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喲，早啊，叔！這是給您的。”
　　“阿姨，您今日氣色甚佳，這是您的。”
　　“姐姐，妳這戒指真漂亮，是對象送的吧。嘿，我壹眼就瞧出來了。啥時候辦婚禮啊？記得喊我哦，我讓我家老譚替我隨禮。”
　　譚雲龍原本背靠辦公椅，雙腳搭在辦公桌上，正打著盹兒。睡著睡著，耳畔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睜開眼，便瞧見自己兒子壹邊分發著早餐，壹邊自然地與辦公室裏的同事們聊天搭話。
　　譚雲龍壹直深知自己兒子性格外向、大大咧咧，可此刻兒子展現出的模樣，卻讓他這個當爹的感到有些陌生。看似熱情，實則帶著壹股不讓人反感的疏離。同事們的反應也頗為有趣，不似面對其他同事子女時那般隨意，反倒多了些許矜持。這氛圍，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局裏哪位領導特意下來親民呢。最關鍵的是，這小子今日是第壹次來到自己的新單位。
　　“來，爸，這是咱倆的。”
　　譚雲龍放下腳。譚文彬拿起旁邊架子上的毛巾，對著辦公桌拍了拍，然後將包子、油條和豆漿放下。
　　“爸，妳怎麽沒睡宿舍呢？害我壹大早在妳們宿舍找妳，結果撲了個空，差點懷疑妳趁著我媽不在這兒，放飛自我了呢。”
　　“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譚雲龍拿起壹個包子咬了壹口。他這段時間只是回宿舍洗個澡、換身衣服，沒怎麽正經睡過覺，基本都是在辦公室裏以這種方式打發時間。
　　“爸，我媽那邊的工作還沒處理好麽？啥時候來金陵啊？沒她看著妳可真不行，瞧妳現在這邋遢樣。”
　　“再說吧。妳媽貿然過來，人生地不熟的，也沒事可做，我也沒多少時間陪她。”
　　“是房子問題不？要不我給妳們租壹個？”
　　“妳手上錢很多麽？”
　　“比妳工資多多了。”
　　譚雲龍瞪了他壹眼，倒也沒再說什麽。他知道，自己妻子和兩邊老人給兒子打的錢，這小子壓根就沒動過。
　　“大早上就過來，是小遠有事？”
　　譚文彬清了清嗓子，雙手托舉起壹根油條，鄭重其事地說道：“奉天承運，龍王詔曰……”
　　見譚雲龍還在那裏吃包子。
　　譚文彬故意道：“大膽，還不跪下接旨。”
　　譚雲龍把手摸向腰間皮帶扣。
　　“爸爸，兒子有事求您！”
　　……
　　“原來我現在住的宿舍前幾年還是女寢呢，我說怎麽樓層裏的公廁尿槽位置那麽奇怪，原來是後砌的。”
　　譚文彬壹邊快速翻動卷宗，壹邊拿筆在本子上做筆記。沒辦法，誰叫他沒有遠子哥那種“唰唰”翻頁還能全部記住的本事呢。五年前，本宿舍樓還是女生宿舍，後來被校方改成了男寢。自十年前至五年前的這五年時間段裏，住該宿舍樓裏的女生，總共發生了兩起值得關註的案件。壹件是唐秋英失蹤案，壹件是錢美舒自殺事件。唐秋英是在校期間失蹤的，當時校方、警方和其家屬都進行了多方尋找，至今無果。錢美舒是在宿舍裏喝農藥自殺的，留下了遺書，牽扯到了感情問題。
　　譚文彬手指在唐秋英的照片上敲了敲，如果高跟鞋女鬼真的就在這二者之間的話，那麽大概率就是這唐秋英了。因為小遠哥說過，高跟鞋女鬼的屍體應該埋藏在宿舍樓附近，成為了某種羈絆，限制了其活動範圍。而自殺的錢美舒，她的遺體肯定是被收斂了的。可惜的是，那晚遠子哥審訊高跟鞋女鬼時，自己沒走陰，也就沒能看見女鬼的真容，要不然現在就能根據卷宗上的照片進行比對了。因為都是曾經的在校大學生，所以卷宗裏有她們的證件照。
