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爆裂

　　該死，就是這時候京都無限的主管連上來了！用遠程操縱直接奪取了挖掘場設備的控制權！
　　還有能力給那位主管發訊，但發什麽呢？
　　主管絕不會放過自己的！徐煬皺眉思考。
　　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先跟他打交道了。
　　“遭到黑火革新公司的入侵。”徐煬發訊回去，“急需援助。”
　　“我的攝像頭拍到妳了。”
　　徐煬擡頭，望見巖壁上若幹攝像頭運作，紅光閃爍。
　　汗毛聳立。
　　之前自己控制的時候還能把自己的影像從畫面中屏蔽掉，如今設備落入他人之手，行跡暴露無遺，自己的遮擋也不夠先進。
　　“高閣九州的徐煬？”對方發訊。
　　徐煬看到這條信息，腦子都蒙了。
　　緊接著，對方直接把徐煬的檔案拷貝發了過來。
　　……
　　建議——本檔案已作為典型重犯得到全公司聯盟公開展示，如果您是壹名公司人員，應將此檔案影印件交予所有合夥人及員工之手，以儆效尤（頁面累計177萬9千5百33次不重復瀏覽）
　　姓名：徐煬
　　年齡：28
　　出生地：夏
　　所屬企業：高閣九州
　　職位：2級神經網路工程師
　　入職時間：138年9月5日～144年7月10日
　　當前狀況：流亡
　　公司權益：已註銷
　　犯罪記錄：背叛高閣九州（詳24）／重大違反公司聯盟法令（詳79）／私自操作公司財產（詳1680）／缺勤（累計10天）／績效不足（累計11天）
　　人際關系：已清理35人
　　金融服務：高閣九州暖心貸（點擊查看最新優惠）
　　安保套餐：已失效
　　錄用建議：永不
　　重犯代碼：CAA1449（建議：擊殺或取回完整頭部；活體帶回：不需要）
　　懸賞總額：2150萬資金＋帶薪年假35天（公示期剩余199年）
　　DNA代碼：點擊下載
　　最後目擊地點：（已更新）會津城－片木區－青銅泰坦公司A1挖掘場
　　……
　　“這是妳吧。”主管說。
　　徐煬沒敢回復，恐懼攥住他的心臟。
　　待在裏面會被馬特奧或者魔女弄死，走到外面會被高閣九州獵捕。之前還妄想有機會和他們和解，按員工手冊上的建議辦事，現在看來和解條例完全就是個圈套，自己壹拿錢跟他們聯系就會被釣魚。
　　“東半球壹半公司的安保部都已經收到高閣九州的消息了，”主管說，“妳藏的技術還不錯。”
　　離開公司的每分每秒都像在走鋼絲。
　　四周轟鳴陣陣。
　　徐煬回頭，望向挖掘場外部，徐煬看到那些巨型崗哨重新亮起探照光芒，將挖掘場照得明如白晝。
　　“警告：偵測到非法活動。”電子音播報。
　　察覺到挖掘場中核心區域的馬特奧和魔女，安防設施立刻開始運作，大量子彈迅速瞄準它們，傾瀉而出。
　　噠噠噠——
　　開火聲不絕於耳，徐煬壹頭鉆進旁邊的采掘設備，子彈和炮彈在巖地上炸開，留下無數彈坑和缺口，地雷接連引爆，轟鳴震天。
　　耳膜劇痛。
　　壹番轟擊下，煙霧散去，馬特奧毫發無損，只是他仿生皮膚已經被完全摧毀，露出底下的漆黑合金外殼，其墨鏡也被炸爛，眼球粉碎，露出背後的防彈攝像頭。
　　魔女蟄伏在地上，應該已經被活活炸死。
　　“所謂數字心智的工作也就爭取了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啊，不算虧，也不算賺。”馬特奧的鋼鐵之軀紋絲不動，子彈打在它的外殼上卻紛紛彈開，連留下凹坑都做不到，它態度悠哉，聲音已經完全轉化為電子合成音效，“下次可以再考慮壹下性價比了，不過如此，沒道上傳的那麽玄乎，妳只值100萬……”
