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碧璽石（十三）

　　四把鑰匙裏面有兩把十字型鑰匙，壹個有純金屬的方形鑰匙頭，另壹把也是金屬的，但是是圓形鑰匙頭；壹把看起來就很復雜的防盜門鑰匙，鑰匙頭是包了黑色的塑料外殼，乍壹看像是汽車的電子鑰匙；還有壹把最為簡陋的扁平單齒鑰匙。
　　老太太拿鑰匙開門的動作，武晨曦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我卻是看得楞住了。
　　我好歹也是負責這個小區拆遷的小組長，來這個小區也有許多次了，大多數時候是按樓下的門鈴，等住戶開門讓我們進去，有時候也會在樓下碰到正巧要進門的住戶。而我的手上，還有青葉靈異事務所的門鑰匙，那鑰匙其實有兩把，除了事務所大門的鑰匙，還有樓下防盜門的鑰匙。
　　請公安撬開青葉靈異事務所大門的時候，我就聽毛主任說過，小區的防盜門在前年年初的時候全部更換過壹遍，主要是為了解決小區內很多門鈴發生故障的問題，順帶就將用了許多年的防盜門給壹起換了。居委會那裏就有所有防盜門的鑰匙。我拿著的那把屬於六號樓六樓四位住戶之壹——當然，那裏和其他樓的情況不同，四間房子都是青葉的，還給打通了，四扇大門經過改建，只剩下了本來壹、二室住戶公用玄關的大門。
　　這種小區樓的防盜門也著實談不上有多保險，單是鑰匙，壹家人家每人都有壹把，居委會那兒有備用鑰匙，小區裏的清潔工也有備用鑰匙，那些將房屋買賣、租住的人手上也可能會專門配鑰匙。
　　即使沒有鑰匙，隨便按壹按門鈴，碰到個不謹慎的居民，就能順利進入樓裏面。
　　說實話，老太太幾年前搬離這裏，賣掉房子，手上有前年剛裝上的防盜門鑰匙，我並不吃驚。
　　但眼前的情景和我設想的完全不壹樣。
　　老太太將鑰匙插入門鎖，插到壹半，鑰匙就卡住了。
　　這鑰匙顯然和門鎖不匹。
　　她將鑰匙拔出來，又換了另壹把十字型的鑰匙。
　　這次很順利，鑰匙插進去後，老太太輕松扭開了鎖，將大門拉開。
　　圓形鑰匙頭的十字鑰匙，和我手上拿著的小區樓防盜門鑰匙壹模壹樣。
　　這應該是當初換門時候統壹配的鑰匙無疑。
　　老太太試錯壹次，那她肯定是不知道這些鑰匙的對應。
　　武晨曦也覺察出這壹幕有些奇怪，遲鈍了兩秒鐘，才進入了樓內。
　　她默默跟在老太太後面爬樓梯。
　　六樓對於壹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很是吃力。
　　老太太壹步步走得很慢。
　　我還在想鑰匙的事情。
　　老太太拿著鑰匙出養老院，她種種表現證明事情有些古怪。可剛才那壹幕看起來，這些鑰匙就是最普通、最正常的鑰匙。
　　是我誤會了嗎？
　　老太太只是將鑰匙當作老房子的壹個象征，看著鑰匙想念老房子？
　　那麽，那些神奇的巧合又要怎麽解釋？
　　我好像摸到了什麽東西的邊緣，卻還不能將她戳破。
　　老太太終於爬到了六樓，氣喘籲籲。
　　603室就在靠近樓梯口的壹邊。
　　工農六村的格局都差不多，三室、四室的玄關連在壹起，玄關前面攔了壹道鐵門。
　　那鐵門也是十字鎖的。老太太用方頭的鑰匙開鎖，這次沒有出錯。
　　接下來還有兩道門，壹道是壹看就知是幾十年前的舊鐵門，十分單薄，鎖也是最簡單的鎖。鐵門上貼了防蚊蟲的紗帳，紗帳都灰蒙蒙的了。鐵門後面是鞋櫃、小地毯，地方窄小，然後才是603的防盜門。
　　老太太用那把扁平的單齒鑰匙開了鐵門。
　　鞋櫃裏面只有兩雙舊塑料拖鞋。
　　老太太沒看那個，直接用最後剩下的那把鑰匙打開了防盜門。
　　喀嚓喀嚓……
　　防盜門門鎖的聲音很有質感。
　　三圈之後，所有鎖打開，門自動開了壹道縫隙。
　　老太太似是近鄉情怯，沒有馬上推開門，而是盯著那道門縫看。
　　武晨曦做了個屏住呼吸的動作，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襟。
　　我感覺到了房子裏傳出來的陰氣。
　　那裏面有壹個鬼！
　　我迅速做出了判斷，心臟都提了起來。
　　老太太的手有些顫抖地推開門，門半開，讓人看到半個客廳。左手邊是廚房的門。
　　室內很明亮，陽光透過半開的門照到老太太。
　　老太太站住沒動，瞇起眼，好像有些不適應這種光芒。
　　門卻是繼續拉開了。
　　“孩子媽，妳怎麽還不進來啊？”年輕男人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隨著門打開，壹個穿著舊時短袖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老太太的眼睛忽然就濕潤了。
　　武晨曦目瞪口呆。她扒在鐵門那裏，驚訝打量這個好像從老照片和年代劇中走出來的男人。
　　不光是衣著，就連這人的發型都很有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
　　男人笑著看向老太太，眼眶也紅了。他有些感嘆，伸手去摸老太太的臉。
　　老太太仰著臉看他，又好像受驚壹般，微微躲閃。
　　“妳別怕，沒事的。”男人很溫柔地說道，像是在哄小動物。
　　“我不怕。”老太太板起臉，“妳還那麽年輕，我都是個老太婆了……”
　　“呵呵……”男人笑了壹聲，握住了老太太皺巴巴的手，輕輕撫摸，“辛苦妳了……都是我沒用……”
　　老太太眼淚劃過眼角。她用另壹只手擦著眼淚，嘴上說道：“妳胡說什麽呢？我不辛苦的。辛苦也就這幾年，這幾年老大和小妹……還有妳……”
　　她突然哽咽，說不下去了。
　　男人沒有踏出房門，就是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老太太很快止住了哭泣，繼續說道：“看到鑰匙我就知道是妳了。我回來了，妳又不見我，就光送鑰匙有什麽用啊？”
　　“妳回來做什麽？”男人黯然說道，“妳在外面好好的，老大和小妹都孝敬妳，還有那個養老院也很好。妳侄子、侄媳也是好的。”
　　“我要那些有什麽用？我還不如那時候就死了！”老太太忽然擡頭，拔高了嗓門說道。
　　男人沈默。
　　“我那時候就該死了吧？妳讓我搬走，是不是我那時候就要出事了？房子，還是這裏出事了？”老太太嘴唇顫抖，“是那個葉青……我聽說他在那之後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