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二章 濟群生（下）

　　不知不覺，太陽西沈，壹道余暉從淡天抹過，染透了壹片絢麗憂傷的雲彩。天光有些許黯淡，藍蒙蒙的又泛著壹點灰色。
　　何老頭去鄰居家串門了，留下何禾陪著龍秋。小姑娘本是精神懨懨，喝了藥湯之後，瞬間滿血復活。
　　她超喜歡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小姐姐，拽著人家的手不放，勁勁的問：“秋姐姐，妳到底是做什麽的？”
　　“妳猜呢？”龍秋笑道。
　　“妳是大夫對不對？妳煮的涼茶那麽管用，大家都誇妳呢！”
　　“呵，我算半個大夫吧。”
　　龍秋跳過這個話題，道：“過幾天我再來看妳們，妳們再喝兩次，就不怕熱天生病了。”
　　“哇，真的麽？”
　　小姑娘忽然跳起來，顯得很亢奮：“這裏每天都有人暈倒，味道也臭臭的，我壹點都不喜歡這裏。我也不愛喝那種苦苦的藥，我就想早點搬出去，但是又怕生病，讓爺爺擔心……秋姐姐，妳真好！”
　　她說的不太有條理，龍秋倒是壹樂，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妳才見過我幾次，就知道我好了？”
　　“當然了！”
　　何禾年紀小，但不代表不懂得道理，認真道：“我和那些叔叔阿姨認識好久了，但是我們家有困難，他們都不來幫忙。我們以前都不認識，妳還能這麽幫我們，妳當然是好人了！”
　　這話說的，直接在龍秋的心裏頭撓了壹爪子，有些酥酥的癢。
　　她剛想開口，忽聽外面有人嚷嚷：“哎，怎麽沒電了？”
　　“停電啊！不是通知了麽？”
　　“哦對對，我給忘了，這敗家天氣，簡直不讓人活了！”
　　“哎呀，我也忘了……”
　　何禾壹聽，吐了吐舌頭，翻箱倒櫃的找出壹根蠟燭，慶幸道：“還好有壹根，不然又得去買。”
　　“去買怎麽了？”龍秋奇怪。
　　“妳不知道，那家商店的老板可壞了，動不動就罵我們。好像就他是城裏人，我們都是鄉下人。”
　　她把蠟燭點上，又道：“旁邊又沒有別的商店，反正，反正我是不愛去。”
　　“……”
　　這話沒法接，龍秋也沒感受過。倆人又坐了壹會，她見天色漸黑，便告辭回山。
　　何禾送她出門，還沒走出村子，就見幾個人瘋了似的往外面跑去，目標正是那家便利店。隨後，壹陣吵嚷叫罵聲響起，整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
　　倆人好奇，便轉到那邊觀瞧。
　　紅梅街也停著電，黑乎乎的沒光亮，只幾間鋪子點著蠟燭。便利店前圍了好多人，壹個女人正在哭喊：“妳還我小生，妳個遭雷劈的東西，妳把我孩子弄哪兒去了？”
　　“妳們家孩子沒了，我怎麽知道？別特麽在這哭喪，要點臉行麽？”
　　那老板面色漲紅，也是很激動，喊道：“我就壹賣東西的，我還負責幫妳看孩子麽？走走走，我要關門了！”
　　“他明明來妳這買糖，轉眼就沒了，妳敢說妳不知道？”
　　“買東西的人多了，這黑燈瞎火的，我認識誰是妳兒子？趕緊走！趕緊走！”
　　老板似乎有點心虛，強裝著脾氣揮手轟人。女人不如他力氣大，被推的連連後退，旁人看著熱鬧，嗡嗡嗡的議論著，純當停電消遣。
　　而那女人被推開，突然眼角壹掃，瞄到地上的壹個東西。
　　她猛喊了壹嗓子，過去撿起來，拼命往裏面掙：“妳還敢說妳不知道？小生要是有個好歹，我做鬼都不放過妳！”
　　喲！
　　眾人壹瞧，那正是壹塊紅色包裝的糖果，才咬了壹半，就掉在便利店附近。
　　原本抱著無所謂的心思，這下就不壹樣了，紛紛道：“知道就說了吧，看把人家急的。”
　　“就是，那孩子是跑出去玩了，還是怎麽著了，萬壹有危險呢？”
　　“報警！報警！廢什麽話，肯定跟這小子有關！”
　　群眾壹圍攻，那老板頓時毛了，急道：“我，我真沒看清楚！好像有個小孩買完東西，站在旁邊就吃，然後有倆人給帶走了，我以為壹家的呢……”
　　得！
　　這下說實話了。
　　女人瞬間瘋了，無緣無故帶別人家孩子，妥妥的人販子啊！
　　她撲過去就要撕打，老板就往裏躲，旁人有的幫忙，有的阻攔。壹時間，整條街像炸開了鍋，鬧成壹團。
　　最後，還是有人吼了壹嗓子：“行了！都什麽時候了？先報警，大夥再幫忙找找！妳也別在這鬧了，找孩子要緊！”
　　“對對，幫忙找找，叫小生是吧？”
　　“哎，這不有監控麽，去警察哪兒調啊？”
　　“停電了，上特麽哪兒監控去！”
　　眾人亂哄哄的各自散開，那女人就跟丟了魂似的，哭喊著往遠處去了。
　　“……”
　　龍秋始終在外圍觀瞧，這會卻上前轉了轉，撿起那塊糖果握在手心，問：“記住了麽？”
　　嗤！
　　金蠶特不爽的傳來抗議，大姐，我不是狗好伐？
　　她才不管，吩咐道：“順著味道找，快點！”
　　以她如今的實力，金蠶實在不敢硬肛，只得消停了片刻，然後乖乖指了個方向。龍秋壹瞧，奔著那條胡同就追了下去。
