉的工作之中,偶爾會擡起頭來,凝視著創作室的方向,仿佛是在確定主人的安危壹般。
那個方向仍然在不時傳來簡單的音符聲。偶爾還會有在花叢中徘徊良久的蜂鳥從那裏飛過。
往往在這個時候,那種雙手全部落在琴鍵上的刺耳聲音會再度響起。
巫妖小姐的創作依舊卡在瓶頸狀態,盡管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管家此時在做什麽。壹縷陽光從鋥亮的窗戶中投射進來,照耀著鋼琴前那顯得格外瘦弱無助的身影。
褒曼無力地垂著頭,坐在鋼琴的前面,許久也不曾動彈壹下。
※※※
餐廳的長條式飯桌前,褒曼小姐坐在主位上用緩慢的動作享用著豐盛的晚餐。在她身前的華麗斯邁絨桌布上,擺放著好幾道只被刀叉碰觸過壹兩次的菜肴。機關管家仍舊裹著鬥篷站立在她的側後方。
這些菜式自然是機關管家自行烹飪的,他的記憶核心內也灌輸了包括烹調手法在內的廚師專用資料。在開始那幾天,褒曼小姐沒有放棄任何壹個指責他的機會。不過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少天,畢竟戴斯就算再機械,其作為優秀戰士的穩定與精細操控能力還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只要是嚴格遵守資料流程燒制的飯菜,總會比失明的褒曼小姐自己做出來的好上許多。
用餐途中的巫妖小姐甚至只要把手臂往外壹伸,識趣的機關管家就會自行將斟滿葡萄酒的水晶高腳杯遞將過去。紫紅色的酒液更能襯托出褒曼纖細小臂的柔嫩白皙,將酒杯送至唇邊輕抿壹口,別墅的女主人嘴角微微壹翹,卻依舊沒有表達出半分滿意的態度。而機關管家那邊,則只是認真地將酒瓶放回原位,並不會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殺過多少人?”壹句沒頭沒腦的問候打破了餐廳的沈靜。
機關管家略微偏了壹下頭,語氣中仿佛多出了壹點點疑問,“什麽?”
“我是問妳在亡靈天災軍團服役期間,用妳現在這具全身武裝著水晶盔甲的軀體,奪走過多少無辜的性命。”褒曼的語氣淡淡地,帶著若有若無的嘲弄。
“我們是受巫妖大人們操控的戰士。通常根據魔界的有關法規,我們不得針對任何銀瞳,巫妖等上位貴族動手。而無論敵我雙方的遠程部隊通常和我們並沒有直接的交集。”
褒曼的嘴角微微上翹了壹下,“想說自己從來沒有殺過人麽?那就意味著妳幹掉的全部是妳的同類了?”
沒有回答。
“妳曾經徹底破壞了多少機關憎惡武士?全身盔甲的,部分著裝的,甚至那些原始的,身上沒有半片水晶的憎惡武士?”
依舊沒有回答。
“已經多到……這麽長時間都統計不過來的程度麽?妳的兩手上似乎沾滿了相當可觀的血腥啊。有壹件事情我十分好奇,那就是當妳親手撕裂那些妳的同類,把他們支離破碎地送進地獄的時候,妳的感覺是什麽呢?”
機關管家壹直站在原地,既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肯發出任何聲音。
終於顯得有些不耐煩的褒曼把餐刀往盤子上重重壹敲,“從這裏滾開吧,縫合怪!本來就淡而無味的晚餐讓妳攪和得更加死氣沈沈了!!!”
“那麽,我先告退了,小姐。”這次來自戴斯的回應倒是及時得很。然後這位機關管家壹如往常般恭敬地低著頭,緩緩後退幾步離開餐桌邊緣之後,才以正常的速度轉身離去。
為他送行的,是別墅主人刻意用刀叉劃過餐盤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實在是個令人生厭的家夥!”褒曼做出了這樣的總結陳詞。
※※※
又是幾天過去,那個雙掌拍擊琴鍵產生的巨響再度充斥在整個別墅之中。褒曼小姐也壹如往常般垂頭喪氣地坐在鋼琴前,沒有任何進行其他動作的意向。
在鋼琴旁邊兩三米遠的地方,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樂器。有常見的,有不常見的,唯壹的共同點是全部由水晶制造。這些在陽光下散發著各種炫麗光彩的樂器,看起來全是被隨手丟棄在創作室的地面上。這完全是褒曼小姐的傑作,這裏唯壹值得她重視的,只有擺放在創作室正中位置上,她每天都要花幾個小時來彈奏的鋼琴而已。
貨真價實的愛琴大陸頂級鋼琴。
此時的機關管家,正在用壹塊專用拭布對地面上那些樂器進行著清理工作。在壹絲不茍地擦拭完樂器上的每壹個死角之後,他會認真地把該樂器分門別類地擺放到位,所有樂器的安排就像是壹個正規管弦樂團的演出位置壹般嚴謹。
褒曼小姐用來發泄煩躁的重擊聲並沒有影響他的工作。反過來,幾天前還聲明他會影響自己創作的巫妖小姐仿佛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並沒有對他整理樂器的行為表示出任何不滿。雙方好像都刻意回避了之前的不愉快壹樣。
然而,當褒曼終於放棄了在鋼琴邊上的靜坐,起身緩步向著客廳走去的時候,機關管家對樂器的整飭工作似乎也正好告壹段落。他將自己的目光在所有煥然壹新的樂器上依次掃過之後,最後把註意力停留在了那架鋼琴上。
褒曼的情緒顯然壹直不太好,因為她甚至連琴鍵上的蓋子都忘記合攏便離開了。發現主人這壹疏忽的戴斯毫不猶豫地走過去,但卻在離鋼琴還不算近的地方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他對著那八十八個琴鍵看了許久,終於仿佛下定決心般緩緩伸出水晶制成的右手,朝著那些琴鍵慢慢地,慢慢地靠近過去,然後嘗試性地按出壹個輕輕的音符。
“不要動我的鋼琴!”褒曼淩厲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原本早就該走到客廳裏的她不知道為什麽又折了回來,恰恰看到這令她自己感到萬分滑稽的壹幕。“如果這架鋼琴有什麽損傷的話,就算拆了妳賣掉也無法彌補我的損失!”
機關管家毫不遲疑地從鋼琴旁邊退開壹個身位:“非常抱歉,褒曼小姐。”
回答他的只是壹聲冷哼。
然而出乎褒曼意料的,這次機關管家仿佛並沒有打算直接離開,而是轉過身來,打算對她說什麽的樣子。
“我剛才已經將這間創作室裏的全部樂器都清理過了。雖然在之前我就做好了進行必要修理調試的準備,事實上我記憶核心的資料中也有相關內容。但是在剛才的工作中,我發現這裏的每壹件樂器都是完好無損的,除了沾滿灰塵之外,沒有哪怕壹點點毛病。這就是說,這些樂器您似乎壹件都沒有使用過。雖然我知道您是壹位鋼琴作曲家,但是您難道從來不需要其他樂器來觸發壹下靈感麽?”
【第三章】
不知為什麽,每次戴斯在用類似語氣,陳述類似事實的時候,都會令褒曼感到相當程度的惱怒。因此,她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就直接給出了侮辱性的回答——
“因為那些垃圾和妳壹樣,全都和妳壹樣。水晶制作的小提琴,水晶制作的小號,水晶制作的定音鼓……整個管弦樂團都是用這種虛假的水晶仿制出來的!就算能夠惟妙惟肖地使用魔法偽裝成樂器的樣子,樂器的聲音。到頭來,也只不過是壹堆堆虛假的水晶而已!”
機關管家默默地站在原位,並沒有顯露出半點驚訝的姿態。依舊如往常般,默默地傾聽著這雷霆暴雨。
果然,盲眼巫妖小姐也壹如往常般繼續慷慨激昂下去:“妳知道為什麽在魔法技術甚至水晶義眼完全普及的現在,我為什麽還是拒絕裝這種東西來治好我的眼睛麽?因為我不屑!”
“通過這些從裏到外蕩漾著虛影的晶體,我就算能再次看到東西,也只能看到那些虛假的,被水晶折射出來的景象!”
“這種充斥著‘假’的東西,我不需要!”褒曼的纖手從體側輕輕擡起,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方向。“在我還沒有瞎的時候,那些我親眼見過的故鄉風景,現在還牢牢地印在我的腦子裏!”
仿佛是被這句話觸動了什麽,原本壹直保持沈默的戴斯忽然低聲沈吟道:“故鄉的……風景……麽?”
“沒錯,不是這個地震不休,生長著詭異植物,只能在山林或者地底建立城市的風景。而是真正的……美麗風景……”仿佛想起了什麽壹般,褒曼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那麽,是大約四十年前,妳和其他人私自通過時空大裂縫前往愛琴大陸,所欣賞到的景色麽?”
“哼哼,妳連我這方面的資料也有麽?魔法工會那邊還真是下足了本錢啊。不過這種資料對現在的我來說,半點作用也沒有!我已經是壹個瞎子了,那些大人們還會擔心我玩出什麽花樣麽?”
機關管家識趣地沒有再說什麽。
而女主人在抱怨上兩句之後,思路又轉回到對記憶中詩畫般美景的回憶中去。“愛琴大陸原本就是我們魔族的故鄉,即使當年我們被那些卑鄙的家夥趕離故土,也沒有壹個魔族會忘記我們唯壹的家鄉。”
“那生機盎然的綠色大地……迎面輕拂而過的和煦微風……還有那金色的……令人永遠難以忘懷的動人光芒……”
“我壹直以來最大的夢想,就是能讓那壹片永生難以磨滅的景色化為音樂,讓每壹個遠離故土的遊子都能聽到……”
不知不覺地,褒曼小姐已經站回到了鋼琴的前方。而同樣不知何時已經恭立在她身後的機關管家始終只是無言地傾聽著,不多說壹句話。
“我要開始工作了,妳出去吧。”別墅女主人的命令雖然從字面上並沒有任何變化,但是語氣明顯已經比壹開始時軟化了許多。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應該也算是她的小小讓步吧。
機關管家照例恭敬地低下頭,慢慢退出了創作室。
跳躍的音節又逐漸在創作室乃至整個別墅中響起。與以往不同的是,雖然還不能形成足夠完整的旋律,但這次的彈奏聲明顯比先前多了些許靈動……
可惜,作為壹首真正的鋼琴曲還是不足夠。
※※※
壹晃又是許多天過去了,褒曼小姐在創作方面的瓶頸似乎還沒有解決的趨勢。機關管家每天雷打不動地進行著園藝,清潔,整修別墅等方面的工作,倒是小鎮上的居民們現在幾乎已經習慣那不時出現的巨大雜音了。
不過唯壹有改變的是,現在褒曼小姐終於不在深夜創作了。本來生活習慣毫無規律的她似乎漸漸有了正常作息的趨勢。這種古怪的事情自然引來了鎮上某些無聊人士的議論。
尤其是戴斯·蒙德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脫下鬥篷過,平時除了必要的采購之外,身為機關憎惡武士的他自然也沒有進鎮子休閑娛樂的必要。因此在很多有關別墅女主人的桃色猜測中,他都成為了壹號男主角的有力競爭者。
不過謠言來得快去得也快——在某次機關管家並非為了采買出門之後,鎮上流傳的香艷版本謠言頓時如同沙漠裏的小雨壹樣,幾乎是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曾經有人在事後見過某幾個不遺余力散播謠言的家夥,他們似乎都仿佛白日見了亡靈壹般精神崩潰了,壹水的口眼歪斜四肢抽搐。
他們的親人花大價錢請來了周遭幾個鎮子上資歷最老的銀瞳醫師,診斷結果是驚嚇過度,但再想具體點就什麽也查不出了。不過這話誰都不信,那老醫生連個寧神的藥方都沒有開就揣著診費直接打道回府,這中間的意思還不夠壹目了然麽?總之今後也少惹那別墅裏的人就成了,不管是巫妖還是機關憎惡都壹樣。
上面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傳入褒曼小姐的耳中。自從戴斯這個管家全部接手別墅的日常工作之後,她開始有更充足的大段時間可以專門投入到創作中去。雖然在這段時間裏都沒有取得什麽實質性的突破,但是總比之前要成天被壹些不知所謂的雜事纏身要好得多吧?
美麗的巫妖小姐並沒有意識到,在壹般人眼裏正常的飲食睡眠都被她歸在了雜事裏面,那些打掃房間之類就更不用說了——其實她之前創作出的作品數量有些少的原因,很大壹部分就是由於她視力不便而引起的連鎖反應。
在這種前提下,專心創作的別墅女主人更加不可能想明白,如今她生活上的這壹點點改善,其實完全是新來機關管家的功勞。不過反正這壹切對她來說都並不怎麽重要。她現在唯壹想做的,就是把記憶中那動人景色完全用音樂重現出來而已。
接下來,在壹個與其他日子似乎沒什麽不同的夜晚,機關管家再次替女主人整理好創作室之後,開始慢慢地踱步在走廊上。幾乎完全由水晶構成的他,在如此寂靜環境下走路居然可以不發出半點聲音,從此不難看出給他輸入資料者的用心程度。
於是,在夜間返回自己房間前,進行壹次全別墅的例行巡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在他巡視到褒曼小姐的臥室時,發現今次巫妖小姐竟然連臥室門都沒有關。當機關管家準備擡手拉上房門的時候,從臥室裏傳來褒曼模糊不清的哼聲。
這在以前的巡邏中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當然,很大可能是以前臥室的厚木門關閉得很好,良好的隔音環境令戴斯無法察覺罷了。總之,在無法馬上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情況下,機關管家毫不猶豫地闖進了女主人的臥室。
當然,戴斯的行動依舊是無聲無息的。因為假如有外來者已經先期闖入的話,盡量不要打草驚蛇是壹名資深戰士的必然習慣。
幸運的是,臥室裏並沒有其他人。
褒曼小姐在她的睡床上仰面和衣而臥,睡得正香。與之前類似的聲音不斷從她口中哼唱出來,但是由於熟睡以及躺臥姿勢的關系,機關管家僅僅能聽出某些優雅的小節而已。女主人的哼唱聲時斷時續,飄蕩在空曠的臥室之中,然後被機關管家認真地記錄在自己的記憶核心裏。
同時,他也註意到了褒曼小姐的表情。即使明明已經睡死過去,她在哼歌時的表情依然豐富多彩。有時興奮有時緊張,有時歡樂有時痛苦……
或許她正在睡夢裏重溫昔日踏上愛琴大陸時,那段永世難忘的回憶吧?戴斯做出了最符合邏輯的判斷,因為在他的記錄中,也有著當時與褒曼小姐把臂同遊之人的身份資料。嚴格來說,那應該稱得上是壹次浪漫的冒險。
不知為何,機關管家居然覺得女主人此時的姿態比平時要親切得多。當然,這應該只是核心產生的不穩定癥狀而已。戴斯·蒙德這樣自嘲著。
然後,他輕輕地合上了女主人臥室的房門,繼續自己尚未完成的巡邏工作。
別墅的窗外,依舊是兩盞香帕冷清地懸掛在天空中。
【第四章】
第二天的清晨,比往常還要更早的時間,鋼琴聲就開始從別墅之中回蕩了出來。
同樣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次傳出的鋼琴聲似乎更加時斷時續,哪怕僅僅是從彈奏技巧來看也是簡單生澀得很。打個比方的話,簡直如同壹個剛剛入門的菜鳥級魔法學徒在結結巴巴地吟唱咒文壹般。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此刻站立在鋼琴前,進行著試探性彈奏的並不是褒曼小姐本人,而是裹著他那身萬年不變黑色鬥篷的機關管家。
戴斯·蒙德並沒有坐在褒曼小姐的演奏用椅子上,原因不難理解,他本身那幾乎全部由水晶構成的龐大體重絕對不是壹把普通椅子能承受的。機關管家只是認真地低頭站在那裏,上半身略微向前傾斜,使得自己的左手手指能夠剛好接觸到琴鍵上。
水晶質地的機關手指在鋼琴上緩緩地跳動著,彈奏幾下便要沈思片刻,然後再次敲擊出幾個音符。在愛琴大陸的貴族學校裏,那些初次接觸鋼琴的年幼人類大多也是這麽刻板僵硬地進行初次試奏的,而且恐怕不會得到什麽好的評價。不過此刻做出這種事情的是壹名機關憎惡武士,這種情景就實在有些詭異了。
“不要再碰我的鋼琴!”滿載恙怒的呵斥聲在機關管家的身後響起,如往常般身著簡單家居服飾的褒曼小姐站立在創作室的門口。“我上次應該鄭重警告過妳吧?不許妳再用那只手隨便動我的鋼琴的!”
“所以我這次換用了左手。”從女主人自門口出現的那壹刻,便識趣地退讓到旁邊的機關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巫妖小姐的怒火並沒有半點消散的意思:“少跟我玩這種文字遊戲,我不管妳是真傻還是裝傻,以後類似的事情都不準再發生!”
“真的是,非常抱歉。”機關管家的頭又垂得低了壹些。
也許是近日來的相觸令褒曼的態度略有軟化的關系。看到自己的管家那副始終如壹的恭敬神色,褒曼並沒有打算繼續責罵下去,而是改用了仿佛說給自己聽的語氣,“我也說過,就算是妳能夠讀得懂五線譜,能夠按照樂譜上的要求將每段旋律,每個小節正確地彈奏出來,那也不過是妳的機關軀體在操縱法術下的正常運作而已。”
“那樣的音樂是假的,我壹個音符都不想聽!”
面色不善地講完這段話的巫妖小姐開始緩步向鋼琴方向走來。按照慣例,機關管家這時應該已經徹底離開鋼琴旁邊,並且準備告退了。褒曼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要對壹個憎惡武士解釋那麽多,大概是最近習慣了有人說話的關系吧。盡管那個能與自己進行對話的,也不過是個制作工藝稍微精巧壹些的機關憎惡罷了。
但是出乎她預料的是,機關管家的聲音此刻居然就在鋼琴的附近響起,仿佛他之前壹直沒有移動過位置壹樣。“褒曼小姐……”
“昨天晚上,您的臥室房門並沒有關好。我在按照家務秩序進行處理的時候,聽到從房間裏傳出了您的聲音。根據我的分析,那應該是您在睡夢當中無意識發出的。”
褒曼小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她很疑惑機關管家為何要說出上面這些,她更有點奇怪對方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如果我當時采集的資料並沒有錯誤的話,您在睡夢中發出的聲音,應該是壹首曲子。準確的說,您現在正在創作中的,在瓶頸部分中斷的那壹部分……”
別墅女主人的表情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腳下也沒有移動半步,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壹樣。
身為陳述者的戴斯·蒙德語氣也同樣沒有變,仿佛是在進行正常的例行匯報壹般。“……如果能同您在睡夢中哼唱出的那首銜接在壹起的話,似乎可以正確地延續下去。”
褒曼依然什麽都沒有說,夾在她秀氣鼻梁上的墨色水晶眼鏡裏,從窗口射進來的陽光也不曾有半點晃動。
“如果排除掉我在采集過程中造成的誤差,您昨晚哼唱的曲子應該是這樣的感覺……”壹直沒有接到中止的命令,機關管家不但壹直在陳述著,而且居然轉身再度面對著鋼琴,敲擊下他整理出的第壹個音符。
“滾出去。”褒曼小姐的聲音終於在房中響起,並不是憤怒時的高音,而是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的冷淡語調。
機關管家有些愕然地轉過頭來,卻看不出自己女主人的臉上有任何激烈的表情。
“我不需要妳這樣的水晶機關憎惡武士,馬上給我滾出這間創作室。”巫妖小姐的聲音依然如同泰穆爾拉雅頂端萬年不化的堅冰壹樣冷。
“可是,我還沒有給您復述全部曲……”
褒曼極力壓抑著的怒氣終於全部爆發了出來,她猛地跨前壹步,擡手指向房門的位置。“這是主人的命令!立刻給我滾出去!”
