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壹百五十九章 李自成下線

　　京城當中的亂象，洪承疇是知曉的。
　　朱由檢的命令之所以還能夠貫徹下去，就靠著吳國俊給他撐腰。
　　這個時候，武將手裏的刀子反倒是最好使的。
　　大明武人地位低於文臣的格局在這個時候已經全然不管用。
　　尤其是吳國俊這個臥底，表現的比壹般忠臣還要忠誠，就為了最後給賀今朝獻上壹份大禮。
　　洪承疇也懶得在捅破這些事，他目前甚至連吳國俊壹半的信任都沒有。
　　早就被打上了“立皇帝”的名頭，猶如劉瑾、魏忠賢之流。
　　他說什麽，崇禎也是持懷疑態度。
　　沒有信任了。
　　特別是此番應對清軍入塞，洪承疇直接帶著人馬避開，前往山西方向，結果崇禎才搞出來讓周延儒督師的戲碼。
　　現在嘛，督師壹個都靠不住。
　　就在洪承疇思索如何同皇太極周旋的時候，夏舒快馬加鞭回來了。
　　“皇太極怎麽說的？”洪承疇率先發問，這件事關切著他接下來的運作。
　　不過夏舒能夠安全回來，此事就已經算是成功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扯皮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罷了。
　　“回太傅，皇太極他～死了！”
　　洪承疇瞧著略顯滄桑的夏舒，壹時間有些發楞，隨即脫口而出：
　　“他怎麽就死了？”
　　“聽到我給他說錘匪大將李定國滅了十萬清軍，他直接抽過去死了，我猜測大抵是被錘匪的戰績給嚇死的！”
　　沈默。
　　沈默是今晚的康橋。
　　“嚇死的？”洪承疇又胡亂的搖手：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洪承疇與皇太極在松錦前線沒少交手。
　　聽說他為了支援前線，從盛京到松山大營壹路上鼻血止不住都來了。
　　甚至兩方廝殺的時候，鼻血還沒有止住，但他依舊是親自率軍沖殺。
　　在洪承疇看來，皇太極心誌如此堅韌之人，怎麽可能直接被壹份戰報給嚇死了呢？
　　尤其是他怎麽會偏聽偏信，就不好好查壹查真假。
　　“可遼東那邊都是這麽說的，許多旗人聽到錘匪這倆字都忍不住打哆嗦，十萬人都給宰了，誰能不害怕？”
　　夏舒又連忙掏出幾封信道：
　　“太傅，這些是以前遼東那些人，如今在清廷內當官，給太傅寫的信。”
　　大抵就是夏舒這壹趟出去並沒有得到什麽刁難，反倒被壹幫人送了些土特產，就是為了在洪承疇這裏打探更多有關錘匪的消息。
　　萬壹賀今朝當真是覆滅大明，他什麽時候來攻打大清，大家心裏都沒底。
　　洪承疇並不著急看信，而是反復確認皇太極是否死了。
　　“真的死了，豪格與多爾袞為了爭奪皇帝的位置，最後還差點火並。”
　　“哦，那是誰當了皇帝？”
　　“福臨，皇太極的小兒子，才六歲，大權在多爾袞與濟爾哈朗手裏。”
　　夏舒也是有人接觸的，自然清楚了清廷內部的壹些事情。
　　洪承疇捏著胡須略顯詫異，這兩人他也聽說過，對於明軍而言也是兇名赫赫。
　　現在豪格完全是壹副奪權失敗的模樣，今後必定會遭到清算。
　　多爾袞看似扶持幼兒登基，實則是他想著穩定之後，自己也能登上那個皇位。
　　此人性格倒是穩健，今後說辭不可過於明顯。
　　若是合作，就得把同皇太極的說辭，好好改上壹改。
　　洪承疇先前做出來的針對，都是基於對皇太極這個人的分析，現在換成了多爾袞，還得重新做好功課。
　　他又把王承胤給叫過來，讓他告知錘匪有關清廷內部發生動亂的消息。
　　若賀今朝是能快速進京，興許還能趕在夏秋之際，消耗清軍壹波。
　　壹旦到了冬季，饒是錘匪士卒裝備精良，到了遼東那個地方，也得凍的跟三孫子似的。
　　這件事，洪承疇深有體會。
　　他現在就是想要腳踩兩條船，左右橫跳。
　　至於大明這艘船，把他的旗幟擺出來加以利用就可，用不著再踩。
