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四章 兩條路

　　躲藏的日子很無聊。最初的壹些日子，我每天的全部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發呆。
　　開始的時候，我非常非常想念家裏……想念顏迪，想念我那三個損友，還有方楠……甚至還有小財迷。
　　因為我身上都是傷口，不能接觸水，所以很多天我都無法洗澡，自己都感到有壹股很怪異的味道。胖子倒是很照顧我，還會拿濕毛巾幫我擦身，不過我後來很快就謝絕了他的“好意”。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而且不分輕重，有的時候擦得我傷口疼得要命。
　　而這種時候，我就特別懷念小財迷……
　　阿眉畢竟是專業護理，上次受傷的時候，小財迷也常常幫我擦身，可是她的動作細致周到又輕柔，幾乎根本就不會弄疼我。
　　胖子每天就和我說說笑笑，臉上從來都看不到任何憂慮的表情，好像天塌下來都無所謂。
　　他每隔壹些日子都要出去壹下，去采購壹些生活的必需品。
　　我每天坐在房間裏不出門，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這裏沒有電視，沒有報紙，我甚至時間長了，都會忘記今天是幾號，又或者今天是星期幾。
　　我只記得胖子每隔七八天出門壹次，而當他出門過三次之後，我身上的傷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身上的傷疤快好的時候，其實是我最難熬的時候……沒受過傷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我面臨的最大難題是：癢！
　　全身的十幾道傷疤，刀口幾乎已經愈合了八九成了，外面的壹層傷疤的笳也快脫落了，卻還粘在皮膚上那麽壹點點……
　　我幾乎是無時無刻不感覺到全身那些傷口仿佛無數螞蟻亂爬壹樣的奇癢！！！
　　偏偏這種時候，妳不能用手去抓，因為傷口畢竟沒有全好，壹旦抓破了，那就又麻煩大了！
　　如果只是壹道傷疤，我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可是全身十幾個地方奇癢難當……這種滋味，我甚至覺得比我挨刀子的時候都難熬！
　　胖子這兩天看著我每天表情掙紮和自己較勁的樣子，就壹臉好笑的表情。
　　其實他也很無聊，兩個大男人每天悶在屋子裏不出門，開始的時候還可以聊聊天什麽的，可是時間壹長，再多的話題也聊完了。
　　不過我倒是感覺自己壹天壹天的活過來了。從那種打擊裏壹點點的挺了過來。
　　我臉上重新開始偶爾也會露出壹些真心的笑意了，每當這時候，胖子就會深深的看我兩眼。
　　我知道，那眼神裏有含義，可是我也不說罷了。
　　有的時候胖子會在屋子裏拿出塊木板，然後弄筆畫出壹個圓形的壩子掛在院子裏墻壁上，然後拿著廚房裏的壹大壹小兩把菜刀，自己則站在房間門口，距離大約七八米的樣子，無聊的扔飛刀玩。
　　他的準頭很嚇人！！時間長了，木板把子的中心那壹點，幾乎被菜刀射出了壹個爛坑，而周圍正面木板上，壹點傷痕都沒有！
　　我隱約想起那天救我的時候，胖子隨手扔出的壹個改錐，就射穿了那個拿槍打我的小子的手掌。
　　我終於可以活動了，身上的繃帶早就全部解掉了。裏面的傷口已經基本愈合，傷痕的地方皮肉嫩紅嫩紅的，和別的地方色澤差異很明顯。
　　躺著坐著近二十天，我感覺自己全身都要生銹了，第壹件事情就是在院子裏活動了壹趟，小心翼翼的把院子裏的幾個凳子和地上的雜物搬開了，然後脫了上衣光著身子在院子裏壹口氣做了壹百個俯臥撐，然後扭腰踢腿，活動了壹下筋骨。
　　閉著眼睛定了定神，擡手亮了壹個劈掛拳的架勢，然後摟膝繞步，擰腰切跨，翻車轆轆，轆轆翻車……壹路拳打了下來，才感覺到身子從內而外的熱了起來。
　　我在院子裏越打越有精神，壹口氣把拳路打了五六遍，這才微微的有些氣喘。
　　畢竟重傷初愈，而且我近年來實在是有些懈怠了。感覺自己的狀態甚至還不如當年跟師父學藝的時候。
　　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無聲無息的已經站在房門口，抱著膀子靠在墻上，看著我打完了最後壹套拳，然後笑著拍手道：“打得好拳！”
　　他緩緩走了過來拍拍我肩膀：“妳這劈掛拳跟誰學的？很有幾分火候了啊。”我喘了口氣，擦擦汗：“小時候拜師父學的。”
