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布衣宗師的宗師戰

　　五竹微微低頭，任由夜間寒風吹拂著眼上的黑布，那只穩定而恐怖的右手，緩緩握住了腰側的鐵釬把手，壹步，壹步，向著面鋪那方踏了過去。
　　面鋪裏那漢子身上的衣服材料是粗布所做，土黃色，半截袖，不厚，正是京都南邊河碼頭上苦力們的打扮，並無壹絲出奇處。他眨了眨眼，眼中的冷漠沒有半絲變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壹絲動容，只是隨著五竹的踏步之聲，從長凳上緩緩站了起來。
　　布衣漢子的手中拿著壹把刀，直刀，他壹揮手，刀鋒呼嘯著橫劈了出去——直刀落在那位垂垂老矣，佝著身子正在挑著面條的店老板頸上，面鋪老板的頸處嗤的壹響，頸處鮮血壹濺，分毫不差地盡數傾入煮面的鍋中！
　　緊接著，面老板的頭顱喀嚓壹聲響，就像是秋日樹頭沈甸甸的果實壹樣，脫離了枝頭，摔入了面湯之中，啪的壹聲，蕩起幾道滾燙而血腥的湯水。
　　毫無先兆，毫無道理，異常冷血與穩定的出手，面鋪老板身首異處，湯中蒼老的頭顱上下浮動，面湯已經被染成了昏紅之色。在那盞在冬夜裏時刻可能熄滅的油燈映照下，這場景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怕與詭異。
　　五竹此時站在這位布衣漢子身前三丈的距離，露在黑布外面的半邊臉紋絲不動，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方剛剛在自己的面前，殺死了壹名無辜的面老板。
　　“妳從南方來。”瞎子的聲音總是這樣地單調，缺乏節奏感。
　　布衣漢子緩緩收回直刀，那雙冷漠的眼睛，註視著五竹。雖然他的眼睛與表情都沒有表露出什麽情緒，但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他已經進入了壹種極為警惕的情緒中。
　　“例行巡查。”布衣用很單薄的語氣說道，“找妳回去。”
　　五竹說道：“妳來殺範閑。”
　　布衣漢子說道：“妳故意放出的消息。”
　　“因為我在南方沒有找到妳，只好用這個方法逼妳現身。”五竹冷漠看著他，就像看著壹個死人，“妳知道範閑是她的後人，當然會趕來京都殺他。”
　　布衣漢子的眉毛有些奇怪地動了動，似乎是想表示壹種詫異與不理解，但很明顯他的表情有些生硬，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那兩抹眉毛就像是兩個小蟲子壹樣扭動著。
　　“妳知道原因，所以妳讓我來。”
　　……
　　……
　　為什麽這位布衣漢子知道範閑是葉輕眉兒子之後，就壹定會進京都來殺他？從五竹與這位布衣漢子的對話當中，可以很明顯地知道，兩個人彼此都認識。
　　而且五竹知道對方壹旦知曉範閑身世後，會不惜壹切入京殺人，所以專門等在範府之外。如此看來，最近京中的這場風波，也許只是五竹通過假意漏算，暗中點醒苦荷，以便從遙遠的北齊來揭破範閑的身世，還能夠不留半絲痕跡。
　　如果瞎子叔有構織這樣壹個完美計劃的能力——那麽他做這壹切的唯壹目的，就只是為了吸引這位布衣漢子來到京都。
　　布衣漢子究竟是什麽人？
　　※※※
　　數月之前的慶國南方海岸線上，出現了壹個沒有名字的人，他四處尋找著壹個瞎子，而當他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之時，他會很幹脆地殺死所有曾經看見過自己的人，沒有理由，不問原因。
　　他，正是範閑與言冰雲壹直念念不忘的南疆連環殺手。