　　多爾袞所言要把山海關控制在清廷手中，若是錘匪能夠行動迅速壹些，興許還能做些文章。
　　做完這件事，他決定派人運輸在山東接應的清軍士卒乘船返回遼東。
　　山海關他是萬萬不能輕易打開的，怎麽可能把籌碼壹下子都擺在桌子上。
　　清廷發生了極大的變故，賀今朝目前還不清楚。
　　但同樣的順軍也被逼到了角落當中。
　　可以說李自成也到了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境地。
　　隨著錘匪不斷的擊殺，以及順軍不斷的叛逃。
　　他身邊的百余人被錘匪圍困在小清河於澠水的匯合處，博興縣境內。
　　兩條河對岸都是錘匪，密密麻麻的。
　　縱然是李自成想要搞條船，都不見得有了。
　　三角形的陸地上，最長的線也被錘匪給排兵布陣堵死了。
　　李自成身著帝服就站在順軍內部，眾人手持短盾長槍排列在前。
　　順軍士卒滿臉熱汗，面對錘匪的圍攻，目前已然是到了死路。
　　李過同樣全副武裝，繃著臉色。
　　賀今朝騎著戰馬，同樣被錘匪士卒簇擁在中間。
　　直到這個時候，賀今朝也並沒有出去勸降。
　　萬壹李自成軍陣當中藏著壹門火炮，來壹出開炮。
　　那縱然是神仙來了，也難救賀今朝。
　　只要解決完了這夥人，錘匪大軍就直接奔著京城而去了。
　　至於走海路的殘存清軍，不投降的話，由賀啟同與鄭芝龍壹同送到海底去餵於鱉，大海之上沒什麽勸降的價值呢。
　　賀今朝拿著望遠鏡，瞧著擺好軍陣的順軍。
　　他又看了壹眼太陽，下令眾多士卒可以坐著，暫且休息。
　　“大帥，還要不要勸降？”
　　李定國同樣站在戰車上，開口請示道。
　　“沒必要的，李自成是不會選擇投降的。”賀今朝絲毫沒有遲疑：
　　“到了這個份上，給他個體面就行，無需搞招降那壹套羞辱他。”
　　“是。”
　　李定國揮舞著旗幟，紅夷大炮直接給推出軍陣，瞄準順軍的軍陣。
　　什麽士卒列陣，在火炮的威懾下，那就是壹層紙糊的壹樣。
　　果然，當錘匪推出火炮的時候，順軍軍陣內便產生了騷動。
　　李過在竭盡全力的安撫周遭士卒，甚至有忠貞之人，直接砍倒了聒噪的士卒，以此來讓軍心穩定下來。
　　到了最後壹刻，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直面死亡的。
　　眼瞅著軍陣內壹陣慌亂，李自成伸手大聲呵斥道：
　　“安靜。”
　　面對大順皇帝的聲音，順軍士卒還是給與了基本的尊敬。
　　畢竟他們這幫人都是靠著李自成有了榮華富貴，此時還沒有潰散，足以說明他們的忠誠。
　　李自成身著皇帝衣袍，輕磕馬肚，叫著李過隨他壹同出了軍陣。
　　順軍士卒讓開壹道口子，看著李自成出去，心情復雜。
　　待到前進了三十丈，李自成這才低聲說道：“莫要讓旁人得到我的性命。”
　　李過自是點頭，他隨即被李自成止住身形，單獨策馬上前，距離錘匪軍陣幾十仗，高聲喊道：
　　“賀今朝，妳我二人許久未見，臨別之前，不見壹見嗎？”
　　“大帥，沒必要了。”李定國在壹旁提了壹嘴，免得生了惻隱之心，留他壹條性命。
　　“無妨。”賀今朝拿著馬鞭拍了拍自家外甥的肩膀：
　　“李自成自己會給自己壹個體面的。”
　　隨著錘匪陣營裂開壹道縫隙，賀今朝帶著護衛牛有才壹同出了軍陣，距離李自成幾十米左右便停下了。
　　李自成策馬往前走了走，在十米左右的距離停下。
　　賀今朝審視著李自成，看得出來這些日子過的並不是很好，胡子拉碴的，身上的龍袍都被鉤破了壹些出絲了。
　　李自成看著賀今朝，他身著紫罩鎧甲，尤其是還養起了壹絲短須，整個人看起來便是不怒自威的模樣。
　　他看見了錘匪的兵強馬壯，言行令止，反觀己方的殘兵敗將。
　　“妳我當初山西壹別，倒是許多年都不曾見面了。”
　　賀今朝拿著馬鞭率先打破沈默。
　　李自成收回審時的目光，瞥了壹眼賀今朝，開口道：
　　“妳們二人同為驛卒，終究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這有什麽感慨的，喜歡當皇帝，回頭我也給妳整個李自成本紀。”
