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人才

　　“這……恐失士子之心吶！”
　　毒龍子又驚到了，喃喃自語。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實際上，若不用降官降吏，找誰管理、找誰收稅？
　　不能迅速整合江州府資源，又如何趁著天時，四面出擊，擴充地盤呢？
　　壹旦不能迅速發展，以江州府的尷尬位置，等到朝廷反應過來，立即就會被四面圍攻，慘不忍睹。
　　“再說……軍糧、軍餉何來？”
　　毒龍子又問。
　　“府庫中有些庫存，再殺些肥豬……哦，不對，是大戶，不就都有了麽？”
　　亞倫哈哈大笑。
　　“這是流民軍打法，沒有根基，難以凝聚王氣！”毒龍子連連搖頭。
　　“不問青紅皂白都殺光是流民軍，所以要找個借口光明正大地殺……比如有血債的，暗通偽松的！”
　　亞倫伸了個懶腰，看看四周：“不過妳說得也對，我雖然準備調來道童入六房實習，但壹開始沒人領頭教導還是不行，去人才市場看看吧！”
　　“人才市場？”
　　“就是監獄啦！”
　　……
　　府衙大牢。
　　壹進入監獄，就聞到臭味，令毒龍子不由蹙眉。
　　而在監獄門口，更是有六甲神兵把守。
　　“自古以來造反，打破縣衙就喜歡放了囚犯，制造混亂……其實都該死！”
　　亞倫就笑：“監獄中是有冤案，但更有人渣，真的放走了豈不禍害？”
　　在心中就補充壹句：‘不如拿來煉六甲神兵！’
　　不過此時不說，來到牢房，在壹張木凳上坐了。
　　牢頭顫顫巍巍地將壹盤冷豬頭肉、壹壺酒、壹疊蠶豆擺好：“兩位……道爺……妳們請！”
　　“嗯，拿犯人卷宗來。”
　　亞倫點了油燈，對毒龍子道：“但凡冤枉，實際上這卷宗中都有破綻……並且……牢頭，妳實際上心中最清楚誰是無辜吧？不想死就老實交代清楚。”
　　“是！”牢頭四十來歲，滿臉油滑：“道爺想問什麽？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妳這獄中，可有關押讀書人？不要秀才以上的。”
　　亞倫問了出來，毒龍子立即就懂了。
　　秀才、舉人顧惜功名，往往不願意從賊，但犯罪的文人，往往第壹個願意，這很多都是歷史上反賊中的‘軍師’！
　　牢頭苦笑：“真是秀才，也落不到如此地步……但讀書識字的，還真有幾個。”
　　“其中最苦大仇深的是誰？”
　　牢頭想了想，回答：“曹滿，此人中過童生，但後來被府中大戶‘王家’看中了祖墳——有相師看過，說那祖墳能冒青煙，主後人大富大貴，然後就莫名其妙與人口角，被打斷腿，沒辦法考秀才……久而久之，家裏就敗落了。‘王家’強買了其祖墳，將其祖宗都刨出丟到亂葬崗，改成自家風水……”
　　“然後，前幾月不知怎麽，又卷入壹場官司中，就被送入大獄，王家使了銀子，必要他死在牢中，我們法曹貪圖油水，準備繼續榨壹榨，這才活到如今。”
　　“這官司必是王家弄的。”毒龍子冷笑：“要麽不做，要麽做絕，既然已經搶了祖墳，結下死仇，難道還等著人家發跡？必要弄死他才能安心！”
　　“誰說不是呢？”牢頭哀嘆。
　　“去將曹滿提來。”
　　亞倫彈了彈指，下令道。
　　幾個倒戈的獄卒過去，頓時就拖過來壹人，幾乎已經不成人形。
　　古代坐牢可不是什麽好去處，特別是女監，除非特別照顧，否則進去之後清白就沒有了。
　　男監同樣好不到哪裏去，這種註定要死的，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
　　“我這就去叫醫師。”
　　牢頭見到這壹幕，額頭不由滲出冷汗。
　　“不必！”
　　亞倫取出壹枚梨子，壹枚火棗，讓獄卒餵曹滿吞下。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曹滿只剩下壹口氣了，但吃了交梨火棗之後，頓時壹個激靈，睜開雙眼，自己站了起來：“這……我……”
　　“曹滿，我就不繞圈子了，我們是反賊，救了妳就是想邀請妳入夥……如若答應，本道當場就撥給妳壹隊人，去滅了王家，當然……其家產還是要充公的。”
　　亞倫開口道。
　　曹滿聽到王家，眼神壹凝，又看了看周圍，不再遲疑，跪在地上，砰砰磕頭：“只要能滅王家，曹滿這條命日後就賣給道長了。”
　　“很好，去吧！”
　　亞倫擺擺手，微笑看著曹滿的背影離開：“下壹個……”