　　“爸，這兩份我先帶回去？”
　　“記得及時還回來就行。”
　　“這麽好說話？”
　　“我是為了破案。”譚雲龍頓了頓，補充道，“小遠那邊要真有線索的話，妳記得提醒小遠，及時通知警察。”
　　“明白，這是當然的。”譚文彬探出腦袋又掃了掃桌面，問道，“邱敏敏的進展情況呢？”
　　譚雲龍將壹個袋子遞給了譚文彬：“這是我自己最近調查出來的進展，沒歸檔，妳拿回去給小遠。”
　　“喲，老譚，妳可真上道，以後我奏請龍王，封妳個蟹將軍當當。”
　　“呵，那妳是什麽？”
　　“我當然是龜丞相。”
　　譚雲龍深吸壹口氣。
　　“嘿嘿。”譚文彬把卷宗收進自己包裏時，看向旁邊擺著的另壹摞卷宗，他下意識地伸手翻了壹下，正好看見裏頭有壹張照片。照片拍的是壹個水缸，水缸裏站著壹個人，這個人高得有些不正常。細看之下發現是踩著高蹺，但因為水面對視線的遮擋，高蹺不是那麽明顯。這人身穿白衣，頭戴高帽，壹臉煞白，雙手各持壹盞白燈籠。壹盞上寫著：地府。壹盞上寫著：接引。
　　譚雲龍註意到了自己兒子的動作，說道：“那壹摞是別人剛整理出來要用的卷宗，和妳要找的兩件案子無關。”
　　“爸，這人是在扮演白無常麽？”
　　“這不是人。”譚雲龍站起身，這壹摞卷宗是他幫那個同事壹起找的，所以多少知道些內容，“照片拍的是架在水缸上的泥胎像。”
　　“不是說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麽，這泥胎像怎麽還故意擺水缸上？”
　　“這種問題，妳為什麽還要問我？”
　　“您這話說的，我不問妳還能問誰啊，這檔案室裏又沒其他人。”說著，譚文彬還故意朝著四周張望了兩圈，小聲呼喚道，“餵，還有人麽？”
　　身前的卷宗紙，忽然被吹起。譚文彬當即瞪大了眼睛，檔案室的門關著，窗戶也只有墻角那壹點點壓根就打不開的玻璃天井，哪裏來的風？他是入了這壹行後，就對這種無風自起的現象極為敏感。遠子哥說過，壹些邪祟會通過日常中常見的形式，來表現出自己的存在感。難不成，這裏還真有邪祟？媽耶，什麽邪祟敢寄居在警察局裏？譚文彬努力說服自己，是自己有些太敏感了。
　　譚雲龍察覺到兒子的異常，問道：“怎麽了？”
　　“沒，沒什麽，昨晚沒睡飽，困得有點走神，爸，妳剛說什麽來著。”
　　譚雲龍再次指了指那張照片：“這種事情，不應該是妳比我更專業麽？”
　　“爸，這就跟把妳派去做物證技術分析和法醫解剖壹樣，都是警察，妳難道就不會麽？”
　　“那小遠呢？”
　　“我小遠哥肯定不壹樣。”
　　“那妳怎麽不能像人家小遠那樣……”
　　“爸，打住，我覺得這個問題要是繼續討論下去的話，容易對咱們濃厚的父子感情造成傷害。”
　　為了轉移話題，譚文彬再次看向那張照片：“爸，這泥胎像是白無常？”
　　“不是，根據被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口供，這不是白無常，他們將它稱呼為‘余婆婆’。”
　　“是個女的？”
　　“嗯，犯罪嫌疑人知道自己做的是喪天良的事，擔心自己死後被下油鍋，就提前供奉這‘余婆婆’，指望她到那天時，能假扮成鬼差把自己領走，免受懲處。不過供奉這個的不多，沒傳揚開來，只在少部分犯罪分子那裏有，目前正根據塑像師傅提供的售賣訂做線索進行摸查。”
　　“犯的啥罪啊？”
　　“拐賣兒童。”
　　……
