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觀滄海

　　庫勒察領著四百多八旗騎兵沿著南邊、繞過碣石山，擡眼看去，只見前面是寬闊的洋河，卻是半個人影都無。
　　“怎麽會？”
　　再壹想，顯然王笑是在山北被汪時康劫住了。
　　庫勒察轉念又壹想，便明白是那個姓汪的狗東西在和自己耍心眼，搶了功勞。
　　“往這邊追！”庫勒察大喊壹聲，便帶著人從碣石山由東向北包夾過去。
　　女真馬跑得飛快，轉過碣石山沿北面的道路往西邊才跑沒多久，隊伍後的兵卒忽然聽到有馬蹄聲，他轉頭壹看，卻見四十余騎兵正沿著自己剛才走過的路向東而逃。
　　“將軍，在後面，在後面！”
　　清軍們用滿語大叫著，紛紛掉轉馬頭。
　　那邊王笑的人則是下了馬，小心地踩著冰面過了河。
　　這樣轉向費了好壹會功夫，庫勒察趕到河邊壹看，卻見王笑的人又已翻身上馬漸漸跑遠。
　　庫勒察大怒，但這樣的地形卻讓他有些猶豫。
　　只過了壹會，他便見壹百五十多名偽滿騎兵追了過來，哭哭啼啼地匯報汪時康已經死了。
　　庫勒察對汪時康戰死這件事雖生氣，卻也不甚在意，隨手點了壹個副將接替，便問道：“有沒有埋伏人馬？”
　　“沒有……但他們很能兜圈子。”
　　庫勒察皺了皺眉，轉頭向後看去，只見碣石山那邊毫無動靜，張永年還未追上來。
　　“下馬，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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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漢末年，曹操北上征伐烏桓，大勝之後回師經過碣石山，寫下了《觀滄海》的名篇。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而在碣石山以東，便是洋河，從西北向東南壹路流入渤海。
　　洋河以東偏北方向，便是北戴河。
　　此時，兩河之間的這片土地上，有騎士們正在策馬而行。
　　似乎馬力不濟，王笑這些人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接著，停在北戴河邊。
　　“都叫妳別跑去出風頭了，這壹箭萬壹要了妳的命怎麽辦？”王笑抱怨道。
　　秦玄策背上的箭還沒來得及拔，臉上已沒了剛才吟詩殺人時的興奮，頗有些後怕的樣子。
　　“知道了。”他嘟囔了壹句，心裏又想到臨行前左明心的囑咐。
　　汪時康的頭顱晃啊晃，在馬肚子上輕輕拍著。縱馬的少年卻已經嫌棄它不值。
　　“就為了壹個漢奸的頭，虧妳想得出來。”王笑很是嫌棄的樣子，道：“他本來也是要死的。”
　　“絮絮叨叨，我都說我知道了。”秦玄策說著，臉色忽然壹變，換上壹幅討好的表情又道：“回頭別告訴明心啊。”
　　“我這麽絮叨，能不告訴她嗎？”
　　“侯爺！我錯了，侯爺妳冷峻果絕，壹點也不絮叨，我求妳了。”
　　“別鬧！人追上來了，王笑妳快脫衣服。”
　　“唉，看來我的絕技是脫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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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軍馬速極快，終於在王笑壹行人渡過北戴河之前追了上來。
　　庫勒察目光看去，望見那四十余人本已下了準備過河，此時被自己追上便慌慌張張地重新爬上馬背，壹哄而散。
　　有人向西邊逃，有人縱馬往冰面上逃摔了下來，甚至還有人往東向海邊逃。
　　庫勒察瞇了瞇眼，只見壹襲蟒袍的那個身影正策馬向西邊逃竄。
　　嘴裏的“追”字只吐了壹半，庫勒察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再次瞇著他鷹壹般的眼，認真觀察起來。
　　往海邊逃竄的十余人中，有壹個身影似乎只穿了壹身白色的中衣，而且所有護衛都緊緊擁在他身邊。
　　庫勒察再次望了望西邊，那個穿蟒袍的人周圍根本沒人在意他。
　　“呵，跟我玩？”庫勒察冷笑壹聲，喝令道：“都跟我追！”
　　七百騎兵掉轉馬頭，往海邊追了上去……
　　王笑似乎已到了絕境。
　　他身上的蟒袍已經脫了，穿著中衣狼狽不堪地駕著馬匹、慌不擇路地逃竄。
　　前面是壹片沙地，馬蹄陷在沙土中，跑得愈發困難……
　　庫勒察眼中浮現出壹絲得意。
　　追了半天，終於將這只老鼠堵住了。
　　“看妳還能往哪逃？”庫勒察冷笑著，揮了揮手……
