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二章 險境

　　“看來沒辦法達成壹致了。”
　　“唉，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告辭了，有緣再見。”
　　顧玙嘆了聲，轉身就要跟小齋出門。
　　司馬徹坐在椅子上，目光閃爍不定，剛才他們又談了談，顯然沒有結果。對方想看雷法，又不同意拿食氣法交換，而自己呢，需求反倒比對方更強烈。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天山派傳到現在，就剩下壹個按蹺功。這門功法是打基礎的首選，可以修到先天，但先天之後呢？就沒了！
　　相反，食氣法可是古仙人廣泛應用的，據傳到地仙封頂。
　　他修道三十年了，做夢都想著長生飛天，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怎麽能輕易放過？
　　那兩口子的雙簧唱得很好，真讓他以為對雷法不太重視，見倆人要走，忍不住出聲道：“二位留步！”
　　“還有事麽？”顧玙回身。
　　“食氣法是絕世秘傳，妳不願示人，我也不強求。”
　　司馬徹腦筋壹轉，笑道：“不如這樣，我有壹件事情難以處理，如果妳們幫我解決，雷法我同樣奉上，如何？”
　　“可以談，我要先知道是什麽事。”
　　“這個自然，跟我來。”
　　說著，他領著二人出門，走到幽谷的最東端，又順著壹條山梁蜿蜒而上。
　　山梁沒有鋪路，只經過長期踩踏，才形成了壹條窄徑。他們走了很遠，直到綠意不見，冰雪漸多，再往下看時，山谷已變得很小。
　　跟著，他們又上了個斜坡，最後停在了坡頂。
　　“原來在這！”
　　顧玙暗自壹驚，他剛進谷時，就覺此處的靈氣極為壓抑，像被什麽東西堵住，所以壹直在找。
　　這會兒壹瞧，只見斜坡下面，赫然是壹個小小的冰磧湖。所謂冰磧湖，就是冰川在末端消融後退時，挾帶的礫石在地面堆積成窪地，堵塞部分河床形成的湖泊。
　　這湖平如明鏡，寒光凜凜，湖面上滿是氤氳白霧，濃而不散。四周圍著壹圈青色裸巖，材質似石似玉。
　　而他最驚訝的，是湖中傳來壹股磅礴的靈氣波動，噴薄欲出，卻又被壹種更強大的力量壓制住。
　　靈氣乃天地而生，本就是最純粹的能量。以現在的科學設備，連探測都探測不出，更別提壓制了。
　　媽蛋的，這湖裏到底有什麽鬼東西？
　　他心中洶湧，面色淡靜，司馬徹瞧不出端倪，便問：“顧道友，妳觀此處如何？”
　　“天然造化，堪稱奇景。”
　　“還有呢？”
　　“妳想讓我下去瞧瞧。”顧玙笑道。
　　“哈哈，果然沒找錯人！”
　　司馬徹也大笑，道：“不瞞妳們說，這山谷是我派隱修之地，而整座山谷又以此湖為重。據師門記載，薩祖曾在此閉關，參悟玄玄，並留下壹枚重寶。但歷代前輩多次探查，皆無所獲。可就在數年前，我隱約覺得湖中古怪，還飄起了霧氣，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面作祟。我想下去看看，怎奈實力不濟。”
　　“這……”
　　顧玙眉頭微皺，道：“這是妳門派的藏寶地，我壹個外人插手，不太合適吧？”
　　“如今道門不興，道法衰落，更應該拋開成見，精誠壹致才對。道友的修為已到先天，說不定能找出些線索。如果真有重寶，白白沈在裏面，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壹番話，大情理小心思都包括了，讓人無法辯駁。可越是這樣，越覺得有些虛假。
　　“……”
　　小齋瞄了他壹眼，暗暗搖頭。她從不將人想的有多壞，也從不將人想的有多好，只是當壹件事情超出應有的邏輯時，必有貓膩。
　　顧玙低著頭，也做思考狀，琢磨的卻是另壹件事：果然，司馬徹勉強能感應到靈氣，但把握不住脈絡，大多靠臆測。
　　那塊青玉的原料，應該就是在周圍挖的。
　　司馬徹見倆人沈默，臉上閃過壹絲急切，問：“顧道友，妳覺得怎麽樣？”
　　“可以是可以，有些信息我要了解壹下，我們回去詳談。”
　　“好！”
　　……
　　話說八百多年前，薩守堅遊歷到天山，跟楊延天合夥創立了天山派。
　　楊家在此生根，自然非常重視，薩守堅只是路過打野，性質肯定不同。他住了數年便閃，繼續遊歷，晚年又跑到最南邊的鯉城，據說在哪兒得道升天。
　　而所謂的重寶，估計也不是特意留給後人，許是壹時興起，弄了個小玩意，耍了耍又扔進了湖裏。
　　天山派傳了五朝，歷代都有人去打撈，以求大道之基。到了司馬徹這輩，他發現湖水異樣後，也下去撈過，可惜沈了兩米就撲街。
　　據他說，那湖水極重，浮力極強，潛不多深就拼光了氣力，著實駭人。
　　“那湖肯定是個靈氣節點，那東西應該是真的，才能把靈氣牢牢鎖住，沒有逸散。”
　　谷內，顧玙神識展開，以防某人竊聽，壹邊又跟小齋講解。