　　馬特奧背上升起壹組導彈發射巢，數發高爆導彈從中飛速射出，轟向周圍幾臺主要的發電設備、蓄電池和炮塔。
　　轟轟——
　　壹串爆炸聲後，它們已被炸成廢鐵，也和之前被駭入關閉壹樣，失去效用。
　　徐煬絕望中掃描馬特奧的鋼鐵身軀，每個網絡接入點都被鎖定，根本無法駭入。
　　“躲在那裏。”馬特奧望向徐煬藏身的采掘設備，飛速朝他沖去，“不想加入的話，就把妳的腦子挖出來好了，妳應該很熟悉這種刑罰吧，拷貝出重要信息，抹去自由意誌，做成人格矩陣，找個機器人塞進去，壹樣用……而數字心智歸我們所有……還有妳的錢……”
　　如果在高閣九州茍延殘喘，事情會不會起變化。
　　在公司的工位上當條活狗，或是逃到外面變成死人？
　　“妳們的地盤被黑火革新的人幹爛了，”徐煬快速給采掘場主管發送訊息，“把電磁脈沖設備打開！”
　　“不，”主管回復，“電磁脈沖會把整個采掘場毀掉，只有KOM－3級命令才可以執行。”
　　“主控臺看不到多少設備已經徹底損壞了嗎？再不解決這裏全都得完蛋！什麽遠古魔女活體也得丟！”
　　對方壹時間沒有回復。
　　“如果妳想把損失控制到最小，這是最後的機會，落到誰也不能落到黑火革新手裏！”
　　黑火革新幾乎是全世界的公敵，京都無限的人應該也明白他們會把魔女拿去做什麽。
　　“稍等。”主管回復。
　　等等等，等到什麽時候！
　　老子就要死了！
　　滋啦——
　　隨著壹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馬特奧已經單手將采掘載具的車門給扯斷，它伸過頭來，僵硬冰冷的機器臉註視徐煬，猶如死神。
　　徐煬臉色煞白。
　　“過來吧妳！”馬特奧伸手朝徐煬抓去。
　　“我啟動了，妳小心點，我還等著把妳變成我的帶薪假。”主管給徐煬發來最後壹條訊息。
　　下壹秒，隨著壹陣不詳的倒計時般的嗡鳴聲，馬特奧察覺到不對，兩腿壹蹬，抽身就走。
　　但電磁脈沖波已瞬間爆發開來，超大規模的電磁脈沖席卷整座采掘場！
　　這種武器專門針對電子設備，能瞬間產生超高電壓，摧毀電器元件和電子系統。
　　馬特奧的身軀再強大，也無法抵抗這種克星般的殺傷，即便其先進身體攜帶了反電磁幹擾元件，也不足以抵擋采掘場內這臺電磁脈沖設備的威力。
　　但，殺傷對徐煬也是壹樣的！他身上也有電子植入物！
　　電磁脈沖掃過徐煬的身體，他頭上和右手上的植入物瞬間炸毀，痛苦更甚於萬箭穿心，他聞到自己肌肉被烤熟的味道，頭部更是轟轟作響，慘況更甚於遭到雷擊。
　　他幾乎昏死過去，倒在地上抽搐，電流擊穿他體內植入物的保險絲，在他五臟六腑內串動，內出血是肯定的。
　　他往外爬，看到馬特奧已經倒在地上，渾身燃燒起來。
　　這王八蛋死多少次都不夠。
　　等等，還有魔女……
　　古代魔女抱著自己的手，渾身是血，默默站著。
　　徐煬擡起頭，絕望地看著魔女。
　　救救我……
　　下壹秒他就意識到，魔女的情況比他更慘。
　　她確實是站著，但已面無血色，滿身瘡痍，入棺時的衣裳已經被炸成粉末。
　　魔女向徐煬走了兩步，雙目無神，儼然將死之人。
　　緊接著，她重重倒在地上，鮮血從傷口中流出。
　　她救不了我！徐煬絕望地想著。剛才防衛設備轟炸馬特奧的時候，那些子彈也重創到她了。
　　有動靜……徐煬聽到聲音，轉頭，身體壹顫。
　　隱約的引擎聲由遠及近。
　　他轉頭，看到壹架黑色穿梭機，它飛速掠過黑暗的地下空間，朝采掘場飛來。
　　是雇傭兵們之前呼喚的那臺穿梭機！有希望了！
　　穿梭機的話，壹定搭載有物資什麽的……
　　死？絕不能死……老子現在卡上有壹個億！要把錢帶出去！我要回地面！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有好多想幹的事，非常多！