　　當刑部壹籌莫展之時，監察院終於開始調查這些古怪而離奇的命案，但每當監察院高手追蹤到這個無名之人時，便會被對方反首回噬，毫不留情地盡數殺幹凈。所以直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人知道這位無名之人長的什麽模樣。言冰雲曾經想過向範閑借兵，借虎衛南下，為的也正是此人。
　　他剛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似乎還不大習慣這個世界的行為方式與準則，所以才會很沒必要地殺了太多人，直到後來，他漸漸明白了更多的東西，於是將散亂的頭發結成了最尋常的發髻，將赤著的雙足套入了家居必備的草鞋，選擇了壹把慶國武人常配的直刀，同時，換上了最不易引人察覺的粗質布衣。
　　……
　　……
　　五竹往前踏了壹步，離面攤更近了壹分，微低著頭說道：“我去南方找妳，沒有找到。”
　　布衣漢子說了壹句很費解的話：“我在南方找妳，也沒有找到。”
　　五竹的腳是赤裸著的，布衣漢子的腳上穿著草鞋。五竹的頭發被緊緊地束在腦後，壹動不動，布衣漢子的頭發束成發髻，略高壹些。
　　兩個人身上的氣息味道極其相似，雖然衣著面貌不同，但能夠區分二人的，似乎只有這樣兩個特點。身上透著的氣息，讓人知道這兩個人都是無情的殺人機器，卻又像是兩個潛藏在黑夜之中的獵人，明明在互相找尋，卻很在乎誰先找到誰。
　　他們要求只能自己首先找到對方，而不能讓自己被對方找到，雖然這看上去並沒什麽差別，但就像是獵人與傷虎之間的殊死搏鬥，誰掌握了先機，誰才能夠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有人告訴妳，我在南方。”五竹說道。
　　布衣漢子沒有回答他的說話，直接說道：“不能留下痕跡。”
　　五竹說道：“她已經留下太多痕跡。妳回神廟，我不殺妳。”
　　布衣漢子似乎覺得五竹的話相當費解，與自己壹向信奉的道理有極大的沖突，那雙冷漠而冰雪壹般透亮的雙眼裏，閃過壹絲怪異的神情，這種神情極少在世人眼中看見。
　　“妳跟我回。”布衣的語調依然那樣沒有什麽波動。
　　五竹的聲音卻比對方要更有生氣壹些：“我忘了壹些事情，等我想起來。”
　　這兩人地對話，壹直在用壹種很奇怪的韻律進行著，而且如果多加註意，就會發現這連番對話之中，二人竟是壹個疑問句都沒用，而只是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在述說著什麽，或許他們都是很自信自己邏輯判斷能力的人，大概也只有這兩個怪人才能以如此跳躍的思維，進行在常人看來異常艱澀難懂的對話。
　　兩個人的嘴唇忽然動了動，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似乎是在進行最後無聲地談判。
　　談判破裂，五竹往面攤的方向又踏了壹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由三丈變成了兩丈。
　　布衣面無表情，壹步未退，只是盯著五竹握在鐵釬上的那只手，似乎等著那只蒼白的手開出花來。
　　……
　　……
　　降低了音調的噗哧聲，從放著面鍋的爐子裏發了出來。煮著人頭的面湯帶著血紅腥濃的泡沫漫過了鍋頂，沿著鍋沿淌入了爐中，與那些火紅的炭塊壹觸，噗噗作響，升騰起了壹陣刺鼻的煙味。
　　五竹動了起來，眼上的黑布瞬息間化作壹道黑絲，手中的鐵釬並未生出壹朵花，卻像壹根尖銳的經冬竹尖壹般，直刺布衣漢子的胸口！
　　很奇怪的是，五竹今日沒有選擇咽喉處落釬。
　　幾乎在他動的同時，那名拿著直刀的布衣漢子也動了起來，兩個人用壹模壹樣的反應力及速度沖了起來，沒有人能察覺到壹絲差別。
　　兩丈的距離，只不過是壹眨眼的時間就消失無蹤，五竹與布衣漢子猛然撞擊在了壹起。
