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末法

　　羅浮山。
　　九真仙娘走出洞府，望著雖然並不破敗，但已經完全失去人氣的壹座座宮闕，嘆息道：“我羅浮，竟然已經衰微至此……”
　　她望著自己的徒弟，表情不由十分幽怨。
　　雖然當初傳位之時，想著對方能將羅浮維持住就好。
　　但九真仙娘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只是百年，羅浮山就到了如此地步，內門外門所有弟子加起來，都不滿五十人！
　　若這是羅浮山還被圍困，內憂外患之下，還好說壹些。
　　但這個徒弟，當初救自己那壹劍，壹劍斬殺十數金丹老怪，甚至已經觸摸到元神級數！
　　有此修為，又有大陣，傳承……
　　結果羅浮山還是這個鳥樣！
　　九真仙娘心中不抱怨，是不可能的。
　　“恭喜師父出關！”
　　虛空壹震，亞倫直接走出，宛若挪移壹般。
　　他如今借助地極元磁，甚至不止羅浮山範圍，在地仙界都可以做到大挪移壹般的傳送效果，只是精度還有些無法保證。
　　“療傷多日，總算勉強恢復……”
　　九真仙娘望著亞倫，問出了壹個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方玉……妳……妳莫非已經證就元神？”
　　“還未……”
　　亞倫嘆息壹聲：“只算站在元神門檻之上，距離道入太乙，依舊有些距離……”
　　“金丹破而元神出，最重要的是看清前路……妳既然已經看到門檻，再下百年苦功，必能證就太乙元神！”九真仙娘臉色坨紅：“為師沒有收錯徒弟……等妳煉就元神，我羅浮必要大開山門，收它十萬八萬徒兒，再次威震天下！”
　　‘我去……這九真仙娘，果然跟羅浮老祖壹個門派思路……這經營理念不行，再怎麽投資也是打水漂啊……’
　　若是沒有末法之劫，亞倫聽到這裏，肯定要麽他走，要麽九真仙娘走。
　　收個十萬八萬徒弟，然後再被拖累死？
　　‘也對……反正旁門無法飛升，也就不太在乎什麽因果外功……’
　　‘但羅浮祖師，雖然是因為劫數而亡，但最開始的起因……還是自己門人弟子惹出來的啊！’
　　想到這裏，亞倫表情就有些奇異，咳嗽壹聲：“師父……只怕百年之後，徒弟不僅煉不成元神，甚至能保住金丹修為，就不錯了……”
　　“為何如此？”
　　九真仙娘大驚失色。
　　“師父可曾聽過……末法之說？”
　　亞倫嘆息壹聲，開始解釋：“天地大劫之後，元氣必然衰退，我等不論如何修行，根基都在天地元氣，壹旦基礎崩塌……那後果……”
　　“末法之劫，可是真的？”
　　九真仙娘嘴唇顫動，難以置信地問著。
　　“若無劫數，那些玄門正宗，又何必著急飛升呢？”
　　亞倫嘆息道。
　　“我不信！”
　　九真仙娘其實已經信了，但壹時還難以接受。
　　“師父自然可以慢慢體悟天地變化……只是我還有壹言相勸，天地既變，成就元神會越來越難……師父還有數百年壽元，不要冒險的好。”
　　亞倫若有所指地道。
　　九真仙娘表情微變，知道這個徒兒已經明白自己的打算。
　　但她咬了咬嘴唇：“外道元神法，為師不會放棄……縱然迎來末法，為師也要向峨眉復仇！！！”
　　“唉……”
　　亞倫嘆息壹聲：“既然如此，徒兒祝師父成功！”
　　……
　　春去秋來。
　　羅浮山後山。
　　羅浮老祖的墳墓旁邊，矗立起壹座全新的墳墓。
　　“唉……美人師父妳怎麽就不聽我話呢……”
　　亞倫將壹杯美酒灑在墳墓之前，權當祭奠。
　　此時已經又是數十年過去。
　　九真仙娘也感受到了末法的到來，不得不行險壹搏，以九寰仙草輔助，配合外道元神之法突破……
　　奈何……失敗了！
　　晉升元神，需要破碎金丹，壹旦失敗，就是身死道消！
　　在亞倫身後，還跟著兩人，正是武媚與元元子。
　　“掌教師兄……”
