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喬安娜的騎士

　　短劍是罕見的棱形劍，刺入心臟的瞬間，衛兵已經丟了性命，而他旁邊的同伴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另壹柄匕首從後面橫到他的脖子，然後迅速在喉嚨上抹開壹條深深的血槽，另壹個衛兵才發出聲低悶的呻吟，滑倒在地。
　　“都快點。”開始挑釁的年輕人無疑是這些人的頭兒，他把手上的棱形劍隨手甩了甩，壹串血珠就濺在了大理石臺階上，他帶領著壹群人迅速在夜色掩護下，從陰影裏循著寬大的臺階向著馬力諾宮的大門撲去。
　　這些人就好像深夜裏的幽魂，他們迅速靠近宮殿，然後貼著墻壁繞過透出燈光的窗戶，當他們來到宮殿門口時，紛紛從懷裏拿出了壹副副樣式古怪的面具戴在了頭上。
　　壹時間這些人看上去變得詭異而又可怕，當他們相互對視時，看到的是壹雙雙露在目孔外閃著幽幽光亮，透著貪婪的眼睛。
　　宮殿裏隱約傳來的人聲，裏面的人絲毫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仔細聽著裏面的動靜，帶頭的那人舉起手裏血跡斑斑的短劍，向同伴微微揮手。
　　大門旁邊的旁門被輕輕推開，隨著壹道光亮閃出，為首的人看到了裏面的情景。
　　雖然蒙泰羅樞機的手下把房子照看得很好，但是喬安娜顯然打算在馬力諾宮裏住上很久，所以在住進來之後，她就吩咐要把這座已經有些時候沒有主人的房子收拾得舒適些，這讓她那些仆人從進門之後就立刻不停的忙碌了起來。
　　除了王後自己的房間，所有的地方都顯得很忙亂，仆人們把從馬車上卸下來的各種大小箱籠還有那些雕塑，油畫，窗簾，帷幔還有地毯都堆在宮殿大廳中央的空地上，來來往往的人們更是忙得都快擡不起頭。
　　所以沒有人註意到外面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察覺已經有壹群不速之客順著早就事先從裏面打開的壹扇小門悄悄的潛入了馬力諾宮。
　　當衛兵被殺的時候，亞歷山大正站在距馬力諾宮不太遠的壹處街道陰影裏看著那壹幕，當那些人潛入宮殿後，亞歷山大向街對面馬力諾宮壹處角落的方向做了個手勢。
　　躲在暗處的卡羅點點頭眼中露出了興奮，和其他的阿格裏人比起來，卡羅更清楚也更熱衷與在這種混亂的時代如何生存和追求財富，當他決定從農莊裏走出來跟著亞歷山大冒險時，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壹定要出人頭地。
　　所以對納山提出來的計劃，他比任何人都更熱衷，而且因為曾經為科森察家打過仗，卡羅也更知道該在什麽時候變得冷酷和殘忍。
　　所以他冷靜的看著他們殺掉了那兩個之前壹起旅行甚至還喝過酒的衛兵，然後帶著人小心的走上臺階，踩著腳下濕粘的血水悄悄跟在後面，看到最後壹個人消失在門裏，卡羅立刻示意他的手下跟上去。
　　喬安娜坐在房間裏喝著睡前的熱姜酒，她正在回憶之前和蒙泰羅樞機見面時的情景，當她聽到外面突然響起的吶喊接著傳來的可怕慘叫時，王後先是壹楞，然後有些茫然的向門口走去。
　　可不等她到門口，房門就被猛然推開了！
　　滿臉驚慌的侍女踉蹌著跑進來，嘴裏還不住的大喊著：“強盜，有強盜闖進來了！”
　　喬安娜不知所措的看著驚恐的侍女甚至顧不上打個招呼。就從她身邊跑過去沖進了裏面的房間，然後就從裏面把房門鎖死。
　　同時，慘叫和恐怖的吼聲已經在房間外的走廊裏響了起來。
　　到了這時喬安娜才意識到情況不妙，她轉身跑向裏間卻怎麽也打不開房門，當她驚恐的猛拍房門時，聽到的卻是裏面侍女大聲的呵斥：“妳走開！到別的地方去！”
　　“我是妳的王後，把門打開！”喬安娜因為恐懼喊聲已經變了調子。
