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國術前輩的大家風範

　　這人短風衣，休閑褲，軟皮軟底的皮鞋，內裏穿的是幹凈雪白的襯衣，衣領上壹塵不染。
　　他身材很瘦，個子卻不矮，有將近壹米八零。
　　五官很長的很有型，尤其壹對眉毛，極濃，極濃，眉角處還有鋒銳的劍鋒之意透出。
　　眼神則飽含了空靈，仿似可可西裏的星空壹樣深邃且讓人難以捉摸。
　　他說著話，移著步子。
　　但卻不給人以腳步落地的踏實感。
　　他就好像壹團氣，壹個影子，壹個虛無，壹個我腦子裏想像出來的人。
　　幽幽的，就來到了距離我五米外的地方。
　　我看著他，我想起來了。
　　工人餐廳開會的時候，那個對唐劍略顯不快的人，那個我只要壹搭眼就能讓我炸毛的人就是他。
　　“我姓尹，單名壹個鋒字。尹鋒即是我。”
　　來人淡淡而說的同時，他向我坦露雙手，又把風衣解開，讓我看裏懷。
　　“我是習國術武學的，身上無刀，無槍。走江湖，辦事憑的是雙手和壹道膽氣。”
　　說話間，他把手擡了起來，朝我反復亮了亮。
　　我看的很清楚，那雙手很白，且細，不像男人倒有幾分女人手的味道。
　　尹鋒展示結束，他慢條斯理地把風衣扣子系上說：“我十三歲入武行，先習的是查拳，後又練了螳螂。十七歲荒廢了壹年功夫，身體胖到二百四十多斤。在南方，給人做了壹年保鏢。後又拜入鷹爪門下，習外家，再由外入內。習了二十九年的功夫。這期間壹分壹秒沒有間斷。行，坐，臥，立，食，眠無壹不按武字功夫來做。”
　　“我今年四十七歲，十二年前通的尾閭，七年前通的夾脊。我師父告訴我，再有四年，我能通玉枕，到那時他教不了我。我要入道門，入不進，找不到。我這功夫就沒辦法精進了。”
　　“功夫要藏，這些年來，我辦了書畫班，在我們那裏教了很多的子弟。在他們的眼中，我是壹名書畫家。”
　　“我跟唐劍是三年前經由壹個武道上的朋友介紹認識的，後來，我祖上有塊墳地要被人拆遷挪走。當時很麻煩，我就求到唐劍。他找人給我通了關系，那墳就沒遷。”
　　“這人情很大，今天求到我頭上了，我得還！”
　　尹鋒淡淡說著。
　　我點了下頭說：“理解，人情債最難還。前輩，我不怪妳。”
　　尹鋒淡淡：“好，那我先問妳，他要的東西，妳動了嗎？”
　　我說：“那是幾大包藏羚羊絨，我壹把火燒幹凈了。”
　　尹鋒淡然：“那就是說，他的東西沒了唄。”
　　我答：“就是這個意思。”
　　尹鋒：“好，既然這樣，小兄弟，得罪了！”
　　就在尹鋒說出這三個字後，我感知到他身上的氣場完全變了。
　　唰的壹下，整個人突然就聚成了壹道無比龐大的爪子。
　　不身臨其境的人永遠想像不出這樣的氣勢。
　　它是那麽的強，壹時間，我感覺自已就好像壹只被蒼鷹盯上的兔子，跑的再快，也難逃利爪的攻擊。
　　“哼！”
　　我不知怎麽，突然就想起了馬彪子驚我魂時，喊的那哼哈二字音了。
　　時隔這麽多年，我知道馬彪子當時用的是八極門裏頭最上乘的哼哈摒氣訣，這是類似硬氣功壹樣的跟呼吸，發音有關的功夫。
　　眼下我受到尹鋒身上所發勁勢威脅，我如果不突破，心理上就會落下風，我可能就要敗了。
　　所以，我哼了壹聲後。
　　擺出了崩拳的起手勢，又哈了壹聲。
　　用這兩道音，把尹鋒聚在身上的勢給震了壹下後，我直接就用崩拳的法子，把自個兒崩到了他的近前。
　　叭！
　　尹鋒擡手壹搭我探出去的手臂。
　　剎那呀，我感到骨頭縫都疼。
　　顫！我壹丟手，打出壹道暗勁的同時，身體往前壹撞，擡起肘來就是壹掃。
　　“好！”
　　尹鋒馬步很沈實，擡了另壹只手又是壹搭我的肘。
　　同樣，我發了暗勁。
　　讓那股子蕩在胸腹間的鉛汞之力，轟的壹下就沖到胳膊上。
　　尹鋒搭在我手臂上的手指沖到這力的沖擊微微那麽壹顫後，他閃電般收起兩手又反手，由下向上壹撩。
　　我壹擰身，運上鞭手功夫去砸。
　　叭！
　　我砸中他手腕的同時，尹鋒反手間，哧啦壹下，給我衣服撕下來了壹大塊。
　　“好！”
　　我叫了壹聲好後，蓄了勁的後手炮，用炮拳的架了轟出去了。
　　這次，我打的是尹鋒的頭面。
　　尹鋒擡臂，給頭護的緊緊的，同時身形步法非常的靈活。
　　繞著我，來回的移動。
