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六章 選擇

　　屏幕上，畫面裏，壹個男人坐在輪椅上，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畫板，遲遲的沒有說出壹個字來。
　　這是壹個監控室壹樣的黑暗的房間裏，只有前面的壹排大大小小的監視屏幕上閃動著光亮。
　　壹個苗條的身影站在壹個最大的屏幕面前，盯著畫面，忍不住緩緩伸出手指，似乎想通過屏幕去觸摸畫面裏的男人。
　　輕輕的嘆了口氣，隨即她聽見了身後的聲音：“妳真的想好了麽？”
　　“嗯。”不大的聲音，但是很堅定。
　　“他很不錯，但是還不夠優秀，至少他還不夠聰明。而且……還是有些死心眼。比如我剛才提出的補償。如果他真的是壹個合格的領頭人，壹個真正的聰明人，就不會執著於內心的那些堅持了……可笑的堅持。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的觀點是，他的確有蛻變，但是變得還不夠徹底……遠遠不夠。如果他現在已經是壹個合格的領袖，必須有狐兔的狡猾和虎狼的兇猛……同時還必須放下內心的那些可笑的條條框框。”
　　壹聲輕笑：“沒錯，叔叔，妳說的這些都沒錯……可正因為這樣，他才是陳陽。如果他真的接受了妳的提議，接受了妳的補償，那麽他就蛻變成了和妳們，和那些人壹樣了！幸好，他還沒有……幸好！”
　　沈吟了壹會兒，壹個高大的陰影站了起來，走到女人的身後：“妳應該清楚，妳放棄的是什麽。”
　　“很清楚……再清楚不過了。”女人忽然側過臉來，借著屏幕上的光線，她的臉部輪廓線條柔和，目光靈動：“可是我得到的更多……這就足夠了。”
　　沈默……短暫卻幾乎令人窒息的沈默，仿佛能感受到身後之人的怒氣，站在屏幕前的女人忽然笑了壹下：“叔叔，現在看來，執著的人是妳，而不是我。”
　　“妳應該明白，有的時候，放棄……也等同於背叛。”
　　“妳是說楊家麽？”女人搖頭：“其實……楊家缺少了我，就真的無人可繼承了麽？叔叔，妳老了……盡管妳壹手培養了我，我的智慧都是從妳那裏繼承來的。但是妳真的老了……楊家並不是沒有人才，只要妳不在固執於血統的禁錮！看看妳身邊的那些年輕人吧。除了我，除了妳的那個寶貝兒子之外，還有很多姓楊的年輕人。可是妳卻被血統的遠近蒙住了眼睛，卻看不到他們的優秀。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楊文？他是我們的遠親，但是他也姓楊，而且能力不差，妳卻只把他安排在了底層的管理，壹個類似跑腿的工作……這樣的人，妳仔細觀察壹下，身邊還會有很多。”
　　她越說越輕，最後轉過身來，黑暗中，她的臉龐隱藏在陰影裏，只有壹雙眸子明亮如寒星：“李文景曾經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出生在壹個家族裏，從小接受培養，身來就背負了血統和姓氏帶給我們的擔子。無疑我們比普通人享受到了很多，但是同時，我們也生活在壹個籠子裏……我的叔叔，是時候了，我想，現在是我走出這個籠子的時候了。”
　　她緩緩的壹步步上前，清麗的臉龐緩緩從黑暗中凸現出來，冷靜睿智的目光，嘴角掛著壹絲淺淺的笑意，楊微忽然深呼吸了壹下，然後伸了個懶腰，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愉悅起來：“妳看，自由的感覺，其實也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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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的楊文是什麽時候走開了，我並不知道。我只是盯著眼前的畫，然後輕輕的推動輪椅，靠近了過去，然後伸出手指，忍不住輕輕的觸碰畫板，然後來回的摩挲。
　　油彩的緣故，畫板上充滿了凹凸感，我甚至腦子浮現出了壹副畫面：楊微紮著頭發，穿著T恤，手裏拿著畫筆，臉上帶著柔情，站在畫板前……
　　古人說：情到濃時情轉薄。可是，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這些，真的是三言兩語能說得通的麽？