　　二人的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人們眼睛所能觀察到的極限，似乎前壹刻，兩人還相隔兩丈而站，下壹刻，兩個人便已經對面而立！
　　就像是兩道流光壹般，驟然相逢，這麽快的速度，不論是未受傷前的範閑，抑或是六處那位影子刺客，甚至是海棠在這裏，肯定都會反應不及，只有束手待死的份——如此境界，人間除了那四位大宗師外，再沒有人曾經觸碰到過。
　　然而流光壹撞，並沒有綻出耀眼的煙火，卻在瞬息之間化作了死壹般的沈默。
　　……
　　……
　　壹把刀尖，從五竹的右肋處冒了出來，森然恐怖，刀上正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滴著什麽。
　　壹把鐵鏟，準確無比地從布衣漢子的中腹處貫穿了出去，沒有壹絲偏差。
　　五竹先動，而且他的速度似乎比敵人更快了那麽壹絲，所以當兩個人對沖之時，他的左腿膝蓋猶有余時地蹲了壹下，便只是快了那麽壹絲，卻是最致命的壹絲。
　　此時他就保持著這樣壹個半蹲的姿式，而手中的鐵釬微微撩上，如同舉火焚天壹般，刺中了對方的腹部。
　　……
　　……
　　小巷後方的園子裏，隱隱傳來人聲，聲音極其輕微，卻落在了五竹與那位布衣漢子的耳朵裏。
　　就像是鋸子在割木頭壹般，兩個人沈默著分開，手中的兵器緩緩從對方的身體裏拔了出來，便在這個時候，布衣漢子的腹中才發出咯喳壹聲，似乎是什麽東西破了！
　　受到如此重創，布衣漢子的臉上依然沒有壹絲表情，就像痛楚都沒有半分，只是像個嬰兒壹樣註視著自己腹部的那個傷口，似乎是在思考為什麽自己會比五竹要慢了那麽壹點。
　　五竹壹招制敵，卻也身受重傷，但依然和對方壹樣面無表情，只是露在黑布之外的唇角，多出了壹絲比較有塵世氣息的疏離意味。
　　他知道對方已經不能再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了。而自己之所以能夠比對方更快壹點，是因為今天是自己用範閑的身世引誘對方來此，所以自己做的準備更充分，沒有穿鞋，沒有束發髻。
　　莫染紅塵意，廟裏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
　　夜雪再作，幾個人影倏的壹聲越過園墻，悄無聲息地落在小巷之中。甫壹落地，幾人便抽出身後背負著的長刀，排成壹個狙殺的陣形，警惕地望著四周。
　　來者正是負責保護範閑安全的虎衛。
　　確認了安全之後，高達收刀回鞘，在稀稀落落的雪花之中，走到那個面攤之前，看著殘爐之上那鍋面湯，看著面湯裏陰森恐怖的人頭，他皺了皺眉。
　　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人頭與屍首的分斷處上，在傷口上只是看了壹眼，眼中便不由透出壹絲寒意與恐懼——好快的刀！
　　高達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處壹陣冰涼，似乎是有雪花鉆進了自己的衣裳。他知道先前此間發生的廝鬥，絕對不是自己這種人能夠妄自幹預的，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也能猜到對戰的二人，擁有何等樣神妙的境界。
　　雪漸漸大了，漸漸冰涼了猶有溫度的面湯血水，也冰涼了這巷中諸人的心神。面鋪淒慘地停留在巷口，老板已死，爐已冷，血已幹，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看見過這條雪夜小巷之中，曾經有兩位籍籍無名，不列宗師之列，卻有宗師之實的絕頂高手，曾經在這裏廝殺過。
　　※※※
