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幻滅

　　倉玉說的沒錯，她帶我來的這個地方的確不錯。雖然壹般的酒吧白天是不營業的，但是這裏卻是壹個異數。
　　“這是壹家二十四小時都營業的酒吧，最適合酒鬼的需求。”倉玉笑著，帶著我走進了這家裝修的故意有些破舊另類的地方。
　　“人很少。”我看著空蕩蕩的酒吧大廳裏，那故意做舊了的木質吧臺，很有種中古世紀的海盜風格，壹個面色模糊不清的吧員站在吧臺後面，正在用力擦拭壹枝金屬的杯子。
　　“當然少。”倉玉微笑：“畢竟這個世界上，真正的酒鬼並不多。”
　　隨後，她帶著我往裏面走，我們繞過大廳，她推開了壹扇破舊的木板門——上面的那些妝飾出來的綠色的鐵銹做的非常逼真，但是進去之後，我不由得贊了壹句。
　　這裏是壹個小房間，純原木風格的裝修使得房間裏看上去很溫暖厚實，而兩個深色的真皮老式沙發，地上厚重的地毯，這些都讓人踩上去很有壹種安全感。
　　旁邊的那個壁爐，我仔細的觀察了壹下，發現居然是真家夥，而不是妝飾。
　　“能生火麽？”我看著這個壁爐，不由得興趣大發。
　　“妳還是和從前壹樣。現在我可以確認了。”倉玉苦笑道：“還是對這些新奇的東西這麽感興趣。我記得當初我第壹次帶妳在賭場裏玩，妳好像對所有壹切的賭術都很有興趣，嗯，妳當時的表情就和現在壹樣。”
　　看著我已經從角落裏的炭火架上拿鐵鉗了，倉玉才無可奈何的阻止了我：“拜托，現在可不是冬天！”
　　“好吧。”我坐回到了沙發上，身子放松的靠在了沙發背上。其實這種老式的真皮沙發，坐著並不舒服，有些硬梆梆的。但是看來倉玉卻仿佛很享受的樣子。
　　“喝點什麽？這裏有什麽？”我笑道：“老朋友見面，總要慶祝壹下，嗯，不如開壹瓶皇家禮炮吧。”
　　倉玉卻瞇起了眼睛，故意用壹種很復雜的目光看著我，然後低聲慢慢道：“哦……妳還真的是讓人無奈啊……陳陽，當妳和壹位美麗的女士共處的時候，難道妳不認為這個時候來壹枝好的紅酒，才更有氣氛麽？”
　　我怔了壹下，然後看著倉玉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倉玉卻仿佛不在意我的反應，身子懶洋洋的縮在沙發裏……卻故意擺出了壹個慵懶誘人的姿態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頭上的發髻已經散落，壹頭柔順的略微帶著壹些卷曲的秀發垂散下來，半遮著她的臉龐，秀發之後，她的眸子閃亮如寒星。
　　倉玉拿起了沙發旁茶幾上的壹個老式的電話，對著裏面說了幾句，很快酒就送進來了。
　　果然是壹枝紅酒，我對紅酒壹向沒有什麽研究，不過從倉玉滿意的表情上看，這支紅酒顯然價值不斐。
　　觀，聞，品……倉玉有條不紊的按照壹個最標準的紅酒愛好者來壹步步的品嘗紅酒，她的每壹個步驟都故意做得很慢，當然，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動作非常優雅迷人。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我們兩人的時候，她翹起小拇指，只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壹只高腳杯，對著我微笑：“來吧，小五，為我們的重逢，幹壹杯。”
　　叮，杯子輕輕的碰撞聲音，我們對飲了壹口，我只是淺嘗壹口，倉玉卻壹飲而盡，很快的，酒氣上蒸，加上房間裏的溫暖，倉玉的臉蛋雙頰開始染上了壹層紅暈。
　　“這個地方不錯。”我笑道。
　　“當然，這個地方，是我開的。”倉玉這麽直截了當的坦然說了出來，讓我微微有些意外。雖然我早就猜到了這點了。
　　“放心，這個沒有人知道。”倉玉對我眨了眨眼：“就連沈山都不知道。我平時很少來這裏的，這個地方都是交給了我的壹個很信任的人打理。”