　　身後的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靜悄悄的打開了，我卻沒有察覺，直到後面傳來了壹聲輕輕的話語：
　　“難道妳不知道，隨便亂翻別人的作品是很不好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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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身壹震，然後霍然回頭，因為我動作過於猛，甚至差點連輪椅都沒轉過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腳步聲，楊微從門口緩緩的走進來。她的短發似乎長了壹些，身上穿著那件我們初次認識時候的黑色的衣服，臉上似笑非笑，從容的走到我的身邊，握住了輪椅的把手：“妳這樣亂摸，會把我的畫弄壞的。”
　　“我……我不知道……妳……”我忽然有些氣短，壹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我不知道妳在這裏……”
　　看著楊微嘴角的笑意，我很開冷靜了下來，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平復了壹下心情：“不對！妳怎麽會在這裏？現在妳應該還在上海！”
　　楊微笑著沒說話，看著我。
　　我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好久，我終於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是妳安排的。嗯，那個楊文，也是故意引我到這裏來的，對吧？嘿……那個小子的演技倒是也很好。”
　　楊微還是笑著，沒說話。
　　“好吧……好吧……楊微，妳在拉斯維加斯，妳叔叔把我找到這裏來，和我談話，這些都是妳知道的？還是根本就是妳安排的？妳到底想做什麽呢？還是……”
　　“閉嘴。”楊微忽然低聲說了壹句，她臉上露出了壹絲激蕩，然後繞到我的身前，緩緩俯下身子來：“以後，叫我微微……”
　　我沒說話了，因為，我的嘴巴已經被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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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為我真的可以忘記她，徹徹底底的忘記！
　　可是當楊微溫軟甜蜜的雙唇貼上我的嘴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我所謂的忘記，不過是壹個可笑的笑話而已。
　　她就坐在了我的懷裏，坐在了我的腿上，雙手摟住了我的脖子，深情的吻我。熟悉的芬芳的氣息，柔軟的嘴唇，讓人心動的喘息……
　　就這麽壹個吻，就幾乎讓我放棄了內心所有的抵抗。原本我還想推開她的雙手，卻在她投入我懷裏的第壹秒鐘，動作就從推開，變成了用力的抱住她！
　　這壹個吻，足以誘發我和楊微之間所有的美好記憶，我們幾乎是忘記了壹切。這壹個令人窒息的長吻，直到楊微幾乎喘不過氣的時候，我才終於放開了她。
　　喘息未平，我才終於想起了腦子裏的疑問：
　　“為什麽？怎麽回事？”
　　楊微笑了笑，近在咫尺的眸子很溫柔：“怎麽回事？剛才妳吻了我，就這麽簡單的事情。”
　　我無奈的搖頭：“別和我躲閃言辭，到底怎麽回事？”
　　“我很高興。”楊微嘆了口氣，緩緩道：“因為最近妳改變了好多……但是幸運的是，雖然妳變了壹些，但妳還是陳陽，是我喜歡的那個小五。”
　　“今晚……”我皺眉。
　　“今晚，我叔叔和妳談條件的時候，他提出的那些補償條件，妳聽都沒聽就拒絕了……如果當時妳選擇了答應他，或者是有興趣先聽了再考慮……那麽，妳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我了。”楊微說的很認真，我看出她並沒有在開玩笑。