　　但是房裏卻幹脆沒了聲音。
　　就在喬安娜轉身準備尋找別的藏身之處時，壹個滿臉是血的仆人忽然跌跌撞撞的出現在了門口。
　　在喬安娜的驚恐目光中，這個仆人踉蹌著向她走了兩步，然後就壹頭栽倒在距她不遠的地板上。
　　喬安娜恐懼的雙手捂著嘴巴盯著倒在地上的仆人，然後她就看到壹雙穿著長靴的腳忽然出現在眼前，那雙腳邁過仆人的屍體，幾步來到了她的面前。
　　喬安娜擡起頭，看到了戴著壹副面具的臉和面具目孔後緊盯著她的壹雙眼睛。
　　“這個女人是那不勒斯的王後，”壹個人走到頭領面前低聲說，他看著喬安娜的眼中露出難掩的貪婪“她可以給我們帶來壹座金山。”
　　“也許更多。”
　　頭領壓低聲音說，他先猶豫了下然後擡手向喬安娜伸出了手。
　　“不要碰我，我是那不勒斯王後！”
　　喬安娜咬著牙試圖保持最後壹點尊嚴，但是她的下巴立刻被粗魯的捏住，首領用戲謔的眼光看著她。
　　“當然我的陛下，不過在您重新享受您的尊貴之前您得聽我的。”
　　男人說著壹把拽住喬安娜的胳膊，強迫著她跟著自己向外面走去，同時他吩咐著手下：“都快壹點，只拿走能帶走的值錢東西，當心法國人的巡邏隊發現。”
　　隨著他的吩咐，強盜們立刻開始四下搜掠起來，而那些還在抵抗的那不勒斯人因為看到王後被抓，不由紛紛放棄抵抗，他們立刻被繳掉武器，和壹群侍女仆人壹起被驅趕到房子的壹角。
　　“我不會傷害妳們的王後，不過如果妳們不老實，王後受到的傷害就是妳們的罪行。”首領拖著喬安娜走下樓梯，看著那些放棄了抵抗的衛兵，他點點頭“現在所有人都乖壹點，也許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妳要把陛下怎麽樣。”壹個年輕衛兵向前壹步立刻被狠狠踢中肚子跪倒在地。
　　“很勇敢的年輕人。”首領走到衛兵身旁，他手裏的棱形短劍突然劃起壹道弧光，接著劍鋒自上而下狠狠插進了那個衛兵的後頸。
　　女人們發出了驚懼的叫喊，男人也畏懼的向後退去，人們看著那個衛兵的身子還呈跪著的姿勢壹動不動，可他的身下卻迅速攤開了壹片猩紅血水。
　　“如果有人再不聽話這就是榜樣，”首領再次拉住因為恐懼搖搖欲墜的喬安娜的手臂，拽著她向前走去“陛下，我們得有壹次小小的旅行，希望妳不會介意。”
　　喬安娜被男人拽著向前跌撞的走，她這時候腦子裏壹片空白，就是在丈夫死去和在路上遇到法國人時她都沒有這麽慌張無措，她甚至忘了發出壹點聲音，直到剛剛走到大廳壹角的男人突然停下腳步拽著她向後退去，扯痛了她的手臂，喬安娜才發出了壹聲呻吟。
　　幾個身影突然出現在這些人原來潛入馬力諾宮的小門前，看到最前面那個手裏舉著柄樣式古怪的長劍的男人，喬安娜先是覺得眼神，然後她終於認出這個人應該是亞歷山大的壹個手下。
　　“趕快救我！我是王後！”
　　喬安娜不顧壹切歇斯底裏的大叫起來，可接著她就被首領用力扛起來，在壹陣尖叫掙紮中向著馬力諾宮的後門沖去。
　　而在臨走前，首領對他的手下喊了壹句：
　　“擋住他們！”
　　“殺掉這些強盜！”與此同時，卡羅向他的手下下達了命令。
　　強盜們舉起了武器，他們並不懼怕，常年的血腥生活讓他們早已經習慣了殺人也已經看淡了被殺。
　　可是當他們沖到敵人面前時，看到的卻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壹排黑洞洞的槍口。
　　近得幾乎就在面前的火槍突然噴射出了大團火星和濃煙，整個大廳裏被火槍震耳欲聾的聲響震得似乎在搖晃，而還不等被猝不及防擊中的匪徒發出慘叫，卡羅已經第壹個沖破濃煙，舉起武器向那些被打得蒙頭轉向的匪徒沖了過去。
　　火槍的轟鳴聲，兵器的碰撞聲，受傷者發出的慘叫聲，還有女人的驚恐叫喊聲在喬安娜耳邊時高時低的傳來，可她因為被人倒扛在肩上頭暈目眩不知所措，甚至男人似乎是從窗子跳出去時肩膀上用力隔中她的肚子，她也沒能發出壹聲叫喊。