　　“哦，這麽說，這裏算是妳在上海的壹個秘密據點？”我看了她壹眼。
　　“算是的。”她也很幹脆的點頭承認。
　　說到這裏，她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緩緩的走到我的身邊，坐在了我的沙發扶手上，身子貼近了我幾分，壹手捏著酒杯，壹手卻仿佛不經意壹樣的搭在了我的壹只手背上。
　　“小五，妳說，這世界是不是有些神奇……有的時候，我忍不住在想……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壹只大手在控制我們的命運。”倉玉仿佛笑得很復雜，幽幽道：“還記得我們第壹次見面，我讓妳請我喝壹杯，妳卻說妳不是有錢人，妳怕妳的錢不夠，請不起。”
　　“我說過麽？”我笑了笑：“我只記得當初，我還是壹個窮小子，而妳，則是壹個優雅迷人的成熟女人……而且，妳看上去就肯定比我有錢多了。”
　　倉玉笑了，她忽然身子又貼近了我幾分，我感覺到鼻子裏鉆進了壹股香氣。
　　這是壹種女人身上的香氣混雜了紅酒的味道，這樣的味道毫無疑問，是很具有刺激男人荷爾蒙效果的。
　　“優雅迷人……嗯，謝謝妳的誇獎了。”倉玉低聲道：“只是可惜，我卻已經是壹個老女人了。”
　　“如果三十多歲也算老的話……那麽好萊塢的那些女明星，都可以不用混了。”我笑道。
　　“嗯……”倉玉忽然低吟了壹聲，然後臉湊了過來，近在咫尺的看著我，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帶著壹絲奇異的魅力：“小五，問妳壹個問題。”
　　“什麽？”
　　“嗯……”她看著我的眼睛，嘴角還殘留著壹絲殷紅的酒液：“到底……要我的摸多少次妳的手背，妳才會明白我的暗示，然後站起來吻我呢？”
　　從她剛才坐下在我身邊開始，她的手就壹直在我的手背上輕輕的來回摩挲。
　　我笑了。
　　看著倉玉，我忽然嘆了口氣，然後放下了手裏的酒杯，我站了起來……
　　當然，我沒有去吻她，而是站在那兒，默默的看了倉玉壹會兒。
　　我的眼神冷靜而清澈，絲毫不帶任何的情欲，這樣的目光看得倉玉有些不自然，她仿佛不自覺的換了壹個坐的姿勢。
　　“倉玉。”我嘆了口氣：“原來我還不信，但是現在，我信了。”
　　“信什麽？”
　　“妳知道麽……”我搖頭道：“就在剛才，在那個商務中心的包廂裏，我聽沈山說，最近幾年，妳是上海灘圈子裏有名的交際花……當時我不信，因為我記憶中的倉玉，不是這樣的女人。但是現在……”
　　我說到這裏，故意頓住，然後用平靜的眼神看著她。
　　倉玉頭發微微散亂，壹副慵懶迷人的模樣，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的把長裙的最上面的壹粒紐扣解開了，露出雪白的脖子和壹截胸肌。
　　她的身子瞬間僵硬。
　　我們互相就這麽沈默的站了好久，倉玉忽然無力的倒在了沙發裏，她手裏的酒杯丟在了地上，殷紅的酒液立刻浸透地毯，她雙手捂著臉，用力的揉了揉，然後猛然擡起頭來，目光閃爍盯著我：“陳陽，妳到底想怎麽樣？”
　　“不是我想怎麽樣。”我看著她：“是妳，妳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我想怎麽樣？”她忽然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陡然提高了聲音：“哈哈哈！我想怎麽樣？我又能想怎麽樣？我壹個女人，還能怎麽樣！！”
　　我的眼神似乎讓倉玉有些難受，她忍不住看著我放肆的笑道：“妳知道這個地方是我的……那麽妳知道這個地方是我用來幹什麽的嗎？哈！我告訴妳，這個地方，是我專門用來和男人上床的地方！！”
