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終章之前（二）

　　我願意妳奶奶個腿兒！
　　用世子之位跟皇帝做交易換我出宮，就算皇帝真的願意，妳連世子都不是了，以後行走江湖吃什麽喝什麽？
　　老娘穿越是為了談美美的戀愛、當美美的娘娘，享受現代社會享受不到的榮華富貴的！
　　誰不知道古代的貧民百姓過得有多苦，跟著妳浪跡天涯，吃不飽穿不暖過苦哈哈的日子，我還穿越個什麽勁兒？
　　哪有躺在舒服的家裏玩手機吃外賣過得幸福？
　　再說了，妳能保證皇帝不秋後算賬，垂涎系統再把我抓回來？
　　還有兩天就是萬眾矚目的重頭戲萬壽節了，老娘還等著做寵妃呢，妳個銀樣镴槍頭自個兒玩蛋去吧！
　　心裏這麽想，話卻不能這麽說。
　　至少得穩住晨陽在萬壽節之前不鬧出任何幺蛾子，不會影響自己的萬全計劃。
　　於是，江心月將衣裳扯回來，泫然若泣道：“阿月必然是心屬晨陽哥哥的，只是……倘若為了我，讓妳失去如此尊貴的世子身份，豈不是我的不是？
　　阿月並非放蕩之人，在這深宮之中又不得寵，已經許久沒見過皇帝的影子了，實在是孤獨寂寞的狠。既然晨陽哥哥不願意，阿月不強求便是，以後妳我便僅是君子之交罷。”
　　說完她裝作傷心抹淚的樣子，頭也不回轉身進了長樂宮。
　　如念姑娘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機會給過妳了，自己不珍惜旁人也沒辦法。
　　但凡是個有成算的聰明人，經歷過深宮中的生活又見識了皇帝的冷漠無情，早就明白其中道理，看清楚自己所處的局勢和環境了。
　　倘若能離開深宮做個自在人，靠著神器系統在哪裏不能活的好好地？
　　可她死活不肯靠自己，非要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壹個男人縹緲的寵愛上，寧願當個寄生蟲。全然不知道靠著不光明手段爭奪來的聖心，隨時都有可能成為致命打擊。
　　那可是皇帝啊！
　　自幼生長在金玉窩裏的九五之尊，整個大朗王朝的天子，全天下都是他的。
　　後宮那些妃嬪即便有強勢娘家做後盾，在他看來也不過是需要權衡利弊的工具。壹個禦史的女兒，視作牛馬當作玩物才是皇帝的正常心態。
　　喜歡就嬌寵壹些，不喜歡眉頭壹皺當個物件兒處理掉，對皇帝來說比捏死壹只螞蟻都簡單。
　　全天下的人都捧著他，那些大臣費盡心思討皇帝的歡心，有的是美貌歌女舞姬奴婢流水般送進來。妳江心月若沒有系統傍身，還能活到現在？拔
　　“咱們好心好意，人家不領情。”皇後手裏捏著茶杯冷笑道：“那還能怎麽辦呢？見招拆招吧，總不能讓她壹個人打破咱們所有的計劃……”衫
　　她壹雙鳳眸看向黎明前透著清澈藍色的天光，輕聲道：“那可是天下千千萬萬個人的希望啊！”令
　　往年萬壽節都是由皇後全權負責張羅，今年她好不容易懷上龍嗣，推脫身體不適將大權放給金貴妃，自己則在坤寧宮中養胎順便自娛自樂。蹴
　　因此，當萬壽節這天皇帝在傍晚時分來坤寧宮接皇後壹起出席的時候，身穿節日專用隆重朝服的皇後正在翻看著碑帖，纖細手指在紙上比劃著。零
　　“皇後真有閑情逸致。”皇帝白天忙著接受朝臣恭賀，又得祈福誦經又得進香，壹整天全都是忙碌又嚴肅的活動，難免對晚上的鶯歌燕舞充滿期待。企
　　壹進房間看見她沈浸研究碑帖中，皇帝便嗤笑道：“平日裏翻看打發時間便罷了，怎麽今日朕的生辰，皇後都借口不管不顧在這裏躲清靜。”韭
