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師父

　　當趙長河神清氣爽地離開密室，已經大中午了。
　　真不知道誰才是誰的主治醫生……
　　總之自己想治唐晚妝的病，可以說壹點都沒治成，也就是讓她開啟的那壹絲絲第三秘藏沒有繼續沖刷崩壞，別的和以前沒區別……就連這壹項，其實都要需要繼續治療才行。
　　然而唐晚妝不僅把他的外傷治得妥妥帖帖，最後臨睡那壹指更是不知道蘊含了什麽水柔浸潤之類的套路，今天起來精神特別好。
　　從戒指裏給自己找了件新衣服換上，舒舒坦坦地出了門，外面沒人。
　　趙長河晃悠了壹圈，大周愁眉苦臉地坐在鴨坊裏看工人幹活，那神情怔忡得也不知道思維飛到哪去了。
　　趙長河到他面前搖著手掌：“周哥，做鴨啊？”
　　大周隨口道：“是啊，和妳壹樣。”
　　趙長河：“？”
　　大周忽然清醒了似的，立刻拉著趙長河走到壹邊：“趙先生，妳可出來了……”
　　“怎麽了？”
　　“昨日妳壹時爽快，斬了呂世衡，襄陽軍隊差點嘩變。是唐首座與楊王三位坐鎮，擒下首腦，楊家私兵彈壓，才勉強把情況暫定。”
　　“……”趙長河兩眼朦朧地看著面前的大周，壹時半會腦子都捋不出思緒來，和我說這個幹啥來著？
　　“呂世衡在襄陽經營多年，軍隊裏不知多少親信，昨天是壹時群龍無首才勉強暫定，這壹夜勾連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麽幺蛾子。宜早做定計。”
　　原來是這樣……趙長河揉揉腦袋：“這個和我說幹嘛來著？”
　　“？”大周面無表情：“唐首座吩咐，伱全權負責襄陽事宜。”
　　趙長河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裝逼壹時爽，工作起來可未必爽，何況還是未曾接觸過的具體工作。
　　口嗨大可說放著我來，實際妳具體實務從來沒做過，能做個啥？
　　他頭疼地捏了半天腦袋，終於道：“妳們密探司……”
　　大周知道他想說什麽，打斷道：“密探司本來就沒有太多人手，不是前朝那類無孔不入盯著所有人的廠衛，想要密探司把握這些是不太可能的。現在我們的人手主要用於內部——襄陽鎮魔司的人，肆安現在正在逐壹審訊調查，確定誰曾變節。”
　　哦，還有襄陽鎮魔司變節這壹層……
　　趙長河只得問：“薛教主和血神教眾何在？”
　　“他們還在外面追殺彌勒潰兵。”大周說這話時，心中也有點慘不忍睹之意，從來沒見過銜尾追殺能追殺壹天壹夜沒完沒了的，妳們自己不需要休整的嘛……
　　好像真不需要，這夥人散開就是各自武林高手，自己做自己的就行。
　　趙長河頭更疼了：“妳幫我傳個令，讓他們回來……怕襄陽軍隊起幺蛾子的話，我們必須有自己的軍隊在旁邊鎮著，然後壹級壹級篩壹遍。”
　　大周有些猶豫：“傳令……血神教真的是可以聽命的？我們怕的是血神教入城，比呂世衡的軍馬還讓人頭大。”
　　趙長河嘆了口氣：“可以，就信他們壹回唄。”
　　大周神色有些變了，打量了趙長河半晌，心中暗道如果按照首座曾經的暗示，這位是她要扶持的皇子，那也就是說這是壹位有自己軍隊基本盤的皇子，這性質有點……
　　話說回來了，首座妳不是很討厭做太子妃的嗎？您現在在幹嘛？大周想了想，又問：“襄陽錢糧並不多，趙先生可有什麽想法？”
　　“錢糧……還有多少？”
　　“需要統計，總之不多了，呂世衡之前都把入城稅提到壹兩了……對了，這個要不要動？”
　　“……”
　　“還有，春耕耽誤，是否要還屯於民？”
　　“……”
　　“還有，襄陽官員……”
　　“停停停……”趙長河壹個頭變得三個大：“我、我慢慢捋，等會哈……”
　　大周斜著眼睛看他：“沒事，我們也不會拿太多東西問壹個菜……哦，倒是有個事兒，剛才我派人去請了幾位名醫，先生要不要見見？”
　　趙長河帶著壹腦袋漿糊，去了客廳，壹走進去腦袋就變成了七八個大。
　　幾位名醫正在廳中吵架，各自批駁對方的醫理思路，唾沫橫飛，聲震屋瓦。
　　趙長河無語地看了看大周，大周籠著袖子：“我們只不過給他們出了個題，對肺經受損有什麽看法，然後就這樣了，已經吵了兩個時辰了吧，不愧都是名醫，中氣真足。”
　　“真都是名醫？”
　　“都是名醫。”
　　趙長河抽抽鼻子，最後對大周問了壹個問題：“晚妝在哪，我要見晚妝。”