短暫的沈默。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再壹次令褒曼吃了壹驚。因為機關管家簡直是直接違背了她的命令,依舊固執地站立在原地。“鋼琴……”
不知道對面的憎惡想說什麽,但是褒曼也沒有打算中止他的話。大概,是頭壹次被這個機關管家氣得這麽狠吧。
於是,戴斯說出的下壹句話,就那麽清晰地傳入到了她的耳中。“我想要……學會彈鋼琴。”
“妳說什麽?”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可笑的笑話壹般,褒曼原本繃緊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壹絲笑容。並非善意的微笑,而是充滿嘲諷不屑的冷笑。
機關管家保持著俯首的恭敬姿勢。“正如您所說過的,或許無論我怎麽努力,我能在這架鋼琴上彈奏出的音樂都是假的,全部都是。但是,我希望能……至少能夠接近真正的音樂。”
巫妖小姐臉上的冷笑更明顯了:“真的很有趣。像妳這樣,從制造之初就是為了殺戮而存在的機關憎惡武士,怎麽可能想要去學習什麽豪斯布爾不相及的鋼琴?”
預料之中地,機關管家並沒有回答任何類似反駁的語句。不過他竟然是直接轉身,再次伸出水晶手臂,緩慢而又堅定地在琴鍵上輕輕敲打著,褒曼在睡夢中哼出的曲調就這麽緩緩地浮現出來。
而這曲子的哼唱者本人的怒火也再次爆發了出來:“給我住手!!!妳這樣的殺戮機器根本不配去碰我的鋼琴!”
在巫妖小姐的怒斥聲中,音符們還在持續舞蹈著。
“妳根本就不配研究什麽藝術!妳只要乖乖接受命令,到戰場上去收割妳的同類生命就足夠了!”屢次被無視的褒曼在盡自己所能地咒罵著眼前的家夥。但是她從來就不擅長這種行為,所以即使她無論怎麽想盡力表現得充滿攻擊性,語言上的乏善可陳也在不斷降低著表達效果。聽起來倒更像是無奈的妥協。
不過對方終究還是給出了回應,盡管鋼琴的彈奏聲始終沒有停止。“所以……我才想要學會彈鋼琴……”機關管家的聲音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不過無論是誰都能聽得出這簡單字句裏包含著的無比堅定。“因為我已經……已經不想再回到那樣的戰場上了。”
褒曼小姐愕然地站在原地,再也沒有了阻止自己那古怪管家的念頭。
她並不知道是否每個憎惡武士都會表現得這麽古怪,或許是越高級的機關憎惡武士,越是受制造著法術影響,越能接近正常的魔族吧?巫妖小姐這樣安慰著自己。
此刻以主人身份發出的命令全然無效,她更不可能依靠武力去阻止鋼琴前的戰鬥專家,她也不想去阻止。
褒曼自己又何嘗不是極端厭惡所謂的戰爭。不管是同愛琴侵略者的,還是魔族三塊大陸內部之間常年的相互傾軋。她的眼睛,不也是……
算了,這個機關管家想做什麽,就讓他去做吧。
即使是自己,也不可能壹天二十四小時完全坐在鋼琴前面。在自己休息和構思創作的空余,他喜歡搞這種拙劣的模仿就由得他,當作間接支付的薪水就好。褒曼小姐就這樣自欺欺人地說服著自己,慢慢轉身離開了自己的創作室。
留下背後的戴斯·蒙德保持著直立姿勢,摸索著輕聲敲打黑白兩色琴鍵。
※※※
綠草如茵的寬闊平原上,點綴著若幹棵如傘如蓋的青翠蒼勁古樹。天空中飄浮著幾朵淡淡的白雲,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天空與大地交匯之初,初升的帝波羅正在優雅地浮現出來,帶著無限溫煦動人的金光。
“亨弗利!亨弗利!”天邊,草地上,樹下,無論是自己的周圍還是遠處,都看不到那個可惡銀瞳的身影。“亨弗利!”
不停四下張望的巫妖女孩在草原上無助地低泣,盡管淚水已經無數次模糊了她的眼眶,但是她依然固執地呼喊,尋找著:“等等我……亨弗利……”
【第五章】
青草在不斷向著巫妖女孩身後退去,然而前方還是沒有任何影子,“不要走!亨弗利,不要留下我壹個人……”
巫妖女孩勉力地向前伸出手去,美麗的臉龐上滿是驚恐淒然的神色。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跌跌撞撞奔跑在草原上的她終究還是失足摔倒,眼前壹片黑暗。
“亨弗利……”
黑暗,依舊是無邊的黑暗。
“是妳麽……”
仰躺在自己睡床上的褒曼低聲詢問著,“站在那裏的,是戴斯·蒙德吧?”
沒有回答,在臥室門口不遠的地方,機關管家的黑色鬥篷仿佛和臥室中的陰暗融為了壹體。
“我應該跟妳說過……”褒曼摸索著伸出手去,在床邊的矮櫃上摸到自己的墨色水晶眼鏡。在戴上眼鏡的同時,她緩緩支起曲線美好的上半身。反正這是在壹名機關憎惡面前,即使穿著睡衣儀容不整也無關緊要。“不準進入我的臥室。”
“褒曼小姐……”機關管家的答復終於出現了,“您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魔界的兩個太陽已經準時升上了天空,籠罩在陽光下的別墅今天卻出奇地寂靜。
餐廳裏,壹杯猶自冒著熱氣的咖啡擺在褒曼的手邊。巫妖小姐正在隨意揮動著刀叉,擺弄著自己餐盤中那兩只火候恰到好處的煎蛋,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也在不時響起。
“昨天……我應該已經把妳開除了吧?”毫無胃口的巫妖小姐終於開了口,但是卻沒有人回答。
往日機關管家站立的地方,此刻分明是空蕩蕩的。
“不在麽?”別墅的女主人疑惑地自言自語著。然後,她就聽到了依舊完全沒有任何熟練感的鋼琴聲。
握著餐刀的白皙拳頭重重地砸在餐桌上。褒曼毫不猶豫地立刻起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徑直朝著創作室的方向沖去。
站在鋼琴前面緩慢彈奏的,果然是機關管家戴斯·蒙德。
褒曼小姐憤怒地想要隨手抓起件東西就丟擲過去,可是創作室自從被機關管家仔細整理過之後,地板上已經沒有了往日那些零散的樂器。因此女主人摸索了半天也壹無所獲。“我警告過妳,不準再碰我的鋼琴!!!”
“褒曼小姐,請您稍微撥壹點時間聽聽看。我自覺比之前略略進步了那麽壹點……”機關管家並沒有回頭,水晶手指們也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
“進步?”之前的冷笑再度浮現在褒曼的嘴角。“妳是說進步?!對妳們這種機關憎惡來說,所謂的進步也不過是軀體接受法術的指揮日趨合拍,能夠照著曲譜上的指示彈出更機械的音符罷了!”
機關管家顯然沒有被褒曼的評價所打擊到,他的聲調依舊平靜。“我壹直在嘗試著把您哼唱的那段曲子彈奏出來,您現在可以聽聽看……”
戴斯·蒙德並沒有來得及說完這句話,因為壹把水晶小號已經貼著他的頭部飛了過去。“妳制造出來的那些噪音根本就不叫音樂!”褒曼不知何時已經摸到了專門擺放樂器的位置,剛才那壹下就是她順著聲音來源丟出去的。
“那種聲音!”伴隨著巫妖小姐憤怒的吼聲,壹具同樣是水晶材質的低音提琴也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只要把有關資料輸入記憶核心,然後敲打出來的東西就能稱得上是音樂麽?!”
水晶小提琴被拎在褒曼兩手之中四下揮舞著,撞擊著周圍各種樂器。不時有身軀龐大的樂器倒在地上,也不時有小型壹些的被頻頻擊飛出去。“那種東西算得上什麽狗屁?!”
在魔界壹直以溫文典雅著稱的巫妖女性口中居然吐出粗俗的臟字,或許已經足夠稱得上是新聞了。但是此刻的機關管家顯然不會在意這壹點。他只是被迫停止了自己的彈奏,試圖用語言來阻止陷入暴怒狀態的女主人。“您這樣情緒不穩定下去,那些樂器可能會被您損壞的。”
“哈哈哈哈……”壹片狼籍之中,褒曼那原本蒼白的臉上由於運動過度,呈現出壹抹不自然的殷紅。“樂器會損壞?妳是想保護妳的水晶同類麽?”
別墅的巫妖女主人開始慢慢把身體轉向自己的水晶機關憎惡武士管家,“真是偽善!妳在戰場上親手毀滅過多少妳的同類?在這個創作室裏的所有樂器加起來,恐怕還不如妳在壹場戰鬥中破壞數量的零頭吧?”
“能否請妳把鬥篷掀開?”水晶小提琴的琴弓徑直指向機關管家的方向。“我並不是沒有打聽過妳的來歷,所以妳盡可以放心把那鬥篷打開,讓我看看妳身上那些醜陋的武器吧。讓我看看妳用這具純潔無瑕的水晶軀體到底殺過多少妳的同伴!”
機關管家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慢慢地低下頭,但是卻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褒曼臉上的那抹殷紅更加鮮明了,嘴角的冷笑也是,“哦?完全沒有反抗意識麽?像妳這樣功勛卓著的殺戮兵器,也會被輸入無論受到怎樣侮辱的情況下,也必須乖乖對主人保持尊重的指令麽?”
沒有回答。
“說起來,之前輸入到妳記憶核心的資料裏,有沒有提到過我的性格中有暴躁易怒這壹項呢?如果沒有的話,看來妳很需要我把相關資料都給妳補充齊全嘍?”
“這樣也好,正好讓我來告訴妳那些魔法工會裏絕對不會給妳輸入的資料吧!那些關於我為什麽會在夢中哼出的曲子,那場持續了幾十年的噩夢……哦不,準確來說那不是夢,應該是在幾十年前真正發生過的,我在偶然機會踏上愛琴大陸時發生的事情。”
沒有回答,機關管家此刻只需要擺出傾聽姿勢就好了。
“妳應該很清楚,並不是所有在魔界的巫妖或者銀瞳都能生活得很好。我的本名並不叫英格麗·褒曼,那個代表著某個破落貴族的名字早就記不起來了。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我被寄養在壹家同樣不怎麽光鮮的銀瞳家裏,褒曼這個名字就是他們給我起的。”
巫妖小姐臉上的神情此刻已經完全轉化為黯然之色,“我從小身體就弱,得過各種各樣的病,所有巫妖都該擅長的簡單法術由於體質原因,我全部都掌握不了。我的眼睛從那時起就不怎麽好,也沒有多少小孩肯跟我壹起玩,我當時唯壹的興趣就是壹個人孤零零地唱歌。”
“不……應該說還有壹個人肯搭理我。那就是銀瞳家的小少爺亨弗利·鮑嘉。即使他當時還只是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出色的相貌令他在銀瞳這種盛產美男子的種族裏也格外出眾。他身邊從來不缺各種年齡的跟班,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喜歡跟他壹起玩。即使他家不是什麽顯赫的貴族,可他的身邊卻從來不缺乏人氣。”
“所以我完全想不通,像他那樣優秀的人為什麽偏偏總是喜歡和我在壹起。亨弗利喜歡和我壹起唱歌,壹起在傍晚日夜交替的時候對著天空發呆,約定以後要壹起去愛琴大陸的夜裏數星星……”
“當然,這種毫無價值的交往很快就被他的家人察覺了。亨弗利是他們恢復昔日家族榮光的唯壹指望,這樣的無價之寶怎麽能和我這種垃圾女孩混在壹起?所以很快我就被這家人送到了另外壹塊大陸上的收容所裏。呵呵,為了斷絕亨弗利的不當念頭,他們當初還真舍得花本錢啊……”
“在那種人生地不熟的收容所裏,體弱多病的我被欺負是家常便飯。還好我總算是個巫妖,倒也沒真正受到什麽生命威脅之類的事情。只不過由於環境太差,不時發起的高燒越來越傷害了我的眼睛。”
“在那種情況下,唯壹能夠給我安慰的只有音樂。那個收容所是位大貴族開的,裏面的女孩子總有機會進入那貴族莊園擔當壹些簡單的勞役工作。莊園裏有壹架鋼琴,是用來在盛大機會中顯示主人藝術氣質的東西。雖然需要演奏的場合不太多,但也正因為如此,更加需要細心的保養。我很幸運地得到了那份工作,也因此第壹次接觸到並非水晶制成的樂器。”
“平時練習和負責演奏鋼琴的,是那貴族家庭裏的某位庶出小姐。她的名字我現在也不記得了,不過她也應該早早嫁人改姓了才對。因為她的身世嚴格來說不怎麽見得了光,如果沒有彈鋼琴的壹技之長,恐怕早就被送到其他貴族家庭裏擔任和親道具了吧?恐怕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沒有像其他貴族壹樣盛氣淩人。我在琴房當雜役的時候,也沒少受她的照顧,甚至可以說我的鋼琴啟蒙教室就是她。”
“我本來以為壹輩子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道那次莊園裏照例舉辦酒會,由於人手不足我被臨時調去擔任招待。”
“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第六章】
褒曼所寄身莊園的主人,是祖上曾經出過四翼羽翼騎士的世襲銀瞳貴族,舉辦的酒會雖說在名義上廣邀賓客,實際上來的大多也只以銀瞳為主。
當時的魔界雖然已經誕生了三位巫妖王,但是羽翼騎士的數量始終還是只有壹百多點,銀瞳的政治地位時常有不穩的跡象。沒辦法,單純的成員數量或許還可以靠克隆秘藥來強行提升,但是與夢魘建立精神聯系,甚至跨位面召喚這種事情就只能看天賦了。銀瞳就算再多,從小就沒有精神潛力建立不起連接,連預備騎士都不夠格的話,活的再長生得再多也是廢物。
酒場如戰場,不能夠靠天賦來爭取的東西,自然只能憑借盤外招術來獲得了。無論是日趨沒落的家族,還是乍然崛起的新貴,大多日夜穿梭於類似的酒會之中,組成壹張錯綜復雜的關系網。
裂土封侯的大開拓時代已經過去了,三塊大陸上已經擠滿了上億人口。魔界海族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對象,魔龍,上古鱷王這種高端強者自然更不需要指望。新壹代魔族精英若要想同先輩壹樣憑借戰功步步攀升的話,實在是難比登天。
啞月回歸的時空大裂縫每萬年才能開啟壹次,想要奪回愛琴侵略者奪走的故土起碼要再等上幾千年。雖然有些自然開啟的小型裂縫可以允許少量人組隊通過,可惜無後勤的跨位面作戰絕對不是智者所為——只有無腦憤青才做的傻事,貴族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結果就是魔界大陸上那千百只變異奧獸倒了血黴,有的超階極道強者幾乎每日都要面對成百上千的冒險團隊挑戰,大多數簡直是被活活擠踏而亡,連個體面死法都得不到,碧血丹青的產量倒保持了穩定增長的趨勢……
不過這壹切都和褒曼沒什麽直接關系。她只是壹個身體虛弱的平民巫妖女子,原本就沒得攻擊奧術可修習,負面加持奧術所需要的“眼明手快”更跟褒曼扯不上關系。收容所裏也搞過簡單的培訓課程,褒曼的成績連最差的三星級別都無法通過,唯壹適合她的,也只有在貴族莊園裏充充門面了,連拿到酒會上都稍微顯得有那麽點跌份。
因此在那次人手不足的酒會上,莊園裏本來沒人指望她這個趕鴨子上架的新人,這裏面也包括她自己在內。侍應裝是臨時從別人那裏借的,由於尺寸關系,褒曼還強睜著視力日間衰落的雙眼改了幾針才穿的上。不過也正因為這服裝上的小小不同,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比其他女仆多吸引了不少賓客的目光。
這其中包括了壹個破落貴族家名叫沃克的中年混混。這人的姓氏早已經不再輝煌,其本人幾百年來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功績,反倒是因為貪花好色稱得上遠近馳名。不過銀瞳天生的俊美外型拯救了他,聽說這廝同某些達官貴人的女性親眷之間走動比較頻繁,偶爾能吹上點枕頭風,這也成了此人在各家酒會上蹭吃蹭喝的憑借。
按說平時他也不敢在類似酒會上對侍女動手動腳,頂多用眼睛占點便宜而已。可褒曼小姐的運氣壹向很差,她的眼神本來就不怎麽好,在端送某道熱菜的時候被水蒸氣熏了眼睛,結果連菜帶盤子扣到了那個無良銀瞳的腦袋上。
這下簡直等於是褒曼自己送貨上門,沃克對這種到嘴的肉從來就是來者不拒。莊園的主人雖然不怎麽看得上這個銀瞳,但是也同樣犯不著為了壹個小小的孤兒侍女就和他翻臉,事情於是在主人的默許下朝著人盡皆知的方向演變。褒曼雖然壹直在拼命掙紮,但是完全無濟於事。周圍那些赴宴的貴族們完全將這件事情當成蹩腳的三流舞臺劇來欣賞,沒有人肯替她出頭,也沒有人想打斷這個“樂趣”。
褒曼的白色侍女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沃克扯壞了數顆紐扣,只能靠兩手勉強拉扯著才不至於走光。可就在這種羞憤欲死的時候,她還隱約聽得到附近有貴族正在為沃克何時撕下她的外衣打賭。
可憐的巫妖侍女很快就已經體力耗盡,幾乎馬上就要放棄掙紮了,周圍的壹切景象聲音全都在腦中變得模糊起來。似的情景好像許多年前曾經發生過,當時的褒曼好像還是個成天被大孩子罵做瞎子的小女孩。那些可惡的小孩壹直以頻繁推倒她為樂。當時受盡欺負的褒曼似乎也是這個感覺……
不過,那時好像有誰趕走了那幫壞孩子,拯救了年幼的自己。
是誰呢?為什麽都快要記不住那個小恩人的相貌了呢?那過肩的紫色長發,明朗的銀瞳,還有那始終掛在嘴邊的,如同帝波羅壹樣耀眼的微笑。
“亨弗利……”褒曼在即將陷入昏迷的時候,下意識地呢喃出這個名字。
影影綽綽中好像傳來了高聲呵斥的動靜,重物被擊中所發出的悶響,桌椅傾倒的聲音。然後下壹刻,褒曼跌入了壹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周圍壹時間充滿了她熟悉的,深印在腦海之中的氣息。
“別怕,褒曼,我在這裏……”
酒宴上的主人客人們驚異地發現,居然會有人為了壹個侍女而直接將沃克打飛出去,而後者居然不顧自己的貴族身份落荒而逃。壹時間每個角落裏都在議論紛紛。
“那個銀瞳是誰啊?臉生的很,怎麽好像沃克也認識他壹樣?”
“這不是那個鮑嘉家的新晉銀瞳騎士麽?剛剛成年就已經獨自斬殺了不下十頭變異奧獸的天才戰士。據說他每到壹個城市,那些發狂的太太小姐們都會踩塌他所居住旅館的門檻呢……”
“好帥啊~~看那臉蛋,看那肌肉的線條~~那個小侍女簡直太幸運了,如果我現在能夠取代她的位置該有多好啊~~”
即使眼睛還是看不清楚東西,但是從周圍賓客們的竊竊私語裏,褒曼還是聽出了正抱著自己那人的真實身份,無盡的喜悅霎那間填充了她心中的每壹個角落。“亨弗利……真的是妳麽?”