　　元元子擦了眼淚：“天地元氣衰退，我等甚至都無法煉就金丹……那日後的地仙界，會是怎樣？”
　　“我也不知，但生命總會自己尋找出路，最多……無法修仙罷了！”
　　“天地元氣衰減，首先是道術之士突破困難，壽元縮減，再然後，甚至可能會境界倒退……但對凡人而言，也沒甚區別！”
　　亞倫看得很開。
　　哪怕天地元氣化為虛無，所有修士盡皆打落凡人又如何？
　　反正他長生不老，境界再跌也不會死。
　　‘更何況……提前布局，鎖住壹定天地元氣，只要不消耗，還是能維持法力很久的……’
　　這種事，亞倫做得很熟。
　　畢竟，之前靈性就有經驗了。
　　哪怕此世天地元氣斷絕，他也可以使用靈性嘛！
　　……
　　某壹日。
　　亞倫正在洞府中打坐，忽然壹陣心悸。
　　他走出洞府，擡頭望天：“開始了麽？”
　　轟隆！
　　地仙界中，宛若開了個漏鬥，天地元氣宛若退潮壹般潰散。
　　嗡嗡！
　　整座羅浮山發出轟鳴。
　　卻是漸漸失去神異，先天元磁與須彌正反九宮大陣運轉，也需要吞吐天地元氣。
　　如今天地元氣消散，大陣也在逐漸消散。
　　甚至，就連地下的元磁礦脈，都在漸漸失去不凡。
　　整個羅浮山，宛若地震壹般。
　　“出了何事？”
　　武媚飛上半空，俏臉之上，壹片煞白：“末法？末法！！！”
　　到了此時，她也不得不信，末法之劫，真的到來了！
　　“呵呵……躲過了群仙大劫，卻仍舊避不過末法……掌教速走！”元元子慘笑壹聲，感受著整座羅浮山的下墜，散發出微薄的法力，想要托舉此山。
　　“壹個兩個，驚慌什麽？”
　　亞倫飛出，先天壹氣大擒拿化為兩只大手，穩穩接住了羅浮山，再緩緩放下。
　　轟隆！
　　又壹聲巨震之後，羅浮山就落在了浮出海面的基座之上，雖然宮殿倒塌不少，但總算沒有造成多少傷亡。
　　“掌教神威！”
　　壹些準備逃難的弟子回過神來，興奮呼喊了壹句，只覺得原本的驚惶都消散許多。
　　“不就是末法麽？”
　　亞倫大袖壹揮：“我羅浮弟子，該幹嘛幹嘛去……若還有心願，也可去速速了結！”
　　此言壹出，頓時就有幾個玄光弟子出列，拜了三拜，然後化為光華飛遁而去。
　　只是看其遁光，已經比平時慢了數倍。
　　以此界天地元氣的消散速度，再過壹段時間，怕是連這點法力都沒了……
　　“掌教師弟……”
　　武媚望著亞倫，盈盈壹拜：“師姐算是服了妳了……如此天地巨變，卻仍舊泰然處之，我不如妳……”
　　“好說，好說……”
　　亞倫擺擺手：“我會大開庫藏……裏面的靈物，師姐可隨意取用……”
　　說完之後，亞倫就徑自回了龜仙殿，掐指壹算：“這末法當真恐怖……再過數十年，什麽底蘊都要耗竭……”
　　“到時候，便是清算因果之時了。”
　　想到這裏，亞倫又陷入閉關當中……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
　　亞倫是被壹陣哭泣聲給驚醒的。
　　他長身而起，走出龜仙殿，就見到壹個白發老頭，正在殿外哭泣，不由喝道：“出了何事，妳是……”
　　“掌教師兄，我是元元子啊……二師姐剛剛坐化了。”
　　白發老頭擡頭，露出壹張皺紋交錯，宛若橘子皮的老臉。
　　“原來如此……師姐將靈物都給妳用，自己已經維持不住境界，跌落玄光……沒有了延壽之妙。”
　　亞倫嘆息壹聲。
　　武媚都好幾百歲了，壹旦跌落玄光，自然就老死了。
　　羅浮山後山。
　　亞倫看到又添了不少新墳，也是搖頭，壹道劍光飛出，將武媚的墳墓削好。
　　元元子在旁邊，看到這壹幕，不由勸誡壹句：“如今法力寶貴，掌教師兄雖然功力比我們深厚，但也要珍惜啊……”
　　“我們羅浮曾經家大業大，如今只剩下三人，用盡庫藏都是如此……世間，只怕已經沒幾個修仙者了。”
　　亞倫嘆了口氣，反而說到其它方面：“縱然峨眉……只怕都是如此！”
　　“師兄想說什麽？”
　　元元子豁然壹驚。
　　“原本……我可以坐視峨眉自然衰亡，但總覺得太過便宜了他們……此去，當了結因果。”