　　書房裏，今日站在畫桌前畫畫的不是女孩，而是少年。在繪畫方面，李追遠師承於阿璃。但就和他的棋藝壹樣，仗著自己腦子好使，很快就學成了優秀，只是到了這種程度後，他就懶得繼續鉆研和深造了。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學會所有，而且對事物的熟悉與了解，等到達壹定層次後，想再進壹步，都得付出更多的時間與精力，簡而言之……就是不劃算了。反正對於少年而言，他學下棋和畫畫，只是為了豐富與女孩之間的遊戲項目，又不是為了和女孩比拼輸贏。
　　阿璃站在旁邊，幫他調色、換筆。不用提醒，全程無聲，卻流轉著默契。終於，李追遠畫好了。畫中人壹身白袍，頭戴高帽，腳踩高蹺，雙手各持壹盞燈籠。燈籠上的字，李追遠沒畫上去，因為他知道那應該不是其原本形象，只是那東西為了詛咒刺激阿璃才故意寫上去的。原版燈籠上，應該是另外的字。因為畫得太快，所以還得把畫晾壹下，然後再卷起帶走。
　　少年不知道畫中的它是誰，而且他也不能主動去詢問柳奶奶，這會讓柳奶奶沾上因果。不過，冥冥中李追遠有種感覺。以前我不知道妳是誰時，那無所謂，可當我真的把妳的形象給畫出來後……江水，會把妳推送到我面前的。昨晚他還在尋思能否化被動為主動呢，今天，正好有這個東西主動送上門來了。李追遠喜歡這種神秘感，同時更喜歡把這種神秘感剝碎的過程。在他看來，走江可以看做壹場考試。大部分考生進考場前，內心都是帶著緊張與忐忑，壹直到散發著油墨香的考卷被發到自己手裏時，才開始根據自己前期的學習儲備進行應戰。李追遠不喜歡這種考生心態，他喜歡去理解出題者，把每場考試都當作與出題者的壹次對話，猜透他們心思的同時，順便對他們評頭論足壹下。壹定要等著妳給我出題？來，妳先看看，我自己給自己出的這道題，妳是否滿意？
　　李追遠後退幾步，在床邊坐了下來。阿璃用壹條絹帕，將少年剛剛用過的筆小心翼翼地包藏起來。她原本的那麽多口收藏箱，都留在了那棟屋的地下室裏，反正離得也近可隨時回去觀看，就沒搬過來。不過，這也算是壹種“收藏被清空”，女孩再次收藏的熱情和喜悅，也因此被放大。柳玉梅特意在三樓，也就是昨日舉行入門和走江儀式的房間裏，給阿璃新做了兩個大收藏箱，就放在供桌下面。本意是方便阿璃去取用祖宗牌位時，順便往收藏箱裏添置東西。但口頭上的解釋是，反正阿璃有睡前去欣賞自己藏品的習慣，也就當給妳們提供壹個瞧瞧“阿璃”的機會。
　　收拾好毛筆後，阿璃看著桌上的畫卷。顯然，比起毛筆，她更想要收藏這個。
　　“阿璃，這個我是要拿走的，我有用。”李追遠看出女孩的心思，提前說明。
　　阿璃點點頭，指尖卻依舊在輕觸著卷軸。
　　“等我用完後，我會把這幅畫再給妳拿回來，送給妳。”說著，李追遠看了看畫桌，“那些畫師不是都喜歡給自己收藏的畫蓋章麽，阿璃，妳可以給自己也刻壹個。”
　　阿璃的手工活技術少年是見識過的，連陣法紋路都能輕松刻出來，刻個章那就更是簡單了。這也是為了給女孩找點事做。以前阿璃為自己推木花卷兒雕刻紋路時，李追遠會心疼她的付出，總覺得小女孩家家做這些太繁瑣也太累。但自從昨天知道阿璃無時無刻都被那些東西環繞著時，他意識到，或許對女孩本人而言，手頭上能有件可以全神貫註、心無旁騖去做的事，反而是壹種輕松與幸福。
　　阿璃坐了下來，攤開壹張紙，拿起筆，開始設計印章。筆尖在紙上活潑輕快地跳動，顯示出她內心的狀態。李追遠將窗簾打開，讓陽光透進來曬曬。窗外院子裏，潤生開始了今天的練拳。他的動作比昨天更快也更流暢了不少，看來，他已經在逐步適應了。似是察覺到了目光，潤生在打拳時，還朝向少年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然後，潤生自己右手對著後腦位置猛地壹拍，剛剛遲緩下去的動作再次加速。現在的潤生，已經不需要秦叔踹石子幫自己清醒了，他自個兒就能完成自我鞭策。