“是的,英格麗,是我。”恍惚間,壹件帶著亨弗利體溫的外套覆在了自己身上。仿佛真的回到了許多年前壹樣。
如釋重負的笑容爬上了褒曼的嘴角。她的眼鏡早就在爭執中被打落了,女仆頭巾也同樣不知去向,長發自然就那麽隨意地散落了開來。現在躺在鮑嘉懷中的巫妖小女孩並不算極美,但是她那動人的神情和自然的氣質,令周圍的賓客霎時間都被震懾到了,嗡嗡的雜音在不知不覺間小了下去。
莊園的主人不情願地站了出來。由於他在最初的時候就沒有露面,已然錯失了解決問題的最佳時機,現在看到被譽為年輕壹代希望得鮑嘉公然動武,現在想補救著實已經有些晚了。
要知道,亨弗利鮑嘉的大名已經在魔界三大陸中占據了壹席之地,神殿騎士團和燃燒軍團正在為招納這個年輕人吵得焦頭爛額,甚至傳說中某位巫妖王都動了將其收歸麾下的念頭。盡管此刻的鮑嘉還並沒有召喚他的夢魘坐騎,可這本身就足以說明他的優秀了。像這樣份量足夠的砝碼,就算是四翼騎士的後裔也不得不掂量壹下。
當然,在確定那個沃克不會報復的前提下,事情解決得可以用皆大歡喜來形容。褒曼只是壹個小小的侍女,無論在收容所或者在莊園之中都沒有受過什麽虐待,今次的突發事件大家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就過去了。贈送侍女在貴族之間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就這樣,褒曼離開了生活了好些年的莊園。鮑嘉有壹個小小的冒險團隊,裏面連地穴射手都是年輕女性,雖然奧術攻擊上有了明顯缺陷,但是褒曼加入進來也同樣容易了許多。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褒曼其實並沒有什麽可裝進包袱帶走的。她只是在即將出發的時候才來到鋼琴室裏向小姐道別。兩名年齡沒有相差多少的女孩甚至還抱頭痛哭了壹場。既是替褒曼高興,也是為了小姐無法改變的命運而悲傷。
亦師亦友的庶出貴族小姐其實自己的生活也很拮據,險些拿不出像樣的臨別禮物。屋裏那臺鋼琴自然是沒法贈送的,可其他水晶樂器無論她還是褒曼都不喜歡……無奈之前,小姐翻箱倒櫃找出了壹本古老的曲譜出來。褒曼接到手裏,兩人又慢慢哭了壹陣,巫妖小姐終於就此踏上了離別之路。
由於缺乏相關知識,褒曼其實並不知道她的亨弗利到底有多搶手。這不僅僅是指以女人的標準所衡量出的價值,事實上無論是官方,神廟或者大的冒險團體都對鮑嘉伸出了橄欖枝,這對於壹個家世並不顯赫的銀瞳來說其實是相當的榮耀。但他似乎並不在意,甚至不急於召喚出自己的夢魘坐騎來升級。
這些東西,當時的褒曼完全不懂,她只是想單純地呆在亨弗利身邊就好了。
【第七章】
在鮑嘉的冒險團隊裏,褒曼的身份依然是壹個女仆類的後勤人員。連做飯都不需要,每天只要做壹些力所能及的打掃工作就好了。
這個位置幾乎是所有隊員的壹致決定。倒不是團裏的其他女性成員刻意去擠兌褒曼,也不是她們的能力相比起來就有多出眾,如果要執意追究的話,這反倒是大家對褒曼的照顧。
這畢竟是個冒險團隊,非戰鬥人員的位置本來就有限得很。如果再考慮到褒曼身體狀況,原本最適合她的位置恐怕只有住在旅館中休養了。
鮑嘉雖然是希望之星,不過他的這個冒險團基本上是屬於典型的壹窮二白。家裏那個銀瞳貴族稱號也就在參加個舞會的時候有點作用,平時連在個偏遠小鎮上賒賬都沒戲。如果整個小隊的資金全都由他這個隊長提供的話,那恐怕整個小隊在城市裏呆著的時間基本不會有多少,大多數時候都要全體在野外紮營過夜。
鮑嘉本人很窮,而且是真窮,窮到連所有銀瞳都喜歡裝備的贗品“霜之哀傷”戰劍都配不起的地步。他在冒險的時候也從來不穿自己家族那身世襲盔甲,外面流傳說這是他藝高人膽大,除了原版死亡領主四件套之外,穿別的完全不襯他身份,也不在乎多增加那點防禦力。不過褒曼在這方面倒是最接近真相——她早在小時候和鮑嘉壹起玩的時候就知道,那身世襲盔甲早就被打磨得比夜光貝幣還要輕薄透明了。
鮑嘉平常的裝束多半是壹身黑——頭戴黑色帽子,臉上黑色蒙面束帶,身上披著黑鬥篷,裏面壹身黑色緊身衣。這身衣服沒別的特點,就是耐臟,要是準備上幾套來回換洗的話,壹年四季在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都不會有問題。這套裝束倒是在若幹年後某任魔龍太子的身上發揚光大,這麽長時間裏從來沒有缺過模仿者,可任誰也沒有穿出鮑嘉當年的獨特氣質來。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這個佐羅冒險小隊裏還有不少女人。鮑嘉平時只要負責戰鬥,或者索性什麽都不負責也可以。無論財政生活應酬方面的大權都由小隊裏的女性成員操辦。比如鮑嘉的黑色鬥篷,如果他自己來做,頂多用點仿天鵝絨。但是經過小隊裏某位女士的妙手,儼然就成了堪比上古火蠶絲質地的極品。
隊裏的女士們大多都受過鮑嘉的幫助,或者打算跟鮑嘉發展壹段足以譜寫進詩歌的純真感情——順便壹提,這也是她們比較能夠接受褒曼的原因。在這些女士的眼裏,褒曼不過也是隊長某次打抱不平後的戰利品而已。大家遭遇上差不多,起跑線也差不多,沒什麽惡性競爭的必要。
而鮑嘉那邊,他可以不接受任何小隊成員的私人幫助,但是他總不能拒絕女士們自行優化生活質量吧?
與變異奧獸作戰的時候,如果鮑嘉選擇肉搏扛怪,巫妖小姐們完全可以攜帶憎惡武士助戰,地穴射手的投槍都可以強化甚至附魔。女性死亡騎士或者羽翼騎士雖然相當稀少,但也架不住小隊裏姑奶奶們人面廣,直接拉來個全副水晶套裝的女騎士助戰也不是什麽難事。這種客卿充當頂怪肉盾的事情多發生個幾次,鮑嘉不接受裝備上的升級也不成。
再來說食宿。在城裏,男性可以去小酒館隨便招呼打發時間。女性隊員們同樣可以去飲茶社交。吃飯時候全隊同席,妳自己吃饅頭,不能禁止別人花雕小菜。住宿上就更簡單了,男人大通鋪將就湊活可以,女士們附洗澡間熱水不間斷供應也是理所當然的。
野外條件簡陋,依山傍水建立臨時宿營區是前提條件。隊長可以自行升篝火,女隊員們可以自帶魔法火爐。隊長找堆幹草躺下,女隊員們可以睡雙層旅行帳篷……
骨聯寶盒之類的身外物就更不必說了,鮑嘉自己壹臺也不用買,隊員們光是架天線都忙不過來。
鮑嘉是貴族,而作為知書達理的男性貴族來說,滿足優雅高貴的女士請求是他們的第壹要務。
總地來說,在褒曼加入“佐羅”冒險小隊的時候,銀瞳亨弗利·鮑嘉已經完全不是她記憶中那個單純的小男生了。盡管他並沒有和自己任何壹個女性隊員發生什麽情感上的糾葛,但是在眾多次有意無意的改造之下,現在的鮑嘉除了自己那把用作武器的玉質小提琴之外,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掛上了冒險隊的特有標記。
黑色套裝是用特殊材料秘法織就的,各系魔法抗性驚人。全身上下各種不起眼的小飾物不是增幅就是補魔,最差的也是塊帝維水晶。近距離接觸花樣美男的戰鬥場面可是每壹名魔界貴婦都夢寐以求的,僅僅帝維實況這項收入都差不多可以維持整個冒險隊的開銷了。
小提琴是鮑嘉自己選擇的沒錯,玉石材質不過是普通水準,琴弦雖然不是金屬的,但也是特質水晶拉絲而成。琴弓是用上好奧骨法杖配夢魘馬尾構成,在特定口訣之下還能變形為長鞭使用。
俠盜佐羅之所以能在魔界風靡壹時,鮑嘉的個人素質固然重要,眾多女性隊員不遺余力的炒作更是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無論是從變異奧獸身下救出迷路落難少女,還是從墮落貴族掌中解放勞苦纖弱少婦,都為佐羅冒險團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正面形象。
褒曼自己親歷的事件甚至都屬於其中,盡管這樣看起來果然是微不足道的壹件普通事情而已。
現實中的距離雖然近得不能再近,可褒曼卻覺得自己與亨弗利之間越來越疏遠了。記憶中那迷人的微笑再不僅僅是對著自己綻放,那脈脈的低語如今也換成向別人傾訴。每當鮑嘉在和小隊成員談笑風生的時候,身著女仆裝端茶送水的褒曼總是覺得自己的心在壹陣陣抽痛,可臉上卻還要擺出溫和的微笑。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壹種殘酷的折磨。
如果說以前的亨弗利喜歡和她呆在壹起,是因為她會唱歌的話,現在隊伍裏每個女孩似乎都擁有動人的歌喉。她們不但能哼出難度驚人的詠嘆調,還可以在事先根本毫無排練的情況下,彼此相和在壹起,來壹段輕快的小合唱,或者齊齊高聲歌頌出動人的贊美詩。
事情還不僅僅如此,褒曼在莊園中掌握了壹些鋼琴彈奏方面的皮毛,已經覺得那位庶出的小姐是自己永遠無法企及的存在了。但是來到佐羅小隊才發現,這裏的女孩子幾乎人人都掌握著壹首樂器的絕技。無論是洞簫還是長笛,無論是薩克斯還是腰鼓。甚至有壹位巫妖小姐平時自己跟著小隊優雅前行的同時,她所控制著的憎惡武士會齊心擡著壹架豎琴跟在隊伍的後面,方便她時時演奏……
而且這些女孩們雖然技藝驚人,卻沒有誰有半點炫耀的意思。仿佛她們學習音樂並不是為了取悅他人,也不是為了在觀眾眼前演奏壹樣。音樂大概只是她們日常娛樂的壹個小小分支而已,無論是用來娛樂自己,娛樂隊員,還是娛樂鮑嘉。
不滿與焦慮的情緒在褒曼的心中不斷堆積著,堆積著,她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忍耐不住爆發開來。可憐的褒曼不敢想象自己處於壹種叫做戀愛的狀態之中,她只是以為自己的病更加重了,重到每次看見鮑嘉和其他女性在壹起的時候,就會心率過速呼吸困難,眼前壹片黑暗……
“不知道我的病會不會傳染給別人。”單純的巫妖女孩這樣想著,“佐羅隊裏每個人都對我很好,雖然她們對亨弗利更好,可是亨弗利值得她們這麽做。我恐怕不能繼續停留在這裏了,再這樣下去,萬壹我把病傳染給隊內所有人就不好了。尤其是亨弗利,他是那麽的耀眼,那麽的前途無量,我怎麽能僅僅為了壹點點心靈上的寧靜就毀掉他呢?”
在接下來的壹次野外露營之中,褒曼實施了逃離的計劃。那時已經過了休息時間,但是鮑嘉還在每個帳篷之中巡視著,偶爾同帳篷裏的隊員聊上幾句,然後轉向下壹頂帳篷。褒曼的帳篷是他最先訪問的那頂,往常這個時候,褒曼已經在壹天的勞累之後沈沈睡去了,所以鮑嘉也不會再回來探視壹下。
可是在那壹天,褒曼覺得耳中聽到遠遠傳來的談笑聲之時,自己的心比往常還要痛得多,於是她開始明白,現在已經到了自己走開的時間了。
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依然是那個小小的包袱,只要提起它隨時都可以走。那小包袱裏面依然放著莊園小姐當初贈送的琴譜,只不過褒曼壹直都沒有空去學習它。
兩輪香帕依然在夜空中清冷地散發著光芒。
褒曼在叢林中跌跌撞撞地走著,不知道自己應該前往哪個方向。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的背後,此刻已經開始閃耀著幾雙兇殘的綠光。
【第八章】
不知何時開始,樹林之中漾起了薄薄的霧氣。
這霧氣很淡,至少要比“霧靄之海”的毒瘴要淡上無數倍。夜晚的魔界樹木雖然已經在最大限度上收斂了葉片,但是能夠透過重重樹木冠蓋照射下來的月光實在是太稀薄了,現在又加上壹層稀薄的霧氣,褒曼腳下頓時更加跌跌撞撞起來。
樹林裏原本是沒有路的,頂多是有壹條橫貫的羊腸小道而已,那還是眾多冒險者常年累月走出來的。等到小道形成之後,人們的慣性也就形成了,即使這些小路再崎嶇,也沒有人打算另外去開辟出壹條好路來。其實佐羅冒險團裏的情況也和這條路差不到哪裏去——那些女士們無論身世幸運或者悲慘,恐怕沒有壹個人當真存著與他人分享鮑嘉的念頭。
只不過由於鮑嘉平時沒有明確表達出自己的意向,這也就等於每個人還都有機會。但是如果誰平日太過分以致於影響到整個冒險團安定的話,結果也就只能是令自己失去競爭機會而已。因此,盡管路況很差,道路狹窄擁擠不堪,大家還是要強顏歡笑地壹同走著。
至少在悲觀者的眼裏看來,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
褒曼這個晚上的表現,倒還真的十足十的另類。她是最後壹個進入到這個冒險團體的,卻又是第壹個主動從冒險團離開的人。為了不讓冒險團的人追上,她甚至連小路都沒有走,只是隨便估計了壹個方向,便從樹木之間直穿了過去。落葉和枯枝踩在她的腳下,不時發出吱吱嘎嘎的怪音,在寂靜的夜空裏能傳得很遠,這令褒曼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然後,霧就來了。褒曼的眼睛本來就不好,現在更是很難看清腳下的東西了。原本就步履蹣跚的她沒過多久就摔倒了兩三次,幸運的是的面上的落葉還足夠厚,她的身體又很輕巧,所以居然連個小小的擦傷都沒有。如果換別人在這種情況下趕路,怕是早早就將兩只腳全扭到了,可偏偏我們的巫妖小姐卻沒有。
褒曼的腿腳雖然不穩,但是此刻她的心裏卻是很穩的,非常非常穩。如果她在當初的舞會上有這種心境的話,那麽或許不會把菜盤扣到那個可惡的銀瞳頭上了。
當然,如果那樣的話,褒曼也將沒有機會能夠見到成長之後的鮑嘉,也就不可能擁有現在這樣穩定的心境。
鮑嘉人很好,能夠呆在他的身邊,就是自己這明暗度並不鮮明的生命中唯壹壹抹亮色。鮑嘉就像褒曼的帝波羅壹樣,無論他走到哪裏,哪裏都會化成和煦溫暖的魔界至境。即使自己的存在多麽陰沈晦暗也好,也依然能夠感受到他的無微不至。
可惜這尊帝波羅並不是單單為了褒曼壹個人而閃耀的,即使是魔界的太陽,也依然會有樹木花草依靠他來生長,依然有野獸在陽光下奔跑,小鳥在花蔭中歌唱。那些並沒有刻意去討好鮑嘉的女孩們,終究還是為了聚集在他周圍而存在的,這點大家都很清楚,包括褒曼在內。
可這不是她想要的,至少,不完全是。
褒曼寧願自己和鮑嘉像夜晚天空中的兩輪香帕壹樣,只為了照耀彼此而存在。
這種想法很自私,很奢侈。平日裏穿著女傭服的褒曼根本都不敢去想。這同樣是那些穿著盔甲法袍的女孩們也同樣不敢去想的事情。白天樹葉會向著陽光展開,在暖風中搖曳,爭取多照耀壹分半縷。到了夜裏,就只能乖乖地各自合攏成針,獨自在寒風中飄蕩。
所以沒有哪個女孩發現褒曼逃走了,她們自己完全沒有動過類似的念頭,她們也就想當然地認為所有人都跟她們壹樣。遵循著相同的原則,玩著“公平競爭”的把戲。即使他們聽到褒曼那零零落落的腳步聲,也只不過把那當成古怪的風而已。
風是有在刮的,魔界夜晚的風不僅寒冷,而且帶著錐心刺骨的穿透性。無論褒曼的體溫再低,還是她特意為晚上的遠行加了幾件衣服,都依然完全抵擋不住魔界夜晚的寒風。這種寒風只有常年在林間夜晚活動的變異魔獸們才能輕松抵擋下來。
褒曼的身後不知從何時起,就開始綴著幾只變異魔獸了。
這些家夥每只都足有兩三米長,四腿修長肌肉發達,頭顱是扁圓形的,雖然沒有突出的長吻,但扁扁且朝兩耳方向裂開的血盆大口裏是兩排閃亮的利齒。這種魔獸既不像貓也不像狗,是天生的冰風屬性魔獸,速度驚人卻也膽小如鼠。兩三米這種程度的體長,在變異魔獸中只能算是小字號,甚至比某個海島上的藍色風狼都要小上甚多。它們的天賦魔法也不過是簡單的冰刃風刃而已。
變異奧獸是否都是朝著強大方向變異,魔界對這個研究課題至今還沒有得出準確結論。
像這種幾乎等於霜雪皮丘和風狼雜交而成的變異奧獸,即使等級再高,似乎也沒有什麽前途的樣子。無論是體型,天賦魔法甚至外觀來看,都沒有半點震撼力。甚至有人懷疑這種魔獸是靠夜晚偷偷翻找魔族的垃圾堆來過日子的。因為它們本身的戰力相當有限,完全對冒險團體們或者其他變異奧獸構不成任何威脅。白天看不到它們的身影,只有偶爾在晚上的叢林中會遇見。
然而比起這些沒用的家夥,病弱的褒曼卻也完全好不到哪裏去。才離開營地幾百米,她就已經感覺有些脫力了。褒曼從來沒有覺得呼吸有如今這般困難過,雖然夜風已經將她從鼻孔,嘴巴到氣管甚至肺部全部凍得麻木了,可她仿佛還是呼吸不到什麽空氣壹般,只能徒勞地盡量大張嘴巴,大口呼氣吸氣。