　　她笑得仿佛有些神經質壹樣：“我是誰？我是歡哥的人，是歡哥的女人！也是歡哥手下的壹個籌碼！我的任務就是幫他在上海灘盡量建立他的關系網！我是壹個交際花，是舞女，是情婦，是玩具，也是妓女！我就是這麽壹個人！！”
　　她吃吃笑著，然後忽然擡手，伸出壹根尖尖的手指，指著我對面的那張沙發：“妳知道麽？就在這張沙發上，我和至少十幾個男人在這上面做過愛！他們的名字，他們的身份……嘿！就算是沈山那個王八蛋！壹個月前，我還躺在他的床上，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麽他會答應出力幫歡哥的壹批貨順利的在上海上岸！可是現在呢？就在剛才，在那個包廂裏，他卻罵我是婊子！”
　　我還是不說話，倉玉卻霍然盯著我：“妳以為我倉玉是什麽人？我這幾年在上海，就是在苦心經營歡哥的壹個關系網絡，我就是要和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騙他們相信，哄他們開心，必要的時候陪他們上床……交際花，不錯，我本來就是壹個交際花！從我們第壹天認識的時候開始，我就是做這個工作的！”
　　說到這裏，她忽然又站了起來，裊裊婷婷的走到我身邊，身手勾住我的脖子，然後膩聲笑道：“怎麽樣？小五，妳想不想嘗嘗我的味道……我知道，很多男人都會喜歡我，都想嘗嘗我的味道……妳也是男人。哼，從妳第壹次認識我，我就察覺到妳在看我的腿……”她挑逗壹般的看著我，輕輕道：“怎麽樣？我的腿好看麽？妳喜歡不喜歡？那麽……”她放低了聲音，卻仿佛在人耳邊呢喃壹般：“那麽妳壹定不知道，當我們……的那個時候，我的腿在那個時候動起來，男人是什麽滋味！”
　　她說的很露骨，很誘人，但是我卻依然不為所動，雖然任憑倉玉勾著我的脖子，我卻始終只是平靜的看著她，就這麽看著，看著……
　　“我只是很奇怪。”我終於開口，卻依然很平靜的看著倉玉，仿佛渾然不在乎她整個人都在貼著我：“倉玉……妳在引誘我，不是麽？可是，為什麽？”我笑了笑：“我不覺得妳引誘我有什麽用處。妳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妳不會天真的認為，我被妳勾引和妳上了床之後，我就會放棄和葉歡的恩怨，然後拍拍屁股從上海回加拿大去了吧？”
　　倉玉仿佛動作僵了壹下，卻立刻恢復了正常，嘴巴湊了上來，低聲笑道：“哦？是麽？”
　　“不，當然不會。”我撇撇嘴：“我認識的倉玉可沒這麽傻。我認識的倉玉，至少是壹個很聰明的女人。”
　　我嘆了口氣，輕輕的推開了她，然後看著她的眼睛：“那麽，唯壹的解釋就是，妳勾引我和妳上床，難道是趁我神魂顛倒的時候，殺我？”
　　這下倉玉的臉色才終於變了，我卻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壹定是這樣了。只有我死了，葉歡才能消除壹個很大的威脅。妳，我，還有葉歡，我們都清楚，我和葉歡之間的恩怨已經是無法化解的了。所以，妳能幫葉歡做的最有效的事情，就是想辦法讓我死掉。”
　　看著倉玉蒼白的臉色，我對她做了個鬼臉，忍不住笑道：“可是，我還是有些懷疑……倉玉，妳認識我，了解我。妳知道我身手不錯。妳雖然是壹個很健康的女人，但是如果妳想殺我，那麽正常情況下，妳壹點機會都沒有。即使妳手裏有壹把槍，我都能輕易的解決妳。”我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嗯，這裏是妳的地方，就算在這個地方有妳的手下，但是這裏能有多少人？最多八個？還是十個？甚至不用我動手，我的那個黑人保鏢就能把妳的人全部殺死……而且，他只需要用壹只手就足夠了。”
　　我還是看著她：“嗯，這也不對，剛才妳看見了我的這個保鏢的身手了，他打倒了沈山的手下，只花了幾秒鐘時間。而且，我也可以告訴妳，此刻，就在這間酒吧的外面，路邊肯定停著兩輛汽車，裏面就有我的手下。嗯，我這個人平時有個不好的習慣，喜歡壹個人跑來跑去，我也遇到過幾次麻煩。後來，我身邊的人養成了壹個習慣，即使我不帶什麽人出門的時候，他們都會開車在後面跟著。”
