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四章 2/3

　　從人群中奮力擠出，終於抵達最角落處。這裏總共擺放著四張桌子，前面的新生寥寥無幾，但老社員們都在耐心地進行著招新活動。“外星人社” 的社長正手持自己的剪報冊，向面前的幾個新生講述著 UFO 以及世界上的壹些未解之謎。“氣功社” 的社長帶著兩名老社員坐在地上，頭頂著鋁鍋正在冥想。有壹個社員在旁邊介紹說這是在觀察人造衛星的運行軌跡，必要時刻要操控自家衛星去和其他國家的衛星撞擊廝殺。或許是覺得這吹噓得有些過於離譜，而且自家社長和兩名社員的表現也有點過於呆傻，負責介紹的社員幹脆翻開介紹板，另尋途徑。只見板子上寫著：修煉氣功有利於增加桃花運。很顯然，這個板子壹翻開，立刻起到了奇效，幾個新生馬上詢問這是否屬實。
　　這兩個社團，在這壹小撮冷清的社團中還算是有點人氣的。至於裏面的那兩個社團，也就是李追遠此次前來的目標，那真的是前面壹個人都沒有。左側桌子上立著壹個牌子，上面寫著 “命理社”，後面坐著壹位正在打盹的禿頭學長。這位學長很是可憐，應該是家族遺傳導致的禿頭。這種問題幾乎是無解的，無論怎麽護理保養都沒用，主要體現在到了某個年齡後，哪怕先前頭發濃密，也會立刻變得禿頭。右側桌子上立著的牌子是 “相學社”，壹男壹女各自戴著厚厚的眼鏡坐在那裏。這兩人倒是沒有睡覺，但看起來非常窘迫局促，即使身前根本沒人，也依舊緊張忐忑。其實，如果他們兩個社團合並在壹起，像江湖道人壹樣立個旗子，上面寫著 “鐵算子”“算姻緣算事業”“算不準不收錢”，再找些道袍僧袍穿上，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流。可偏偏，看相的這兩人明顯嚴重內向，害怕交際，而那位禿頭學長則看破了紅塵世俗。
　　李追遠走到那壹男壹女面前，發現他們還給自己做了身份牌子：社長劉韜，副社長陸安安。
　　“學長學姐好，我想來看相。”
　　“啊？” 劉韜有些詫異，說道，“小弟弟，我們是在社團招新呢。”
　　陸安安伸手推了壹下劉韜：“給小弟弟看壹下嘛。” 壹直幹坐著反而更尷尬，還不如有點事情做。而且，這少年長得怪好看的，看著英俊的小少年，總比對著空氣發呆要好。劉韜猶豫了壹下，還是點了點頭，問道：“小弟弟，妳打算看什麽呀？”
　　“看相呀。”
　　“呵呵，我的意思是，妳具體想看哪些方面，是學習成績呢還是身體健康？”
　　李追遠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先看個面格，批個相字。” 聽到這專業術語，兩人的神情明顯有了壹些變化。劉韜從抽屜裏拿出壹本厚厚的卷邊書，翻開書後從裏面抽出壹個本子，拔開鋼筆帽，準備進行計算。陸安安則從隔壁打盹的禿頭學長的抽屜下取出壹個算盤，放在了劉韜面前。劉韜右手握筆，左手撥弄算盤，眼睛盯著李追遠，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口訣。這架勢還真讓李追遠感覺挺意外的，這說明對方是真的在算，而不是故意 “掐指壹算” 就翻書找個條目來純屬忽悠。只是，對方的水平應該很低很低，屬於壹只腳進了門，另壹只腳還在後面。因為正常情況下，如果有人當著自己的面算自己，那自己是能有明顯察覺的。當初在太爺家的壩子上，有壹陣子柳玉梅就老喜歡算自己，還故意把手藏在袖口或遮於扇下。可每次，自己都能心生警覺，要麽扮鬼臉打斷，要麽幹脆對著算，進行對沖。
　　陸安安則從桌子後面走出來，來到李追遠身旁：“小弟弟，我來給妳摸壹下骨。”
　　“好。”
　　陸安安個頭不高，身上也沒什麽香味，是個長相很普通的女生，不過手指卻比較細膩柔軟。而且，當她的指尖觸及妳的皮膚時，能感知到對方很巧妙地發力和收力。她，是真的會摸骨。摸完後，陸安安走到劉韜面前，對他說了幾句話，劉韜馬上重新翻書找尋，然後繼續盯著李追遠撥弄算盤。李追遠有感覺了，很微弱，類似蚊蟲叮咬。但這也意味著，劉韜進入狀態了，雖然是建立在他們二人合力的基礎上。只是，算著算著，劉韜開始不停地吸鼻子，時不時還用手背壓壹壓，而且時間有點久了。
　　陸安安怕李追遠等得不耐煩，安慰道：“小弟弟，這個是需要等壹會兒，但放心，馬上就能算好了。”
　　“好的。”
　　李追遠微笑答應，同時兩手指尖開始輕輕彈動。他會算了，反而有點麻煩了。陸安安從自己口袋裏取出壹塊糖，打開包裝紙，遞到李追遠嘴邊：“小弟弟，姐姐請妳吃糖。” 李追遠猶豫了壹下，他現在雙手沒空，只能張開嘴。
　　“嘻嘻。”
　　陸安安沒覺得這少年拿大，很開心地把糖餵進少年嘴裏。是塊奶糖，很甜。
　　“小弟弟，妳是家住附近還是妳爸媽是學校裏的？”
　　“我是大壹新生。”
　　“妳真的是新生？”
　　“嗯。”