　　這周圍都是平房，烏漆嘛黑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她瞅瞅四周，越走越快，最後嗖的跳了起來，壹步就躍出老遠，眨眼就消失在夜巷中。
　　……
　　城東。
　　這裏屬於白城邊緣，見不到像樣的建築，多是未開發或者準備開發的雜亂土地。而在壹座低矮的平房裏，小男孩雙手被綁，嘴裏塞著抹布，昏迷在破床上。
　　床邊有套老舊桌椅，坐著壹男壹女，正呼啦啦的扇著風。
　　“這天太難受了，幹完趕緊回南方。”男人熱的不行不行。
　　“南方是回不去了，濤哥說還要往北走。”
　　“還往北？妳榨幹我得了，我也得有休息日啊！”
　　男人回頭瞅了壹眼孩子，見他還沒醒，又笑道：“哎，妳說那個缺心眼的媽現在幹嘛呢？”
　　“愛幹嘛幹嘛，就壹個小孩，再生唄！”女人毫不在意。
　　話說人販子壹般分兩夥，負責拐和負責賣。拐的是下層，賣的才是上遊。上面的人從不讓下面的人知道孩子去向，以便保證自身安全。
　　倆人都是老手，每月能交貨好幾個。哄得聽的就騙，太機靈的就搶，不聽話的就打暈帶走。通常挑健康的，長相討喜的，價錢能高壹點。
　　這幫人都是流竄作案，今兒剛到白城，壹上手就有收獲。
　　“嘖，濤哥怎麽還不回來？肚子都餓扁了！”男人等了壹會，顯得很煩躁。
　　“停電吧，找不著地方。”
　　“窮鄉僻壤的，下半輩子都……”
　　男人嘟囔著，隨意往窗外壹瞧，頓時臉色壹變。他恍惚見壹個人影閃過，但絕不是老大，因為沒聽見車響。
　　女人見他神色，反應更快，擡手就抄起壹根帶鐵釘的木頭棒子。男人也拎著壹根鋼管，嚴陣以待。
　　約莫兩秒鐘後，就聽外面砰的壹聲，就像門板被人強行打穿。
　　噝！
　　倆人瞪大眼睛，那門雖然是木頭的，可也非常厚，這特麽是哪路神仙？
　　而緊跟著，又聽壹聲細響，似乎有只手伸進來拽開門鎖，然後吱吱呀呀的，門被輕輕拉開。
　　“沙沙！”
　　“沙沙！”
　　柔韌的鞋底踩著地面，發出悉悉碎碎的聲音，隨著壹步步接近，倆人攥緊家夥，如臨大敵。
　　“刷！”
　　那門簾子壹挑，屋內的昏燈立時打在對方身上，倆人定睛壹瞧，竟然是個眉目柔美，黑發長腿的小姑娘。
　　“……”
　　倆人壹楞，這畫風轉的太快，腦筋有點擰。
　　而龍秋進來後，先看了看小男孩，才轉向前方，問：“妳們，為什麽要帶走他？”
　　嗯？
　　這壹問，給他們弄得有點蒙，但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倆人搭檔多年，早已默契，女人眼珠子壹轉，就咧開嘴道：“小姑娘，咱們是不是有誤會，妳看看這個……”
　　她邊說邊上前，幹擾對方的註意力。男人則瞅準機會，手壹揮，呼！
　　鋼管帶著風聲，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啪！
　　龍秋小手壹伸，就接住了鋼管，跟著壹擰，男人手腕劇痛，哎呦呦的立時撒開。
　　她攥著鋼管，又往前壹點，正中對方胸口。那貨似被大錘猛擊，壹下就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妳……”
　　女人更急了，拿著棒子就要砸，結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腕哢嚓壹轉，竟然強掰了壹個大圈。跟著膝蓋骨壹軟，撲通跪倒在地。
　　“啊！”
　　“啊！”
　　分分鐘，這倆貨倒在地上不斷哀嚎。
　　龍秋則過去解開繩索，見孩子還在昏迷，幹脆抱在懷裏，準備偷偷摸摸的送回去。而她瞅了瞅倆人，猶疑了片刻，終究沒動手，邁步就出了門。
　　外面已是黑洞洞壹片，她剛走了幾步，就見壹輛車開過來，擦身而過。她回頭瞧，見那車又開過房子，繼續往前，便沒有在意。
　　而她不曉得，就在自己離開的幾分鐘後，那車竟然抹了回來。
　　“嘎吱！”
　　壹個光頭男子面色沈郁的下了車，謹慎的湊到屋前。他本想拉門進去，可門上的大洞和裏面的慘叫聲聲，讓他壹下就釘住步子。
　　這人神情變幻，頓了幾秒鐘，特幹脆的轉身上車。
　　“嗤！”
　　正此時，壹道破空聲傳來，正中男子的小腿。丫腿骨壹斷，踉蹌踩了幾步，又覺腦袋壹痛，頓時失去了意識。
　　……
　　“砰！”
　　顧玙提著光頭肥胖的身子，直接往屋裏壹扔，還嫌棄的拍了拍手，道：“唉，還是心軟了點，經驗也不太夠。”
　　“就是心軟我才喜歡，哪像我心狠手辣。”
　　小齋壹邊自我吐槽，壹邊從車內摸出壹把雪亮的短刀，貌似很滿意的樣子，然後兩手壹掰，嘎嘣，瞬間成了廢品。
　　沒辦法，別怪他們多事。
　　小妹子單獨做事，當家長的肯定不放心，壹路鬼鬼祟祟的尾行過來，全程都特麽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