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2章 旁觀者（二）

　　占蔔師的手機響起提示音。
　　劉良旺壹邊將鏈接發過來，壹邊緊張問道：“妳沒事吧？怎麽了啊？妳……”
　　占蔔師直接掛了電話，將鏈接打開。
　　直播畫面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我覺得眼熟，這是我當時看過的直播內容。
　　現在，再看到屏幕上笑嘻嘻的作死小能手等人，我只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占蔔師抿起了嘴唇，還在悶悶地咳嗽。
　　很快，吳葺仁的臉出現在鏡頭中。
　　他很平靜，沒有半點兒驚慌，也沒有好奇，就像是壹個吃完飯在自家小區附近散步的人。他的表現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占蔔師的咳嗽聲稍停，壹張口，就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他吐出來的血不是鮮紅色的，而是暗色的，看起來就不正常。
　　占蔔師用手抹著嘴唇，另壹手握著手機，不斷顫抖。
　　時間緩慢流淌，我不得不跟著占蔔師重看當日發生的事情。
　　金珊珊的出現，讓占蔔師陰沈的臉上出現了惋惜之色。
　　當吳葺仁被金珊珊拖進了屋內，占蔔師手壹松，手機落在被子上，直播的聲音變得沈悶。尖叫聲、奔跑聲，都變得含糊不清。
　　占蔔師靠著床頭，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有暗色的血液流下。
　　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
　　良久，占蔔師才接起電話。
　　這樣孜孜不倦打電話來的人自然是劉良旺。
　　劉良旺的聲音很驚慌，“占蔔師！妳看到了吧！妳看到了吧！！！剛才那個……珊珊，還有，還有吳葺仁……”
　　劉良旺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電話裏忽然傳出了陌生女人的聲音，叫了劉良旺。
　　我有些愕然。
　　劉良旺吸吸鼻子，掩飾地說了什麽。
　　占蔔師松了手，手機又落在被子中，喇叭被被子堵住了，劉良旺的聲音也聽不清了。
　　占蔔師的頭歪斜著，奄奄壹息，好像就要死了。
　　夢境變得模糊。
　　時間快速飛越，等到夢境的時間重新停下來，我看到了劉良旺。
　　還是在占蔔師的臥室，占蔔師也依然躺在床上。
　　劉良旺瘦了不少，至少不再胖得那麽顯眼。現在的他看起來和胖子的體型有幾分相似了，只不過，他比胖子大概要矮壹個頭，還是有些顯胖。
　　占蔔師打量著劉良旺。劉良旺也在打量占蔔師。
　　比起在港波市的時候，兩人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我眼中更為鮮明。畢竟，我在不久前才和他們壹塊兒在港波市裏為金珊珊占蔔，轉眼，我就看到他們時隔兩年左右的再聚。
　　劉良旺遲疑地說道：“妳……身體怎麽了？”
　　占蔔師沒回答。
　　沈默繼續蔓延。
　　劉良旺又問：“那時候，妳不讓我們去找珊珊，是……是妳早就算到了……”
　　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些難以啟齒。
　　這個話題，應該是占蔔師不願意回答才對。
　　“……還有曉玲和黑姐……是不是……”劉良旺張張嘴，“是不是她們……”
　　我不知道劉良旺猜到了多少，也不知道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麽。占蔔師實在不是壹個好的附身對象，我從他那裏幾乎得不到多少信息。
　　劉良旺低下頭，“我認識了壹個女孩，美院學生，有些崇拜我。可能……也喜歡我。我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這些事情了。像妳那時候對吳葺仁說的，過正常生活。我那時候被珊珊的事情嚇到了。我從來沒想過……我當時也只以為，珊珊是被那個桑花鄉的人……他們是賊窩，拐賣婦女什麽的……我只以為……其實不是吧？其實……難怪那時候，妳、黑姐，還有曉玲，都是那樣……”
　　占蔔師沒有接話。
　　劉良旺看向了占蔔師，“可是，可是……”他有些激動起來，“看到吳葺仁……看到他……那個女孩先看到直播截圖的，她看到了吳葺仁。我還留著我們幾個人壹起的合照……我……我以為……我以為他已經過正常生活了。可能沒有找新女朋友，但是他應該……”
　　劉良旺哽咽了壹下，呼了口氣，“我們，大概都不可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這句話，劉良旺說得很認真。
　　他沒有能力，不會不斷遇上靈異事件。可是，自己認識的、自己的朋友那樣不明不白地慘死，換作任何人，都無法置若罔聞，然後去過“正常生活”。
　　看到了，便是看到了。
　　如果壹個人已經看到了另外的世界，那麽，他永遠不可能回去了。
　　我有些恍惚，意識好像飄遠了。
　　劉良旺忽然道：“那個主播找到我了。”
　　我被這句話打中了腦袋，嘴角不由抽搐，發散的思維也回歸了。
　　“珊珊當初記了很多東西，有個本子，很厚，妳還記得嗎？”劉良旺說道，“那個本子，吳葺仁拿著。他這些年壹直沿著珊珊當初和我們壹起去過的地方，在找珊珊。可能，也只是去紀念……那個主播拿到了本子，聯系到我了。他，還有幾個記者，想要去廣源山，去我們最後沒去成的地方。”
　　占蔔師的身體動了動。
　　我張大了嘴巴。
　　劉良旺深吸壹口氣，坐直了身體，“我知道妳想要說什麽。我在找妳之前，和他們談過。他們還找了其他人，專業的，戶外運動專業的，還有捉鬼專業的……我……我碰到了壹個人。那個人，做戶外運動很多年了。他，認識黑姐。他原本和黑姐壹起接過單子。當年那個豹哥，他也認識。他幫我說了。”
　　我的心臟突然快速跳動。
　　“黑姐平時做的生意不幹凈。她做事的手段也不幹凈。我現在想，她當初跟我們壹塊兒，可能也是另有目的。珊珊的死……這個不提了。”劉良旺搖搖頭，“那個人有個群，驢友交流群。他們群有個人在廣源公路失蹤，死了，還鬧鬼了。曉玲給我看的那些死亡場景中，就有那個人。記者找上他的。他也是驚訝，然後……他說，應該是到時候了。”
　　我劇烈的心跳根本無法平息下來。我已經有了猜想。劉良旺說的人，或許就是鄭摩天那個群的群主！
　　這樣的話……
　　劉良旺急切地說道：“他自從拒絕和黑姐跑之後，就遇到了事情。他的父母、女友，後來的老婆都死了。都是意外，都是莫名其妙的意外！車禍、高空墜物、觸電……他懷疑過黑姐，但他自己找人看，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後來去找了個禪師。那個禪師說他是有孽緣未了。他拒絕黑姐的那次，就是黑姐和曉玲當年去廣源公路、要去廣源公路上泰安山的那壹次！”
　　占蔔師忽然開口：“到時候了啊……”
　　劉良旺的聲音戛然而止，握緊了拳頭。
　　“妳要去？”占蔔師問。
　　劉良旺只是看著占蔔師。
　　占蔔師放在被子裏的手抽出來，手中握著壹副塔羅牌。
　　這場景本該有些滑稽，但在場的人都笑不出來。
　　劉良旺盯著那副牌，顫抖著伸出手，將最上面的那壹張翻開了。
　　那是壹張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