　　我叭叭叭！
　　用的明勁打法，全是剛猛的筋骨力。
　　這麽來回對了能有六七下後，尹鋒瞅準了壹個機會，探肩壹撞。
　　我握了釘錘，用暗勁去打他的肩。
　　豈料，他壹撞，撞到半路突然又壹回旋，接著探手就奔我胸口抓來了。
　　來的好。
　　我手臂壹軟，如蛇般，唰唰兩下繞上了他的臂，同時我壹擰勁，要發暗勁來纏他的臂。
　　這個時候，尹鋒如果突然撤勁，然後在抽手的同時，再向上壹撩沒準能叨住我的手腕。
　　可是他……
　　他突然運上了死勁來跟我抗。
　　咦……
　　我壹楞神的功夫。臂上的纏裹勁已經發出去了。
　　喀喀……
　　尹鋒的臂骨瞬間就碎了。
　　我見狀壹收手。
　　向後撤了兩步擡頭問：“前輩妳？”
　　尹鋒臉色蒼白，伸手捂了斷臂說：“小兄弟，妳是宅心仁厚之輩。妳我就是相遇之時，之地，之勢不對。不然，我們當要壹起喝個痛快。”
　　“今天，我斷了壹臂，等於是還過唐劍的人情。從此我與他再無相欠。”
　　“兄弟，我在湖南嶽麓山下，如若妳能安身而退。可到那裏尋我，我二人好好飲上壹番。另外此處山下那個座標地的左手邊壹百二十米，右手邊將近八十米處，各有三個人。三人為壹組，手裏拿的是蘇制的狙擊步槍。我看有公安幹警前來，妳可通知幹警這兩處位置，讓他們小心行事，盡可能避免傷亡。”
　　“最後，唐劍功夫絲毫不遜於我。妳若想贏他，妳還得悟出屬於妳的絕學。我方才跟妳動手，見妳的猴拳基本功很是地道，另外丹田勁力極足，絕非壹般暗勁高手能比擬。”
　　“所以，我提點妳，猴形為身，可近身，欺身寸戰。鱉拳重拿，可拿，可攔。丹田才是真打。妳把丹田那壹打給悟出來。這門功夫，天底下除了妳再沒第二個人會。”
　　“多說無益，小兄弟，承讓了！”
　　當尹鋒強忍臂痛，朝我抱拳施過這壹禮時，我眼中真的有淚花現了。
　　這不是別的，這是真正國術前輩，那些真正老拳師身上有的重義，重恩，講道，講德的大家風範！
　　尹鋒的壹條臂太珍貴了。
　　唐劍的給他再辦十件事都還不過來。
　　但是前輩他還了，咬了牙，通過這樣的方式還了。
　　“尹前輩，妳的手臂，我在京城我認識醫生，我……”
　　尹鋒擺了下手強擠笑說：“無礙，我自家會壹點醫術，壹會能處理。另外湖南多奇士，我會找人來醫治的。小兄弟妳任重道遠，唐劍是要揭殺劫，我要妳把這壹劫化於無形，拜托，拜托了。”
　　說完，尹鋒閃身，丟下我，獨自壹人飄然而去……
　　我望著尹鋒消失的背影，獨自傷感了六七秒後，我咬了咬牙，擡腳就奔山上去了。
　　我找到了秦月。
　　把剛才發生的事跟她講了壹遍。
　　不容秦月說話，古道長突然拔腳就要往山上跑。
　　我壹把給他抓了說：“道長妳幹什麽？”
　　古道長：“哎呀，那個我能醫，我能醫。我能給他醫呀。”
　　我想了想，還是說：“算了，我相信尹前輩的功夫。再說了，他講湖南有奇士，到時應該能給他醫的。對了，秦月，妳給許局他們發個指令，讓他們把尹前輩放行。”
　　秦月當即拿過了包裏的那個設備開始擺弄起來。
　　末了，又按我說的，給許局他們發指令，匯報了兩夥人的詳細位置。
　　接下來，我們坐在原地開始等了。
　　這期間，我想了很多。
　　什麽叫俠，什麽叫俠之大成者？
　　我認為，尹前輩完全可以擔當這個稱號。
　　他身上有壹道氣質，是那種為求大義，大德而將自身壹切置之於度外的淡然氣質。
　　我在碎他手臂時。
　　他表情很自然，很淡定，就好像看著他的孩子，他的晚輩在成長壹樣。
　　念之至此，我沒辦法淡定了。
　　我扭過頭，看著浮白的天際，兩行清淚瞬間奪眶而出。
　　“仁子哥，妳怎麽了？”
　　秦月過來給我遞上了皺巴巴的紙巾。
　　我擦了擦眼角說：“沒什麽，沒什麽。我欠尹前輩壹份情。如果能活著回去，我壹定去拜訪他，當面拜訪。”
　　秦月拍我肩膀說：“放心吧！咱們都會沒事的。”
　　話音壹落，叭叭……
　　山下響起了槍聲。
　　山下的戰鬥很快，響了六七槍，就沒動靜了。
　　秦月又扯嗓子喊了壹聲，山下好像是許局的聲音，回了壹下。
　　這算是應上了。
　　秦月說：“咱們現在怎麽辦？”
　　我想了下說：“走！先找董雲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