　　“哈哈哈。”
　　李自成倒是能明白賀今朝的意思，史記這本書他也聽幕僚說過。
　　“賀老弟當真壹如既往的大氣。”李自成止住笑聲，盯著賀今朝道：“當初妳全占西北進而攻克四川的時候，我還在大山李遊蕩，但我依舊不想放棄。
　　當我席卷河南的時候，妳偏偏又直插湖廣，搞得我無法南下，只能北上山東，進壹步擴充自己的地盤。
　　如今壹步壹步的落入妳的謀劃當中，妳就說壹句，這些是不是妳早就籌劃好的？”
　　“額，不全是妳想的那樣，世上的聰明人何其多也，走壹步算兩步就已經是冠絕諸人了。
　　我不過是大致判斷我要怎麽發展，至於妳怎麽發展，我不管。
　　要是礙了我的事，那就面對面的碰壹碰。
　　妳能走到今天這步，不也是極於形勢之間的判斷嗎？”
　　聽著賀今朝的話，李自成心中不服氣，可也沒有別的法子。
　　盡管他已經很努力的學習錘匪如何籠絡百姓，可大明官員當真是欺軟怕硬，錘匪稍微難打壹些，他們便不去打了，而是去追逐他們這些不能打的，甚至還要丟錢以此來保持雙方之間的默契。
　　賀今朝笑了笑說道：“我可不會像朱元璋壹樣，把同為起義軍的定義為大明的叛逆。
　　有人甚至建議我活捉朱由檢，搞壹出堯舜禪讓的美談，我呸，我要踹倒的就是腐朽的大明，是我親手奪過來的，為什麽要演壹出孝子去繼承那腐朽的朝堂呢？
　　所以妳放心，有關妳的事跡，我會叫人好好整理的。”
　　李自成想了想，開口道：
　　“有機會幫我搞死高傑那對奸夫淫婦。”
　　對於這個我尼瑪愛嫂子的情況，賀今朝其實是不咋感冒的。
　　人家天造地設的壹對，還輪不著妳這個妖怪來反對。
　　“我盡量，他們已經逃到了廣西的深山老林當中，不好抓。”
　　賀今朝舉著馬鞭補充道：“還有別的需要叮囑的嗎？”
　　“善待我的這些部下，他們都是個頂個的好漢子。”
　　“怎麽處理他們我還沒想好，只要他們不做出什麽要追隨妳去給妳報仇的事，那我便不會為難他們。”
　　賀今朝看著李自成道：“妳知道的，我這個人不愛殺人，走到今天這步，完全是大明逼得咱們活不下去了，不是嗎？”
　　“也是，掙紮求活了這麽多年，相比於其余人，我終究是賺到了。”李自成哈哈壹笑：“總歸是我想要學妳天街踏盡公卿骨，可惜沒機會了。”
　　“安心了，這種事我有經驗的。”賀今朝對於這幫大明的官員，並沒有什麽好感：“妳我都知道，走到今天這步，沒登上那個位置，會遭到更多的反噬。”
　　進京之後不說拷餉，也得好好讓他們整壹出贖罪銀。
　　“博興縣是個好地方，我給妳修個墳。”賀今朝甩著馬鞭道：“妳知道的，我這個人幾乎沒有給對手修墳的習慣。”
　　“哈哈哈，好。我這大好頭顱，終究是我技不如人，輸了壹籌，送給妳了。”
　　李自成拔出佩劍，指著賀今朝道：
　　“下輩子我李自成定要勝妳賀今朝！”
　　言罷，李自成拔劍自刎。
　　“陛下。”
　　李過大喊壹聲。
　　李自成的屍體從戰馬上摔落在地上，腳蹬子還沒陽脫離，戰馬想要把他甩下去。
　　李過見狀，連忙下馬，哭喊著跑過去，跪在地上扶著李自成。
　　賀今朝看著未曾斷氣的李自成寬慰道：“放輕松，深呼吸，頭暈很正常。”
　　待到李自成徹底咽了氣，他調轉馬頭，輕磕馬肚，慢慢的返回錘匪的軍陣當中。
　　相比於李過的嚎啕大哭，錘匪陣營已經爆發出壹陣陣歡呼。
　　順軍皇帝已經陣亡，接下來兄弟們就要跟隨賀大帥壹同進北京城，奪了大明皇帝朱由檢的鳥位，送大帥榮登寶座。
　　兄弟們幾代人的富貴，那也全都保住了。
　　李自成自刎便是最好的體面，他是決計不會投降賀今朝的。
　　至於殘存的順軍，賀今朝並沒有放走他們，而是當成俘虜，自是有吉珪等人去安置。
　　博興縣內，新起了壹座墳，用石頭給築好了。
　　石碑上刻著是大順皇帝李自成之墓，立碑人寫著好友秦王賀今朝。
　　李過跪在壹旁燒著黃紙。
　　賀今朝站在壹旁，手裏捏著壹杯酒，倒在黃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