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顫了

　　張小天似乎不敢正眼看我，聽我說完，壹句話不說，舉起酒杯就直接幹了，然後抹抹嘴唇，拿起筷子就吃菜。
　　和張小天喝完，我接著舉起杯子看著冬兒，那壹刻，我的心中感覺很復雜，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冬兒，我壹時不知是何滋味，我努力讓自己表情很自然，淡淡地說：“出於酒桌上的禮貌，我敬妳壹杯酒……祝妳開心幸福。”
　　我的話壹面出於心裏話，另壹面下意識又有掩護她的用意，至於要掩護她什麽，我不知道，我只是下意識想做出冷淡的表情。
　　而冬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露出淡淡地笑，不看我，點了點頭，然後舉起酒杯，看著我，應酬似地笑了下：“既然易經理這麽瞧得起我，那我自然也不能失禮……謝謝易經理的祝福，我會記得的，不過，我記性不好，可能喝完這杯酒，就忘記了。”
　　我和冬兒碰杯，在碰杯的壹瞬間，我看了冬兒壹眼。
　　這壹看，我的心猛地震顫了壹下，在冬兒那無謂的眼神裏，我看到了壹縷她深深的傷感和傷痛，還有幽怨和關切……
　　當然，冬兒這壹瞬表情除了我，誰都沒有看到，因為冬兒是腦袋背對他們的。
　　我不敢多想多看，也不想多對視，我的心被重重擊打了壹下，我不知道冬兒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麽？我不能接受她這樣看我的眼神，既然有這樣的眼神，為何當初卻又堅決要離開我？為何非要不聽我的勸告，壹意孤行和白老三張小天之流交往，甚至還到白老三那裏去工作？
　　可是，我的內心裏卻又有壹種深深地疼憐和傷痛，這是我曾經無比熟悉的女人，我們曾經花前月下，曾經海誓山盟，曾經共同憧憬美好的未來，曾經為了理想和人生而共同奮鬥……
　　但是，現在，這壹切都成了東流水，都已經不在，都成了內心深處那只有在深夜裏才能煎熬刻骨的刺痛……
　　我痛苦地咽下了這杯苦酒，這杯我自己釀的自己端起來的苦酒。
　　碰完杯，冬兒接著轉過臉，眼神裏剛才的那種神情頓時就不見了，變得很無所謂，似乎不疼不癢，然後用嘴唇點了下酒杯，接著就放下了，接著就和曹麗談笑起來，似乎我今天根本就存在。
　　我覺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這壹刻心裏的感受，借故站起來出去上衛生間。
　　進了衛生間，我找了壹個隔斷進去，關上門，插上插銷，然後站在那裏猛地呼出壹口氣……
　　我點燃壹顆煙，邊抽邊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又把今晚的情況從頭梳理了壹遍，確認自己沒有出現什麽紕漏，然後拿出手機，給四哥發了壹個短信。
　　發完短信，我呆立了半天，覺得思緒有些亂，大腦有些昏沈，當然，我沒喝多。
　　按了下沖水的按鈕，然後打開隔斷門出來，走到水龍頭前，打開水龍頭，用力用涼水洗了幾把臉。
　　冷水讓我的大腦似乎有些清醒，我低著頭捂著臉，半天不動。
　　半晌，我擡起頭，仍舊閉著眼，深呼吸幾下，腦子裏又把剛才和四哥的計劃過濾了壹遍，然後緩緩睜開眼……
　　剛睜開眼，我赫然就從水龍頭上方的鏡子裏看到壹個人正站在我身後壹側，正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何時悄悄來到我身後的，我剛才在用冷水洗臉，根本就沒有覺察。
　　我沒有轉身，依舊站在那裏，眼睛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還有站在我身後壹側的他。
　　他是皇者。
　　皇者似乎是最善於搞地下運動的，神出鬼沒。
　　我用手抹了壹把臉，然後掏出紙巾擦幹面部，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
　　皇者似乎也很有耐性，站在我身後默默地不出聲，只是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意味更加深了。
　　我掏出壹顆煙，對著鏡子默默點著，吸了兩口，然後面對鏡面噴出壹口濃煙，深呼吸壹口——
　　“來了多久了？”我終於開口了，依舊背對皇者。
　　“剛來，小便，剛完，正要走，正好看到妳！”皇者的聲音像是從地底裏出來的，很輕。
　　“這麽說，妳是無意中遇到我的，然後碰巧想起了什麽事，想和我說說話，所以就站在我身後了，是不是？”我又吸了壹口煙。
　　“妳真聰明！”皇者無聲地笑了。
　　“說吧！”我轉過身，靠著洗手池，看著皇者。皇者離我很近，身材又比我矮壹頭，我不得不俯視看他。
　　“今天的酒場，妳沒想到遇到她吧？”皇者略微仰視著我，臉上的神情又在似笑非笑。
　　“是！”我回答，接著又說：“不過，這和我有關系嗎？”
　　“有沒有關系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妳壹定知道！”皇者說：“難道妳不想知道關於她更多的事情嗎？”
　　我當然想知道，但是，此刻，我不想從皇者嘴裏知道，我不知道皇者跟蹤我到這裏來到底是出於何種居心，是受了誰的指使。我笑了下：“不想！”
