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交鋒（上）

　　我依然很客氣的請雷狐和方胖子上了我的車。我準備的很充分，我的座車是壹輛商務子彈頭，雷狐和他的保鏢加上方胖子兩人，壹起坐我的車也坐得下。
　　壹路上，方胖子和我隨意說了壹些敘舊的話，而這個雷狐卻始終壹言不發，只是眼睛看著車窗外。我註意到，上車之前，他深深的看了漢森壹眼，似乎有些微微的詫異。
　　畢竟，大圈是壹個華人組織。而我居然讓壹個黑人來當我們的貼身司機，這個舉動也難免讓他意外了。
　　大概是壹路上的氣氛有些過於沈悶了，方胖子有意想緩和我和雷狐之間的尷尬，於是故意笑了笑，道：“雷叔，妳這是第幾次來加拿大了？”
　　雷狐沈吟了壹會兒，居然笑了壹下，但是笑容裏帶著幾分蒼涼，淡淡道：“嘿……早就記不得了……而且，現在的溫哥華……嗯，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這話落入我的耳朵裏，我心裏冷笑，嘴上不語。
　　物是人非……哼，不用問，這個“人非”兩個字，就是針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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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壹路來到了修車場裏，今天修車場裏大門敞開，我們兩輛車壹直開進了修車場的內部裏來。
　　隨後，這個雷狐提出了要先去靈堂祭奠壹下八爺等人，這個要求我自然不能反對。我也早就準備好了，修車場裏幾乎所有的人，除了守大門的警戒的人之外，其他的都聚集在了靈堂裏。
　　雷狐在靈堂裏，先是從我手裏接過了三柱香，點燃之後，對著八爺的牌位拜了壹拜……
　　臺子之上，八爺和老黃等人，還有最近死去的所有的兄弟的牌位全部排列起來，呈扇形，八爺的牌位自然是放在最前面正中間最醒目的地方了。
　　雷狐拜完了之後，忽然咳嗽了壹聲，然後朗聲道：“方八啊方八！妳的老兄弟來看妳來了！妳在天之靈，睜大眼睛看著，兄弟們壹定還妳壹個公道，為妳報仇！”
　　說完之後，他再拜了壹拜，雙手把香插進了香爐裏。
　　我站在壹旁，臉上不動聲色，眼角肌肉卻忍不住輕輕壹跳……
　　嘿……來者不善啊。
　　什麽在天之靈，睜大眼睛看著，還公道，報仇……
　　這些話，不是明擺著說給我聽的麽？
　　我瞇起了眼睛，卻感覺到這個雷狐的目光似乎在我的臉上轉了壹轉，我們兩人的目光無聲的對了壹下，各自側過了頭去。
　　然後是方胖子上前了，他則壹句話都沒說，直接拜祭，上香，從頭到尾壹個字廢話也沒說。
　　我當眾宣布了雷狐的身份，領著下面所有的兄弟，壹起給雷狐還了禮，又引著雷狐，往我的辦公室裏去了。
　　辦公室裏，只留下了我，方胖子，雷狐三人。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在辦公室裏，我明顯感覺到了雷狐的情緒有些波動，他負著雙手，看了看周圍墻壁上的那些山水水墨畫，然後似乎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正眼看著我，說出了我和他見面壹來，他正式對我說的第壹句話：
　　“年輕人，妳倒是把方八的壹切都繼承下來了啊！嘿嘿！”
　　我不溫不火的應道：“嗯，也是兄弟們給面子，大家擡我出來臨時主持壹下局面。我年紀輕，有什麽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雷叔盡管說。”
　　雷狐卻似乎對我的這番對答無動於衷，靜靜的看著墻壁上的壹副畫，忽然淡淡的笑了笑，指著墻上，道：“這副畫，是我當年畫了送給方八的。嘿……”
　　我心裏又是壹沈……看來這個雷狐和八爺的交情不淺啊……他這次來，恐怕我的麻煩不小。
　　“陳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妳。”隨後我們坐了下來，雷狐坐在我對面，壹臉肅然，緩緩道：“加拿大這裏的事業雖然壹直是方八操控，我們並不插手。但是說到底，大家還是壹起頂著‘大圈’這個名字！現在方八死了，我們家裏的幾個老家夥，總要問問清楚……所以，我下面的這些問題，不是我個人問妳的，是代表家裏的那些老弟兄壹起問的，請妳能認真的回答我。”
　　老實說，我心裏有些不耐煩……加拿大的大圈，和亞洲那裏，實際上早就分家了。現在這個雷狐卻壹副“審問”的架勢來對著我，讓我難免有些不爽。
　　我輕輕放下茶杯，擡頭看著他：“請問吧。”
　　隨即，果然如我預料的，雷狐壹口氣提出了很多問題：八爺是怎麽死了，是什麽傷，傷在哪裏，致命傷是什麽，什麽武器致死，死亡的確切時間，地點，當場的人……
　　他問得非常仔細，我回答得也滴水不漏。
　　壹問壹答很快就結束了，雷狐臉上也沒有太多表示，只是淡淡說了壹句：“嗯，謝謝妳的回答。”然後就不說話了，而是垂著眼皮，好像是發呆壹樣。