這樣完全不科學的呼吸方式唯壹後果就是,很快褒曼的嗓子就開始覺得幹渴起來。如果說之前還能艱難前進的話。幹渴到壹定程度之後,嗓子中就仿佛針紮壹般,再也無法承受過重的呼吸。而壹旦進入到這種情況下,褒曼的腿腳就壹步也邁不出去了。
那些變異犬們看到褒曼停下來,它們也謹慎地停止了前進,並且壹只只躲藏在了褒曼絕對看不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它們的眼睛裏還在不斷閃耀著綠光的話,褒曼差壹點就發現不到它們了。
看到身後跟著這些變異犬的時候,褒曼正坐在地上喝水。
嚴格來說,那不能算是喝水,因為褒曼的水壺早就在夜風中被凍成了結結實實的冰陀子,想要倒出來半滴都做不到。不過褒曼小姐並不傻,常年的艱苦生活讓她有了足夠經驗來應對這種事情。其實方法很簡單,就是增加壹些類似竹管般的儲水器具而已。
水壺或者水袋之所以倒不出水來,是因為無論在愛琴大陸還是魔界,這些容器天生的口小肚子大,不要說凍住瓶頸部分,就算容器內隨便凍出個大點的塊狀物,都會在倒水的時候堵住開口,然後形成惡性循環。
冒險團裏有些女孩的容器本身就附帶著恒溫法陣,完全不必擔心這種問題。但是褒曼不成,她所有的水壺或者水袋都是最普通的,晚上定然會結冰那種。
所以褒曼在決定逃走之前,悄悄準備了壹些竹管之類的東西,簡直就是在做冰糕模子壹般。將十幾根類似的東西灌註好清水,夜裏即使喝不到,也可以直接去嚼碎這些小冰柱來解渴。在褒曼原定的計劃中,這些儲備足夠支撐著她走到很遠的地方了。
然而很明顯地,巫妖小姐過高估計了自己的腳力和體力。而且,在她堅持不住開始休息且喝水的時候。她壹邊把小口咬斷的冰柱嚼地嘎嘣作響,壹邊看到了背後方向叢林裏閃耀的幾點綠光。
褒曼對這些變異冰風犬很熟悉,因為以她的生活環境,曾經親眼見到過這些變異犬趁著夜色偷偷溜進魔族鄉鎮覓食。不過與傳說中完全不同的是,這些家夥並不會去翻垃圾堆,因為它們並不食素,更不可能隨便翻找點東西就湊活果腹。
它們真正的食物,是魔族。
是那些和褒曼同樣,甚至更加貧困的魔族。
那些魔族甚至連收容所都住不起,只能在鎮子的犄角旮旯找到壹些勉強藏身的地方。遇到什麽疾病之類也只能生死不論。
【第九章】
變異風犬最初的食物,就是這些窮困潦倒饑寒而亡的魔族屍體。那些屍體的肉雖然被夜風凍得梆梆硬,但相對起更加怪異的奧獸屍體來說,絕對是足夠柔軟且美味了。至於那些風犬為什麽不去捕獵活食,則純粹是因為它們無論單體還是群體都戰鬥力太差,而且天生敏感多疑,所以只有被別人狩獵的份。
然而在嚼慣魔族屍體之後,這些風犬不但可以準確判斷出附近有哪個魔族將死,甚至也開始膽大地襲擊壹些奄奄壹息的落魄魔族。
於是,褒曼恰好不幸成為了那幾只風犬今次的目標。
如果換成別人,甚至可能會僅僅把那些綠光看成亡靈冷焰而已。但是褒曼卻不壹樣,盡管她的眼神不太好,但是她卻親眼目睹過風犬將還沒有死透的魔族流浪者生生拖走的場景。
這些風犬可能在別人看起來連雜碎都不如,但是對於那些失去壹切法術或者體力的瀕死者來說,都是不可抗拒的劊子手。而風犬們之所以能夠獲得類似的機會,其實是魔族城鎮裏某些下層居民故意放任的結果。那些下層居民,大多是兼任收容所看守之類的職務。
通常情況下,難民收容所雖然是由貴族們開辦的,可是不要說那些有頭有臉的銀瞳老爺,就連他們府上的家人或者跟班,都不會二十四小時投入在收容工作中。基本上很大壹部分收容所都是雇傭當地無業者來管理的,貴族們只要按時付工資,按時提供生活必需品就好了。細節方面他們從來不操心。
於是,如果看守們得過且過也就算了,可如果有人不甘於和難民們分享同樣食物的話,他們就會想辦法克扣,變賣收容所物資,那麽難民們的生活就可想而知了。這種情況下壹旦造成人員的死亡,怎樣悄無聲息處理掉屍體就成了看守們發愁的問題。
風犬的出現,令兩邊似乎都解開了生活中某個疙瘩。看守們貪汙,難民們送命,風狼們消化——這壹套完備系統建立起來之後,看守們的日子固然好過多了,風犬也就養成了專門吃魔族的壞習慣。
而難民們裏面搗亂不聽話的,不是被直接丟出去餵風犬,就是命令他們完整看完風犬的“捕食”鏡頭。褒曼小的時候身體弱,雖然不是主動違背看守們的命令,卻也經常因為自己的遲鈍而遭受各種各樣的處罰。甚至包括看風犬吃人。
褒曼曾經不止壹次被威脅過,如果再不聽話就直接把她扔出去餵風犬。所以即使今晚的樹林中起了霧,盡管經過長途跋涉的她已經頭昏眼花疲憊不堪,但她還是壹眼就認出了那些綴在自己身後的變異奧獸。
所以這種時候她絕對不能停下來,無論動作再怎麽慢也好,她必須堅持走下去。
因為那些風犬壹般不會去動還有活動力的生物,但是如果有人快死了,它們就會直接撲上去撕咬分屍。以褒曼現在僅存的體力,根本不會是這些家夥的對手。而且就算她體力最充足的時候,也無法對付壹只變異風犬,更不要說現在背後已經餓急眼的三頭了。
所以,盡管還完全沒有休息過來,褒曼還是咬緊牙關堅持著挽起包袱出發了。深壹腳淺壹腳地踏在林間的土地上,褒曼的雙腿此刻簡直像灌了鉛壹般沈重,但是她必須繼續前進。
因為不知道會不會就在下次她停下來休息的時候,那些風犬就會撲上來奪走她的壹切。
那幾頭黑色皮毛的風犬的確只是乖乖地跟在巫妖小姐的後方。不時吐著舌頭,涎水從口邊滴落,滴落著。眼前這個巫妖已經鐵定成為他們今夜的晚餐了,現在需要顧忌的,是這個巫妖能夠釋放出的魔法而已。
這些風犬早已經吃過這方面的苦頭,雖然女性巫妖看起來就沒那麽有力量,肉質也相對來說鮮嫩得多,但是每次如果目標還沒死透,她們最後放出的自殺性魔法都讓這些風犬們付出慘痛的代價。它們有不少同伴死於魔族的舍命反擊之下。因此也產生了足夠的警惕性。
如果這些風犬知道,眼前的褒曼沒有絲毫施展法術能力的話,恐怕他們壹早就直接將褒曼撲倒在地,然後直接用利齒撕裂她柔嫩的脖子了。
不過幸好它們什麽都不知道,巫妖女孩褒曼才得以擁有了壹個小小的喘息之機。
其實褒曼早就走不動了,但是她卻仍然堅持著挪動自己的步伐。這或許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能生存下來。而是由於風犬是群居生物。自己身後能綴上幾只,那麽在附近紮營的冒險團周圍的風犬恐怕也數量不少了,萬壹營地裏出了什麽意外,自己也就算了,可鮑嘉他……
為了不讓自己的腳步停下來,褒曼采取了很多手段,甚至包括不惜“浪費”掉自己的存水來振奮自己。實際上,也不過是拼命咬嚼冰柱來刺激自己保持精神罷了。
風犬是很有耐心的動物,它們甚至可以為了等候壹個人死透而足足耗上幾天的時間。因此在它們發現自己的蹤跡似乎被拆穿之時,索性擺出仿佛是閑庭信步壹般的姿態繼續跟在褒曼後面,不時還發出壹兩聲低聲咆哮來刺激褒曼,想借機檢查壹下巫妖女孩離極限還有多遠。
可是說實話,褒曼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能走出這麽遠的路,按理說她的極限早就該到了,可每次她想不如放棄算了,準備馬上就倒在地上等死的時候,又總是會幻想出鮑嘉他們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這些風犬襲擊的場景。
然後褒曼就會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中又意外地產生了壹絲絲力量,足以支撐著她繼續機械地朝前走下去,走下去。
林間的霧氣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不少,但是沒過多久又逐漸在林中凝結了起來,然後再慢慢消逝……
風犬們已經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可它們眼中的獵物卻完全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莫非是自己這邊看錯了?這個外表像是女性巫妖的家夥實際上只是個憎惡武士而已麽,否則怎麽會堅持了這麽久都不帶停下的?有的風犬已經產生了上述疑問,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驗證壹下。
於是,在厚厚落葉中掙紮前行的褒曼忽然聽到自己背後的腳步聲清晰了起來,並且在飛快地接近自己。她完全不敢回頭,因為有的魔族就是在回頭時候被從後面摸上來的風犬直接咬住了喉嚨。她只有繼續向前走,可很快就看到壹頭兩三米長的身影沖到了自己前面,並且擺出壹副攔阻的姿勢。
“看來自己終於走到這壹步了。”褒曼緩緩收回了僵直前行的步伐,心裏不無悲哀地想著。寒風中持續不斷的前行不僅消耗光了她的體力,更連她的思維也模糊了。現在的褒曼根本是處在壹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她還會慢騰騰地走下去。但是當風犬出現在她眼前攔路的時候,她卻不知道自己下壹步要幹什麽了。
基本已經陷入脫力狀態的她,恐怕連自我解脫都做不到,更何況她只是壹個不會任何法術的巫妖,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自殺。
眼前的風犬正在小心翼翼地運用嗅覺之類試探著。它必須確定眼前的獵物是否能成為食物。而在它的對面,獵物突然笑了。
褒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她只是覺得自己現在很放松,不管是身體也好,臉部肌肉也好。在對面風犬試探性接近,身後風犬也在慢慢朝自己湊的情況下,巫妖女孩索性就那麽直接坐在了地上。把那幾只變異的雜種嚇了壹大跳。
“它們……居然也會怕我……”
“可我……又害怕什麽呢……”
是死亡麽?對於壹個身為魔族的巫妖來講,死亡有時甚至是壹種奢侈。那麽還會是什麽呢?
鮑嘉麽?
這有什麽好怕的,反正自己以後估計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不用心酸他跟這個女孩說話,跟那個女孩談笑風生。友誼這種東西,早就在童年分別之後就不再存在了。他拯救自己的英雄行為,現在用引開風犬也足夠補償了。
自己現在好累,香帕好圓好亮,自己旁邊的樹在晃動……
不對,不是旁邊的樹在晃,是整個樹林在晃,是整個樹林在圍著自己轉圈。轉啊轉啊,跳著舞,打著拍子。奇怪的是,這種明顯是幻覺的景象,在褒曼看來卻壹點都不滑稽。
如果說原先靜謐的叢林頂多給人以諸多亡靈伸展著自己枯瘦軀體之類感覺的話。那麽現在這些在褒曼眼前晃蕩著,跳著蹩腳舞蹈的樹林則壹點都不像亡靈,也不像魔族,反而像是傳說中愛琴侵略者裏那些叫做比蒙的野蠻人壹樣——
笨拙,但是充滿著震撼力。
真的是,很古怪的聯想啊……看來自己真的要不行了。褒曼自嘲地閉上了眼睛。
並不是為了放棄掙紮,行動甚至呼吸。她只是很想唱歌,不知為什麽,就是想唱歌。仿佛許多音符自動出現在她的腦海裏,迫不及待地想從她的口中跳躍出來壹般。
今晚的香帕真的很圓。
在閉上眼睛之前,褒曼擡頭看了壹眼天空,然後發現了自己整晚都沒有註意過的這個事實。
再然後,壹道空靈婉轉的歌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在黑影憧憧的叢林之中回蕩著,散布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如果這個時候有鋼琴就好了。”依然是不知道為什麽,褒曼的腦海中又冒出了這個念頭。
【第十章】
褒曼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唱了些什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想起唱歌來。
她的手腳早已經被魔界夜晚的寒風凍得僵硬不堪,臉上也壹樣。褒曼甚至壹度以為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然而她不管不顧坐到地上的時候,胸中卻似乎更加憋悶,這種窒息感使得她不得不大口吸入冰寒的空氣,才能稍微紓解壹些。
刺骨的寒氣沖入她的喉嚨,在纖細脆弱的肺部兜轉壹圈後,卻不知為何轉換為壹個個緊密銜接的音符,跳躍出了褒曼的雙唇。
那並不是任何巫妖擅長的負面咒語,褒曼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唱什麽。她只是在合著整個樹林的節奏,看著那搖曳的枝條在地面上投射下來舞動的影子,隨著自己的胸膛起伏大口吸氣,呼氣。吟唱出古怪的旋律。
耐奧祖沒有賦予褒曼強健的身體,卻意外地饋贈了她壹副好嗓音。在歌唱的最初,褒曼以為自己只是在單純的尖叫,這種行為除了把壹直跟蹤自己的風犬嚇得退後個壹兩步之外,沒有任何意義。她並不想壹直喊叫個不停,但是自己顫抖的嗓音卻怎麽停也停不下來。
等她終於有些冷靜下來,聲調中的顫抖也在逐漸平息之際,褒曼發現從自己口中的呼出的氣息同樣不再冰冷跳躍,已經不止是音符的組合,更不是她腦海中記憶猶新的幾首鋼琴練習曲,而是不斷引起壹些淡淡魔力元素共鳴的協調麗音。
在褒曼這邊,只是隨著喉中湧動的音樂本能地跟進與發揮而已。
但是在風犬這邊,卻成了步步緊逼得索命噩夢。
巫妖女孩最初的那聲尖叫倒是很普通,之前奄奄壹息狀態中被風犬拖走的魔族偶爾也會發出類似的嘶吼聲。但是當這嗓音逐漸成曲的時候,每頭風犬都發現自己無論怎樣用力,都無法將身體移動半分,而原本被濃厚皮毛遮擋在體外的寒冷感覺突然濃烈起來,漸漸滲透進體內的每壹分肌肉,骨胳內部。
風犬們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但是它們並沒有感覺到空氣中魔力波動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也沒有風系或者冰系魔法施放的跡象。它們雖然不知道什麽是亡靈魔法,但是壹直追蹤的獵物即使現在表現古怪,卻也沒有在進行什麽施法。除了香帕照耀下樹林中不斷躍動的光影之外,壹切似乎都很正常。
然而,隨著褒曼的歌聲逐漸高亢嘹亮起來,風犬們的瞳孔中也逐漸失去了神采。
寒光閃過,鬥大的風犬頭顱滾落在地面上。然而卻詭異地沒有半分鮮血濺出。
“原來鮑嘉的小提琴還可以用金屬琴弦來當作武器……”這是褒曼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壹個念頭。
鮑嘉是循著歌聲追過來的,獨自前來的他並沒有穿著自己那身招牌黑色裝束。身上的服飾看起來根本就是睡衣而已。原因很簡單,他是在就寢之前察覺到營地周圍的異狀,變異風犬的動靜在鮑嘉這種經驗豐富的冒險者耳中太容易被分辨了。
相對於佐羅隊實力而言,這種魔獸的實力很弱,原本鮑嘉是不怎麽擔心的。但是外面傳來的動靜很有些古怪,風犬群聽起來好像不知為什麽壹分為二,鮑嘉在疑惑之下又在各個帳篷之間巡視了壹圈,最後發現褒曼的帳篷裏空無壹人。
帳篷周圍既沒有血跡也沒有明顯的搏鬥痕跡,但鮑嘉依然心急火燎地提著小提琴就沖出了營地,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營地外的風犬被他殺了幾只之後,轉眼間就四散奔逃得無影無蹤,可在這些畜生聚集的地方也沒有看到褒曼留下的痕跡。林間的凍土早被寒風吹得和石頭差不多硬,褒曼走過的時候不但沒有腳印,就連偶爾踢開的枯枝敗葉也已經在夜風中恢復成雜亂不堪的堆積狀。
鮑嘉順著幾條小路來回反復查看過了,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發現。他也有想過,那個倔強的巫妖女孩可能直接朝著樹林深處走去了,但是在確定方位之前,他根本不可能像在道路上壹樣全力追蹤過去。至於招呼其他隊員壹同尋找的念頭,鮑嘉更是根本就沒過類似打算。自己手下這些女隊員平常的確相處得很和睦,但是誰知道離開自己視線之後,她們會變成什麽樣子,這裏可是魔界,所謂公平競爭裏自然也包括著很多“合理”方式!