　　“哦……”皇者似乎有些意外的表情，接著說：“即使妳不想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告訴妳，今天她來這裏，是專門有人安排的。”
　　這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我猜就是這樣，壹定是伍德白老三實現安排的，甚至還包括了孫東凱。
　　我說：“那有怎麽樣？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安排她來這裏，和我何幹？”
　　皇者眼皮低垂了下：“妳是不是很恨她？”
　　我的心揪了壹下，看著皇者：“恨與不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想妳壹定知道，我現在和海珠在壹起……這世界上，似乎沒有妳不知道的事情。”
　　皇者笑了：“我似乎沒有妳說的那麽大的能耐吧？”
　　“我恨不恨她，這和妳有關系嗎？”我又說。
　　“或許……和我無關。”皇者含混地說：“只是……兄弟，我覺得，似乎，妳不應該恨她。”
　　我收起笑容：“對不起，我剛才說了，這和妳無關，而且，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我心裏高度警戒，我暗自揣摩，皇者似乎很是在試探我，在試探和我的同時，似乎又在試探冬兒。
　　皇者幹笑了下：“兄弟，妳對我很有戒心，很提防。”
　　我說：“沒辦法，整天和狼在壹起打交道，不得不防。”
　　皇者苦笑了下：“狼……妳覺得我像是狼嗎？我有那麽兇惡嗎？”
　　“即使不是狼。”我低頭逼視著皇者，壹字壹頓地說：“那麽——妳也是壹直狐貍。”
　　皇者低頭不響，半天說：“好吧，我是壹直狐貍……那麽，妳是什麽？妳是壹直羊羔嗎？還是壹直雞？狼吃羊，狐貍吃雞。”
　　我哼笑了下：“我既不是羊，也不是雞，我是人！”
　　“人是最聰明的，狼和狐貍都戰勝不過人的，是不是？”皇者說。
　　“那也未必，人孤單壹個的時候，狼和狐貍成群的時候，人是占不了上風的！”我說。
　　“但人是智商最高的，無論狼多麽兇惡，狐貍多麽狡猾，都逃脫不了人的掌控，不是嗎？”皇者擡頭看著我，後退壹步，努力不讓自己仰視角度太高。
　　“或許是，應該是，狐貍和狼作惡多了，最終是逃脫不了人的懲罰的……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還有壹句話：善惡有報！”我笑看皇者，低頭噴出壹口煙，噴到了皇者的臉上。
　　皇者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壹口我噴出的煙，然後睜開眼：“老弟，妳這句話是在警告我嗎？還是在提醒我呢？”
　　“妳自己明白！”我說。
　　皇者笑了下，然後說：“剛才……妳之所以出來，不是單純為了上衛生間吧？妳是怕自己在場合上失控吧？所以借故出來調整情緒的吧？”
　　皇者眼光真毒，我努力讓自己微笑：“妳怎麽想，是妳的事情，我不解釋！”
　　“我想，我應該理解妳當時的心情和處境，我也知道，雖然妳壹再表明妳和冬兒沒有關系了，但是，妳的心裏——”皇者看著我，頓了頓：“妳的心裏終究是無法忘記她，排除她，因為——她是妳的初戀，是妳交往時間最久的女人，是和妳曾經在壹起感情最深的女人，是不是？”
　　“我不明白妳說這些到底是想要幹什麽？”我幹笑了壹下：“我不想和妳爭辯這個問題，我心裏怎麽想，我自己知道，我也沒必要告訴妳……妳說是不是？”
　　“老弟，在星海，我是對妳最了解的人，妳相信不？”皇者說：“我不但了解妳的現在，還了解妳的過去，在星海，甚至在寧州，甚至包括妳周圍所有的人，沒有人比我對妳了解地更詳細更透徹，妳信不？”
　　我緊盯著皇者：“妳這話是什麽意思，妳想幹什麽？”
　　這壹刻，我明白皇者的意思，我知道他必定知道了我的過去，雖然我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麽手段，但是我相信他能做到。我這時甚至想到，皇者知道了，那麽，伍德甚至白老三也會知道了。
　　我心裏不由高度警覺，還有些緊張。
　　皇者看著我的表情，輕松地笑了，似乎覺得現在主動權在他手裏：“老弟，別緊張，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知道了，但是，未必別人就知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當然，在妳眼裏，我的人格似乎不值壹分錢，但是，在我眼裏，我的人格還是值幾毛錢的……
　　“我告訴妳，現在，到目前為止，知道的範圍只有我，僅限於我……當然，兄弟，我好想說，只要有必要，這個範圍或許永遠也不會再擴散，永遠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從我嘴裏知道。”
　　我心裏暗暗松了口氣，此時，我除了相信他的人格，別無其他選擇，我只能相信他，聊以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