　　皇後正描寫比劃的手指不由壹頓，她擡頭看著對方臉上的不屑，反問道：“皇上可還記得，臣妾未曾入宮前，寫得壹手好書法名震上京城？當時就連帝師都連口稱贊，並直言不諱說皇上的字還不如臣妾壹介女子寫得好。”伍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值當妳說嘴？”皇帝被戳到痛腳，當即不悅臉色都拉下來。巴
　　皇後臉上露出壹絲淺淺笑意，“前陣子臣妾臥床修養實在無聊，便寫了幾幅字托如念拿出皇宮，您猜猜得到什麽評價？”羣
　　不等對方回答，她笑得眉眼彎彎自顧自回道：“即便是當今書法泰鬥都稱贊不已，直言堪稱獨樹壹幟的大家。
　　當對方得知書法出自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之手，他險些驚掉驚掉下巴，並強烈要求要見見寫那幅字的年輕人。皇上，臣妾今年也才二十四歲，平日裏忙於管理六宮缺乏練習時間，倘若能多學習練習，將來必有壹番成就！”
　　皇帝臉色愈發陰沈，“認清楚自己的位置，妳是皇後。”
　　“皇後，就不能是書法大家麽？”她站起身來語氣變得強勢，“既然皇帝可以按照自己喜好，明明沒教導過任何人便能號稱天下學子之師，皇後靠自己實力得到的贊譽，為何不能是書法大家？”
　　從來沒有人這樣懟過他，皇帝氣得臉色都憋成豬肝色，“皇後母儀天下，就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相夫教子才是女人應該做的。”
　　夫妻二人冰釋前嫌後也曾有過短暫的甜蜜美好，但自從皇後再度有孕，就開始恃寵而驕。
　　如今竟然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留半點，越發尖酸刻薄令人生厭。
　　可再怎麽樣，她也是赫舍裏氏的體面，萬壽節大喜之日又看在她懷有身孕的份兒上，皇帝冷哼壹聲沒有深究轉身就走，“皇後近來氣性大得很，待會兒萬眾矚目妳可要收著點。”
　　太後也早早準備好了，喜氣洋洋等著瞧熱鬧。
　　夜幕降臨燭光通亮，受到邀約的朝中重臣攜帶著妻子兒女紛紛入宮，車水馬龍互相搭訕閑聊熱鬧極了。
　　“妳怎麽來了？”江禦史托“女兒”熹妃的福，今年也在受邀名單中。
　　出入這種隆重場合，他自然帶著禦史夫人以及嫡子女去拓展人脈，沒想到剛進了宮門就看到壹頂小轎急匆匆過來，掀開轎簾走下來的竟然是自己的小妾陳氏。
　　“老爺、夫人。”陳姨娘上前福了福身子，臉色煞白道：“太後宣旨命奴婢前來伺候老爺夫人。太後說……體諒奴婢作為母親對入宮封妃的女兒惦記之情，特意讓奴婢參加萬壽節，好能見見女兒心月……”
　　她戰戰兢兢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看的禦史夫人直皺眉頭。
　　“把腰板挺起來！”禦史夫人沒好氣道：“平日裏瞧著妳也是個懂事得體的，怎麽到了宮裏竟如此上不了臺面？太後體恤妳想念女兒，這是天大的喜事！妳這麽畏畏縮縮的做什麽？女兒又不是妳偷來的，別帶著股窮酸氣，反倒丟了禦史府的人。”
　　江禦史後背冷汗頓時下來了。
　　他偷偷拽了壹下夫人的袖子找借口道：“她壹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妾知道什麽宮裏的規矩？妳瞧瞧這種場合哪位大人會帶著侍妾參加呀，帶著她進去為皇上賀壽實在是丟人現眼。
　　不如勞煩夫人去向太後道個謝，就說她壹個言行粗鄙莽撞的婦道人家上不了臺面，還是送回去吧，免得平白給大家增添笑料。”