　　我看著倉玉的臉色，忽然心裏壹動：“還是不對，妳壹定也能想到這點。我怎麽可能只帶壹個保鏢就隨著妳跑來跑去的……妳就算想殺我，也知道不可能硬來的。那麽妳……”我湊了過去，在她的耳珠邊輕輕道：“妳唯壹的機會，就是勾引我，然後趁我神魂顛倒的時候下手，對麽？”
　　倉玉的身子在輕輕的顫抖了，她忍不住擡了擡眼皮，看了我壹眼，盡管她竭力的掩飾，可惜眼神裏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慌亂。
　　我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倉玉驚了壹下，似乎想掙紮，可是她的力氣哪裏能敵得過我？我很輕松的，壹只手就同時握住了她的兩只手腕，然後把她的兩只手都別到了背後去。
　　“好了，倉玉，讓我看看，妳是不是身上帶了壹些工具。”我笑著，然後輕輕彎下腰去，騰出來的壹只手，輕輕掀起了她的裙子，就從倉玉的小腿開始往上摸索起來。
　　倉玉忍不住驚呼了壹聲，壹張臉漲紅，身子拼命扭動，無奈被我捉住了雙手，力氣更是敵不過我，雖然她用力試圖把兩套腿絞在壹起，但是我用力壹掰，就分開了她的兩條腿。
　　手指觸碰到了倉玉的小腿的時候，滑膩溫軟手感，讓我不禁笑了笑，我甚至還故意擡頭看了她壹眼：“對了，妳剛才至少說對了壹點，第壹次認識妳的時候，我的確偷看過妳的腿，我真的認為，妳的確長了壹雙很美麗的腿。”
　　倉玉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急還是怒，滿臉紅暈，險些沒氣暈過去。我故意動作很慢，手掌壹寸壹寸的從她的小腿肌膚緩緩的摸索了上去，過了膝蓋之後，就沿著大腿內側壹路往上。
　　“真想不到……我有壹天會對妳做出這種事情。”我故意逗她，倉玉氣得身子發抖，我卻忽然嗤的壹聲撕開了她的裙子，立刻，雪白的兩條大腿就暴露在了空氣之中，我的手在她的左邊大腿內側壹摸，忽然眼睛壹亮：“哦，看看，我找到了什麽。”
　　兩塊膠帶，緊緊的粘著壹根只有手指粗細的壹次性針管，就這麽貼在了倉玉的左腿內側，針管裏還有青色的液體，針頭上套著塑料軟管。
　　我兩根手指輕輕壹捏壹扯，就把這根針管扯了下來，捏在手裏，在倉玉的眼前晃了晃：“哦，還真出乎我的意料，原來我以為妳會很老套的在大腿裏藏壹枝槍。看來妳倒是很有創意啊。”
　　倉玉臉色已經壹片慘然，幹脆閉上了嘴巴，冷冷的看著我。
　　“屠！”我高聲喊了壹句，立刻，屠仿佛壹條幽靈壹般，推開了門的壹絲縫隙，從外面無聲的滑了進來。
　　我把針管扔給了他：“妳能告訴我這裏面是什麽嗎？”
　　屠拔開軟管，湊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後看著我，冷冷道：“具體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這應該是壹種蛇類的濃縮毒劑。如果妳被這東西刺壹下，哪怕只是劃破了點皮，被註入了壹點點，那麽最多壹個小時內，除非妳有專用的解毒血清，否則，老板，妳就死定了。就算妳能壹個小時內被送到醫院，妳也死定了。因為這種解毒的血清，壹般的醫院肯定沒有。”
　　“謝謝。妳可以出去了……記住把門關好。”我笑了笑，然後接過針管，扔進了壁爐裏。
　　我沒有松開倉玉，我不得不很小心的在她身上搜索了搜索了壹下……壹個女人身上可能藏有東西的地方，我都不得不硬著頭皮檢查了，然後才松開了她。
　　倉玉無力的坐在了沙發裏，過了好久，才擡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我：“陳陽，妳打算怎麽殺我？”
　　“怎麽殺？”