　　監察院值晚班的官員，正在打著盹兒。風雪夜中的那幢建築，顯得更加冷肅，忽然壹陣風掠過，將他驚醒，猶有余驚地拍拍自己臉頰，命令自己醒過來。
　　院子裏晚上壹般還有許多官員值守，更何況最近這些天，因為範提司的事情，陳院長壹直沒有回陳園，而是直接坐鎮院中壓制著壹切，如果讓院長大人知道自己先前睡著了，可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陳萍萍這時候正半倚在輪椅上打瞌睡，老人這些年身體壹直不是很好，雖然屋中火爐生的極旺，但他在睡夢中依然下意識裏用那雙枯瘦的手，拉扯著膝上的羊毛毯，蓋在了自己的胸腹上。
　　門開了，又被關上。
　　陳萍萍醒了過來，緩緩眨了眨有些渾濁無力的雙眼，看著面前的那塊黑布，輕聲說道：“妳怎麽來了？”
　　然後他才註意到五竹左胸口的那道恐怖的傷口，夾雜著雪白的眉毛頓時豎了起來，雖不憤怒，卻是警惕之意大作問道：“怎麽回事？”
　　能夠傷到五竹？那就只可能是那幾位大宗師之壹出手。陳萍萍再如何自大，在如今京都這麻煩的局面下，也再難承受敵方忽然多了位大宗師幫忙的消息。
　　五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很直接地說了三句話。
　　“讓影子回來。”
　　“傷我的人知道我在南方。”
　　“範閑死，慶國亡。”
　　五竹知道面前的老跛子有足夠的智慧聽懂這三句話，而他今天所受的可怕傷勢也已經讓他無法再支持更久，於是說完之後，他很迅速而安靜地離開了監察院。
　　……
　　……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陷入了長久的沈默之中，身旁不遠處的壁爐裏，紅紅的火光像精靈壹般跳躍著，映紅了他本應是蒼白憔悴的臉。
　　五竹的三句話雖然簡單，但卻透露著很重要的信息。
　　第壹句就是讓影子回來，表示他所受的傷已經十分嚴重，沒有辦法停留在範閑的身邊保護他，讓陳萍萍提前履行承諾，召影子回來保護範閑的安全。
　　不過那位有能力傷到五竹的人，應該也已經死了，不然以五竹的性格，為了範閑的生死，他傷再重也不會離開京都。
　　什麽人能夠傷到五竹？肯定不是那幾位大宗師，不然五竹不會刻意隱瞞對方的身份。陳萍萍心中微微壹顫，隱約猜到了壹點什麽，這個猜想從很多年前就有過，只不過始終未曾得到證實。
　　在五竹背著範閑離開京都的那個夜晚，他們二人就曾經考慮過，如何才能讓範閑逃離那種不知名的危險。只是……神廟為什麽會知道五竹在南方？陳萍萍皺起了眉頭，開始梳理這壹切。
　　範閑入京的兩年間，陳萍萍曾經不止壹次詢問過五竹的下落，範閑壹直很小心地撒著謊，說五竹在南邊找葉流雲玩。而知道這個假消息的人，除了陳萍萍，就只有陳萍萍曾經告訴過的皇帝。（見第二卷第三百二十五章 。）
　　五竹的第二句話，就是點醒陳萍萍這壹點。如此看來，第三句話的威脅，就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陛下。”陳萍萍眼角的皺紋微微抽動了壹下，輕聲嘆息道：“您還真是總讓為臣意外，佩服佩服。”
　　不過是須臾之間，他就已經揣摩到了皇帝的真正想法。雖然不清楚皇帝怎麽能夠與那虛無飄渺的神廟發生聯系，但他很確定壹個事實，偉大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很想五竹消失。
　　對於壹代帝王，或許真的很難忍受自己私生子的身邊，擁有壹位大宗師級別的人物。
　　壹位大宗師，如果發起瘋來。便擁有了足以動搖朝廷統治的能力，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就算不可能單人匹馬殺入皇宮，屠盡皇族，但他完全可以單劍行於天涯，將各郡路中的州守府官殺個幹幹凈凈，還不用擔心會被軍隊圍困住。