　　“年紀這麽小，神童啊？” 隨即，陸安安像是想到了什麽，激動地說道，“那加入我們相學社吧，妳就是我們下壹代社長！” 兵在精而不在多，要是能拉壹個神童進來，那對於社團來說也是很有面子的事。而且陸安安很清楚，她們這壹行，很吃腦子。李追遠不置可否，雙手還在繼續輕彈著。其實，他現在要是停下來，那麽自己就不用等下壹代了，因為這壹代社長怕是要因病退位了。
　　漸漸的，劉韜吸鼻子的聲音越來越大，臉上流出了虛汗，哪怕現在是暑尾初秋，天氣依舊炎熱，但他頭頂也升騰起了白氣。陸安安見狀，察覺到了不對勁：“劉韜……” 她想要上前阻攔，卻被李追遠抓住了手腕。陸安安下意識想掙脫，卻發現少年的手勁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讓學長繼續算下去，不要打擾他。”
　　李追遠結束對算。
　　“啊！”
　　這時，劉韜忽然叫了壹聲，然後整個人連同身下的椅子壹同向後栽倒。李追遠松開陸安安的手，陸安安跑過去，將面色發白的劉韜攙扶起來。
　　“劉韜，妳流鼻血了，妳等下，我給妳拿紙。”
　　劉韜自顧自呢喃著：“我算不出來，我算不出來，算不出來……” 這壹動靜，把隔壁打盹的禿頭學長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這壹情景後，神色壹驚，當即向前跨出兩步，罵道：
　　“妳這是閑著沒事幹算自己玩兒呢？”
　　說著，他右手掐住劉韜下顎，使其嘴巴張開，左手從口袋裏掏出壹把黑色的顆粒，很像是小學門口很流行的零食 “老鼠屎”。李追遠聞到了味道，知道這是壹種安神的補藥，他以前經常流鼻血，劉姨可沒少給自己煎藥喝，而且次次都是阿璃端上來餵自己。
　　“不要餵他這些。” 李追遠走過來說道。
　　禿頭學長瞥了壹眼李追遠，見其年紀這般小，壓根沒打算聽，繼續要往劉韜嘴裏餵。
　　“流點血，腦子疼幾天，對他有好處的，相當於清淤了。”
　　“妳說什麽？” 禿頭學長皺著眉，再次看向李追遠。這番話可不像是壹個普通少年能講出來的。
　　“妳餵他，就白受苦了，讓他休養幾天，以後算東西會更有感覺。”
　　禿頭男子沈聲道：“小朋友，妳是卦門的？”
　　李追遠搖搖頭，他都不知道卦門具體指什麽東西，但顧名思義，應該是算相蔔卦為主的壹系列門派的合稱。
　　“那妳是誰？妳能為妳說的話負責麽，他要是不及時吃藥，腦子都可能會出問題的。”
　　“不會出問題的，不過，妳想餵藥，就餵吧。”
　　“妳……”
　　禿頭學生壹陣無語，妳都這麽說了，我再餵還合適麽？
　　這時，劉韜似乎也恢復了壹點，他將目光聚焦在李追遠身上，問道：“為什麽我壹點都算不出來？”
　　“正常。”
　　自己正在走江，江水滔滔，氣勢恢宏。走江點燈，相當於把自己的命格 “遞交” 上去，再點第三盞燈，才算把自己命格又接回來。走江階段，自己的命格，屬於江湖，亦或者是，頭頂的那壹片天。因此，他剛剛在算的，是天意。這可是比自己對著鏡子算自己，更大無數倍的忌諱。李追遠原本以為他不會算的，只是個愛好者，但他算出狀態來了，為了不把人弄殘，少年剛剛也對著在算他，算是掌控力度幫其抵消反噬，維持了壹個合理的度。劉韜是受了傷，流了鼻血，腦子也會脹痛幾天，但恢復過來後，他的算相水平，就算雙腳都入門了。
　　禿頭學長站起身，看著李追遠，問道：“既然不是卦門的，那妳是哪條道上的？” 連行禮都不會，顯然是江湖小雜魚。
　　“妳不認識。”
　　“妳老師是誰，妳家裏姓什麽，籍貫在哪裏？”
　　李追遠再次搖頭，轉而看向陸安安：“學姐，妳很會摸骨。”
　　陸安安不知道為什麽，被這少年壹誇，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是跟我奶奶學的，我奶奶在老家做這個。”
　　“下次放假回家，學姐可以告訴妳奶奶，摸骨時，可以加上指顫回鳴。”
　　陸安安的眼睛當即瞪大，她不止壹次聽過自己奶奶提過這個詞，而且每次都伴隨著惋惜哀嘆，說本來家學裏有的，但自己曾祖母那兩代，斷了傳承，也就沒能教傳下來。
　　“我奶奶…… 不會。”
　　她說得很實誠。而且她先前放自己嘴裏的奶糖，還沒化完，依舊在釋放著絲絲甜味。
　　“學姐，妳彎下腰。”
　　“哦。”
　　陸安安彎下腰。李追遠舉起右手，微微握拳，舉起。陸安安深吸壹口氣，她把自己的臉，對向少年的手。李追遠的無名指指節，對著她額頭，敲了三下。
　　“嗡！嗡！嗡！”
　　三聲顫鳴，自陸安安腦海中回響。她連續後退，坐在地上，擡頭望天，只覺天高雲淡；環顧四周，似乎多出了很多更清晰細膩的視感和聲感，整個人進入了壹種空靈狀態。這就是指顫回鳴，是摸骨術中的壹個法門；指顫之下，以回鳴進行收束，能起到更具體細致的摸骨效果。《陰陽相學精解》裏記載過摸骨術，但只是作為裏面的壹個小分支，相較而言，摸骨還是有些不方便，局限性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