　　“當然！”倉玉仿佛已經豁出去了壹樣，她臉上依然帶著壹絲紅暈，不過眼神卻已經冷了下來：“別以為我不知道，妳現在的身份！哼，溫哥華的五爺，西海岸最大的走私頭子。妳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是用人命壹步步鋪出來的。以妳現在的身份，自然不會留下我的命了。”
　　“唉。”我嘆了口氣，緩緩的坐下，就坐在她的對面，我甚至還從旁邊拿過了壹條毯子來遞給了她：“給，很抱歉，撕破了妳的裙子。”
　　倉玉壹言不發接過，咬了咬牙，還是把毯子蓋在了自己的腿上。
　　“其實，真的何必呢。”我苦笑，搖頭：“我今天見到妳，完全是壹個意外偶遇。我只是想單純的和妳聊聊天……拋開葉歡的事情不談，難道我們不是老朋友麽？為什麽壹定要弄得妳死我活的？”
　　倉玉已經平靜了下來，出乎我意料的，她聽了我的話，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擡頭看我的時候，眼神裏的怒氣已經消失了，卻帶著淡淡的無奈：“陳陽，不可能的！妳太天真了。”她盯著我的眼睛：“現在的我們，還能拋開那些恩怨麽？單純的朋友聊天，可能嗎？我告訴妳，我是歡哥的女人！我跟了他十幾年，為了他，我甚至願意去陪別的男人上床！為了他，我可以讓自己去當壹個高級的婊子！但是現在我明白，妳回來了，妳唯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打倒歡哥！妳會把他踩在腳下，會把當年他給妳的壹切苦難，都原封不動的還給他……所以我……”
　　“所以，妳就壹點舊日的情分都沒有了，就只能殺了我，對吧。”我淡淡道。
　　“因為妳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小五了！他也不是妳的歡哥了！”倉玉冷冷道。
　　我忽然內心怒氣上湧，壹股壓抑在內心深處多年的怨恨，此刻無法壓抑的壹下就噴了出來！
　　“那是為什麽呢！妳難道不知道那是為什麽嗎！！！”我猛然站了起來，捏緊拳頭，面色猙獰，壹步步走到倉玉的面前：“歡哥！歡哥！哈！！從前他當然是我的歡哥！是我的大哥！！我也曾經願意為他出生入死！願意為他放棄壹切，甚至我連眉頭都沒皺過壹次！！可是最後呢！最後當金河用槍指著我這裏的時候……”我咬牙，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我怒極反笑：“那個時候，妳認為我還應該繼續喊他‘歡哥’嗎！！”
　　倉玉沒說話，我感覺到臉色發燙，眼角肌肉不停的跳動，我嘶聲道：“我曾經視他為天！視他為長兄，如慈父！可是最後換來的是什麽！！是好像壹條狗壹樣的被追殺！被逼背井離鄉！！倉玉！到底是我陳陽對不起他葉歡，還是他葉歡對不起我陳陽！！！假如有壹天，他會為了利益而毫不猶豫的拋棄掉妳，甚至當金河的槍口指著妳的腦袋的時候，妳會是什麽感覺！！”
　　“我知道。”倉玉的話仿佛鞭子壹樣狠狠的抽在我的心裏：“我明白那是壹種什麽感覺。”她的聲音裏仿佛帶著壹絲奇異的悲傷：“小五……其實，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妳的內心，不僅僅是對歡哥的恨……還有對他的感情！妳現在心裏的怨恨，更多的是來自於感情上的被出賣，被背叛。正因為妳從前對歡哥的感情越深，妳現在才會恨得越深。”
　　“哈！妳明白？妳明白個屁！”我忍不住罵道：“妳明白，卻還是要殺我！金河明白，也還是要殺我！！妳們都曾經是我的朋友！妳是我的倉玉姐姐，他是我的金哥！可是呢，妳們都眼睜睜的看著我被葉歡出賣，被他犧牲！妳們卻還是要掉轉槍口來對著我！！哈！朋友！朋友算什麽！舊情算什麽！情分算什麽！！妳明白？妳如果明白了，妳今天還會拿著針管想殺我嗎！！倉玉！！”