　　“首座在逛街。”大周圖窮匕見：“我也覺得，應該把她找回來。”
　　“我去看看，去看看……”趙長河狼狽離開鴨坊，簡直跟逃離壹樣。
　　太子試圖“有我在”的治理襄陽，宣告裝逼失敗。
　　…………
　　其實唐晚妝的逛街也不是那麽成功的。襄陽兵荒馬亂，稍微有點敏感性的商家都是關門閉戶，哪有幾個開門做生意？更別提攤販了。走在街上，壹片蕭條，行人也少，偶有出門辦事的都是匆匆而過，壹點都看不出壹個著名大城的氣息。
　　既處亂世，自然還會有更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無所事事的二流子想要調戲她都遇到了好幾起，最終唐晚妝也沒做什麽，只是交給了後面悄悄跟著的鎮魔司密探處理。
　　聽著身後傳來的慘叫和求饒，唐晚妝長長嘆了口氣。
　　亂世治安遠遠比以前難，連京師與姑蘇那邊都好不了多少，別提襄陽了。
　　明明是為了放松心情的“慢下來”，反倒讓唐晚妝越逛越是惆悵，最終哪裏都逛不下去了，停駐在城內湖邊，坐在岸石凳上發呆。
　　明明是春天，萬物皆生之時，卻比晚秋都蕭索。
　　世間如此，何得清閑……
　　對於她的病來說，簡直是無解題，只要她對此看不下去，那就永遠放不下戎馬倥傯，離不開案牘勞形。
　　有人壹屁股坐到她身邊。
　　唐晚妝頭也不轉就知道是誰，嘆氣道：“這就是妳的‘襄陽之事有妳在’？”
　　趙長河道：“這個，我需要熟悉熟悉事務，這個是可以學的……”
　　唐晚妝悶悶不樂的心情聽了這話反倒有點樂了起來，笑道：“什麽都學，學得完嗎妳？”
　　趙長河嘆氣道：“老實說，這個我確實不太想學。”
　　唐晚妝眼波流轉：“但我特別想教妳這些。”
　　趙長河道：“這就是妳真的跑出來逛街的原因？”
　　唐晚妝笑得瞇起眼睛：“如何？大權在握，生殺予奪，舒坦麽？”
　　“……這沒用，權力的唯壹好處是可以有壹個大大的後宅。”
　　唐晚妝笑容沒了。
　　趙長河偏過了腦袋：“不要壹天到晚好為人師，這個也想教我，那個也想教我……反正我又不會喊妳做師父。”
　　唐晚妝面無表情道：“那妳還學不學醫了？”
　　趙長河道：“我感覺那些所謂名醫不靠譜，考慮是不是去找地榜那位閻王敵？”
　　“他搭理妳麽？”唐晚妝翻了個白眼：“妳連人都找不到。”
　　“那怎麽辦？真找這些不靠譜的庸醫，我怕把人給醫死。”
　　“我教妳啊。”唐晚妝理直氣壯。
　　趙長河傻了：“這妳也能教？”
　　“當然可以，久病成醫，我又聰明。”唐晚妝難得有了種促狹的笑意：“我的醫術本來就勝過絕大部分所謂名醫。”
　　“妳昨天不說？”
　　“我也覺得妳說得有道理，我應該躲點兒懶……再說了，明明是妳要給我治病，結果是我教妳怎麽治，這怎麽想都覺得很怪異。”唐晚妝嘆道：“現在不說那些了，就說妳學不學吧？”
　　趙長河囁嚅了半天：“學。”
　　唐晚妝偏頭遠目，看著遠方的天：“叫聲師父聽聽。”
　　“妳特麽，我要救妳的命，妳反倒拿這個威脅我？”
　　“怎麽就是威脅了？學武學琴學書畫，都不叫師父，現在還學醫，還是不叫？妳不管走到哪裏問問，有沒有這個道理？”
　　趙長河沒好氣地斜睨她半晌，終於道：“妳可別後悔。”
　　“我有什麽可後悔的？”唐晚妝壹臉得逞了的小高興。我又不是大冤種，教了那麽多東西連個尊稱都沒有，還得被調戲。
　　怎麽也要讓這玩意兒老老實實喊句師父。
　　“好。”趙長河壹本正經地行了個禮：“師父。”
　　唐晚妝笑得眼睛跟月牙壹樣：“乖。”
　　趙長河道：“師父，徒兒有要事稟告。”
　　唐晚妝幹咳壹聲，拿捏著姿態：“說。”
　　“妳第三秘藏的力量，依然沒有完全閉合，還在沖刷妳的肺經，最好每日進行壹次治療，先把這事壓回去再說。午時到了，該開始了。”
　　唐晚妝壹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啊……那就治……”
　　說到壹半猛然醒悟，治，怎麽治？又要接吻？
　　妳壹邊喊著師父，壹邊想著這個？
　　“砰！”遠處的密探們聽見壹聲慘叫，然後是有人落水的聲音。
　　壹貫優雅的首座氣鼓鼓地拎著裙擺往回走：“不許撈他！沒見過這種悖逆狂徒，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