　　“妳這是說什麽傻話？”禦史夫人壹臉驚訝看著他，“太後體恤陳姨娘那是對江家的恩德，妳在朝中為官這麽多年，竟然連進退道理都不懂了？陳氏不懂規矩就少說話少做事，老老實實呆在壹旁別吭聲，還想讓我去駁太後的回，妳真是瘋了！”
　　陳姨娘低著頭哈著腰恨不得把臉埋到塵土裏去。
　　禦史夫人看的惱火，上前拽著她的手腕恨鐵不成鋼道：“心月如今已經是熹妃娘娘，皇上後宮裏封妃速度最快最得恩寵，妳這個當母親的還不知道往前面去爭榮寵，竟然想著躲開不成？
　　敬元皇後同樣是庶出，承蒙皇上擡舉，她的生母硬是從小妾擡成平妻，如今也是壹品誥命夫人。做小妾能做到這份兒上，那才叫有能耐呢！
　　妳待會兒好好表現壹定要得體大方，若能有機會規勸女兒好好服侍皇上，說不定將來封了貴妃，也能替妳求個恩賜擡成平妻。
　　屆時妳可就不是奴籍而是誥命夫人，即便是禦史府也能沾了熹妃娘娘的光，光耀門楣呢！妳將來也能入族譜宗祠，和我平起平坐。
　　平心而論，我這個當夫人的不是善妒的大醋缸，這些年也沒苛待過府上的姨娘和庶出子女，妳生出個好女兒封妃得寵那是妳的能耐。若真能得了皇上親封，我這個當主母的也能留個賢惠名聲，如此大好事，妳怕什麽躲什麽？挺直了腰板，跟在我身邊堂堂正正走進去！”
　　“夫人……”陳姨娘臉色煞白，又實在說不出什麽來逃避，只能將求救的眼神看向江禦史。
　　“不用看他！”禦史夫人冷哼道：“進了大殿裏，男女是要分開坐的。他得借此機會跟其他王公大臣們結交，即便有心也關照不到妳。跟著我不用怕什麽，禮數到位也沒人會在萬壽節上故意刁難妳。”
　　江禦史面如死灰無奈嘆了口氣揮手道：“去吧，既然是太後特意下旨，確實沒辦法駁回。況且妳來都來了，又不能臨時稱病，進去以後機靈些別被人笑話。”
　　宮門外的小插曲很快結束，朝臣們紛紛客套著步入大殿。
　　各位夫人攜帶女眷先去給太後和皇後請安，之後按照自家大人品級落座。
　　等到皇帝和皇後以及太後坐到主位上，萬壽節慶典正式開始。
　　按照慣例，眾朝臣叩謝皇恩浩蕩，然後開始朗誦“贊歌”，內容無非是吹皇帝的豐功偉績，直把皇帝吹得眉開眼笑氣氛烘托到位了，才能進行下壹步的吃吃喝喝聽曲兒看跳舞。
　　壹個白胡子老頭兒還正跪在大殿上喋喋不休。
　　皇帝看著自己壹群打扮花枝招展的妃子們，心情很不錯。
　　他視線往下掃過去，看到女眷席上時表情壹頓笑容就凝固住了。
　　“皇上，那位便是敬元皇後的生母，陳氏。”皇後見狀面容含笑低聲解釋道：“也是臣妾的父親最喜愛的小妾，正因偏愛，姐姐作為庶出竟比臣妾這個嫡女都要大壹些呢。
　　後來姐姐封了皇後，知道生母出身卑賤便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好能讓她身為小妾的母親可以入赫舍裏氏族譜進祠堂。
　　皇上您親自下旨冊封她為寧國夫人，您不記得啦？
　　哦對了，當時臣妾的父親將她擡成平妻，與我母親平起平坐又得了寧國夫人封號，但偏巧她感染時疫沒能進宮謝恩。
　　再後來，敬元皇後過世皇上傷心難過，我父親體諒您內心傷感便沒讓寧國夫人進過宮，細算下來，您還真是第壹次見到姐姐的生母呢。”
　　皇帝壹臉不可置信看著她，楞了好壹會兒才問道：“陳氏出身低賤？”
　　“對啊。”皇後眨巴著壹雙無辜的大眼睛點點頭，耐心解釋道：“她是犯官之後，祖父曾是戶部侍郎，因貪汙案發被先帝查抄。男人全部發配嶺南，女眷賣入妓院成為賤奴，家父當年鐘愛妓女陳氏將她從妓院贖出，壹頂小轎擡回家當了侍妾。”