　　院子角落裏，秦叔正蹲在那兒，左手抓著石子右手拿著抹灰刀，正在將昨天自己踢破的鵝卵石路重新修補回去。
　　“吃早飯啦！”
　　劉姨的聲音，明顯沙啞了。李追遠將畫卷起來，然後和阿璃來到餐桌。陰萌已經坐在餐桌邊了，低著頭，壹動不動。
　　“陰萌？”李追遠嘗試喊了壹聲。
　　陰萌擡起頭：“小遠哥。”
　　她的眼睛裏，全是黑色，眼珠挪動時，只能大概看到點透光。
　　“妳的眼睛？”
　　“沒事，中午排完毒就能重新看見了。”
　　“哦。”李追遠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柳玉梅走下樓梯在餐桌邊坐下時，問道：“壯壯呢？”
　　“奶奶，壯壯早上有事。”
　　“再忙，也得每天抽空來壹趟。”
　　“奶奶放心，我會叮囑他的。”
　　主要是家裏人都有活兒在幹，要是壯壯不來，她柳玉梅反倒顯得清閑了，可她偏偏又不會做飯。
　　“小遠，妳要的那些書，明天就會送來了，有點多，就都放原先那棟屋子了，妳要看時自己去拿。”
　　“奶奶，我還是先集中挑選出壹批我覺得有用的，然後搬去商店地下室吧。”
　　這樣，可以把因果關系切得更小壹些。
　　“也行，隨妳。”柳玉梅將自己面前的湯盅推到少年面前，“軍訓快結束了吧？也該正式上課了，到時候妳就得忙起來，註意補補身體。”
　　這種對話，仿佛壹下子就又回到了在太爺家時的那種打機鋒。
　　“放心吧，奶奶，我把功課預習好了，壹些不懂的知識點，我會提前去問老師。”
　　柳玉梅慈愛壹笑。心裏卻道：我怎麽沒聽懂這孩子的隱喻？
　　用過早餐，李追遠就離開這裏回到宿舍。去洗手池那邊洗手時，碰見了正在洗衣服的林書友，他洗的是戲服，而且是新的。林書友瞧見李追遠時反應很大，整個人往後縮了縮。這不是作假。事實上，那次他和譚文彬壹起在洗手池這邊洗澡時，面對自己喊“大哥”的神態與動作，也都是發自自然。彬彬對自己說過，這家夥可能有人格分裂。
　　“妳好。”李追遠對他打了聲招呼。
　　“妳好……李追……小遠的大哥。”
　　自打那次被揍進醫務室後，林書友平日裏基本都在宿舍中養傷，和李追遠還真沒再碰到。他現在沒開臉……不對，就算開臉時的自己，面對眼前的少年，好像也是被壓得喘不過氣。
　　“林書友同學。”
　　“到。”
　　忽然被喊了全名，把林書友驚得把軍訓練的那壹套都表現出來了。
　　“我剛蔔了壹卦，從卦象上看，近期可能會有邪祟作亂，妳多加註意。”
　　“是，我知道了。”林書友用力點頭。
　　“如果妳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請及時告訴我，妳我雖有摩擦，但共同護衛正道的目標，是壹致的。總之，妳千萬不要不好意思，要幫忙時直接開口。”
　　“謝謝。”林書友再次用力點頭，這次眼眶有點泛紅了。這種化幹戈為玉帛的戲碼，最容易打動人，尤其是對他這種被“幹戈”的那壹方而言，還能補回自己的挫敗感。
　　李追遠看著林書友這個反應，倒是沒覺得意外，怪不得能被彬彬忽悠得喊大哥，這家夥沒開臉時，是真好哄。主要是考慮到潤生和陰萌現在都在接受特訓，李追遠自己今天又主動添了壹把火。少年不清楚這把火到底什麽時候燒起來，萬壹那時候潤生和陰萌還沒結束特訓，自己手底下就沒人可用。他相信彬彬會毫不猶豫站在自己身前，可彬彬有點脆。林書友，正合適。而且這家夥屬於工具人，折了壞了，自己也不心疼。
　　李追遠甩了甩手，往外走時，林書友鼓起勇氣說道：