　　胖子點點頭，沒言語，然後忽然緩緩道：“教妳劈掛拳的師父，是個高人啊……嘿嘿，現在這年頭會真武術的人少啦！大部分都是花架子。”
　　我搖搖頭：“我覺得自己退步太多了……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功夫都撂下了。”
　　胖子點點頭：“妳有危機意識就好，行了，壹會兒吃飯了，妳準備壹下吧。”
　　我看著自己壹身汗，大笑道：“媽的，我要先洗個澡，二十多天沒洗澡了，感覺屋子裏都壹股子怪味道！”
　　胖子看著我臉上的笑容，眼神裏有壹絲安慰，笑道：“臭怕什麽，老子就不怕，當年戰場上蹲貓耳洞，什麽味道沒聞過……”
　　我終於痛快的洗了把澡，差點把身上的壹層皮都搓了下來，洗完之後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都輕了好幾分。
　　晚上的時候，胖子居然整治了壹桌子飯菜，四菜壹湯，葷素搭配，而且還弄了壹瓶酒來。
　　我有些驚訝，胖子已經坐在了桌前，他的表情有些嚴肅，看著我：“妳坐下，我有話和妳說。”
　　我看了他壹眼，眼看胖子面色嚴肅，點了點頭坐在他對面。
　　胖子先給我倒了壹杯酒，然後舉起杯子：“幹了！”
　　我沒言語，和他碰了壹下杯，壹口喝掉。
　　這酒明顯是在村子附近小店買的，劣質的白酒，入口很辛辣，味道也有些怪，但是勁夠大！
　　胖子喝得不動聲色，壹口氣和我連幹了三杯，這才放下了酒杯。看著我，道：“我今天出去的時候看看外面的消息。”
　　“嗯。”我點點頭，應了壹聲，等著胖子說。
　　“這次的事情已經了結啦。葉歡做的很幹凈，找了壹男壹女兩具屍體去交差，他的老板讓人把屍體剁了餵狗……嘿！現在外面對妳的道上的追殺令已經收回去了。”
　　“嗯。”我還是沒表情。
　　“這次的事情，說起來葉歡倒是得了好處。他原本這些日子處境不太好，可是老板的兒子在南京出了事情，倒黴的是周荊那個家夥。現在周荊已經倒臺了，如果不是他有人挺，恐怕這次都難逃壹死。不過咱們不說他，他已經倒臺了，現在葉歡重新回去主事……小子……”他擡頭看了我壹眼，臉上帶著古怪的表情：“說實話，這事情陰差陽錯，妳倒是反而幫了葉歡壹次。他因此而收復失地，重新上位了。”
　　“嗯。”我依然不說話。
　　“現在外面看著安靜了，可是妳的麻煩卻並沒有解決。”胖子看著我：“葉歡不會放過妳的……因為人是他交上去的，如果被人發現妳沒死，那麽他完了！現在連回頭的余地都沒有！所以從任何角度上來說，他都不會放過妳……至少要想辦法讓妳從此不再出現！所以……”
　　“妳說吧，我聽著。”我嘆了口氣：“歡哥他……他想怎麽樣？”提到“歡哥”這兩個字，我心裏狠狠的壹揪……
　　“所以妳必須離開！”胖子語氣絲毫沒有任何情緒，淡淡道：“妳不能回家，妳回去了，葉歡壹定會想辦法幹掉妳。妳現在唯壹的優勢就是：葉歡還不敢用他們組織裏的力量明目張膽的搞妳，因為他也怕被人知道。但是葉歡在組織裏這麽多年，他自己控制了多少，我也不清楚。小子……”胖子深深吸了口氣，語氣有些復雜：“我知道妳很想回家……但是現在妳回不去！妳必須走，離開！如果妳回去，葉歡找到了妳，妳就死定了！金河放過了妳壹次，但是下次再見到妳，就未必了！”
　　“那我該怎麽辦？”我苦笑。
　　“我給妳兩條路走。”胖子平靜的看著我：“第壹，妳到西北去，或者去四川，反正找壹個小地方，小縣城城鎮裏，找壹份小工作，縮頭縮腦過壹輩子，只要妳不被葉歡發現，逃離在葉歡的視線範圍之外。妳就安全的！不過妳壹輩子都要老老實實，絕對不能惹事了！就算妳以後遇到什麽事情，都要小心的夾著尾巴做人，遇事忍讓，不能出頭，就算給妳機會讓妳發達妳也不能去做！壹輩子安分的當壹個最底層的小民！”
　　我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壹下，面無表情道：“那第二條路呢？”
　　胖子沈默了會兒，忽然笑了壹下，他的笑容有些無奈：“其實我真的不想妳走第二條路……”
　　他點了支香煙，吸了兩口，然後盯著我：“第二條路，我送妳出國！讓妳投奔我的壹個朋友……以後妳跟著他幹，在外面出人頭地，拼出壹條路子來！等妳有錢有勢……誰也動不了妳！”
　　說到這裏，他緩緩的從桌下掏出壹把槍來，啪的壹聲輕輕放在桌面：“妳走上這條路，就回不了頭！”他看著我，冷笑道：“以後，妳誰都不能信，誰也都別信！妳唯壹能信的，就只有手裏的這個家夥！”
　　他緩緩把槍推到我面前……
　　那目光，冷冷幽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