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魂牽夢繞鴨綠江

　　這時，在旁邊幾位同行的談話聲傳過來，似乎是壹位丹東報業集團的同行在向外地的同行介紹關於當地和對岸那個國家的情況。
　　“我們這邊沿江都是高樓大廈，沿江大道上車水馬龍，壹片繁華，再看看對過那個所謂的城市，壹片低矮破舊的樓房，沿江公路上幾乎見不到車輛，蕭條敗落……差別是顯而易見的，這邊沿江的住宅樓住戶，幾乎家家都備有望遠鏡，家裏來了客人，首先會招呼客人先拿望遠鏡看看江對岸的景象，這都成了招待客人的第壹道程序。”當地的同行說。
　　其他幾人不由感慨起來，當地同行似乎來了興致，接著說：“我給妳們講壹個發生在鴨綠江邊的真實的故事，這故事就發生在我們報業集團印刷廠壹位同事的身上，他親自經歷的故事。”
　　“好，說。”
　　秋桐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反應，我不由側耳傾聽。
　　這時，又起風了，呼嘯的北風沿著江面上嗚嗚地過來了，眼瞅著那邊的小夥子有些受不了了！
　　“讓我喝口酒吧？那邊的小夥子用半生半熟的漢話說。
　　“行呀，但得拿妳的明太魚幹換。這邊的人說。
　　“怎麽換？
　　“壹口酒壹串明太魚。
　　“小夥子跺了跺腳，想了想，很不情願地說：好吧。
　　“剛打開酒瓶，小夥子又說：壹口是多少？
　　“壹咕嘟，壹冒泡，就是壹口。
　　“於是，小夥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幾下子就將帶過來的明太魚幹快咕嘟沒了。
　　“酒是什麽酒？這邊地產的零散白酒倒進漂亮的酒瓶裏，壹斤不過兩塊錢。壹串明太魚幹幾條魚？十條，在我們這邊的超市裏，壹瓶散白酒也就值兩三條魚幹。
　　“在壹次會議後的宴會上，有朋友向我講了這個故事，講了鴨綠江對岸人的‘傻’，講了那邊窮到什麽程度，說咱們今天桌上的這些，在那邊是國宴了！說完大夥兒繼續喝酒。但不知為什麽，酒杯再壹沾嘴邊，我就聽見壹聲咕嘟，喝得我心裏特難受！喝完酒，往家裏走的時侯，我的眼前總閃晃著壹個在北風中，凍得哆哆嗦嗦的小夥子，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樣子！
　　“我就想啊，當年，我們跨過鴨綠江幹什麽去了？如果我們將當年過江的情景和幾十年後壹個冬夜裏的情景剪輯在壹起，兩岸的老百姓會說什麽呢。”
　　聽完這個故事，大家都沈默了。
　　“這邊的壹些中藥那邊認，也拿明太魚幹換。”當地同行繼續說：“但這邊壹些人缺德，熊人家！苞米面用糖壹熬，揉成團，便中藥了，幾次下來，那邊的‘傻子’也不傻了。再往壹塊聚得時侯，那邊就說：妳們的藥是假的，不拿真的不換了。這邊就說：誰說是假的？假的還不吃死人呀？
　　“又談妥條件後，這邊尋思尋思，拿幾盒真的吧。江上的冬月模模糊糊壹亮，兩邊的人開始交貨了，幾盒中藥拿過去，看了看包裝，再打開，點點頭。
　　“哎，魚在哪兒呢？那邊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雪地裏齊刷刷地豎著壹排排的明太魚，過去查查，差不多，對數。
　　“這邊沒等查完，江對岸似乎有動靜，呼啦壹下，那邊的人撤了。等到這邊拉開兜子往裏裝時，才發現上當了，那站在雪地裏的是壹顆顆明太魚的魚頭，個個沒了身子。這邊的‘精子’傻了！那邊的‘傻子’跑了！”
　　大家不由發出壹陣輕笑聲，我也忍不住笑了，看看秋桐，她面無表情。
　　“有意思，再講壹個。”大家要求。
　　“好，這個是壹個軍官哭了的故事。”當地同行說：“又抓著壹個偷渡過來的，還背了壹小袋大米，這可太稀奇了！那邊窮得吃不上飯了，這位還背大米過來了……壹審，竟是人民軍軍官，並拿出軍官證。再審，男人哭了。
　　“壹個大男人妳哭什麽？怎麽回事兒？原來他女兒要出嫁了，想用大米到這邊換點床單被罩。說完便壹邊哭壹邊哀求這邊的軍人說：都是軍人請幫幫忙吧！請幫幫忙吧！女兒幾號幾號就要出嫁了，即然抓住了，我也不要大米了，放我回去吧，但千萬別從口岸放我回去，我死了，全家人就完了！
　　“這邊的軍人沒辦法兒了，便跟當地公安局合計怎麽辦。也巧，新提的公安局長的父親當年就是誌願軍，和那邊有些感情。想了想便用電話跟上級有關部門作了匯報，估計也沒少替那邊的軍官說好話，答復是妳們看著處理吧。於是，便安排那邊的軍官吃了頓飯，還買來幾床綢面的床上用品和壹些化妝品，大米也讓他拿回去。
　　“又是壹個晚上，那邊的軍官從原路邁回，臨別時，他給這邊的公安局長啪地壹個立正，打了個軍禮……”
　　聽完這個故事，大家又都沈默了，我的心裏突然有些發酸，看看秋桐，她的眼角似乎有些發潮。
　　幾位同行又繼續散步去了，我和秋桐站在原地，我心裏壹直回味著剛才那個故事。
　　良久，我聽到秋桐發出低低的壹聲嘆息：“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再窮，再難以理喻，那……也是我的祖國……我的母親……”
　　我的心壹顫，轉臉看去，秋桐的眼角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
　　嗅著寒風裏略帶氤氳的水汽，看著這條冰雪覆蓋的大江，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夜晚中的樣子，是沈靜、嫵媚，抑或憂傷……
　　魂牽夢繞的鴨綠江安靜的躺在那裏，當我的目光繞過那片眾人劃槳的雕塑，繞過這個白日裏黑白分明的雕像，我發現她的確還安靜的躺在那裏，聽不到脈搏與心跳。
　　側過頭，斷橋還是是平日裏深沈的凝固的樣子，冬日冰面上皚皚的白雪，讓這座承載著沈重歷史的斷橋仿佛有了鮮活的生命，仿佛忘卻了曾經的戰火、血淚和累累屍骨。
　　我不知道在這裏沈默了半個多世紀的斷橋是否會記得在那個苦難的歲月裏，曾經有壹位女孩被遺棄在對岸的梧桐樹下，曾經有壹位女孩在這座城市在它的身邊度過了永生難以磨滅的童年和少年時光，是否記得我和這位女孩在鴨綠江上的遊輪上有過刻骨銘心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