　　這些人都能用用，關鍵是管著那些胥吏，然後加入道童……熟悉個壹兩年，那些道童大概就能成長起來了。
　　‘最關鍵是我要幹的大事，最忌諱壹開始擺明車馬，應當先麻痹壹下……’
　　‘總不能壹開始就嚷嚷著我要殺光天下地主，再刨了名教的根！’
　　‘將清理地主階級與名教道梵，隱藏在爭奪天下，各為其主中，慢慢溫水煮青蛙……倒也是個辦法！’
　　‘最妙的是我這個反賊起事之初，讀書人都不屑加入，這反而保證了純潔性。’
　　……
　　亞倫正思索著，就聽到毒龍子道：“道友此法，倒也能得幾個人才……但老道還是那句話，不招降納叛，如何迅速發展，拿下金石，威震東南？”
　　“這戰略目標不錯！”亞倫略微有些詫異地望著毒龍子。
　　古時候反賊大字不識是常態，或者連全國地圖都沒看過。
　　毒龍子能想到這壹步棋，已經相當有才。
　　奈何……就為了這個小目標，便不得不收納地主讀書人，甚至對他們容忍乃至讓利？
　　亞倫又不願意！
　　‘抱歉，我牙口太好，就喜歡吃硬飯，不吃軟飯！’
　　因此就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與其想著金石城，不如先將祭天大典與太學辦好！”
　　“太學？”毒龍子疑惑道。
　　“嗯，日後，我就是太學學正了！”
　　亞倫哈哈壹笑。
　　……
　　府城。
　　王家。
　　“知府無能，鳳翔軍無膽！”
　　王家家主怒罵壹聲，叫來管家：“這城破得太快，我們來不及逃……城破後三日最亂，那些家丁護院，全部要重重賞賜，三餐有肉，不能虧待了。”
　　“只要熬過這三日，就沒有大事！”
　　王家是進士之家，世代都有人中舉，中進士，如今都還有人在朝廷中做官，名聲清正。
　　並且，家中財產不多，目標不算太大。
　　只要那些反賊沒有發瘋，就不至於跟自家為難。
　　畢竟泥腿子若想坐天下，又怎麽能少的了他們這些讀書人輔佐呢？
　　只是務必得是真的‘明主’，還得三顧茅廬才可。
　　此世雖然沒有三顧茅廬，但也有類似的說法。
　　王家家主暗自想著，又吩咐管家：“看好了公子小姐，這幾日萬萬不能出去！”
　　就在這時，前面大門忽然被撞開，壹行面無表情的士卒走了進來。
　　那些人高馬大的護院壹看到是官兵，頓時腿就軟了，不敢跟軍隊對抗。
　　畢竟在小民認知中，官兵殺人，就是執行王法！
　　敢對抗王法，就是造反，必不得好死！
　　壹個身穿囚服的人進來，望著這王家大院，忽然笑了：“妳們可還認得我？”
　　“妳是……曹滿？”
　　王家家主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
　　“很好，認得便好，來人……將這家人全部殺了！”曹滿眼珠通紅，指著王家家主。
　　壹個六甲神兵立即上前，拔出長刀。
　　“妳……妳要做什麽？我可是舉人……我兄長是進士，還做了翰林！”
　　王家家主聲音顫抖，就見刀光壹閃，頭顱掉在地上。
　　“妳大松的進士，我大梁可不認！”
　　曹滿見到仇人身死，心中滿是快意，又咆哮道：“殺殺殺！壹個都不可放過！”
　　王府之中，頓時喊殺聲沖天而起，令四周居民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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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府衙。
　　此處略略修整了壹番，勉強可以住人。
　　毒龍子走出正門，望著街道，只見壹隊隊六甲神兵巡邏，維持著秩序，忽然有點驚奇：“咦？明明昨天大軍折損甚多，怎麽還有這許多人巡邏？”
　　“並且……許多人面孔隱隱有點熟悉。”
　　“莫非是道法？不……道法跟軍氣相沖，根本不可能。”
　　心中隱約浮現出壹個荒誕的念頭，但旋即就被毒龍子按下。
　　他拉住壹人，問道：“虛靈子道長在何處？”
　　那兵卒神情木然，也不行禮，機械地道：“城中……軍營！”
　　這種冷冰冰的感覺，令毒龍子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他宛若逃壹般，來到了城中軍營，不由又吃了壹驚。
　　只見巨大的校場之上，黑壓壓壹片，到處都是兵！
　　這些兵分成兩撥，都相當好認。