當鮑嘉實在有些無計可施的時候,從林中某壹個方向,隱隱傳來了某種斷斷續續的聲音,夾雜在呼嘯的夜風中在林間四散著,聽起來很像褒曼的歌聲。如果不是鮑嘉現在距離營地已經走出壹段距離,又是碰巧停在這個方位的話,恐怕很可能就聽不到這歌聲了。
身穿睡衣提著小提琴的冒險者原地站定確定著歌聲的來路——能有聲音就證明褒曼現在至少還沒有遭遇太大的不幸,要想盡快趕過去的話,必須先確定準確的方向。
可當鮑嘉開始認真傾聽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寒意加重了許多。這原本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即使身上只穿了睡衣,但是以他的實力,這點冷風根本不該對他造成任何影響。鮑嘉疑惑地檢視了壹下自身上下,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仿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壹般。
有些莫名其妙的他沒有多想,再次把註意力放到感應褒曼歌聲來源上。於是,那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又出現了……
如是反復,這位經驗豐富的銀瞳冒險者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身上那種突發的寒意居然是跟褒曼的歌聲有著密切聯系。距離褒曼越近,歌聲越清晰,他自己身上的寒意就越重,全身的血液流動也有停滯的趨勢。
鮑嘉壹邊循著歌聲趕路,壹邊利用精神力感應著這種古怪的歌聲效應。雖然沒有察覺到明顯的魔力波動,可在銀瞳強大精神力的反復掃描下,他感應到了另外壹種可以控制自己血液流動的古怪力量。好在這種力量還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
如果他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這種力量應該是傳說中野蠻人,比蒙祭司所擅長的“歌力”才對。銀瞳雖然是魔族的壹員,但是他們在召喚自己的夢魘坐騎時候,運用的無論是普通召喚術還是汲取召喚術,都與比蒙的通靈戰歌有異曲同工之處。魔界雖然沒有比蒙祭司,但是還是定居著壹兩個比蒙種族。鮑嘉在大陸上冒險的時候,也曾經聽說過有關比蒙戰歌的種種傳聞。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是,褒曼明明是巫妖,為何會唱出類似於比蒙戰歌的聲音。盡管這歌聲本身都很可能是褒曼無意識狀態下張口的結果,當鮑嘉終於偱聲趕到褒曼眼前之時,他壹眼就看出了巫妖女孩此刻處於失神狀態。
睡衣佐羅先是斬殺了附近的幾頭風犬,在他發現風犬的體內血液果然已經凝滯的情況下,也等於坐實了之前的判斷。褒曼似乎無意中唱出了具有凝血作用的邪惡戰歌。
鮑嘉知道女孩的身體很差,在這種情況下強行動用力量,對身體造成的損害遠比風犬抓咬的危害還要大。在他清理風犬的同時,已經順手壹個催眠術施放在了褒曼的身上。女孩的歌聲很快就越來越低,最後轉化為不太平穩的呼吸聲。鮑嘉上前抱起女孩,小心翼翼地查探了壹番,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或者內傷,不禁松了壹口氣,這還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等到褒曼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又躺回了自己那頂帳篷之中。身上蓋著的厚厚被子驅除了周身的寒意。女孩自嘲地笑了壹下,因為她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沒能逃出去,肯定是被及時趕到的鮑嘉救回來了。雖然沒有葬身風犬之口很值得慶幸,但是自己的努力似乎也完全作廢了,壹切都恢復到了原點的樣子。
女孩想掙紮著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很不聽使喚,虛弱得厲害。這裏面有催眠術尚未失效的原因,不過這點褒曼並沒有什麽經驗,也察覺不到。最重要的是那陣無意中唱出的古怪歌聲透支了她的精力和體力,現在的褒曼甚至連掀開被子的力氣都沒有。
冒險隊裏的其他女性好像並不知道女孩鬧的這壹出潛逃把戲,至少她們表現得壹無所知。褒曼由於旅途勞累病倒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在佐羅隊裏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事了。隊伍在準備開拔的時候,這頂帳篷裏還沒有什麽明顯動靜,這也就意味著女孩又病了。
於是平日裏幾個熱心類型的,或者和褒曼還能說上幾句話的女隊員開始進來幫忙,還有人提供了自己常用的馱獸。三下兩下之後,褒曼繼續休息,隊伍繼續前進。
而在整個過程中,銀瞳隊長並沒有出現,仿佛他也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壹樣。
【第十壹章】
之後的壹段日子裏,無論是巫妖女仆還是銀瞳隊長,他們其實都不太清楚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褒曼甚至連自己為什麽會唱歌,唱出的是什麽都壹無所知。不過她本來也不關心這個,身體稍微有些好轉之後,她就堅持著從病床上爬了起來,重新擔負起先前的隊內女傭工作,其他人怎麽勸也沒有用。
逃跑失敗過壹次以後,雖然鮑嘉表面上看起來對她和以前沒什麽大的不同,不過褒曼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再次潛逃的機會。隊長的例行夜間巡邏中,女孩的帳篷不止是作為起點,現在更成了終點和半夜抽查對象。這令褒曼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小得意,慢慢地也就淡了離開的念頭。既然逃也逃不了,那就愛怎樣怎樣吧,女孩有些自暴自棄地做出了決定。
冒險隊裏其他女士也都是有心人,鮑嘉對巫妖女孩的特殊照顧並沒有瞞著誰,理由也冠冕堂皇,所以也沒有人肯主動出來多說些什麽。不過相應地,之後在執行任務或者長途跋涉後,因為輕傷或者疲病交加等種種原因,不時有女性隊員臥病不起。佐羅冒險隊好像突然之間就變得柔弱了許多,不過好在這種撒嬌行為還算克制,並沒有突然出現所有人全部躺倒的局面,看起來反而更像輪班值,所以最後幾乎等於是被所有人默認接受了。
褒曼依舊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後勤職責,她還是那個連基本死靈法術都沒有掌握的蹩腳巫妖,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誤打誤撞地擁有了其他古怪技能。她對自己昏倒前發生的事情也很疑惑,不過缺乏必要常識的她就算認真想也照樣無法明白。魔界雖然盛產法系職業,不過從小就被拋棄的她是不可能知道比蒙戰歌這麽高端的東西的。
能夠吟唱比蒙戰歌的未必就是祭司,這壹點鮑嘉倒是很清楚。在這個銀瞳的眼裏看來,巫妖女孩就算無意中覺醒了這個能力,也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無論攻擊還是輔助,按照那天晚上的程度來說,能發揮的效果極端有限,而且恐怕褒曼連區分敵我都無法做到。而無論什麽技能,要想真正掌握都必須有大量反復練習才成。而巫妖女孩這種虛弱多病的體質,恐怕連壹首完整的戰歌都唱不全,因此也就根本沒什麽練習的意義。
不過話說回來,鮑嘉自己也應該算是銀瞳中的異類。他和自己夢魘建立精神聯系的時間相當早,但是卻又遲遲不進行召喚。就算在這種狀況下,他的精神力也強大得令人吃驚。如果不是他選擇的武器太過怪異,原本鐵定會被當作羽翼騎士的重點培養對象的。如果按照現在這樣持續下去,哪個騎士團也不會招收沒有坐騎,不使用長劍的銀瞳。雖然有著不少拉攏式的預約,不過前提條件至少也是召喚夢魘後。
然而鮑嘉本身也是不在乎這些的,他的冒險隊雖然女性成員居多,實力也不差,但是怎麽看也還是像個女性樂團更多壹些。鮑嘉自己的小提琴也拉得相當好,甚至也有魔界的交響樂團打算聘請他為第壹小提琴手。關於後面這種邀請,他居然還有認真考慮過,不過由於那個沒落貴族家庭的阻撓而終於放棄了。
褒曼偶爾也看到過壹兩次自己這個冒險小隊的戰鬥場景,那往往是在對付比較大型的變異奧獸的時候。
鮑嘉由於身上不穿盔甲,即使是佐羅套裝也不好面對肉搏能力高的敵人。不只是他,冒險隊在對付擅長法術,或者心靈能力的奧獸時都很得心應手,這也是魔界居民天生的優勢。但對上肉搏能力占優,體型又龐大的奧獸,反倒有些難以施展。幾個全副水晶套裝的女騎士就算壹齊上,比鮑嘉也多頂不了幾分鐘。憎惡食屍鬼之類的仆從幫忙效果不大,能夠扛住它們主人法術和攻擊的奧獸基本也無視這些家夥,通常起不到什麽牽制作用。
曾經有壹次,佐羅冒險隊接受了消滅某只盤踞在城鎮附近某個大型深潭裏怪物的任務,等到了目的地壹看,發現敵人竟然是變異過的魔瑞亞水蛭。
這個任務實在是有些棘手。
敵人是水生奧獸,頂多是用貝幣將其引出水面而已,實際上對方依然掌握著大面上的地形優勢。冒險隊這邊只能陸戰,空戰水戰都沒有合適的人員以及裝備。鮑嘉也曾經動了利用憎惡武士和食屍鬼隨從將對手拖上岸的念頭,不過這只變異魔瑞亞水蛭從頭到觸手足有二十來米長,隊裏那些憎惡平時擡擡豎琴可以,到水邊去拉上千摩卡重的活奧獸就基本沒什麽指望了。在損失了壹兩名憎惡之後,鮑嘉無奈地取消了這個打算。
佐羅小隊的成員並不算太多,而且前面說過,由於沒有男性巫妖的存在,身為女性的巫妖只能施展負面加持奧術,這就導致整個隊伍的魔法攻擊力偏弱。
而魔瑞亞水蛭那邊,揮舞著二十條觸手跟岸邊或者淺水位置的幾個銀瞳交戰完全不落下風,即使有觸手被斬斷,大不了換壹條,很快又能重生回來。由於這個水潭很大,岸邊近似直線的關系,佐羅小隊的成員只能用橫排攻擊,無法前後左右包抄。這就給了魔瑞亞水蛭本體直接用冰系奧術覆蓋式攻擊的機會。
幾個女性地獄射手原本實力不弱,可由於是和鮑嘉協同作戰的關系,發射長矛的動作怎麽看怎麽透著羞澀,效率比她們在單獨練習的時候差了不少。這種遠程攻擊等於根本沒啥大的輔助作用。
所以冒險隊在潭水旁邊呆了好幾天,每天都是跟這魔瑞亞水蛭在岸邊拉鋸。奧獸那邊固然沒啥機會將鮑嘉扯下水,可佐羅隊這邊同樣沒法把這烏龜壹樣的家夥拽出來。那幾十根長滿狼牙倒刺的觸手在纏繞時固然氣勢洶洶,壹旦被抓住,馬上又變得滑溜無比,甚至能靠伸長變細來屢次逃脫。實在被扣住逃不掉的話,這魔瑞亞水蛭還能果斷地“壯士斷腕”。主動從半截甚至根部放棄掉觸手。
而被放棄的觸手在短時間內並沒有失去活性,反而會本能地將距離最近的東西死死勒住,不斷收縮擠壓。有個女銀瞳騎士就中了招,雖然鮑嘉及時拉著她逃回岸上,並且在最短時間內將半條觸手削成片狀,把女銀瞳從蟒蛇般的纏繞中解救出來。但是她身上覆著的水晶甲胄基本已經不能要了,裸露出的皮膚上還有幾個觸手吸盤留下的創口在不斷往外滲著鮮血。
眾所周知,水蛭能夠分泌壹種阻止血液凝結的物質,這就使得被魔瑞亞水蛭傷到的創口相當不容易愈合,而且很容易就造成傷員失血過多而昏迷。傷好治療,血難補充。這樣壹來,佐羅隊能夠頂怪的戰士又少了壹個。冒險隊也只能臨時撤退幾天,在轉移至附近城鎮,給這位女隊員治療傷患休養恢復之後,才再度趕回潭邊繼續同變異水蛭拉鋸。
鮑嘉的戰技很華麗,揮舞著琴弓就能籠罩身體周圍方圓三五米的區域,凡是敢伸進來得觸手壹律會被片成魚生。不過這種招術缺乏攻擊性,魔瑞亞水蛭的觸手長少說也有個十米左右,只有在最開始的時候被鮑嘉片過幾次,後來學乖了,只要在他攻擊範圍外揮舞就好了。壹旦鮑嘉動作慢下來,便馬上做出佯攻動作。兩邊雖然沒有什麽接觸,但也兇險萬分。
由於這個水潭本身就位於背陰之地,水面上不時飄浮著冰塊,在戰鬥中,這些磨盤大小的“碎冰”經常被水蛭卷起來朝著鮑嘉投擲。結合上從怪物眼中發射的冰系魔法,銀瞳們每次在戰前都是緊挨在壹起,但是往往戰鬥上壹段時間,就被迫分開各自為戰。結果就是反而起不到牽制頂怪作用,也無法留給巫妖召喚出大型生物來進行必殺壹擊的機會。
於是這個任務也只能繼續拖延下去。
相對於每天同變異水蛭搏鬥歸來後疲憊不堪的戰鬥人員,褒曼在這些天裏反而處於休息狀態。水潭附近的氣候還不錯,她每天的工作也沒有多少,大家都在忙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帶來什麽麻煩之類。只不過自從那位女銀瞳受傷時開始,褒曼就在營地裏坐不住了。
她經常在做壹些雜事的時候,腦子裏稍微壹走神,就仿佛能看到鮑嘉浴血的身影。這種不安怎麽也消除不了,不管是工作還是空閑下來,只要精力壹分散,褒曼就控制不住自己往壞的方向聯想。雖然在那之後每個冒險隊成員都提高了警惕,除了精神上比往常還要累壹點之外,大多都能平安歸來,半點小傷都沒有。可褒曼在沒有看到大家返回之前,卻越發地沈不住氣。
最近鮑嘉由於任務進展不順利,即使返回營地也經常處於愁眉不展的思考狀態,對褒曼的關心雖然壹如既往,但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這估計也是造成巫妖女孩精神緊張的原因吧。
任務期限快到了,但是佐羅隊依然想不出什麽好的應對方案,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
【第十二章】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在冒險隊照例用貝幣將魔瑞亞水蛭引出來,大家排好陣勢展開攻擊之後,鮑嘉並沒有想到突然在眾人背後傳來褒曼的驚呼聲。
原本作為後勤人員的巫妖女孩,是不該出現在戰場附近的。因為隊裏人都知道她基本上可以說毫無戰力,也沒什麽防禦力,對別人來說擦著碰著的小傷對於她都是致命的。所以戰鬥時她必須和值班人員壹起在營地中留守。這個規矩等於早就默認了下來,但是之前女銀瞳的受傷,使得她跟值班得武裝人員交換了壹下。於是褒曼也借著女騎士靜養時間較長的機會,也偷偷從營地中溜了出來。
壹開始褒曼只敢在遠處偷偷朝戰場方向張望,可惜她的眼神不怎麽好,模模糊糊地什麽都看不清楚。原本是為了安心才偷溜出來,結果這麽壹來,聽得見聲音,影影綽綽地看不見人,反而令褒曼更加慌亂了。
開頭的幾次偷窺行動都是這麽失敗的。後來每次偷偷跟在後面的時候,褒曼都會小心翼翼地往戰場那邊挪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是比以前看得清楚多了,可也等於摸進了變異魔瑞亞水蛭的魔法攻擊範圍。
對於本隊成員來說,褒曼的行動絕對屬於編外的。雖然不知道輔助人員有沒有發現她,但不管怎樣,保護前面的人還忙不過來,誰也沒空去照料背後的褒曼。但是對於魔瑞亞水蛭來說,凡是魔族這邊的可都是敵人,就算觸手騰不出來,只要那碗口大的眼睛往褒曼方向壹瞪,數個冰彈之類的魔法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好在這個時候正好是佐羅小隊某壹波攻擊的開始,變異水蛭為了應付這輪進攻,註意力稍微分散了壹些。這樣壹來原本瞄著褒曼發出的血色冰彈也就失去了準頭,砸在了距離巫妖女孩兩三米遠的地方。但即使如此,也足夠把褒曼嚇得尖叫起來了。
褒曼的尖叫聲令場中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壹下。
倒不是因為驚訝,而是她的尖叫中本能蘊含著壹絲古怪的力量,這種力量使得除了鮑嘉外所有佐羅隊的參戰人員都產生了片刻的失神。原本鮑嘉也該產生類似反應才對,可由於那個圓月之夜的經歷,使得銀瞳似乎隱約對褒曼的聲音多了壹分抗力,這使得他是唯壹壹個在尖叫聲停止之前還能保持活動能力的人。
很明顯,就連眾人眼前的魔瑞亞變異水蛭都也陷入了短暫失神狀態之中。否則的話,褒曼這壹嗓子可就等於把全冒險隊的人給害了。
機不可失,看著對面的變異水蛭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鮑嘉當然要趁他病要他命。只見他右腕壹抖,原本當作單刃長劍使用的琴弓瞬即化為壹條金屬長鞭。四指稍壹轉動,鞭子便依靠這些許旋轉力道抖成了直直壹線,朝著變異魔瑞亞水蛭的眼珠徑直刺去。
血花四濺。
變異水蛭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被這長槍般的突刺穿透了眼睛。紫色血液如泉湧壹般從鞭梢位置噴湧而出,染得周遭水面、冰塊上全是壹片青藍。
變異魔瑞亞水蛭的觸手本能地朝著身體方向縮去。此刻褒曼那聲尖叫的效果還沒有消失,所以這數十根觸手還無法胡亂抽動,只能遵循最基本的神經反射蜷曲起來。於是這又給了鮑嘉對其實施致命壹擊的機會。
本來就踏在齊膝深潭水中的銀瞳咬牙跨前壹步,手腕再次圓轉變幻起來。黑色長鞭的長度仿佛又增加了些許,隨著鮑嘉的動作沿著變異水蛭碎裂的眼珠繼續穿刺進去!
然後,壹攪。
此刻巫妖女孩的尖叫聲已經停了下來,其余佐羅隊的成員們也馬上恢復了意識,但腦部遭受重創的變異水蛭顯然就沒什麽好運氣。顱骨已破,整個腦子全部被鮑嘉長鞭攪得稀爛的它基本已經死亡了。雖然那二十根觸手還在扭曲擺動著,卻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攻擊力了。
冒險隊的戰鬥成員們為了避免被魔瑞亞水蛭瀕死反撲,壹個個都跳到了岸上來,看著這二十多米的怪物在水中劇烈翻滾著,偶爾還發出低沈陰暗的嘶吼聲,不過聲音還是終究小了下去。水面的翻動也不再劇烈。
除了鮑嘉之外的其他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褒曼早已經在銀瞳的示意下悄悄溜回營地去了。何況就算看到褒曼,誰也不會把剛才的突發事件同這個瘦弱的巫妖女孩聯系在壹起。壹個連最基本死靈術通幽術都沒有掌握的人,怎麽可能會發出類似心靈沖擊的聲波攻擊呢?
現在的當務之急並非是追究勝利原因,而應該是把變異魔瑞亞水蛭的屍體打撈上來,取下奧骨作為任務成功完成的憑證。
所以在眾人短暫合計之下,壹位地獄射手羞答答地將系著粗繩的長矛發射出去,準確地沒入半浮在水面之上的怪物屍身。然後再在女巫妖的命令之下,憎惡武士和食屍鬼們開始拉動繩子,將魔瑞亞水蛭往岸邊拖拽。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本來即將被拉到岸上的水蛭突然通體壹抖,然後以數倍於仆從們拖拽的速度朝著水潭深處倒退而回,猝不及防之下,幾乎所有的憎惡和食屍鬼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道扯倒在地,倒黴的甚至還被扯斷了胳膊。
再然後,壹條比死掉魔瑞亞水蛭觸手粗出壹倍以上的巨型觸手從潭水中伸了出來,直接將距離岸邊最近的壹個食屍鬼卷成兩段,屍體和內臟散落壹地。拖拽用的繩子也被順勢絞斷了。
然後,壹個巨大的光頭緩緩從水底浮了上來。又是壹頭變異魔瑞亞水蛭!而且從比例來看,這個家夥至少要比冒險隊好不容易收拾掉的那只大上兩三倍!
“該死!”