　　“他自己想取寶，就拿我們當勞工了？”
　　“交換唄，只要他真能拿出雷法，我幫他也無所謂。”
　　“呵，就怕他虛張聲勢。”
　　倆人理好繩索，增減衣物，做下水前的準備。司馬徹壹直呆在屋子裏，不知在鼓搗什麽。
　　到了下午時分，仨人碰頭，司馬徹捧著個木盒出來，笑道：“我已將雷法錄在卷中，就在這盒內。妳盡管放心，我壹定信守承諾。”
　　“……”
　　顧玙又用神識壹掃，盒中確實藏著紙卷，卷上有字，倒很像壹門功法。他微微皺眉，隨即舒展，笑道：“但願如此。”
　　仨人再次到了湖邊，他腰間系了繩子，另壹端綁在大石上，由小齋看護。
　　他站在青巖上，稍壹縱身，撲通就鉆了進去。
　　噝！
　　剛入水中，難以承受的寒意就從四面八方湧來，硬生生的滲入骨頭縫裏。他靈力瘋狂運轉，遊走周身，這才抵消了不少。
　　白城有很多河溝子，他自小玩鬧，水性不錯。但這湖水的重力和浮力都超乎尋常，平日壹劃，就能竄出數米，現在卻十分困難。
　　他就像在壹大塊果凍裏遊泳，而且越往下，越覺吃力。潛到三五米處，已有些不支，迅速向上方遊去，同時拉了拉繩索。
　　小齋見繩子晃動，用力拉拽，就聽嘩啦壹聲，顧玙露出了頭。
　　岸上的火堆早就架好，他湊到旁邊取暖，司馬徹忙問：“顧道友，妳怎麽樣？”
　　“沒事，緩壹緩就好。”
　　“那湖裏是什麽？”
　　“還沒頭緒，我潛了三五米，就先上來了。”
　　“聽我師父說，那些先輩可以潛到很深，但什麽也找不到。從這白霧出現，湖水才變得如此古怪。妳要是覺得難辦，那……”
　　“無妨，我再試試。”
　　顧玙略歇了壹會，便接連實驗，分別從不同的地方入水。慢慢的，他有些適應了湖中環境，潛的也越來越深。
　　當第五次下去時，天色已然黯淡。
　　“汩汩……”
　　特有的水流聲在耳邊作響，周遭滿是碎冰，泛著藍森森的幽光。深處浮力更強，顧玙用力沖了數次，終於壹口氣懟到了湖底。
　　頗為意外，湖底不是光禿禿壹片，而是被壹種不知名的奇特水草覆蓋。綠油油的纏繞、招搖，似古老的廢墟，時光的遺棄，靜謐且詭異。
　　突然間，有壹絲異常的波動從神識中閃過，轉瞬消失。
　　“……”
　　顧玙睜大眼睛，順著方向緩緩遊去，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如果沒錯，自己曾感受過類似的波動——五道河的那塊魚骨！
　　魚骨的意義無需多言，殘缺的食氣法，幻術，壹些雜聞遊記……直接奠定了自己的修道之基。
　　而這個東西恰好在節點，不知為何，莫名壓制住了靈氣。
　　它裏面會有什麽？
　　幾乎壹瞬間，顧玙就生出壹種讓自己都害怕的想法，可隨即就搖了搖頭，將那絲念頭抹掉。
　　他費勁的撥開水草，雙手壹陣摸索，半天才發現了那個東西。
　　約莫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就像塊不起眼的方石頭。頂端似雕著壹條龍，龍身有空隙，可以用手指扣住。
　　這個，應該是方古印。
　　顧玙頓了片刻，眼神壹凝，用手扣住龍身，往起壹提。
　　居然沒動。
　　他又加大氣力，再次壹提。
　　“汩汩……”
　　水流聲驟然強烈，沈悶如雷。
　　他不敢多留，靈力灌註右手，第三次提起。
　　“轟！”
　　大片的水草似被狂風掀起，齊刷刷折斷了腰。古印下方有氣浪噴湧，瞬間炸開湖底，水流已經變成了偌大的水珠子，在身邊來回滾動。
　　濃郁而雜亂的靈氣竟然肉眼可見，形成壹道道的白痕，瘋狂割裂著整個冰磧湖。
　　“砰！”
　　壹顆水珠炮彈般的撞來，顧玙躲閃不及，直挺挺的翻了個圈。他勉強穩住身形，暗道不妙，提著古印就向上遊去。
　　……
　　岸上，小齋眼瞅著湖面起了波瀾，前壹秒風平浪靜，下壹秒天昏地暗。
　　她不及多想，拼命拉著繩索，那繩子被沖擊的歪歪扭扭，根本沒有著力點，便喊道：“過來幫忙！”
　　司馬徹還在圍觀，聽了才跑過去。
　　倆人合力，總算壹點點的拖出湖面，幾個呼吸後，只見壹道人影飛上了岸，身後砰砰砰猶如爆炸壹般。
　　“呼哧……呼哧……”
　　顧玙用手撐著地面，大口喘著粗氣，浪蕩了這麽久，還第壹次體會到這種危機感。
　　司馬徹先回過神，三兩步撲過去，壹把抄起古印。
　　“這是，這是……”
　　他端詳片刻，臉上又哭又笑，嘶啞道“薩祖道印，薩祖道印……”
　　“師父說的竟然是真的，嗚嗚……”
　　顧玙見他癡態盡顯，動也不動的癱坐，不由吼道：“這裏不安全，快點離開！”
　　“砰！”
　　“嘩！”
　　話音剛落，就聽湖中壹聲巨響，半個湖都飛上了天，好似銀河傾灑。剎那間，方圓百米皆被澆了個透徹。
　　而緊跟著，又聽悶雷翻滾，轟隆隆的自九霄而下。
　　這響動太過壯奇，連司馬徹也驚醒，仨人齊齊擡頭，都是壹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