　　我胸膛不住起伏，咬牙切齒的盯著她：“殺我……妳問心無愧嗎？”
　　我冷笑著，看著倉玉，就這麽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倉玉，妳告訴我，妳這麽對待我，妳問心無愧嗎？”
　　她臉色復雜，似乎經過了激烈的內心掙紮，終於……
　　“……小五，妳殺了我吧。”倉玉垂下眼皮，嘆了口氣。
　　“殺妳……”我忽然有壹種很想砸碎壹切的沖動，我口中冷冷的，反復默念著這兩個字：“殺妳……殺妳……殺妳……”
　　殺！難道所有的壹切，就只留下了壹個“殺”字了麽？
　　我內心激蕩不已，壹種無比的怨恨和委屈始終無法發泄出來。
　　哈！好壹個情分啊！
　　我念舊日情分，我出手救了她。可是她掉過臉來就毫不留情的想置我於死地！金河是這樣，倉玉也是這樣！！
　　妳們，難道妳們都瞎了眼珠了！都看不到是他葉歡對不起我陳陽嗎！！為什麽都要幫著那個葉歡來殺我！來對付我！！
　　情分……哈哈！情分！！！
　　我忽然笑了起來，我笑的聲音很奇怪，笑聲冰冷，這樣的笑意，讓倉玉眼神都不禁有些發寒。
　　我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伸出手來，輕輕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倉玉嘆了口氣，閉目等死了。
　　我的手卻沒有落在她的喉嚨上，更沒有進壹步的捏碎她的喉嚨，反而輕輕的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在她的臉龐上輕輕的撫摸了壹下。
　　“倉玉……姐姐。”我深深吸了口氣，我的聲音不再帶有任何壹絲情感了：“其實，我要感謝妳，謝謝妳剛才的舉動。”我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妳親手打碎了我心中，對舊情的最後壹絲幻想。”
　　說完，我離開了她，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妳不殺我？”身後傳來她疑惑的聲音。
　　我沒理會，身手拉開了房門。
　　“等等！”倉玉忽然大聲喊了壹句。
　　我轉過身來，看著她。
　　“陳陽……”倉玉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後低聲道：“其實……那支針管，是為了沈山準備的。我也沒想到今天會遇到妳……可是……”
　　“已經不重要了。”我淡淡道：“可是妳剛才還是選擇了想殺我，不是麽？”
　　說完，我關上了房門，然後帶著屠大步離去。
　　走出了這個讓我壓抑的地方，來到街上，我才深呼吸了壹下。
　　 “屠。”我忽然感覺很疲憊，身邊沒有別人，我只能對這個冷漠的殺人機器說話：“妳知道麽？我現在很想殺壹個人。”
　　“是，老板。”屠依然仿佛壹臺機器壹樣的回答我：“您想殺誰？我現在就去辦。”
　　“不……”我搖頭，然後看著屠，低聲道：“這個人，我壹定要自己親手解決，壹定要！”
　　知道麽？曾經以為我回來了，我會用我的力量，拿回原本屬於我的壹切！
　　但是今天，我忽然很悲哀的發現，原來的那壹切，那壹切溫情，那些舊日的東西，其實早就已經消失不存在了。
　　即使我殺了葉歡，殺了金河，甚至殺了倉玉……殺了他們所有曾經背叛我的人……那些已經丟失的東西，還能找得回來麽？
　　夏天剛剛過，上海的氣候還有些炎熱，秋日的陽光還帶著幾分夏日的余熱，我站在街頭，身邊只有壹個屠安靜的跟在身邊。
　　我卻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嗯，有些冷。
　　心裏，真的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