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永恒

　　“伊閣。”
　　“……”
　　“哥哥。”
　　“……”
　　“哥哥？”
　　“……”
　　“哥哥哥哥哥哥——”
　　“…………”
　　剛剛醒來沒多久， 某只煩人的大龍就在自己耳邊叭叭叭，顧箋慢吞吞地挪進被子裏，把臉埋進枕頭間。
　　伊洛斯揪揪被角， 聽見被子裏傳出的聲音：“妳走開。”
　　原本清悅的嗓音染上了沙啞，低緩微澀， 令伊洛斯燦金的眼眸微微壹黯， 似乎回想起了某段愉快的記憶， 他的眼底不由自主染上幾分笑意。
　　不過，嘴上還是很委屈地說：“哥哥為什麽不理我。”
　　“……”
　　明知故問。
　　顧箋壹聲不吭地想。
　　壞龍。
　　他默默地在被子裏翻了個身，背對伊洛斯， 壹副拒絕和他交流的樣子。
　　伊洛斯更委屈了，俯身，隔著被子抱住他心愛的人， 嘀嘀咕咕地說：“明明伊閣昨天晚上還不討厭我的。”
　　“昨天晚上，伊閣還讓我不要停下——”
　　呼——
　　這只大龍被壹床被子蒙住了。
　　伊洛斯當即閉嘴， 安靜地躺了幾秒， 慢吞吞地翻身，擡手用被子包裹住旁邊的人。
　　“哥哥，小心著涼。”他在被子裏摟住顧箋，笑著蹭蹭他的金發， “哥哥不喜歡我說那種話， 我就不說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剛剛給哥哥做了壹桌菜。”
　　顧箋：……明明已經說了！
　　他道：“不想吃。”
　　現在腰還是酸的，也不想動。
　　伊洛斯似乎看出他的想法， 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腰間，用恰到好處的力量按揉。
　　因為被按得有點舒服， 所以顧箋輕輕搭下眼簾， 靠著身邊這只大龍的肩膀， 壹動不動。
　　伊洛斯垂眼，望著懷中的人寬松的白衣之下、那些昨夜由他弄出的痕跡，眸底又翻湧起某種晦暗……不過，他很快就藏下了那些情緒，緩緩用臉龐摩挲顧箋發頂。
　　過了壹會，顧箋微微仰起臉：“現在什麽時候了？”
　　伊洛斯：“還早，哥哥再休息壹會。”
　　“還早是多早？”
　　雖然有床帷遮掩，但顧箋看外面似乎不太像白天的樣子，隨口問了壹句。
　　伊洛斯：“噢，也就下午六點。”
　　顧箋：“……”
　　顧箋：“我睡的這段時間，沒有別的龍找妳吧。”
　　伊洛斯眨眨眼：“沒有的哥哥，他們沒事不會靠近這裏。”
　　顧箋：“哦。”
　　那就還好，應該不會有龍知道他們壹天壹夜都沒出去。
　　……應該不會吧？
　　腰間的不適感在伊洛斯的按摩下很快緩解不少，顧箋起身，伊洛斯隨手拿過壹件新的外袍，為他換上。
　　沒過多久，壹條龍族恭恭敬敬過來匯報：“王，王後，精靈王子來了。”
　　“普普？”
　　顧箋估計普普是直接從深淵過來的，當即要下床——被伊洛斯輕輕摁住了。
　　伊洛斯：“哥哥先穿衣服，我去見他。”
　　他這句話似乎並沒有多余的什麽意思，卻讓顧箋想起了什麽，低頭，看了眼自己。
　　胸口，手腕，還有……
　　“……”
　　他再擡頭，對上伊洛斯笑吟吟的眼神。
　　啪。
　　打了個響指。
　　恢復魔法，壹秒去痕。
　　伊洛斯：“……”
　　宮殿入口的大殿，銀發的精靈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啃水果。
　　見伊洛斯走過來，他往這只大龍身後瞄了壹眼，說：“洛維爾呢？”
　　伊洛斯：“還在休息。”
　　普普：“都傍晚了，怎麽還沒起床？讓我進去，我要找洛維爾！”
　　伊洛斯：“不行，他在休息。”
　　普普震驚：“現在還沒到晚上呢！”
　　伊洛斯挑眉：“妳沒有愛人嗎？”
　　普普：“？”
　　普普差點就跳了起來：“妳妳妳妳妳——”
　　話還沒說完，兩人的門後，淡金長發，身披白袍的年輕男子沈默地走了出來。
　　“哥哥。”
　　然後普普就看見，剛才還十分囂張的大龍，軟乎乎地牽住顧箋的手，喊了他壹聲。
　　又裝無辜！
　　顧箋拍拍身邊的大龍，對普普說：“吃飯了嗎，這裏的烤肉很好吃。”
　　普普：“我要吃！”
　　片刻後，宮殿的餐桌邊，顧箋看著面前的三個碗。
　　他偏過頭，對身邊的伊洛斯說：“這次有錢買碗了？”
　　普普聽不懂，伊洛斯卻是理直氣壯：“哥哥給了我很多錢，所以可以買碗了。”
　　顧箋笑了起來，回頭看見指指點點的普普，給他夾了壹塊烤肉。
　　“好吃！”
　　普普滿足地啃肉，說：“洛維爾，妳之後要壹直待在這裏嗎？”
　　伊洛斯給顧箋切肉：“有什麽不好。”
　　“哪裏都不好！”普普說，“外面很多人都想見洛維爾，妳總不能把他壹輩子都關在這裏。”
　　伊洛斯眉頭再度壹挑，不等他說什麽，顧箋道：“等過段時間，我應該會去四處走走，比如，去精靈之森玩。”
　　普普：“好呀好呀，我們那裏可好玩了！洛維爾之前都沒待多久，這次我帶妳們去看大瀑布，還有各種各樣好玩的地方。”