　　我等了壹分鐘，這個老家夥卻好像是入定了壹樣，讓我有些氣悶，緩緩道：“雷叔，妳遠來，想必壹定是累了，我讓人準備了房間，您是先休息壹下？還是先用點晚餐？”
　　雷狐擡起頭來看了我壹眼，好像漫不經心壹樣：“哦，我累了，有什麽明天再說吧……嗯，房間就先不著急回了，我想留在這裏待會兒。”
　　我心裏壹動，似乎覺得有些不太妥當，還沒說什麽，雷狐接下來的壹句話，立刻就讓我心裏雪亮了！
　　他仿佛嘆了口氣，道：“陳陽，最近這裏的兄弟們都很忙的，我聽說妳臨時主持局面做的不錯。年輕人能有這個本事，很好了。知道進退，有分寸。小方在我面前誇獎過妳，今天壹看，果然不凡。這樣吧，今晚大家都先休息吧，明天召集了人，我自然有事情告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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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意思？
　　我腦子裏立刻冒出了兩個字：搶權！！
　　誇獎我“知道進退，有分寸”還說我“年輕人有這個本書很好……”
　　屁話！
　　我是誰？我是小五哥！是溫哥華現在赫赫有名的“五爺”！是這裏大圈的壹把手！
　　妳雷狐雖然是前輩，但是說到底，妳是壹個“外人”。
　　他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有些莫名其妙麽？就好像，壹個外人，跑到人家的公司裏，對著人家公司的老板，拍拍人家老板的肩膀，說“嗯，小夥子，幹得不錯！”……
　　這話裏，手段很陰啊！
　　我如果應了，就等於是先在氣勢上輸了壹分，甚至是等於變相的默認了他對我有“領導權”了！
　　哼，試探我？
　　我咳嗽了壹聲，語氣不卑不亢，淡淡道：“雷叔說笑了。既然雷叔您累了，我也不打攪了，還是讓人帶您回房間休息吧。您遠來是客人，現在八爺故去了，您代表亞洲那裏來拜祭，我和我手下的兄弟都承您的情。至於您有什麽話，就不妨和我說就行了……我已經立下了規矩，現在是敏感的時期，手下的兄弟不得擅自聚會。若是您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盡管和我說就是了。”
　　說到這裏，我擡高聲音說了壹句：“錘子。”
　　門外立刻傳來了錘子的聲音，房門打開，錘子和兩個兄弟站在門外。
　　我看了雷狐壹眼：“雷叔遠來是客人，妳先領著雷叔回房間休息壹下吧。不許怠慢了貴客！”
　　我說完之後，看了雷狐壹眼，那意思是“請吧。”
　　哼，好壹個雷狐，妳讓我回去，妳留在辦公室裏……等於不聲不響的，把我的辦公室都占了……妳壹來就這麽咄咄逼人，我豈能讓妳如意？
　　雷狐臉色有些難看，他咳嗽了壹聲：“陳陽，我還不想休息……方八這件屋子，我還想好好看看……”
　　我淡淡笑了笑，臉上依然是十足的客氣，但是說話卻絲毫不讓：“雷叔，您若是想看八爺的遺物，我壹會兒讓他們送到妳房間裏去。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不陪您了。”
　　笑話！辦公室等於是修車場裏的權威的象征！
　　妳見過任何壹家公司，老板的總裁辦公室讓給別人的麽？
　　若是讓他得意了，明天傳揚出去，說雷狐壹來就入主了辦公室……外面那些不清楚情況的人，還不知道怎麽傳呢！
　　雷狐兩次試探都被我打了回去，也不爭了，壹言不發的跟著錘子出去回房間了。
　　方胖子也想走，去被我在後面壹把拉住了。
　　看著雷狐出去，方胖子壹臉無奈：“老弟，妳現在拉著我，被雷狐看見了，我回去可說不清楚。”
　　我笑了笑，道：“老兄，別隱瞞我了。他們這次派妳來，就是因為妳和我有舊日的情分。我們敘舊，也是應該的。如果妳我都不說話，那才可疑呢。”
　　坐下之後，我親手重新泡了壹遍茶，笑道：“好了，現在就我們兩人了，老兄，明人不說暗話，這次妳們來，到底什麽目的，和我透透底吧。”
　　方胖子有些為難，眉宇間有些憂慮，端起面前的茶杯，骨碌壹口，連茶水帶茶葉壹口全吞了下去，才苦笑道：“妳自己心裏明白著呢，又何必問我？”
　　我嘆了口氣，點點頭：“嗯，他們是想搶權，對吧？嘿嘿……是看不慣我這個年輕人在這裏坐堂當老大。”頓了壹下，我悠悠道：“剛才這位雷叔，手段也太狠了點。剛來這裏，屁股還沒坐熱，就給我下套子讓我鉆啊。”
　　胖子做了個鬼臉笑道：“妳現在也精明多了，雷狐下的套子，妳不是壹個都沒鉆麽。”
　　頓了壹下，胖子擺正了顏色，沈聲道：“陳陽……妳剛才有壹點說錯了……的確，雷狐這次來是有搶權的打算，但並不是看不慣妳是年輕人坐堂……從根本上說，現在我們那裏，那些老家夥都不太服氣妳坐堂……原因是，在他們的眼裏，妳年輕不年輕，倒不是問題……關鍵是，在大家的眼裏，妳根本就不能算是大圈，而是壹個外人！”
　　隨後，他笑道：“在他們的眼裏，可以接受壹個年輕人當這裏的老大……但是不能接受壹個外人來領導加拿大的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