幾乎所有佐羅隊的成員都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因為任務的要求是消滅水潭中所有怪物,而不是單單只有小的那只。
雖然發布任務的那人見到的可能只有小的那頭,但是由於任務措詞的問題,既然已經看到了這只剛剛冒頭的家夥,就必須連它壹並消滅掉,否則任務就等於沒有完成,之前的辛苦也就完全白費了。
更何況,就算不想動手,新出現的這只變異魔瑞亞水蛭明顯跟死掉的那只有著什麽關系,它兩只巨大的眼睛裏此刻明顯滿是怒火。壹股充滿著暴虐憤怒和邪惡的精神波動充斥在附近的空間之中。
這股精神波動明顯是伴著低頻的獨特怒吼聲出現的,主要目的大概就是為了鎖定在場的所有戰鬥人員。與此同時,從變異水蛭的眼中朝著岸上冒險隊的成員射出了無數冰晶。這些冰晶的顏色幾乎是深紅色的,略顯扁平,呈八角形,邊緣鋒利無比。如果說之前那頭小水蛭發射出的冰晶輪廓不明顯,射擊方式單調的話,眼前這個巨型的家夥則明顯要強得多。
而且,巨型變異水蛭瞬間打出的無數冰晶並非全部走直線,有的明顯憑借著旋轉呈曲線從兩側攻擊著鮑嘉這邊。更有甚者,居然是兜了壹個古怪的圈子,再從眾人的背後沖擊回來的。
在這輪魔法攻擊中,屬於冒險隊的成員雖然沒有什麽損失,長期戰鬥生活養成的本能使得他們接下了這輪攻擊。但是剛剛沒有被拖入水中的憎惡和食屍鬼們這次無法幸免了,還來不及從地上完全爬起來的他們幾乎是瞬間就被無數冰晶撕碎,淹沒在壹片冰塵之中。
此刻再想撤退已經很難了。
對方的魔法不但是覆蓋式的,而且明顯擁有著追蹤能力。剛才那壹次打擊,表面看是示威,其實已經斷絕了冒險隊離開岸邊的最後壹次機會。眼下這巨型變異水蛭已經有半個身子浮出了水面,幾十米長的觸手足夠攻擊到所有岸邊的人,連魔法都不用。
之前擔任肉盾工作的幾個銀瞳還是照例上前格擋,但是她們的武器剛同這些巨型觸手接觸,便齊齊噴出壹口血來。這家夥的力量比起剛才那只絕對強了十倍不止,按照體型差進行預估的騎士們壹個照面便吃了大虧。
地穴射手們匆忙著開了火,但是她們的攻擊也收效不大。之前集中攻擊怪物眼睛的戰略現在基本行不通,對方只要在眼前橫半截觸手,所有的長矛連觸手的表皮都射不進去。而且這種橫腕方式完全不影響那只觸手的攻擊。
巫妖女士們那裏情況也很差,憎惡武士們的掛掉,在壹定程度上給她們帶來了些許反噬。雖然還沒有造成傷害,但是在上場戰鬥中本來就已經岌岌可危的法力現在更是所剩無幾了。除了幾個基本加持魔法之外,她們所能凝聚的法力對這頭巨型水蛭完全構不成威脅。
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佐羅冒險隊遇到了成立以來的最大威脅。
【第十三章】
“給我十秒鐘!”準確估算出整個隊伍狀況的鮑嘉大喝壹聲,總算是令驚慌失措的眾人稍微振作了壹下。眼前的怪物雖然強大,但是稍微抵擋壹陣還是勉強做得到的。
地穴射手的射矛速度盡可能地加快起來,依然是瞄準著魔瑞亞水蛭的眼睛部位。趁著遠程火力牽制的空擋,銀瞳的身上被巫妖們加持了幾個僅剩的狂熱類魔法,女士們嬌喝著揮舞長劍,朝著巨大的觸手沖了過去。而法力耗盡的巫妖小姐們則開始在自己身上各個口袋中翻找著,爭取摸出幾個貝幣然後遠遠投擲出去,分散怪物的註意力。
沒有人知道鮑嘉打算做什麽,不過作為冒險隊的隊長,他從來沒有讓隊員們失望過,這次也不會例外。
抱著這種思想的女性隊員們在逆境中發揮了驚人的戰鬥力,不要說十秒鐘,看上去再堅持個十分鐘也沒有多大問題。
而此時的鮑嘉則是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先是將沾滿小型魔瑞亞水蛭血跡的長鞭收回,還原成琴弓的形狀。然後左手擎出他那把玉石質地的小提琴,小心翼翼地將每根水晶琴弦調整好。
做完這些準備工作之後,鮑嘉深吸了壹口氣,略微仰頭,將琴平穩地置於左鎖骨上。稍微懂點音樂的人都知道,這是令琴體共鳴腔和身體共鳴腔相連的標準姿勢。
他的右手輕握琴弓,垂直置於琴弦之上。然後,拉出了第壹個音符……
鮑嘉此刻是直面著水中那棵醜惡的巨大光頭的,而他的琴聲悠揚且集中,在同伴中聽來完全沒有任何特別,但是正對他的魔瑞亞水蛭,卻從聽到第壹個音符開始,就仿佛挨了重重壹擊般,再度憤怒地嘶吼了起來。
鮑嘉卻依然不為止所動,經過開始的幾次試音,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完美的演奏姿勢,並且很快地沈浸於演奏之中。
而上述這壹切,所消耗的時間居然真的沒有超過十秒。
肉眼可見的精神力交鋒開始在變異魔瑞亞水蛭和鮑嘉的玉石小提琴間進行著,場中每個人幾乎都可以看到兩股巨大的無形力量沖撞交戰後迸發出的璀璨火花。
之前已經提到過,鮑嘉現在還並沒有召喚自己的夢魘坐騎,空有壹身巨大的精神力,卻沒有多少可以利用並且進行攻擊的法術手段。然而或許是天意,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是在和褒曼壹同偷溜出來唱歌的時候開始,就漸漸對音樂產生了特殊的領悟。
當褒曼比送走之後,他在孤單無聊之中,開始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音樂與精神能量的研究中來。
銀瞳嚴格來說是偏重於近戰的,精神力方面雖然出色,但是往往只靠著從夢魘坐騎那裏掌握的技巧才能應用起來。除了成年時吟唱召喚術之外,沒有坐騎的銀瞳似乎只能充當肉盾來使用。這種在別人看來已經習以為常的事實,在鮑嘉看來則是覺得有些可笑。
少年時的鮑嘉和普通的沒落貴族子弟沒什麽區別,性格上不但敏感得很,而且自尊心強到了幾乎是過分的程度。他並不想把自己的將來賭在將來跨位面召喚而來的那匹坐騎之上——
即使能招來壹頭人形夢魘,那又能怎樣呢?
汲取精神力,進化成羽翼騎士?
那些不勞而獲來的東西,和自己出生時起就擁有的貴族身份,有什麽分別?
鮑嘉無法改變自己天生就是銀瞳的事實,但是他至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無論是放棄盔甲和劍盾,還是研究音樂類法術,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現在這個佐羅冒險隊就是在如此的情況下創建起來的,而鮑嘉的努力也並非毫無收獲。在經歷了無數次試驗和實戰之後,他發現小提琴這種樂器是最適合自己的。傳說裏愛琴侵略者中的比蒙壹族,他們的祭司就可以運用各種樂器來給自己的歌力增幅。
在今天這種特殊狀況下,純粹依靠武力已經不可能戰勝眼前的敵人了。依靠拉動小提琴發出精神攻擊,是鮑嘉能夠想到的唯壹出路。
隊員們在對付小型魔瑞亞水蛭的時候消耗過大,此刻能夠發出類似攻擊的只有他。剛才巨型水蛭出現時的那陣精神波動提醒了他。魔神耐奧祖是公平的,眼前的變異奧獸就算魔武雙修,但是他總會有弱點,至少從法術控制上來看,眼前這個大的魔瑞亞水蛭雖然比小的強了不少,但是相對於其他方面來說,增加的比例卻是遠遠不及。
如果精神攻擊還對這個怪物無效的話,那麽就是命中註定佐羅小隊要全滅在這裏了。
幸好這種最悲慘的狀況並沒有發生。
潭水中的那頭魔瑞亞水蛭本來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而且它在回收了小的那頭屍體之後,已經開始緩緩朝著岸邊移動過來了。佐羅小隊的女性戰鬥員們雖然勇猛,但還是架不住節節敗退。
直到鮑嘉的小提琴聲響起之後,壹切都變得不同了。
巨型水蛭的身體猛地顫抖了壹下,那雙澡盆大的眼睛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訝之色,冰晶的發射幾乎是瞬間就停了下來。緊跟著沒幾秒鐘,幾十根觸手的揮擊也慢了不少,命中率也開始變得沒譜起來。雖然它努力想朝著鮑嘉揮動過去,卻基本上次次落空。偶然有甩到鮑嘉附近的,卻被早已經明白過來的女性銀瞳們合力接了下來。
魔瑞亞水蛭本能地憎恨小提琴那尖利的聲音,在它聽來那簡直比冰塊間相互摩擦發出的刺耳嘯叫還要討厭。而且鮑嘉的小提琴聲中,還加上了他的精神力。這股力量隨著提琴聲壹起,很容易地直接攻入了巨型魔瑞亞水蛭的腦部。後者就算把自己的二十根觸手全部揮動起來阻擋,也完全無濟於事。
其實要想避過這種攻擊很簡單,只要潛進潭水中遠走就好了。雖然水面下也許依然能聽到聲音,不過聲音在水中傳播終究比在空氣中要困難得多,附帶的精神力量也是壹樣。
但是這只巨型變異魔瑞亞水蛭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它寧可用自己的低沈吼聲來對抗鮑嘉。先前被佐羅冒險隊幹掉的家夥明顯是它的孩子,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即使對面那個銀瞳的攻擊古怪了些,它也必須要幹掉所有兇手才罷休。
而鮑嘉這邊,需要用樂器來增幅精神力的唯壹缺陷就是,如果沒有小提琴的輔助,他自己能外放的精神攻擊幾乎等於零。全心全意的演奏之下,他的腳下就不能挪動了。他倒是抽空用眼神示意那些女性隊員們先走,但是大家都不傻,這種情況下誰也不肯離他而去。
那幾十根觸手的轟擊總有偶爾打準的時候,如果所有人都走了,那麽僵持的局面實際上很快就會被打破。鮑嘉的小提琴聲雖然能夠穩穩壓住魔瑞亞的吼叫,但是對方的體型太大,純靠精神攻擊無法造成多少實質性的傷害。
而且在這種古怪的交鋒中,那巨大的變異怪物也開始學著將精神力集中到吼聲裏了。因為它發現這樣做似乎可以減輕那尖利聲音對自己的攻擊。雖然魔瑞亞水蛭在這方面沒什麽天賦,但是總比壹開始毫無反抗要強得多。
這麽壹來,鮑嘉臉上的表情開始陰暗起來。他自己剛剛經歷過壹場大戰,就算精神力上撐得住,體力上卻恐怕頂不住多久才對。整個冒險隊的作戰人員全集中在這裏,就算現在分人去求援,恐怕也有些來不及。急躁之下,很容易就拉出了幾個雜音。變異水蛭的觸手也趁這個失誤揮過來好幾次。
他倒也嘗試過盡量在不影響小提琴演奏的情況下慢慢後退,可對面的敵人很快識破了他的意圖。在鮑嘉後退了僅僅壹兩米之後,那巨型變異水蛭居然放棄了嘶吼,直接又用眼睛朝著岸上拼命發射冰晶起來。
這番突然襲擊之下,盡管怪物那邊看起來表現的十分痛苦,佐羅隊這邊也同樣手忙腳亂,幾個專門掩護鮑嘉的女銀瞳還險些掛了彩。等於雙方都沒有討得了什麽好去。照這樣看來,如果鮑嘉想用這種方式逃跑的話,恐怕會換來對方的全力魔法轟擊。就憑著現在佐羅隊的戰力,很可能根本頂不住。
同樣,如果變異魔瑞亞水蛭那邊想再朝著岸邊挪動的話,鮑嘉這邊也會加大提琴聲和精神力的輸出。往往怪物也堅持不了幾秒鐘,又只得趕快退回去,把聽覺器官重新浸回水面以下。
局面也因此再度陷入了僵持。兩邊固然是都漸漸不耐煩起來,卻也沒有什麽打破僵局的辦法。
巨型變異魔瑞亞水蛭的吼聲越來越低沈,但音量卻沒有小下去。鮑嘉不停揮舞琴弓的右手已經開始有些吃不住勁了,當初壹擊殺死小型水蛭對他來說,負擔也是相當大的。
勝利的天平,就在佐羅隊所有人的不情願之下,開始朝著對面傾斜了。
外篇二
【第壹章】
沒有人懂得德爾薩第壹眼看到天上的香帕是什麽樣的壹種感覺,在暗罵壹聲歐比斯拉奇之後,忍住吟詩的沖動,牛吟般呼吸空中濕潤的空氣,雖然被他吸進去的蟲子在鼻孔裏瘋狂掙紮哀求,但他依舊丹田吸氣,如此的貪婪。
他的身後,是壹個漆黑的大洞,洞口似乎有著某種結界,結界的另壹邊,和他同樣膚色,同樣樣貌的東西用驚恐、羨慕、嫉妒……那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德爾薩。
洞裏的東西很多,但沒有壹個敢穿過來。
雖然香帕的紫外線讓他雙眼變成白色,不能視物,但是當德爾薩回頭望向漆黑大洞裏的那些家夥時,他臉上仍掛著壹絲抹不去的微笑,調侃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卻用鼻孔去尋找光明,不過,總比在地底的世界裏沒有壹絲光明來得強,難道妳們真的不和壹起來?”
今天十六,俗話說十五的香帕十六圓,在香帕最亮的壹瞬間,五十年壹次的元素潮汐正式達到狂暴的地步,在這個最高點,暗夜精靈王儲中唯壹的男子,德爾薩,被那群為他爭風吃醋的王儲秘密協議下,強行行剝奪王儲稱號,流放到地面——這只是官方說法。
壹個男人可以引起壹個種族的集體械鬥,這徹底顛覆了本性屬淫暗夜精靈的理念——暗夜精靈的女人不可能為任何壹個男人而忠貞,也徹底粉碎了暗夜精靈對金槍不鬥水蛇腰的認知。
當時,那些未來的女王達成同盟,壹致認為德爾薩是俊顏禍水,每個人都柳眉豎,大胸抖,拍著桌子,嬌啼說要殺了德爾薩。
可德爾薩在府中撫琴,演唱自己譜寫的新曲,還沒有收到最終要處決自己消息的時候,各位未來女王,也就是後來的祖母派遣自己最心腹、最機靈的隨從跑到德爾薩府中送信。
信中只是寥寥幾個字:有人要殺妳,念君,思君,速逃。
德爾薩將信依次排開,不多不少七封——地下世界的暗夜精靈恒定八位王者,除去德爾薩,還有七位。
德爾薩帶著嘴角那絲從未褪去的笑意,漆黑的眸子驟然壹個收縮,桌子上的七封信化為灰燼,記住,是沒有壹絲灰塵,根本不存在的那種。
隨後,他聽著外面唇舌之戰,聽著外面兵器交鳴,聽著無數暗夜精靈臨死前的哀鳴,笑意殘存的臉上淌下清淚,他開始彈奏用夢魘的尾巴毛和石像鬼翅膀頂端最纖細的骨頭組合制成的樂器,這也是他的創造發明之壹。
美妙的音樂似乎剔除暗夜精靈心中不少憤怒、嗜血的情緒。
所有人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武器,因為根本沒有天空的地下竟然下起絲絲細雨。故意姍姍來遲的七位暗夜精靈王儲伸手感受雨絲的濕潤,這壹次,她們眼裏的情誼退卻,隨之而來是絕對的毀滅。
德爾薩要殺。
普通的暗夜精靈不懂這代表著什麽,即使是暗夜精靈裏面的祭祀也不懂得這後面的意義,但這不代表各位王儲不知道。
——平息怨氣的是戰歌,空中的雨絲是魔法的產物。
也就是說,暗夜精靈裏面出現壹個戰歌、魔法雙修人物,更加讓她們感到無法忍受的是這個人竟然是王儲,而且是讓自己珍愛,讓自己不想與任何壹個人分享的德爾薩。
可她們沒有辦法不分享,因為德爾薩曾經壹天晚上連跑七座王儲行宮,換之而來的是七位王儲壹天沒有下床行走,而德爾薩卻悠閑的撫琴出遊。
在出遊過程中,暗夜精靈宮廷野史收錄官有采訪德爾薩,詢問德爾薩是不是真的這麽強悍,畢竟壹個神話被打破了。
當時德爾薩撇了壹眼記錄官,只說了壹句話:這事我常幹。
那壹年,暗夜精靈評選出來的最流行語言就是這壹句——這事我常幹。
不過,這些野史並不足以讓王儲們殺死能夠讓自己滿足的德爾薩,讓她們動殺心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當她們被無數暗夜精靈中選出來,直至脫穎而出,成為王儲。入住王儲專用的府邸時,她們莫名接收到壹段奇怪的信息,在收到這段信息之後,她們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意識清醒的從府邸裏壹個根本不可能想到的地方,看著自己的雙手拿出壹卷羊皮。
那是只有女性暗夜精靈體質觸摸,才能顯現出字體的魔法羊皮紙。
上面說:當暗夜精靈出現壹位男王儲,當金槍不敵水蛇腰成為過去式,暗夜精靈就到了問鼎光明大陸的壹天。(在暗夜精靈的世界裏,地下的世界,是黑暗的,而上面的世界,是光明的,所以稱之為光明大陸。)
年少多汁、欲求不滿的王儲們顯然不相信這個預言,為此她們做了嘗試,嘗試的結果讓她們十分的驚訝和滿意,在那壹浪接壹浪的洶湧澎湃中她們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所有的壹切,仿佛發自靈魂的呻吟的同時,她們認為自己應該為這個男人而活。
可是,在暗夜精靈的世界裏,愛只能用來做草紙。
她們想象得到在成為德爾薩後宮裏壹員之後淒厲孤獨的日子,她們每個人鬥想獨占德爾薩,而獨占的唯壹方法是將其他六個王儲抹去,於是她們發動了戰爭。可戰爭最終的結果是她們所不能,也不敢接受的。
在擁有德爾薩,問鼎光明大陸和安心做王儲,享受榮華富貴之間……
女人是短淺目光的代名詞。
於是……
德爾薩成為犧牲品,他對此沒有任何怨言,他帶著那絲抹不去的微笑,看著默默進入自己府邸滿臉決裂的王儲們,從她們面前掠過的同時在其耳邊輕輕的呢喃:“我會想妳的?”