　　徐煬咬緊牙關，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壹瘸壹拐，向穿梭機的方向走去。
　　穿梭機是現代極常見的載具，可以低空飛行，壹般由AI操縱。
　　眼前這臺穿梭機外殼呈流線型，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塗裝，毫不起眼。它飛掠而來，速度極快，停留在燃燒的馬特奧屍身附近。
　　壹陣氣體泵動聲後，左側艙門開啟，舷梯自動彈出，等待乘員進入。
　　只要能進入那架穿梭機，什麽都好說。就算爬也要爬進去！
　　徐煬站著，拼命呼吸，空氣進入他的肺，有燒灼感，好像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壹團火。感覺五臟六腑都在沸騰，手腳不聽使喚，頭更是暈的不行，他分不清前後左右，隨時都會摔倒，這輩子從未如此痛苦過。
　　他擡起無比沈重的腿，往穿梭機靠近，又聽到魔女的悲鳴。
　　魔女掙紮著用手肘支撐地面，擡頭望向穿梭機的方向。
　　徐煬看著她，倘若情報屬實，她來自壹千年前，根本不可能認出這是什麽東西，但她應該是猜到了——它可以給眼下的境遇帶來轉機。
　　“救我……”魔女的身體不斷流血，她很難爬近穿梭機，發出哀哀低鳴。
　　“……我自身難保。”徐煬根本不可能去救她。
　　“好疼啊……好辛苦啊……”魔女哭泣不止，滿身傷口。
　　徐煬心煩意亂。
　　身上的植入物已經燒毀，身體半殘，數字心智也完了，這附近根本沒有條件進行植入物維修，就算僥幸活下來也是個殘廢。
　　魔女就不壹樣了，之前在戰鬥中，這魔女曾經被雇傭兵的子彈撕裂，但壹瞬間又恢復完全，顯然她的力量可以恢復極其嚴重的傷勢。
　　也許她能治好我？徐煬默想。但我沒法把寶押在這殺人怪物身上。
　　痛苦。
　　高閣九州因為我的逃亡已經氣急敗壞，它對待逃亡者的態度確實比其他公司更加嚴苛。從創業之初到現在，高閣九州壹直保留對全體公司人生殺予奪的大權。
　　我家還是三代公司人，三代逃不出這個囚籠，誰想，誰敢？
　　巨型企業都有各自的手段整治逃亡者，徐煬不清楚每個人的下場，這些信息都被秘密封存，顯然公司既不想暴露自己的殘酷，也不想讓更多人效仿。
　　直到之前看到自己的檔案被暴露……
　　自己是今年的第幾個？在我之前的人們都在公司裏當狗，我想當個自由自在的人這得有多難？
　　徐煬思緒紛亂，抓住穿梭機邊緣。
　　昏昏沈沈，渾身脫力。
　　鐐銬啊，鐐銬……
　　多難才能徹底擺脫。
　　受到高閣九州的追殺，引發京都無限的警覺，遇到黑火革新的先進機器人，身邊是個無比危險的殺人魔女，外頭監控遍地，自己？自己渾身植入物被電磁脈沖炸爛。
　　把路走窄了？我不信——我要看到地面的太陽！徐煬在心裏咆哮。我要當第壹個逃出高閣九州又能活下去的，我要把這壹億痛痛快快花出去！
　　他咬緊牙關爬上舷梯，在機艙地上膝行。
　　墻上掛著壹個醫療箱，他伸著哆嗦的手把它抓下來，都不忍心看自己燒焦的皮膚。
　　痛苦難忍。
　　徐煬沒力氣捧起醫療箱，它摔在地上。
　　他用牙齒咬住搭扣，擡起頭把它扯開，徐煬用受損的視力看著內容物，治療針，治療針在哪裏……是了，還有的。
　　他左手沒裝植入物、因而尚顯健全，徐煬把治療針抓起來，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把藥液推進去。
　　呼吸……
　　萬籟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