　　站立如松，沈默不語的，必是原本虛靈子所練之兵！
　　另外壹幫焉頭搭腦的，則是本地鳳翔軍無疑！
　　“這……”
　　毒龍子粗略數了數，感覺不對。
　　“縱然之前算上降兵，我方大軍也才兩千，昨日破城，損失慘重……怎麽這裏還有三千？”
　　至於降兵，同樣也有三四千，但就不被毒龍子放在眼中了。
　　咚咚咚！
　　亞倫端坐高臺之上，讓旁邊親兵敲響聚將點兵鼓。
　　“萬勝！萬勝！”
　　六甲神兵忽然齊聲大吼，令降兵雙腿發抖，身心俱驚。
　　“今日，我便立下大粱軍制——五人壹伍，十人壹什，五什壹隊，隊正從九品！”
　　“十隊壹營，五百人，營正正八品！”
　　“五營壹都，兩千五百人，都指揮使正七品！”
　　“五都壹軍，設正將壹員、偏將三員……正將領遊擊將軍，正五品！”
　　亞倫本來是想弄個百夫長、千夫長、萬夫長之流……簡單省事，但後來想到是胡人作風，只能作罷。
　　此時又喝道：“展大、黑二、張鐵、黃松濤、鮑諄、苗奇……”
　　“拜見道主！”
　　壹共六個精英單位出來，都是行禮。
　　“任命妳們為營正，領五隊正兵，五隊輔兵，壹人選擇壹縣攻打！”
　　亞倫直接道。
　　他也發現了，這些精英單位雖然都經過‘塔’之靈性點化，但還需要伴隨時間成長。
　　閱歷越多，智慧與情緒就越豐富。
　　比如展大，如今已經完全看不出絲毫傀儡的痕跡了，就跟個大活人差不多。
　　雖然亞倫知曉，在此方天地看來，他還不算人，因為不提供氣數點！
　　這分散出兵，也是無奈之舉。
　　府城雖下，各縣卻還沒有。
　　然後亞倫也想見識壹番這些精英單位獨立統兵作戰的才能，就只能如此了。
　　反正哪怕戰死，也全當交學費。
　　就是精英單位戰死之後，哪怕重新復活，也會變成普通的六甲神兵，之前的投入就算打水漂了，令亞倫有點心疼。
　　做完這壹切之後，亞倫騎著小玉出軍營，就見到了毒龍子。
　　毒龍子望著亞倫，心下暗嘆：‘這已經不是什麽染指軍權……整支大軍從建立到成軍，都是虛靈子壹手包辦……自古權臣都未有也，日後哪家君王能容？’
　　頓時對這個小小政權的未來，產生出許多憂慮。
　　亞倫卻不以為意，笑道：“毒龍子……讓妳選擇良辰吉日，以及梁王祭天稱王大典，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三日之後，風和日麗，就可祭天。”
　　毒龍子下意識回答：“就是人手緊缺……”
　　“無妨，只要有個樣子即可，也不用那麽多儒生來把持祭禮之權。”
　　亞倫擺擺手。
　　這種態度，更是令毒龍子心中苦笑。
　　名教之勢大，可是蓋壓梵道兩家的。
　　雖然這位虛靈子道長似乎壹心想弘道於世，但如此做法，似乎還是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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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學。
　　其實就是原本府學，然後被占據，清理，讓壹幹道童居住……
　　範金給陳子通張羅完喪事之後，原本也動了逃跑之念。
　　但默念著人無信不立，還是來了。
　　此時到了府學之外，就見到壹個士卒過來，張貼了壹張榜文，上面文字潦草，落筆無力，似乎是小童所書：
　　“梁國太學招生簡章！”
　　旁邊壹個穿著秀才服飾的男子就暗中小聲道：“我輩讀書人要有氣節，怎能屈膝從賊？”
　　頓時迎來壹片附和。
　　他們中不少都是原本府學中的高材生，現在被趕出來，壹個個能有什麽好臉色？
　　範金暗中搖頭，梁軍雖然心慕教化，奈何士子之心難以扭轉啊，繼續看下去，越看越覺得不對。
　　“招生需求：以能讀百字者優先，童生可報名，但不收偽松秀才功名及以上者！其余不論戶籍，縱然娼丐之籍也能報名！”
　　“壹年速成，立即補為官府之吏，備註：大粱吏員積功可晉升為有品級官員！”
　　有人讀出來，就看著之前秀才，笑了：“馬秀才……不對，如今妳已不是秀才了，但人家也不要妳。”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馬秀才臉皮漲紅，雙眼翻白，幾乎要暈過去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