　　亞倫化為壹道煌煌劍光，沖天而起，直向蜀山府而去！
　　……
　　峨眉山。
　　原本的仙家景象，此時已經消失大半。
　　壹道劍光飛來，亞倫望著峨眉山，回憶起當初種種，不由搖了搖頭。
　　“果然……時間才是最偉大的導演，必將給萬物安排合理的結局！”
　　“又有誰，能敵得過時間呢？”
　　他之所以感慨，乃是在臨近峨眉山之時，有些心血來潮。
　　就在剛剛，方鏡也老死了。
　　當初方家村的求道三少年（其中壹條老黃瓜刷綠漆），如今已經只剩下自己壹人了。
　　此時過來，也不是攀親，而是尋仇！
　　亞倫手上浮現出壹口飛劍，飛劍蠱附著其上，曼聲道：“天下都遊半日功，不須跨鳳與乘龍。偶因博戲飛神劍，摧卻峨眉第壹峰。”
　　壹劍煌煌，似天河倒懸，劍氣如瀑，沖刷而下！
　　峨眉山。
　　李英雲面色壹變，飛出息心殿，就見萬佛金頂赫然被削，整座山峰都是土崩瓦解，亂石飛濺！
　　“何方來敵？”
　　壹道無形劍光飛來，乃是小和尚楊須彌。
　　如今峨眉之中，也只剩下他壹個金丹了。
　　白梅年紀太大，早在方鏡之前，就連連跌落境界，坐化而去……
　　“本座！”
　　亞倫壹彈指，壹道劍光滿場遊走，發出龍吟之聲：“羅浮掌教——方玉，前來了結因果！”
　　“竟然是妳？”
　　楊須彌氣得大叫：“當初還是我送妳去的羅浮……可惡……不過就是壹金丹，若不是末法之劫，兩界十方微塵大陣威力全開，十個妳也煉死了！”
　　話音未落，他就仗著無形劍，直接隱遁虛空，消失不見。
　　“師兄且慢！”
　　李英雲剛剛喝了壹聲，就聽得壹聲劍鳴！
　　無形劍劍光彈指千裏，更鋒利無匹，擅破各種護體法寶。
　　可以說楊須彌得了無形劍，任何金丹都不放在他眼中。
　　天下金丹，除了自家掌教當年之外，都是被他壹劍殺了的份！
　　縱然當年羅浮老祖，都沒有擋住苦頭陀的偷襲！
　　楊須彌也是恨極了亞倫，自虛空中爆出壹劍，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當！
　　下壹刻。
　　無形劍光在半空中被亞倫手中的飛劍架住。
　　“不可能！”
　　依舊是小和尚打扮的楊須彌現出身形，剛剛吐出壹句，眉心就被壹枚無形針刺穿，斃命當場！
　　“無形劍訣，以為只有妳會麽？”
　　“本座這數十年煉制的壹枚無形針，滋味如何？”
　　亞倫擡手收了無形劍，壹道劍訣打了上去。
　　這口峨眉絕頂的飛劍，竟然發出壹聲清鳴，並不抗拒亞倫的煉化。
　　地面之上。
　　剩下的峨眉長老、弟子……甚至都無法飛行，只能施展輕功，越上樹梢枝頭，看到楊須彌老祖身死，都是慘叫：“魔劫！魔劫啊！”
　　“請掌教出手！”
　　“請掌教出手，斬殺此獠！”
　　……
　　李英雲嘆息壹聲，腦後放出九圈清光，飄然飛上半空。
　　“不愧是壹世成仙的資質，再加上峨眉的秘法……竟然讓妳還能堪堪維持住元神！”
　　亞倫掃了壹眼，不由贊嘆壹句。
　　“道友既知我是元神，卻凜然不懼，想必峨眉飛升不成之反噬，就應在道友身上了……”
　　李英雲臉上有著壹種從容，似乎在死劫臨門之際，終於算清了壹切。
　　她嘆息壹聲，說道：“此戰若我敗了……還請收下紫青壹氣神符，它在後山仙府，鎮壓了三大元神老祖，若給他們逃出來……大概數十年也就死了，只是天下蒼生多難。”
　　“好壹個峨眉掌教。”
　　亞倫撫掌而嘆：“就憑妳這壹句……我可以保證，峨眉雖滅，但千百年後，當有道統不絕。”
　　“請！”
　　李英雲眸子清亮無比，紫青劍飛出，施展太清煉魔劍訣，凝練出壹股無匹劍意，與亞倫搏殺在壹起。
　　兩道劍光糾纏，越飛越高，直沖九霄。
　　那些峨眉弟子伸長脖子，眼睛瞪得老大，卻再也無法見到兩人身影。
　　九天罡風之中，李英雲望著亞倫打出的壹枚血色珠子，表情巨變：“妳是……九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