　　“轟！”
　　“轟！”
　　兩發炮彈突然在清軍中炸開！
　　“轟……”
　　庫勒察耳邊壹陣蜂鳴，眼前壹片悱紅，身下的戰馬瘋狂地擡起身子將他重重摔下馬來。
　　“啊……”
　　慘叫聲如人間煉獄。
　　壹陣耳鳴目炫之好，庫勒察好壹會兒從地上支起身。
　　突然，碗口大的馬蹄重重踩在他大腿上！
　　“啊！”
　　庫勒察身子壹顫，目光看去，隱隱見另壹匹受驚的戰馬又向自己踏下來。
　　他慌張壹躲，身子在地上壹滾。
　　再擡頭，只見所有的馬都驚了，將馬上的戰士們掀下馬來，或帶著人四處狂奔。還有血肉模糊的戰士倒在地上翻滾哀嚎不止……
　　“冷靜！”庫勒察大喊著，卻無濟於事。
　　他轉過頭，想看壹眼王笑在哪。
　　這壹轉頭，他又是壹楞。
　　只見十數艘海船從海邊的聯峰山後面轉出來。每艘船上都有黑黝黝的炮口。
　　接著，海船緩緩向這邊行來，甲板上人影綽綽。
　　這壹刻，庫勒察忽然湧起壹個念頭——王笑原來是用海船運糧餉。
　　“不行，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章京大人。”
　　庫勒察勉力支撐著身體站起來。
　　“撤！”
　　“快撤……”
　　沒有人能聽到他命令，只有嗡嗡聲。
　　庫勒察瞇著眼，目光看去，見壹名偽滿的騎兵終於控制住了身下馬匹，便向他招了招手。
　　“將軍。”那騎士好不容易才讓馬匹過來。
　　庫勒察猛然壹把將他扯下馬，蒲扇大的雙手壹扭，便將他的脖子扭斷。
　　庫勒察翻身上馬，轉頭壹看，只見海岸邊已有船靠岸，壹個壹個水手拿著兵器躍了下來。
　　“能上馬的戰士們，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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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永年並沒有壹直追著清軍。
　　他追了壹會之後，便繞道從洋河上遊渡河。
　　接著，兩千護衛軍排開陣列，堵住馬耳，等待著。
　　壹直等到轟鳴聲響起。
　　張永年擡起頭，看向前方。
　　過了壹會，有馬蹄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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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勒察策馬狂奔了壹會，忽然看到前方列陣等待的騎兵。
　　他心中有些絕望。
　　但戰意卻也高昂起來。
　　先大汗……不對，太祖皇帝以十三幅鎧甲起兵，創下了八旗戰無不勝的神話。今日自己哪怕只剩殘卒，也要讓對面窩囊的楚人知道何謂勇士。
　　庫勒察遠遠盯著張永年，心道：“來啊，與我壹戰！”
　　他高擡著手，喊道：“放箭！”
　　手重重揮下……
　　下壹刻，道旁的樹叢中忽然站起壹個個面容黝黑的漢子，手中端著火銃。
　　“砰、砰、砰……”
　　血霧彌漫，庫勒察身體壹顫，低下壹直高昂的頭看了看胸前，滿眼都是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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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時，張永年才下令道：“壹個都不許放走！”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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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河與北戴河上雪花紛飛。
　　海面浩瀚，洪波湧起。
　　庫勒察的屍體靜靜躺在雪地中，而他的勇士們已經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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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王笑看著甲板上的賀琬，輕笑道：“看，我們的資產階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