　　眼前的地面不住向後延伸，兩邊黑漆漆的樹叢枝杈不時劃過喬安娜的脖子，頭發，甚至還在她臉上帶起火辣辣的疼痛。
　　“那些人是怎麽冒出來的，”之前首領身邊的那個男人邊跑邊對首領說“我們現在怎麽辦，就只抓到這個女人，那些錢都來不及帶出來。”
　　“有這個女人就足夠了，”首領喘息著“會有人為她付壹大筆贖金的，那些錢足夠我們過好下半輩子。”
　　“那就好，要不這次可就虧……”
　　話沒說完，壹聲慘叫傳進喬安娜耳朵，熱乎乎的什麽東西濺在她臉上，接著那個匪徒右眼插著柄尖刀的戴著面具的臉就出現在頭臉朝下的喬安娜眼前。
　　“讓我看看妳拿到了什麽好貨色，”壹個身影從黑暗的樹蔭裏走出來，納山的馬刀搭在肩上，刀面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拍打著肩膀，他的目光緊盯著對面停下來的匪徒首領“也許妳該把人先放下，這樣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也許妳該讓開路，”首領把手裏的菱形短劍鋒利的劍鋒抵在不住掙紮的喬安娜肋骨上，隨著微微用力，喬安娜的身子霎時壹震然後僵住不動“只要從這裏刺進去，那不勒斯王室就又要舉行壹次葬禮了。”
　　納山撇了撇嘴：“這倒是真的，不過妳大概不知道我是個波西米亞人，所以妳覺得我會在乎壹個加傑女人的死活嗎，哪怕她是王後，可對我來說即便不能救下她，只要能殺掉妳我也照舊能得到不錯的報酬。”
　　納山的話讓首領不由壹呆，他的確因為天色昏暗沒有看請眼前這人的裝束，可現在聽他這麽壹說才註意到納山那身奇特的衣著，這讓他不由因為這突然出現的吉普賽人瞬間壹呆。
　　而納山等待的就是這個時機！
　　黑暗中首領似乎看到納山放在身旁的左手突然甩動，雖然他的目光壹直被吉普賽人右手裏不住敲打肩頭的馬刀吸引，但是同伴突然被神出鬼沒的飛刀殺死的遭遇，早已經引起了他的警惕。
　　所以當納山的左手剛壹晃動，首領幾乎想也沒想的就把扛在肩上的喬安娜向前扔去，同時他右手的棱形短劍在夜色中狠狠的向被扔出去的喬安娜的身上刺去！
　　壹道雪亮的閃光從納山手中飛出，他的馬刀旋轉著擦著喬安娜的身邊飛向匪徒首領！
　　這逼得那人不得不收回企圖刺死喬安娜的短刀，奮力向旁邊閃開。
　　馬刀帶著弧光飛進了草叢，而納山也已經沖到喬安娜面前。
　　“妳沒有武器了。”首領晃動著棱形劍，他的目光在納山身上不住閃動，就在他決定冒險，趁著納山正騰出手來攙扶摔倒在地上正不停喊叫的喬安娜時撲過去時，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了急促的腳步和人聲。
　　“妳沒有時間了。”納山壹手攬著王後的腰，壹手摸著腰間“而我可以殺死妳。”
　　首領目孔中目光稍微壹閃，隨即突然揚手把手中的菱形劍向前投射而來！
　　同時他轉身向旁邊壹片黑漆漆的灌木叢中撲去，就在納山攬著喬安娜躲開射來的短劍時，首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當卡羅帶著人循著因為驚恐不住喊叫的喬安娜的叫聲找到他們時，他們看到是那不勒斯的新寡王後正緊緊抱著吉普賽人的脖子，壹邊歇斯底裏的大叫著“不要離開我，求求妳不要離開我，”壹邊把整個身子都緊緊貼在吉普賽人的身上，幾乎都要掛在他身上的奇觀。
　　卡羅有些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壹幕，他甚至看到納山壹邊雙手摟著喬安娜的腰，在王後耳邊輕聲低語的安慰這個剛剛受到驚嚇的小寡婦，壹邊從王後不住顫抖肩膀上向他狡猾的眨巴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