　　也可以潛於京都十年不出，壹出拔劍，嚇得皇帝永世不敢出宮，旨意無法出城。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沒人敢做官，皇帝不敢露面，朝廷除了分崩離析，還能有什麽辦法？
　　……
　　……
　　所以當年苦荷可以壹個人震懾住北方所有想造反的王公貴族官員們。
　　所以四顧劍可以單劍護持東夷城這麽多年，可以讓自己的劍威彌散開來，扶直那些夾於兩個大國之間的小諸侯國的腰桿。
　　所以看似散漫，實則有大智慧的葉流雲，只要繼續在天涯海角繼續那不知盡頭的旅行，慶國就會厚待葉家，哪怕是壹代帝王想要撤換壹下京都防衛，也要被迫使出自己放火這種可恥的陰招。當然，葉流雲自己也清楚皇室地忌諱，所以這麽多年了，也沒有回過京都。
　　如果天下征戰起，陛下可以用葉家威脅葉流雲，可以用北齊萬民的生命去勸說苦荷，可以用東夷城的存亡去提醒四顧劍，雙方可以達成某種平衡的協議。
　　而五竹和這三位大宗師都不同，他沒有龐大的家族作為負累，沒有什麽國度子民需要他去守護，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範閑壹個人，所以他擁有更大的自由度，更不可能被皇帝要脅或者互相利用，甚至雙方連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
　　如果範閑有個三長兩短，五竹壹發瘋，天下就會跟著發瘋。
　　於是乎，只要五竹在壹天，皇帝就必須愛惜著範閑，像以往這些年壹樣，扮演那位不得已而心有愧疚的父親，胸懷雄心卻似滿腹悲哀的皇帝。
　　皇帝或許從內心深處是很欣賞範閑這個兒子的，但他歸根結底是位皇帝，他不能容許範閑的身邊有這樣壹個忠心耿耿的大宗師當仆人，就算不是利用這次神廟來人，終有壹天，皇帝也會想辦法除去五竹。
　　當然，陳萍萍清楚，這只是壹方面的原因，至於另壹方面的原因，大概在於皇帝心中的那抹淡淡畏懼。
　　神廟向來不幹世事，沒有誰真正的見過神廟中人，神廟裏的人幾百年也不見得現世壹次，如果能夠讓五竹與神廟中人同歸於盡，又能永遠藏住範閑與葉家的關系，將當年的所有都埋入故紙堆中，對於皇帝而言，這或許是最美妙的結局。
　　只是皇帝沒想到，範閑是葉家後人的身世竟然會這麽快地被人捅了出來，自己的兒子成為了神廟的首要目標。他想用神廟這把刀殺死五竹，反而卻被五竹利用範閑的身世，成功誘殺了那位神廟來客，保住了範閑的性命。
　　陳萍萍不知道五竹在其中動的手腳，但他只是略帶壹絲悲哀想著，陛下明知道神廟有人來到世間，在範閑身世曝光之後，卻從來沒有提醒過自己或者是範閑，難道說，對於除了自己的任何人，陛下都只會給予淡淡的悲哀與同情？
　　老人冷笑著，推著輪椅來到壁爐前，有些貪婪地將手伸近了壹些，壹面取暖壹面打著呵欠，用含糊不清的言語咕噥道：“妳就是會享受，居然搞出個壁爐來。妳什麽都是極好的，就是這件事兒做的有些糊塗，姑娘家家的……”
　　……
　　……
　　黎明時分，京都那個叫做“外三裏”的偏僻安靜處壹片黑暗，隱約能見壹座圓形建築的影子，全是黑木結構，是座廟宇。雪花紛紛落下，讓那座廟宇染上了壹層超脫世俗的脫塵之意。
　　這就是慶廟，傳言中慶國唯壹可以與虛無飄渺的神廟溝通的地方，皇家祭天的廟宇。
　　廟門咯吱壹聲被推開了，很久沒有出現在京都的慶廟大祭祀走了出來，這位與齊廟苦荷比起來默默無名的苦修士臉上震驚之色壹現即隱，沈默而悲傷地從雪地裏擡起那具屍體，踉蹌著走進了廟中，那屍體上穿著壹件人間常見的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