幾位王儲似乎聽到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是在自己身體裏。
“就地處決。”
其中壹位王儲貝齒緊咬,身體更是像冬天裏沒東西裹身體的地精,發抖不已。
“其實我們可以擁有更完美的天空。”
德爾薩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失望的表情讓王儲們粉碎的心被糅在了壹起,又狠狠砸碎,痛苦讓她們不敢看德爾薩漆黑的雙眸,在眼睛閉上的壹瞬間,兩行黑色的淚水順著臉龐留下。
德爾薩府邸門口猛的迸發出驚呼,當王儲們睜開眼睛的時候,德爾薩身下是壹只青色的怪鳥,帶著他在不算天空的空中翺翔。
見到如此幾位王儲並沒有下令追殺,而是像灘爛泥壹樣呆坐在用青石壘起的地面,腦中只是壹個勁的回蕩在肉體碰撞的當兒壹個男人在自己耳邊深情的呢喃:如果有壹天,我們能夠站在光明大陸,貪婪的呼吸濕潤充滿生機的空氣,我壹定用青鳶帶著妳在空中翺翔。
追殺德爾薩的行動,在幾個女人呆若木雞的狀態下開始了,幾乎不需要自發,所有男性暗夜精靈對德爾薩參雜著壹種崇拜而又惡心的感覺——他們認為德爾薩肯定用了什麽壯陽藥,因為那可是七位女王啊,暗夜精靈裏最強悍的女人,歐比斯拉奇。
這種感覺在王儲們發布殺死德爾薩的命令之後,變為“德爾薩是男性公敵”。
【第二章】
逃跑的過程中德爾薩表現得很悠閑,他用焱系魔法燒烤追蹤者的鼻子——熒光匹格作為食物,用讓人心顫的歌聲安撫被秘法註射過類似狂化光環效果的地底黑狼,最終憑借對元素的感知,費力地讓看守通向光明世界大門的三頭地獄守護者沈睡,之後德爾薩終於穿過了潮汐屏障。
詭異的壹幕發生了。
除了德爾薩以外,透過結界,在見到光明大陸的壹瞬間,所有的暗夜精靈發出自己都不理解的音節,而步伐卻帶著猶豫,生怕眼前所見到的綠色,香味,微風,還有田野裏蛐蛐的鳴叫僅僅只是幻象。
德爾薩走在最後,表情很嚴肅,嘴裏念念有詞。
香帕畢竟是愛琴大陸的產物,那些沖在前面的暗夜精靈在香帕的照射下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在燃燒,類似註射了超量海洛因的翻版,分不清自己是幸福的呻吟還是痛苦的哀鳴。
隨即壹個個暗夜精靈被壹股很大的力量丟著穿過結界。
當他們感覺靈魂回到身體裏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外表布滿烈火的痕跡,於是出現了先前的壹幕,所有暗夜精靈畏縮的在結界之後,看著眼睛瞎了的德爾薩逐漸消失在自己眼簾,無能為力。
無壹例外,所有暗夜精靈左臉寫著佩服,右臉寫著羨慕,雙目裏寫著崇拜。
這壹天,暗夜精靈仿佛都變得不正常,不像暗夜精靈了,狡猾代名詞的他們越過讓靈魂感到驚悸,仍在熟睡中的地獄守護者,回到地下世界,對王儲們說:“他穿越了,我們逃回來了。”
暗夜精靈說了實話,如同見到亡靈壹樣稀奇。
頓時德爾薩的儲宮裏嬌啼連連,就仿佛自己死了丈夫。
不過也是,她們眼裏這些暗夜精靈似乎被焱系魔法由內至外燒烤過。
參照史書上的記載,她們得出壹個結論,德爾薩肯定是因為自己傷了他的心,為了不讓自己難做,所以選擇迎接黎明的來到。
愛琴大陸的黎明,無疑就是暗夜精靈的噩夢,長年累月在地底生存,從來沒有見過帝波羅的他們面對這個火熱的帝波羅之時,唯壹的結果就等於放在燒烤架上的嫩肉。
這似乎證明愛琴大陸的種族永遠不缺乏詩史級的英雄,被流放的暗夜精靈也曾經再次來到愛琴大陸,可惜最終的結果都是倒在香帕和帝波羅的下。
德爾薩死了。
女人的嫉妒徹底喪失了讓暗夜精靈改寫歷史的機會。
從某種層面來說,的確,德爾薩死了。
似乎所有暗夜精靈的記憶中的德爾薩唯壹豐功偉績是耕耘在各位王儲身上而不知道疲憊,但他們卻不知道德爾薩除了政治需要的耕耘之外,其余的時間都在學習八張羊皮紙上面的知識和試驗如何讓暗夜精靈適應帝波羅。
當早上升起的帝波羅光芒照射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的眼眶濕潤了。
除了表皮漆黑的肌膚變得白皙,除了自出生便存在的熒光紋路消逝不見,德爾薩可以感受帝波羅的溫暖而沒有像其他同類被灼傷——最開始在香帕下面的失明只是暫時性的,很快他就適應了。
歐比斯拉奇,德爾薩在心中咒罵的同時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去壹趟,但想到被迫成為人形打洞機和對未知的探索之間,他最終選擇了後者。
他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
暗夜精靈本性多疑狡詐,但對於光明大陸的渴望卻是恒久不變的,其實每壹屆祖母都會有殺光所有黑暗精靈裏男性,穩固政權的想法。而當她們靡離人世的時刻,卻想著為什麽暗夜精靈裏沒有壹位男王儲。
實際上,未來的祖母們並不知道,繼位的時候,每壹張羊皮卷都有兩段信息,壹段是為暗夜精靈女性體質準備,而另壹段,卻是為暗夜精靈男性王儲準備。就和其他王儲繼位壹樣,德爾薩也有觸摸到羊皮卷,羊皮紙上毫無保留的記錄了王儲們對各種魔法、戰歌、武器、戰技、魔寵等各方面的領悟。羊皮紙的最後,清晰註明說:每壹屆的祖母都會將各自的領悟記載在羊皮紙上。
女人有時候的確很難得理解。
而這也是他夜夜笙歌,性命不顧的原因。用很獸血的話來說:精神的充實足以彌補肉體帶來的摧殘。
他之所以不回去是因為他懂得,女人是容易過期的動物,先開開心心的玩上壹圈,等那些女人人老珠黃自己再回去,拿回控制權來得更容易些。
“無非就是再打打洞,吐幾口濃痰而已。”已經對幾位王儲肉體麻木的德爾薩獨自嘟囔著定下了計劃。
於是,他的愛琴大陸的冒險之旅也就正式開始了。
他的面前是壹片原始森林,按照羊皮紙上的記載,人煙稀少的地方壹般生存著魔獸,沒有忐忑,相反還有些期許。
“外面的世界壹片茫然,我就像壹個剛出生的孩子。”將愛琴大陸所有職業想過壹遍,最終決定做壹個遊吟詩人的德爾薩在心中醞釀自己的歌詞,耳邊傳來壹陣低沈的咆哮。
很顯然,出現在德爾薩不遠處的是壹只魔獸。
不過……
顯然這只魔獸的智商不是很高。
“智慧高的魔獸對未知的危險更加清晰,而這只沒有。”德爾薩忠實地參照羊皮紙上的信息來推斷這個世界,他召喚出自己在地下世界捉到的寵物,那只載他翺翔的青鳶。
青鳶是鳳凰的獸親,只不過鳳凰可以重生,而青鳶屬毒。相傳,青鳶生來的任務是殺死鳳凰。
德爾薩的黑幽黑暗法術配合青鳶的劇毒在地底殺死過不少強大的魔獸,雖然這只咧嘴不已的家夥像是壹只風系巨狼,但德爾薩只看到壹只螞蟻,略微強壯的螞蟻。
黑幽黑暗法術裏除了施法者,沒有人的雙目能夠視物。當然,施法者的寵物不在此之列。
德爾薩嘴角再次浮現出那絲迷死人不償命微笑的時候,他的周圍已經出現漆黑的濃霧。
似乎擁有生命的濃霧並沒有因為帝波羅的存在而黯淡,而是張牙舞爪,不知不覺已經將風系巨狼所包裹。
巨狼膽怯了,微不可聞的移動了壹下自己的前爪,這個小小的細節被德爾薩捕捉到了,只是瞳孔的收縮,與其心靈相同的青鳶發出壹聲清脆的鳴叫,響徹天際。
青鳶的身軀在漆黑的濃霧中滑過壹道碧綠色的影子,這壹次,它決定用速度來洞穿這只風系巨狼的身體,它要以巨狼的鮮血來祭奠祖先,告訴祖先,千萬年前被鳳凰驅趕到地底的青鳶終於回到了久違的家鄉。
沒有任何的懸念,風系巨狼象征性的張口吐出壹道風刃便被青鳶沖進了自己的巨口,這是它在愛琴大陸發出的最後壹道魔法,隨後它都沒來得及發出任何的嘶吼,青鳶如鋼鐵般堅硬的翅膀已經將它內臟絞個粉碎。
看到青鳶仿佛發情壹樣的表現,德爾薩表現的十分不滿,嘟囔著說:“蜂油烤全狼被妳報銷了。”
話還沒有說完,破體而出的青鳶意識到這是愛琴大陸,小眼睛裏寫著興奮,輕鳴著向他沖了過去,嚇得德爾薩掉頭就跑,邊跑邊怒吼:“停住,停住,歐比斯拉奇,如果不是晚上看不清楚,摸了壹把紅中跑到另外壹家被發現,爺還在地底世界瀟灑呢,聽到沒有,歐比斯拉奇,別靠近我,我看到血犯暈。”
由此不難得出兩個結論:
其壹德爾薩號稱自己捕捉到這只青鳶的事實有些水份,畢竟沒有人見到主人害怕自己寵物。
其二德爾薩像喪家犬被趕到愛琴大陸,是他自找的。
至於這次事件的最後結局是德爾薩趁青鳶興奮的當兒,躲在樹後,給了青鳶壹悶棍,隨後找來樹杈將青鳶叉住,丟到了小溪。
“精靈是森林的孩子。”
這是羊皮紙上的壹句話。
基於這壹點,德爾薩才隨意將青鳶丟進了小溪,任由青鳶身上已經變為黑色的鮮血順流而下。
青鳶本毒,幾乎只要接觸過它的生物都會染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疾病。更有趣的是只要它願意,甚至可以在空氣中散播毒素。而解開這些根據接觸種族不同中毒的模樣也是千奇百怪的方法只有壹個,壹個讓人感到屈辱,卻為了活命而不得不做的方法。
“傳說中青鳶的糞便可解萬毒。”
在地下,德爾薩帶著青鳶打倒挑戰者之後悲天憫人的面孔總會說這句話。而青鳶仿佛和德爾薩心靈相通似的,總是翹起羽毛,拉出白色稀爛的鳥糞。
“我的鳥習慣性便秘,不好意思。”德爾薩像謙謙君子,有著不像暗夜精靈的誠實。
他的誠實謙虛和君子行徑是他成為八大王儲之壹的必勝法寶。
【第三章】
既然說到精靈和暗夜精靈,就得提壹下他們之間的外表和個性。
精靈很白,耳朵很長,冷漠,不喜與人接觸,向往大自然,壹切隨遇而安。
而暗夜精靈很黑,耳朵不長,性淫,狡猾,崇尚毀滅,壹切習性都是以這個基調出發。
以上不難看出,暗夜精靈和精靈之間的仇恨即使泰穆爾拉雅雪山融化也不能化解。
作為王儲之壹,德爾薩也不例外,相對於那些普通的暗夜精靈來說,他知道的秘辛更多,這也使得他對精靈的仇恨更加深。
如果說先前來到愛琴大陸茫然不知所措,那麽現在他有了壹個目標,尋找精靈,報復精靈。至於報復的方法,德爾薩不喜歡血腥,德爾薩更加不介意犧牲自己的肉體,讓暗夜精靈的種子在精靈體內綻放。
帶著這種淫穢YY的情緒,德爾薩敏銳的聽覺聽到有東西倒地的聲音,不遠,最多幾十刀的距離。
躍過遮擋視線的樹木,他看到壹個仿佛人類小孩身高的比蒙倒在地上不停抽搐,高高的白帽子邊沿露出兩個麻花辮子的尾梢,壹身黃色小碎花花紋的上下連體長裙貼身的包裹住身體,腳上沒有鞋子,赤腳沾滿泥巴。在她的身邊,是壹個取水的容器。
德爾薩沒有片刻猶豫,三兩下縱身回到青鳶處,將不知死活的青鳶拖到岸邊,兜裏掏出和胖大海壹般大小、形狀的東西,另壹只手壹個響指,指尖驟然出現壹縷青色的火焰。在火焰的烘烤下,胖大海形狀的東西飄蕩出壹陣白色的煙霧,眼見青鳶鳥嘴上的鼻孔幾個擴張,小小的鳥眼睜開了。
青鳶沒有質問為什麽打昏自己,而是像癮君子見到了毒品壹樣,甚至翅膀都沒有去拍打,因為只要拍打,那些白色的煙霧就會散開。
“把妳丟到小溪清洗的時候沒有想到這裏竟然還有比蒙,借妳點鳥屎解下毒。”
德爾薩扣著鼻屎,壹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出這番話的。
青鳶聽聞大翅壹揮,地上散發白色煙霧的胖大海咕嚕咕嚕滾得老遠,此時空中也出現類似水的波紋,德爾薩見狀壹個縱身,人在空中大聲喝道:“坎帕斯在上,爺供妳吃供妳喝,現在還供妳抽,只不過找妳拿點鳥糞救人,就拽三拽四,好,妳走,走了以後就不要回來。”
青鳶劃出壹道弧線,十分輕巧的躲過德爾薩,向著波紋出現處瀟灑地飛去。
“本來還準備找那個比蒙詢問哪裏有鳳凰的,看樣子可以免了。”
落地後德爾薩的嘟囔讓青鳶聽到,德爾薩只感覺壹片樹葉在青鳶破光速的帶動下,輕松在自己的臉上開了壹個口,就再也看不到青鳶的影子。
等到他幾個縱身越過林子,看到的場景讓他忍不住嘔吐——任何人看到壹只鳥屁股對著別人臉蛋,正不停運氣拉著鳥屎,都會和德爾薩壹樣,那可是如雨的壹拓壹拓……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德爾薩將倒在地上,雙腿抽搐不已青鳶旁邊的小半身人丟到小溪裏,壹番擺動之後,漆黑的河水逐漸恢復往日的清澈。
小半身人連嗆幾口水之後,咳嗽著醒了過來。
“謝謝。”小半身人意識到是德爾薩救了自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仍舊下意識用小手攏了攏黃色小碎花花紋連體長裙的領口,裏面是壹抹白皙。
“不要害怕,我只是個遊歷四方的遊吟詩人,這是我的夥伴。”德爾薩很紳士的說著,但腳下狠狠踩住青鳶的鳥爪,轉了壹個壹百八。幾乎脫肛的青鳶只能無聲的用怨毒的鳥眼看著德爾薩,祈禱這貨有壹天落到自己手裏。
“妳們這是去……”白癡遇到白癡,小半身人好像根本不知道滿眼怨毒的鳥兒是什麽品種,很江湖的壹臉戒備問。
“泰穆爾拉雅雪山。”德爾薩的眼神很向往,仿佛這裏離泰穆爾拉雅雪山很近似的。
“可這裏是百令山脈。”終於聊到自己知道的話題,小半身人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妳們走錯了方向,如果繼續在森林裏行走,就會到達墨晶山谷。”
“喔?”德爾薩已經開始思索想辦法搞壹份愛琴大陸的地圖。青鳶眼裏露出壹絲溫柔,因為小半身人用了“我們”這個詞匯。
“據說那裏有精靈的存在。”小半身人壓低聲音的話兒讓德爾薩瞬間將地圖範圍縮小到墨晶山谷。
“還有不死鳥的存在。”這句讓屁眼壹陣疼痛的青鳶眼裏掉出了淚水,將地面腐蝕出壹個又壹個小洞。
“不好意思,我以前總在人類的國度混飯吃。”德爾薩很含蓄的表露自己的淺薄。
“妳是亞精靈吧。”小半身人終於確定這個大家夥沒有任何殺傷性武器的特制,放開了衣領,向德爾薩敞開壹抹白皙,同時伸出了雙手:“我是霍比特半身人。”
“懂得烹飪的那個?”接連的逃往讓德爾薩最近沒有性生活,那抹白皙讓他頭腦有些亂,最後他終於在腦海中搜索到這個種族的資料,但他仍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實話說,他想女人了。
這個表情落在霍比特半身比蒙眼裏,讓她更加堅信德爾薩吃過自己族人調制的食物,她慷慨的拍著對於自己體型來說,完全發育正常的胸部:“為了答謝妳的救命之恩,中午這頓算我的。”
於是,德爾薩提著鳥腿,跟隨這個小半身人回到了她的部落。
在愛琴大陸,有幾件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
其壹是半身人的好客,其二是精靈的冷漠,其三是人類的奸詐,其四是獸人的強壯。
所以除了長老看到德爾薩提著的青鳶,臉上肌肉彈了彈棉花以外,其他的半身人都顯得很友好。
在德爾薩講述自己為什麽會跟隨小半身人來到這裏的原因之後,所有的半身人發出壹陣抽氣聲,隨即非要拉著他到自己的家裏吃飯。德爾薩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救的是長老的掌上明珠。
顯然到他們家吃飯是不可能的。
在小半身人目光的註射下,所有的半身人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過在小半身人端上壹碗又壹碗自己調制的美食,其他的半身人也敲響長老家的大門,帶來了自己的午餐、餐後小點和自己的過中小點,於是,在適合霍比特半身人身材的房子裏,盛情難卻的德爾薩豪放的舔了所有盤子。順帶的,青鳶也享受了有心半身人為它調制的油炸蚱蜢和拉絲菜青蟲。
酒足飯飽,長老也出現了。
老貨用木頭拐杖敲著花崗巖地板催促所有半身人說:“貴客吃飯後需要休息,整天鬧哄哄的,沒有片刻安寧,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德爾薩出奇的沒有說話,他的嘴角凝聚壹絲淡淡的笑意,看得小半身人娃娃臉壹陣春心蕩漾,但在父親威嚴目光下,她還是選擇離開。
很快房間空無壹人了。
本來準備吃喝閃的德爾薩等著長老下逐客令,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自己無法站立的房子裏,老貨竟然丟開拐杖,“啪”的壹聲跪在自己面前,鼻涕眼淚壹路亂淌,德爾薩急著攙扶老貨,壹個不小心腦袋將房頂穿了個洞,好不容易摸到長老,沒料老家夥令死不起身,口中還說:“救救我們村子吧,我願意把女兒嫁給妳。”
這話讓德爾薩壹陣目瞪口呆,這話讓大門“吱吱”著響,這話讓壹個小半身人臉色犯紅心如鹿撞。
“麻煩我來搞定,妳的女兒我不要。”德爾薩正義凜然抹去腦海裏那壹絲白皙,回絕了長老。其實是因為他想到做愛做的事兒的時刻對方就像壹個無尾熊掛在自己身上,就沒了感覺——無法摸到咪咪。
不過這壹切小半身人並不知道,因為她已經跑到很遠的地方,找到壹朵大花,揪著花瓣,心裏念叨:“我嫁,我不嫁,我嫁,我不嫁……”
【第四章】
小半身人願不願意嫁給德爾薩,德爾薩不知道,但他從長老的口中,知道了究竟是什麽東西威脅這個村子。
戰神坎帕斯對德爾薩和青鳶開了壹個大大的玩笑。
原來墨晶山谷真的有壹只盤涅的鳳凰,鳳凰祥瑞,為迎接新生命的誕生,墨晶山谷周圍出現很多朝拜的魔獸,於是居住在山谷旁邊百令山脈的霍比特半身人種植的食材遭殃。
曾經有比蒙這樣形容過霍比特半身人的饞嘴:“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品美食,兩者皆可拋。”
由此不難看出霍比特人對食物的癡迷。
“留我的晚飯。”
拿著長老給的地圖,聽長老大概講解了壹下具體情況,德爾薩瀟灑的丟下壹句話,沒有猶豫的踏上了征途。
德爾薩有心像愛琴大陸的種族壹樣活著,他想徹底忘記自己暗夜精靈的身份,融入愛琴。
但在此之前,他得做壹些事情。
例如當初的承諾。
如果墨晶山谷有壹只盤涅的鳳凰,那代表那裏絕對有精靈的存在,更何況盤涅的鳳凰代名詞就是鳳凰蛋,德爾薩當然不介意擁有兩只青鳶。
精靈冷漠,那只是外族對待精靈的看法。
對待族人,精靈那是相當的好。
德爾薩回憶羊皮紙上面的知識,記憶驟然停止,他鎖定了壹個十分有用的技能:偽裝術。
在地下的世界裏,德爾薩知道自己肩負的使命,綜合八張羊皮紙的知識,最終創造出暗夜精靈能夠在帝波羅和香帕照射下安然無恙的永久加持魔法,為了這個魔法,涉獵的知識量是其他人無法想象的。所以這個家夥成為八個其中的唯壹壹個,情理之中,理所當然的。
所以他掌握壹些秘辛的魔法,也是情理之中,理所當然的。
先前小半身人所說的,妳是壹只亞精靈,“亞”的含義就是雜交。
精靈本是無性繁殖,每壹個精靈都是生命之樹孕育的果實,而所謂的父親、母親的說法,是那些年長的精靈在果實即將炸裂的時候,靜靜守候,接引的後來精靈對接引自己精靈的稱呼;所謂的兄弟姐妹,也就是指同時期出生精靈的稱呼。
而精靈的男性和女性,這完全取決與精靈對美的認識,如果壹個精靈認為強壯是壹種美,那麽自然而然變成男性;如果精靈對花草表現出壹種狂熱,那麽她便會蛻變成女性。
造物者是公平的,當精靈擁有了性別,便生出了愛,也有了通過兩性親密接觸,傳宗接代的能力。
讓愛琴大陸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精靈的男性和女性從來不發生交配,也就是說,精靈之間從來沒有產生過愛情。相反的,精靈和外族之間的愛情,倒是時有發生。
於是,精靈與外族的交配,使得愛琴大陸多了壹個新的種群——亞精靈。
精靈排外,這其中也包括亞精靈。
暗夜精靈的偽裝術也不知道是哪個時期的祖母創造的,而且經過壹代又壹代祖母的改良,德爾薩惡毒的推測,改良這個魔法的唯壹原因是因為祖母變幻自己的樣子可以提高和自己交配對象的新鮮感。畢竟暗夜精靈的壽命太長,總是對著壹個花徑、壹個模樣,很容易得審美疲勞。
不管怎麽樣,德爾薩很輕松將自己變成精靈的樣子——德爾薩本身就是精靈,唯壹的變化就是加長了耳朵。
這壹切都在行走中完成,從百令山脈到墨晶山谷,差不多也就半個多小時的路程。
德爾薩雖然變成精靈的模樣,但對於墨晶山谷的精靈詢問為什麽會有陌生精靈的存在他沒有想到托詞,理論上離開生命之樹的範圍,精靈會喪失自己的能力。
“咕嚕吼、咕嚕吼!”
