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1章 非人（六）

　　枯槁般的雙手撐著地面，長發垂地，但在發梢處，變成了濃稠的墨汁。
　　墨水滴下，在地面上繼續出壹攤液體。隨著女人的動作，地上還有星星點點的墨滴，逐漸匯聚。
　　女人的半個身體骨瘦嶙峋，壹層淡薄的紗衣裹在身上，仍然能看到那下面的突出的骨頭。
　　腰部以下，破布糾纏在壹起，地面上則拖出了壹道斑駁的血痕。
　　女人垂著頭，扭動脖子，發出喀拉喀拉、關節摩擦的聲音。
　　頭發上的墨水甩在地上，還有壹滴落在了那個叫小甜的女人身上。
　　小甜發出了尖叫，哭喪著臉，不斷往後爬。她撞上了劉英傑，帶著劉英傑倒地，伸手揪著劉英傑的褲腿不放。
　　劉英傑也是哭喪著臉，嘴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叫聲，沒有推開小甜，就拖著她壹起往後爬。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啊！妳帶了什麽東西？！”劉英傑問道。
　　小甜搖著頭，帶著哭腔回答：“不知道……不是我的！是公司裏發的！小贈品，壹個筆記本！多出來的！”她語無倫次的回答，倒也能讓人拼湊出壹個答案。
　　在這個不正常的公司中，任何東西應該都是不正常的。
　　地上爬著的女人停下了動作，猛地擡頭。她露出了自己的脖子。脖子斷口正在融合，變成坑坑窪窪的疤痕。那壹頭黑發也從發根開始，變成了紅色。如同血液浸染，發梢上滴落的墨水都變成了血液。
　　地上的墨跡被血液染紅。
　　女人露出了的壹雙眼睛，是壹種奇怪的青白色。瞳孔青白色，眼白則充滿血絲。
　　她扒拉著地面，往前爬行，手按在血跡中，又在地板上印出壹個血手印。
　　那壹男壹女叫得更淒慘了，往後退的動作卻沒有加快。
　　我能感覺到這女人幻象上的陰氣在加重，像是吸收了某種力量。
　　恐懼的力量。
　　“大哥哥……”沐愛抱住了我的腿，哭泣著叫我。
　　那個女人像是聽到了聲音，倏地轉頭，瞪向了沐愛。
　　好像，也就這樣了。
　　我心想著，跨前壹步，感覺到沐愛死死拖著我，讓我行動不便。但距離也不遠，就那麽跨了壹步之後，我已經能伸手碰到那個女人了。
　　壹揮手，能力湧出，擦過了女人的腦袋。
　　盡管是沒有實物的幻象，在我碰到她的時候，依然能感觸到如有實質的陰氣。
　　忽的壹下，女人就消失了。
　　地上的血跡也跟著消失。
　　壹張白色的打印紙從半空中落下。
　　那兩個尖叫的人都傻楞楞地看著這壹幕。
　　我安撫地拍拍沐愛，“沒事了。”
　　沐愛轉過頭，看了壹眼後，緊繃的小身體放松下來。
　　我拉著她，彎腰將地上的打印紙撿起來。
　　只是普通的紙張，上面也沒有畫符箓、咒語。
　　剛才的壹切不過是陰氣凝聚出來的幻想。
　　“妳做了什麽？”小甜怔怔看著我，還有些虛脫，整個人幾乎靠在墻上。
　　“能力者！妳是能力者！他們沖著妳來的！是妳引過來的！”劉英傑跳了起來，大聲嚷嚷，“妳別過來！妳別過來！！”他壹邊吼著，壹邊就要往後跑。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後領，就聽到了他殺豬壹般的叫聲。
　　“別殺我！別殺我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可以給妳錢！”劉英傑很沒骨氣地求饒。
　　我壹把將他推到墻上，揪住了他的衣領，呵斥道：“閉嘴！”
　　劉英傑還拉著壹張臉，小聲求饒。
　　他看我的眼神中是赤裸裸的恐懼，並非演戲。
　　我瞄了眼小甜。
　　她也正嚇得瑟瑟發抖，並不敢看我。
　　“快遞不是妳寄來的？”我問劉英傑。
　　劉英傑慌忙搖頭，“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就壹個富二代，就是紈絝，不學無術啊。我就是拿了我爸的錢，註冊了壹個公司，就玩玩。我沒有寄快遞，我什麽都沒做啊。”
　　“為什麽選擇這裏開公司？”
　　“這裏招租啊。就是這裏招租，我正好、正好看到……妳問她！妳問她！！！他們第二批搬進來，不對，第壹批搬進來！我就比他們早兩天！”劉英傑指了小甜。
　　小甜嚇得後退，擡頭和我視線碰觸，慌張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剛入職！我是到這裏應聘，剛入職！”
　　“妳胡說！妳在這裏工作好長時間了！他們搬進來，妳就來了！”劉英傑臉紅脖子粗地大吼道。
　　“我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搬進來的！”小甜尖利的嗓音蓋過了劉英傑的聲音。
　　“妳什麽時候搬進來的？”我問劉英傑。
　　劉英傑嘴唇嚅動，“七月，可能是六月……差不多那時候。”
　　我再看小甜。
　　小甜抖了壹下，“七月份……我去年剛畢業，應聘了好多地方……這邊……這邊是六月份的時候，來面試。”她忽然嗚嗚哭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網上投簡歷，他們打電話叫我來這裏面試。我們領導，我們領導面試我。後來打電話來說我過了，問我什麽時候去上班。我六月畢業，七月份就過來上班……三個月實習，十月，十月的時候正式入職……工資單都對的，社保、扣稅也都有。還有每天上班看到的……我們培訓機構上課的地方我也去過……老師，也有老師來……”
　　小甜低著頭，逐漸陷入了自言自語的模式。
　　她慢慢擡起頭，看了我壹眼後，慌亂轉移開視線，身體抖得越發厲害。
　　她在害怕我，她懷疑到我身上了。
　　就像是陳曉丘，像是妹妹。相較於突然冒出來的我，他們更信任和他們朝夕相處很長時間的那個人。
　　我並未計較小甜的態度。
　　她並不是陳曉丘、瘦子他們，也不是妹妹。她對我什麽想法，我不在乎。
　　劉英傑並不蠢，只是說話不過腦。
　　小甜這樣壹說，劉英傑也反應過來。他和這裏的人不是朝夕相處，也肯定接觸過很多回了。他們都沒有發現過這裏的人有問題。
　　就在異變發生前，我也沒覺得這裏的人聲、人影有問題。
　　劉英傑反應過來後，做出了和小甜不同的舉動。
　　“是妳！妳要幹什麽？妳想要幹什麽？妳把人弄到哪裏去了？”劉英傑大叫道。
　　小甜被嚇到，埋怨地瞪了眼劉英傑，又恐懼地看著我，扶著墻，想要不引人註意地後退。
　　“樓下那個快遞公司，妳們有了解嗎？”我沒理劉英傑的質問，直接問出了我想要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