　　顧箋：“好哦。”
　　在龍族待了幾天，逛過幾個地方後，普普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顧箋將他送到龍谷的傳送門入口，和他約好過幾天就去精靈之森找他，望著這只大精靈沖他揮揮手，身影消失在傳送門內。
　　之前，福珀斯操控魔獸毀了大陸諸多傳送門，而現在，沒了福珀斯的威脅，聖維亞大陸壹片欣欣向榮，各地的傳送陣再次搭建起來——這壹次，就連邊境的小鎮，也能擁有便利的傳送門。
　　“哥哥，這裏風大，我們回去吧。”
　　“好。”
　　顧箋跟著伊洛斯往回走，路上忽然想起了什麽。
　　“妳以前是不是和我說過，想和我簽訂壹個共享生命的契約？”
　　伊洛斯：“是啊。”
　　他輕輕摟住顧箋的腰：“不過，現在不用了。”
　　曾經，顧箋和他說，作為人類，自己恐怕不能陪他走完那麽漫長的生命。
　　少年時的他聽到這樣的話，當晚就做了個噩夢，夢到顧箋真的離開了他。
　　他無法接受失去顧箋的命運。
　　後來，回到龍谷，從父親那裏繼承了關於龍族的記憶，得知了這個契約，他終日懸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壹點。
　　不過，現在的確用不到那個契約了。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變化，同樣也能感知到顧箋的變化，他和他所珍視的這個人，如同最初的光與暗，將會獲得同等漫長的生命。
　　身邊的大龍似乎有點開心，又抱緊了他，顧箋好奇地戳戳他：“那個契約的具體過程是什麽？”
　　伊洛斯和他說了。
　　顧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他之前也問過伊洛斯，當時，還是小龍的伊洛斯支支吾吾地看著他，沒說完就跑了。
　　和大龍重逢之後，他有想過那個契約會不會需要走壹些不正經的流程——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挺正經的。
　　經過壹個互換血液的儀式，即能達成共享生命的契約。
　　但，這個儀式過程十分痛苦，必須要兩方都足夠強大，才能承擔。
　　伊洛斯的父親曾經想和他的母親締結這樣的契約，但因為他母親那時的身體並不能承受這種程度的痛苦……所以，最後也沒能成功。
　　顧箋：“原來，那時的妳是在擔心我不同意啊。”
　　伊洛斯壹臉認真地點點頭。
　　他無比想要顧箋能夠和自己壹起度過漫長的生命，但他也不想讓顧箋痛苦，所以，當時的他其實糾結了很久。
　　同樣，他也害怕顧箋在得知要承受那些痛楚才能簽訂契約之後，會討厭他、對他產生壹些負面情緒。
　　顧箋笑著說：“當時還是個單純的小龍，現在就變成壞龍了。”
　　伊洛斯：“？”
　　伊洛斯歪頭，壹眨不眨地看著顧箋。
　　顧箋：“……”
　　可愛龍。
　　好吧，這麽可愛，壹點也不壞。
　　摸摸。
　　兩人手牽手，回到龍谷的宮殿。
　　顧箋找來壹張大陸的地圖，鋪在桌上，用筆圈了幾個地方。
　　“先去精靈之森，然後往南走，看看大海，說不定還能遇到人魚。”
　　“再然後，”他偏過頭，對伊洛斯道，“妳想去哪裏？”
　　伊洛斯專註地看著他：“都可以。”
　　“只要是伊閣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顧箋：甜甜龍。
　　“獎勵壹塊糖。”
　　伊洛斯張嘴，輕咬壹下顧箋指尖，含住那塊金燦燦的楓糖。
　　顧箋繼續在地圖上圈圈畫畫，這麽多年，終於能有壹次輕松的，毫無顧慮的旅行。
　　和他的小龍壹起。
　　也許，將有那麽壹天，他相知的朋友、熟悉的事物都歸於塵土。
　　到那時，他的小龍，依然會陪伴在他的身邊。
　　“等逛完這邊，”顧箋輕輕地說，“我想帶妳去看看那個世界。”
　　伊洛斯抵住他的額頭：“好。”
　　——
　　夜色漸深，盡管並沒有什麽困意，但為了正常的作息，顧箋還是拉著伊洛斯躺在了床上，嚴肅地告訴他不能熬夜，不能通宵。
　　伊洛斯乖乖巧巧地應了。
　　然後就拉著顧箋深入交流了壹番，讓他被迫通宵了。
　　“……”
　　溫熱的水流淌過肌膚，困意沈沈湧了上來。顧箋迷迷糊糊地靠在伊洛斯懷中，任由他將自己抱出浴池，給他換上舒適的睡袍，隨即被暖乎乎的被子包裹起來。
　　“哥哥，再睡會吧。”
　　伊洛斯將他揉進懷裏，親吻他的額角，輕笑著說。
　　顧箋闔著眼眸，在他的懷中睡去，做了壹個悠長的，關於某只可愛大龍的夢。
　　作者有話說：
　　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感謝小天使們的壹路支持！非常開心大家能陪我壹起走到這裏！之後是甜甜的番外，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