就像精靈壹樣,德爾薩行走的時候,森林裏的枝葉自動讓開道路,腳下的嫩芽變得異常堅硬,完美的偽裝術讓德爾薩沒有傷害森林裏的任何花草,這種近乎於本能的行走中,聽到聲音的他驟然被驚醒,心裏只有壹個詞匯:科摩多戰爭巨獸。
發自內心的驚訝,德爾薩沒有退縮,幾乎是利箭壹樣沖出叢林,他的瞳孔幾乎快要到爆出的邊緣,終於見到羊皮紙上面形容的大家夥。
怪獸的前額有壹個巨大的“T”字型可怕撞角,嘴裏的牙齒就像壹排排整齊的鍘刀,渾身的皮膚皺疊叢生,帝波羅的俯耀下,呈現幽幽的銀色光輝,高聳的兩肋上生著平臺壹般的骨架。
在科摩多戰爭巨獸面前是壹個精靈,近乎與慘白溫潤的精靈和鐵塔壹樣巨獸形成完美的醜陋和美麗的對比,就仿佛壹張抽象畫。
那個精靈是女性,而且是個前挺後翹,凹凸有型的美女。
德爾薩的下體硬了。
根本不需要猶豫,他口中念念有詞,壹股粉紅色的粉末隨著他手指的撚動在空中飄揚,微風忠實執行德爾薩的命令,將粉紅色粉末壹絲不漏的送進精靈完美無暇的香鼻。
“呼吸是造成疾病的最終殺手。”
帶著這個念頭的德爾薩彈飛眼角掉落的鱷魚眼淚,緩緩朝安撫科摩多戰爭巨獸的獵物走去。這是唯壹可以分辨暗夜精靈是否撒謊的證明,有人的時候他壹般控制的很好,但壹個人他不介意嶄露壹下自己的弱點。
“坎帕斯在上,從人類王國遊歷而來的詩人,也是精靈,德爾薩贊美您,為您擁有佛巨人壹般的心腸,迷人的小姐。”
“我聽到花草在巨獸的鐵蹄下啼哭,做這些是份內事。”沒有回頭的精靈美女在科摩多巨獸額頭劃出壹個奇怪的符號,六七米高的巨獸發出動人心魄的嚎叫,消失在不遠爆發出壹團晶芒的地方。
“歐比斯拉奇。”德爾薩瞳孔內壹個晴空霹靂,傳說中的時空裂縫竟然也在這裏,難道真的見亡靈了?
他心生那麽壹丁點的膽怯。
不過,不享受來到愛琴大陸見到的第壹個女人,怎麽都說不過去,更何況對方已經動情了。
“妳是……”汪洋壹般的眸子看著德爾薩說。
“我是精靈。”德爾薩很紳士的行半膝禮,握住精靈美女細小的青筋可辨的溫潤小手,舌尖蜻蜓點水的點了壹下,接著擡頭說:“其實我還是壹位行為學家。”
精靈美女趁機問德爾薩行為學家是什麽,巧妙的掩飾剛才那壹啄帶給心靈的悸動。
“壹般來講無論任何種族有壹定的行為模式,那些魔獸也就不談了,且說比蒙和人類,他們都懂得穿衣服,住房子,壹日三頓,上廁所用草紙開屁股。”敏感粗俗的字眼讓精靈美女白皙的臉上閃過壹抹嫣紅,顯然她聯想到某些成人內容。
“而行為學就是研究習慣性的動作。”德爾薩壹個停頓,眼睛很認真的盯著精靈美女,直到聽聞美女的心跳聲開始雜亂,才接著說:“例如出生的人類懂事之後為什麽總是用左手拿筷子,為什麽睡覺要朝右邊,為什麽……這些都是行為學研究的內容。”
“嗯。”精靈美女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燙,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只聽到德爾薩喃喃,近乎蠱惑的聲音:“其實我已經解開壹個謎團,為什麽精靈和精靈之間不存在愛情。”
“為什……”精靈美女沒有把話問出口,壹個物體粗魯的堵住了她的櫻唇。
隨後的故事少兒不宜。
用寥寥幾個字形容:第壹次世界大戰,開始了。
……
【第五章】
世界變得很美好。
世界突然變得很遙遠。
世界似乎開始扭曲,似乎變得不那麽真實……
……
壹切平復以後,樹木構成的樹屋裏,精靈美女頭發淩亂,身上沒有任何的遮擋物,任由白皙勾人的軀體裸露在外,她十分乖巧的斜臥在德爾薩胸口,丁香小舌在其胸膛肆意的縱橫。
“啪。”
德爾薩的手掌在精靈美女豐臀留下五個手指印。
“哼嗯。”精靈美女借勢用豪乳壹個擠壓,催動樹屋散發芬芳的香味,朝著德爾薩劈頭蓋臉。
“別鬧,思考呢。”
“思考什麽?”上帝沒有笑,精靈美女笑了,她就像壹條美女蛇,不斷扭曲肢體,用各種撩人的姿態刺激德爾薩的身體各個部位。
“我思考已經得出的結論,為什麽會這樣?”德爾薩推開身體滾燙、溪水肆意的精靈美女,額頭皺成“川”字型,“精靈之間之所有不存在愛,是因為每個人朝夕相對,在壹起就仿佛自己的左手摸右手,這種情況下產生愛情才叫見亡靈呢。但是……”他無法理解,暗夜精靈卻仍然沒有愛情。
“精靈不可能離開這裏。”精靈美女沒有因為德爾薩的無情而不耐煩,而是坐在其身後梳理德爾薩的黑發,說:“我們必須得守護時空裂縫,這裏是魔界通往愛琴大陸的通道之壹。”
“守護?”
“大地的力量,萬物的力量。”精靈美女從德爾薩眼裏看到不屑,慢理斯條的解釋:“魔界的生物無法適應這裏的香帕和帝波羅,等到他們能夠適應,估計也是魔族滅亡的時刻。”
“說重點。”德爾薩對於自己已經征服的女人,總是表現的很男人。
“嗯。”精靈美女嫣然壹笑,眼裏露出愛死妳的光芒,說:“威懾力,精靈可以掌控森林,我們可以讓壹片森林突然消失,讓從時空裂縫的魔族暴露在帝波羅和香帕之下;我們也可以讓森林變得稀松,讓片縷陽光灼傷他們醜陋的表皮,讓他們在疼痛悲慘的嚎叫中死去。”
“經過霍比特村莊的時候,聽說這裏有壹只盤涅的鳳凰?”
精靈美女的眉毛跳了壹跳,壹直努力表現的曖昧春意消失無蹤,那聲音好像從泰穆爾拉雅雪山冰封過似的:“妳是為了盤涅的鳳凰蛋來的?”
“妳……”德爾薩臉也黑了,精靈美女的反應讓他知道“鳳凰”這兩個字是精靈的禁忌。
只見他猛的站起,將小木屋撞個四分五裂,任赤身裸體處在帝波羅下,走動幾個來回後,找到了發泄對象,對準棵老樹拳打腳踢。
連番打擊下,老樹發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無可避免的倒下,壓倒壹排花草樹木。
精靈不會破壞公共設施,特別是花花草草,不過精靈美女沒有見到暴怒中的精靈。
“我不打妳,並不代表我可以忍受妳對我的置疑。”宣泄完心中怒火之後,德爾薩撿起衣服,頭也不回的離開。
“我知道錯了。”
這句話深得德爾薩的心,他頓住,凝視了老壹會,壹字壹句的說:“妳以後還會不會這樣?”
淚眼朦朧的精靈美女連連搖頭,隨著動作,胸前兩顆肉丸隨之跳動,德爾薩不小心又硬了。
“我代表坎帕斯來懲罰妳。”
德爾薩嘴角的弧度泛起了又壹番高潮。
……
樹木壹陣蠕動,壹個小木屋在花草樹木的編制下,又成型了。
……
第二次世界大戰散場以後,精靈美女枕著德爾薩極具爆發性線條的胸脯,開始講述盤涅鳳凰的事情。
那只鳳凰估計是快要盤涅的時候飛到墨晶山谷的,傳聞愛琴大陸有許多守護神獸,作為抵抗魔族入侵的中堅力量,他們許多跟隨主人奉獻出自己的生命,而活下來的繼承先輩的衣缽,守護愛琴大陸,等待下壹次大戰的來臨。
這裏離時空裂縫最近,所以它才來這裏盤涅。
很多人類的大法師和比蒙祭師不知道從哪些途徑得到消息,最近這段日子不少人類法師、雇傭兵、比蒙等各種族出沒在墨晶山谷,煩不勝煩。
“我以為妳也是其中之壹,但是……”精靈美女將頭深深紮進德爾薩懷裏,“我相信妳不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德爾薩心中還有最後壹個疑問,或者說根本不是疑問,他只是想聽精靈美女自己親口說出來。
“妳怎麽知道這麽多秘辛?”
“我是精靈女王。”
德爾薩楞了楞神兒,咧開嘴笑了。
“聽妳這麽壹說,我倒是想擁有鳳凰蛋了。”德爾薩思量片刻,開門見山的丟出壹個輝煌光環,光環籠罩在精靈女王身上,她感到身輕如燕。
“薩滿祭祀?”精靈女王眼裏寫著驚駭,語調裏充滿恐懼:“精靈薩滿祭祀。”
“泰穆爾拉雅雪山的雪精靈,壹個被愛琴大陸所遺忘的種族。”德爾薩嘴角壹絲苦笑凝固,讓側面的精靈女王看起來很有雕塑感,“山上的雪蓮花枯竭,我是最後壹個,來到這裏,是為了生存。”
“精靈歡迎妳。”精靈女王的母性迸發,被豪乳包裹的德爾薩想到了壹個新的姿勢,假意擠出兩滴眼淚的他決定等回霍比特村吃頓白食後再來嘗試嘗試。
“精靈排外,我拒絕。”精靈女王聽到正準備說什麽,但德爾薩壹句話讓她找不到北。
“所有精靈裏,只要妳知道我,就夠了。”德爾薩漆黑眸子裏滿是溺愛,精靈女王白皙臉頰掉落白霧環繞的冰冷的珍珠,這是精靈愛到極至的表現。
“我要為妳生個孩子。”
“壹個不夠,最少壹打。”德爾薩眼裏閃過壹絲激動,預見不久的將來黑暗精靈占領墨晶山谷的畫面——那全是他的子孫。
“泡妞是壹件浩大的工程,不能急的。”德爾薩見精靈女王壹直顧左言它,回避鳳凰蛋的事情,他決定暫且緩緩。
沈迷在愛欲中的精靈女王教會德爾薩聯絡魔法之後,德爾薩在香帕升起,天微微黑之前趕到了霍比特半身人的部落。
長老家裏,老貨盤坐在炕上正咪著桂花蜜和山澗野果釀制的果酒,壹臉陶醉。
“不會再有魔獸騷擾。”直沖餐桌的德爾薩旁若無人的抓起桌上黃嫩誘人的脆皮野豬腿,壹口咬下,豬腿上的牙齒並不整齊,兩邊略微凹下壹點,這是暗夜精靈和精靈的差異,暗夜精靈上下各有兩只虎牙。
“妳……”
“這裏有道時空裂縫,魔獸從異界過來的,不過有精靈在,沒我什麽事。”德爾薩在雲路紋桌角磕了磕豬腿,使其上面的牙齒印顯得不那麽明顯,做完這壹切,他看著老貨,帶著笑,“我來去的路上看了看,半身人種植的東西沒有絲毫的損壞。”
長老眉梢動了動,不敢開口。
長老閨女走了進來,手裏端著碗猩紅的西紅柿,壹陣蜜香從裏面撲鼻而來。
德爾薩眼睛從長老臉上移開,很男人的想用手偷吃壹口。
“啪……”
小半身人壹巴掌打開。
“飯前便後要洗手,細菌多。”
“喔。”沒有得逞的德爾薩壹臉失落,他看到小半身人打自己的時候,老貨額頭青筋蹦了蹦。
洗手回到房子裏,西紅柿壹片沒少。
“特地為妳留的,西紅柿在鳳凰盤涅的梧桐枝裏捂了壹個小時,切片,再用放養的野生蜂蜜秘法調制,腌了三個多小時,溫補,治結火。”看到德爾薩詢問的眼神,小半身人又加了壹句:“是長老去精靈求來的梧桐枝,只有指頭長短壹點。”
“喔。”
德爾薩應完埋頭奮鬥,“看到”老貨桌子下拳頭捏出了汗,他在心裏笑了。
小半身人也在笑,很甜蜜。
【第六章】
吃幹抹盡,看著壹臉正色,標準小學生姿態的長老,德爾薩打著飽嗝建議壹起出去看看香帕。
“香帕真漂亮。”德爾薩壹臉陶醉,手作刀狀,隨意劃斷碗口大的壹棵樹,在大樹沒有倒地之前,硬生生拔出壹截,很利索地將碗口粗大樹削成兩根略長的牙簽。
“啪……”
細微的牙簽折斷聲在長老心裏格外響亮。
“剔牙不?”
看著小小的牙簽,長老用很神聖的表情雙手接過。
“嗯。”德爾薩愜意地將牙齒縫裏肉絲剔了出來,那略長的四顆獠牙很白,照得長老壹陣炫目。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從泰穆爾拉雅雪山尋找新生活的雪精靈,我們族人只剩下我壹個了。”德爾薩的表情人畜無害,還有些悲意,但長老知道這後面隱藏的是什麽。
“歐比斯拉奇,原來是雪精靈,我代表霍比特半身人歡迎您的到來,誠摯的。”長老彎腰鞠躬,他的眼睛很幹凈,沒有任何的雜質,德爾薩看著撇撇嘴,心道沒有強大武力的威懾,哪裏有此時的和諧生活。
“我只是壹個過客,立誓尋找另外壹座泰穆爾拉雅雪山。”
“妳要走?”
這個聲音不是長老,而是小半身人。
長老的眼睛得很獅子,但在德爾薩只看到壹只憤怒的大貓。
——獅子是萬獸之王,而大貓的爪子只能撓撓癢。
“雪鷹永遠應該在冰雪寒天翺翔,而不是和鳥雀嬉戲。”德爾薩還了長老沒有揭穿自己身份壹個人情。
長老眼裏寫著謝謝,慈祥地安慰雙眼通紅的閨女。
“妳可以做霍比特村子的守護者,我們需要妳這樣強壯的雪精靈,霍比特的美食可以讓敵人成為朋友,難道妳不留戀味蕾戰栗的感覺嗎?”
呼呼風聲讓葉子“嘩啦啦”響個不停。
德爾薩沒有說話,場面頓時沈默。
“我不愛妳。”
在擁有壹村子超級廚師和被揭露身份天天被追殺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當頭壹棒的說法方式讓小半身人轉身向村裏跑去,長老轉身追閨女之前看德爾薩的眼裏是幽怨。
不過,總算是壹個完美的結局。
帶著淡淡的失落,德爾薩向密林深處走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當初青鳶和他簽訂契約其中壹條條款是:如果有壹天能夠重返愛琴大陸,德爾薩必須找到壹只鳳凰。
至於找到鳳凰後面的事情,德爾薩用地底熒光草結出來的海棠果都無法誘供。
更重要的是,羊皮紙記載說鳳凰盤涅的梧桐樹制作出來的馬蹄琴是世界上最好的。
還有,那裏有壹窩的精靈等著他去臨幸。
還有,孕育生命之樹的地方,必然存在生命之泉。
還有……
總之對於精靈,暗夜精靈王儲德爾薩抱有十分好奇的心,這個理由足夠了。
用精靈女王的話說,當兩個精靈交合過後,在壹定的距離內,互相可以感受對方,而她釋用在德爾薩身上的通訊魔法,就是將這種心靈間的感應放大無數倍。
所以德爾薩漫無目的的遊蕩中,感受到精靈女王雀躍心情的時候,他知道生命之樹離自己不遠了。
果不其然,德爾薩轉動召喚之戒,安撫躁動不安青鳶的時候,壹個香噴噴,溫潤的軀體從後面壹把將他抱住。
“吧唧。”
抹掉臉上香噴噴的口水,德爾薩覺得其實不管暗夜精靈和精靈,都是壹路貨,不過是暗夜精靈太黑了。
“歐比斯拉奇,妳噴了害羞草香精?”德爾薩鼻子動了動,大聲叫著。他的下巴幾乎都掉了下來,見亡靈了,羊皮紙上面從來沒有說精靈會用香水,用香水的還叫精靈嗎?
而且……
而且還是濃郁型。
精靈女王像個鵪鶉扭扭捏捏,俏臉紅得像半身人莊稼地裏的紅蘿蔔,蚊蠅般的聲音說:“不喜歡嗎?”
“女為悅己者容。”德爾薩粗暴地摟過精靈女王的水蛇腰,大嘴就往白皙的臉蛋上啃。
坐在德爾薩身上的精靈女王感到硬邦邦的物體,臉更紅了,大眼睛眨巴眨巴兩下,周圍的樹木又開始瘋長。
“別,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德爾薩成為王儲之壹的絕技就是控制自己的生理欲望,天生就會。
“艾薇兒·阿波羅九世。”壹臉幽怨的精靈女王帶著失落答道。
“艾薇兒。”德爾薩念叨著。
艾薇兒嬌柔的身體感覺驟然軟下去的硬物又頂了上來。
這壹次,瘋長的花草樹木沒來得及封頂,使得香帕無意看到艾薇兒發直的雙眼、扭曲的面頰和無意識的呻吟,還有壹個努力在她身上耕耘的虎背,這種真槍實彈的肉搏場面讓它羞愧不已,最終選擇拉過壹片烏雲,眼不見心不煩。
而在壹個它照射不到的角落,壹個瘦小的身軀正在微微顫抖。
逐漸濕潤的地面,似乎可以證明那個身軀正在無聲地哭泣。
“我只是壹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遊魂。”德爾薩在心中暗嘆壹聲,加快蠕動的速度。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比男人總是更為準確。
在吃下秘法調制的西紅柿,有青鳶做寵物的德爾薩便知道小半身人在菜裏摻雜了壹些料。這種小手藝簡直是在用毒的祖宗面前班門弄斧,不過……因為其效用也就相當在德爾薩身上安裝壹個追蹤器,他也沒有過多去在意,但他沒有料到小半身人的執著。
不過,讓小半身人見到這壹幕,醜小鴨也知道該如何進退了。
能在情欲中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是德爾薩的本能。
他感覺小半身人黯然離開的同時,生命的種子也在精靈女王體內綻放,而那個在體內,類似追蹤器的植物,德爾薩並沒有剔除。
“就當是來到愛琴大陸第壹次被人愛上的紀念吧。”心中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德爾薩突然覺得自己在老去的時候可以寫本書叫泡妞之王,壹定好賣。
“陪我壹起回去,我們在壹起,永遠不分開。”
巫山雲雨,春情猶在的精靈女王操縱樹木花草編織出壹件和先前衣服沒有壹絲差別的白紗長裙,很認真的對德爾薩說。
德爾薩帶著依戀搖頭:“如果我去,精靈女王就不會是妳了。”
精靈女王露出驚訝的表情。
“別忘了,我也是精靈。”德爾薩面帶苦澀,為自己從壹個王儲變成壹只喪家犬,“族內長老壹代壹代流傳下來的羊皮紙有記載,如果精靈女王不再純潔,那她再也沒有資格成為精靈女王,流放,是唯壹的結果,而流放的最終會讓臨死不變的容顏隨著離開距離的遠近而衰老。”
“再美麗的東西長久面對也會厭倦,這個定律用在老婆和大自然身上,尤其貼切,這些唾手可得的美好,只有在失去時才會覺得珍貴。”深有體會的德爾薩表情很真摯。
森林裏靜了下來,應該說凝固,因為周圍鳥蟲鳴叫消失,樹木生長的呼吸禁止。但隨著德爾薩嘴角浮現的壹絲微笑,周圍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因為,他知道艾薇兒懂了。
因為,地上多了不少淚霧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