　　“遠哥。”
　　“嗯？”
　　“如果妳有什麽事的話，也請通知我，除魔衛道，是我們的責任。”
　　等的就是妳這句話。
　　“妳想多了，我用不著妳。”
　　留下這句話後，李追遠就走回自己寢室。洗手池邊，林書友又羞又惱又覺得對方說得對，壹時間情緒太過豐富，弄得他額頭都冒起了汗。
　　李追遠坐到書桌前將畫卷放在壹旁。然後，翻開本子，拿起鋼筆，腦海中壹邊回憶《地藏菩薩經》的內容，壹邊開始尋覓和設計起乩時激發潛能的方法。比如，讓林書友可以強行請下他原本請不動的官將。嘴上說著用不著，可實際上卻已經在盤算著怎麽往死裏用。李追遠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他現在是隱約有長出壹點人皮的感覺，但僅限於自己圈子裏的那幾位。對於旁人，他依舊是冷漠。再說了，要不是自己腦子裏古籍秘法多，那晚操場上說不定就被這楞頭青請下來的白鶴童子給弄死了。在醫務室的病床上，他豎著瞳孔四處亂看，若不是譚文彬幫他把眼睛閉上，那時他就會喪命於屍妖之手。如此算來，他欠自己兩條命。不過自己吃點虧，只讓他還壹條命便足矣。這很合理。
　　李追遠忽然停下筆，心中思忖，剛剛自己的思路，算不算與 “出題人” 產生了些許共鳴呢？就在這時，寢室門被推開。
　　“小遠哥，我回來了。”
　　“這麽快？”
　　“主要是我爸服務態度好。” 譚文彬將卷宗和資料遞給李追遠。李追遠接過來，打開卷宗後，看到唐秋英的證件照，立刻敲了敲照片。就是她了。譚文彬見狀，走到窗臺下，端起自己每天都會澆水的高跟鞋，說道：“高跟鞋，原來妳叫唐秋英啊。學姐好，不對，學姨好。” 隨即，譚文彬回頭看向李追遠，問道：“小遠哥，可是她失蹤了呀，這可怎麽辦？”
　　“知道她的名字就好辦多了，更何況卷宗上還記載了她的生辰，我能找到她的屍體。”
　　“小遠哥，妳沒去當刑警真是可惜了。”
　　“死後能變成邪祟的終究是極少數。” 李追遠打開邱敏敏案的單獨文件袋，開始快速翻頁。譚文彬聽到這 “唰唰” 的翻頁聲，情不自禁地說了句：“羨慕。” 李追遠壹邊繼續翻頁壹邊說道：“和潤生、陰萌他們相比，我現在算是很懈怠了。”
　　“因為小遠哥妳太聰明了，他們現在所付出的，只不過是追趕天才的代價。” 譚文彬身子靠在書桌上，今天的任務完成了，他的內心又陷入了某種迷茫與失落。如果可以，他也願意咬牙去給自己釘棺材釘或者以身試毒。可問題是，他清楚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直接把自己給玩死。
　　“唉……” 身為廢物最大的悲哀就是，妳想去學人家拼命壹搏，卻發現連拼的資格都沒有。譚文彬壹邊惆悵著，壹邊順手拿起身旁書桌上的畫卷。人嘛，總得發揮出點作用，比如誇壹誇我遠子哥的新作。可當這畫卷壹展開，譚文彬就怔住了。
　　“小遠哥，妳這畫的是余婆婆？”
　　李追遠馬上放下手中文件，扭頭看向譚文彬，很嚴肅地問道：“彬彬哥，妳認識？”
　　“巧了麽不是，我今早剛在檔案室裏見到過這張照片，和小遠哥妳畫的簡直壹模壹樣，唯壹的區別就是她那兩個燈籠上有字，小遠哥妳這畫裏沒有。”
　　李追遠當即放下手中的文件，身子靠在椅子上，仰起頭，臉上浮現出壹抹笑容。
　　“小遠哥，妳…… 妳怎麽了？” 在譚文彬的印象中，遠子哥很少會忽然做出情緒化的舉動。李追遠看著寢室天花板喃喃道：“果然，可以這麽玩。來吧，以後我挨個點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