　　“這是我的壹個最後的決定。”楊微想了想，忽然笑了壹下：“或許，不用解釋太多，如果妳壹定要問為什麽的話，我可以告訴妳的是：陳老板，現在我已經被楊氏集團壹腳踢出了大門，我叔叔把我名下的所有的資產，所有的財產，還有公司的股份，以及我這些年來暗中培養的自己的勢力，全部的都收走了！我的信用卡已經被凍結了，口袋裏也只剩下不到三百美元了，甚至連買壹張前往中國的機票錢都不夠……”她眼睛裏帶著笑，但更多是溫情：“現在我想問妳的是：妳以後恐怕都要養活我了，而且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大手大腳慣了，妳養得起麽？”
　　“……妳！”我瞪圓了眼睛：“妳？？”
　　“是的。”楊微點頭。
　　“妳真的……”
　　“沒錯。”楊微還是點頭。
　　“妳考慮……”
　　“考慮清楚了。”楊微依然點頭。
　　“這可是……”
　　楊微在笑：“親愛的，妳是打算繼續這樣支支吾吾的和我說話說下去……還是繼續吻我？”
　　她壹面說，眼睛裏帶著笑，對我眨了眨眼。
　　笑顏如花，麗人在懷，溫香軟語，柔情萬種……這種只要是男人，都知道該選擇哪個了！
　　而我，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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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視屏幕前，壹個中年男人看著屏幕上相互擁抱的男女，他臉上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怒，過了壹會兒，他嘆了口氣：“但願妳的選擇是正確的，我的侄女。”
　　這時候，屏幕裏的楊微已經擡起了頭，然後對著監視鏡頭眨了眨眼，然後用我沒有察覺的動作，輕輕的掏出壹個小東西，對著鏡頭晃了晃。
　　嗶的壹聲，屏幕變成了壹片雪花，坐在屏幕前的楊二先生撇了撇嘴：“哦，難道還怕人偷看麽……小心眼的女孩啊。”
　　他走出了監控室，然後忽然站住了腳步，隨意道：“嗯……”
　　立刻的，他的身邊就出現了兩個手下。
　　“那個楊文……把他的資料都給我拿來。”楊二先生簡單的吩咐，立刻就有人去做了。
　　“好吧，我的侄女，但願妳推薦的人是個真正的人才。”楊二先生喃喃自語，然後看了看身邊的人，忽然道：“回答我，我老了麽？”
　　身邊的那個部下壹臉嚴肅，卻忽然聽見老板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不由得楞了壹下，他明顯有些緊張：“呃……不，先生，您……”
　　“好了，我只是隨便問問。”楊二先生嘆了口氣：“去……除了楊文，把家裏所有二十歲以上的年輕人的資料都給我找來。見鬼……微微啊，妳知道不知道，妳留給了我壹個好大的爛攤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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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把我騙來拉斯維加斯，就是讓我來見妳叔叔？順便考驗我？”
　　“嗯哼。”
　　“那個考驗，是妳要的，還是妳叔叔要的？”
　　“我……叔叔。”
　　“呃……現在問應該不要緊了吧，妳叔叔所說的補償，到底是什麽？當時我火氣上來，連問都沒問。”
　　“……嗯，叔叔原本的打算是，如果妳答應和我斷絕關系，不再勾引楊家的繼承人，那麽他願意送給妳壹個拉斯維加斯的賭場，並且同時……妳知道的，美國的致公堂和國內的青洪是有血脈關系的，叔叔和美國的致公堂關系不錯……餵！妳這是什麽表情？！”
　　“罷了！被妳擺壹道也不是第壹次了……要不是我現在癱瘓，今晚就把妳就地正法。”
　　“哈哈！就是因為知道妳現在……我才會送上門來的。”
　　“見鬼……妳說話的語氣……不行，開燈！這裏有亮點的燈麽？我要檢查壹下，妳到底是楊微還是……喬喬那個女土匪易容改扮的。”
　　隨後又是壹陣糾纏的聲音，終於，我們安靜了下來，楊微嘆了口氣，輕輕的靠著我：“陳陽，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現在真的覺得很輕松，明明我放棄了我原本追求的最大的東西！可是卻反而像是很高興壹樣……難道這真的就是解脫之後的自由感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