　　壹句壹個“妓院”“妓女”，讓皇帝再度想起公然私通玩弄自己於股掌之上的赫舍裏氏如媛，拳頭頓時攥緊臉色陰沈下來。
　　敬元皇後的事情扔了這段時間，他以為稀裏糊塗翻過去就算了。
　　但他看著坐在女眷中那位保養得體的“寧國夫人”，越想越生氣。決定明天壹早就命人去查當年戶部侍郎案牽扯到的人，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把敬元皇後和她出身妓女的母親壹並收拾了！
　　麻的，原來是個妓女生的女兒，難怪生性放蕩又有手段，竟然將堂堂壹國之君都玩的團團轉！
　　皇帝心煩意亂，聽那些朝臣冗長的華麗辭藻就有些不耐煩。
　　不過，這是老祖宗的規矩，總不能中途喊停。他只能拉著臉煩躁的東瞧西望，想找點讓人心情好起來的事情，沖淡心頭不悅。
　　“那、那是……”沒想到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往下這麽壹看，竟然又瞄見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皇帝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看過去再看過來，臉色微白指著遠處低聲問道：“皇後妳看，禦史夫人身邊那個又是誰？”
　　皇後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當即也怔住了，“哎？那位女子連朝服都沒穿，想來不是朝臣家眷，難道是江禦史帶來的侍女？可她怎麽長得……”
　　她仔細瞧了瞧，對方很膽怯的樣子低眉垂眼，可在上方依舊能看的很清楚——她與寧國夫人簡直像是壹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坐在皇帝另壹側的太後見好戲終於開場，側了側身子低聲問道：“皇上，妳和皇後在看什麽熱鬧呢？說來給哀家聽聽，這些陳詞濫調聽得實在頭疼。”
　　皇帝張了張嘴壹時腦子裏亂哄哄的，反倒是倍感新奇的皇後利利索索壹股腦把看到兩個壹模壹樣的人的奇怪事情全禿嚕出來。
　　“罷嗐!叄哀家l只當是i什麽n稀罕事g呢揪。令”太後⑦掌九握午著隱扒秘,此時笑著吃了顆嬤嬤遞過來的葡萄,才慢條斯理道:“她倆呀,其實是對雙胞胎。”
　　皇後頓時恍然，“難怪，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原來是對親姐妹。不過，兒臣在娘家的時候從未聽陳姨娘提及，她竟然還有個長得壹模壹樣的親姐妹。
　　那看來，江禦史家那位，也是從妓院裏贖回來的咯？江禦史怎的如此不通禮數，萬壽節這樣的場合，竟然帶著侍妾來參加。”
　　她眼神往不遠處坐著的江心月身上瞟了壹眼，嘆氣道：“熹妃妹妹出身竟然也如此可憐，想必今日見了生母，也能壹解思念之情。”
　　皇帝夾在中間，把她們倆的話都聽在耳朵裏，腦瓜子嗡嗡的更懵了。
　　“熹妃生母可不是賤籍。”太後靠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八卦道：“細算起來，她還是妳的長輩呢。當年戶部侍郎陳升有對雙胞胎孫女兒，長到十四歲便要參加選秀。
　　按照老祖宗規矩，符合條件的壹家出壹個秀女就行了，陳升就將大孫女兒陳梅送去選秀，被先帝選中留在後宮，封了梅貴人。
　　她妹妹陳雪好像是與兵部尚書家訂了親事，但對方又是領兵出征又是辦喪事，竟然壹直沒能成婚。再後來陳升貪汙賑災銀兩被先帝查抄，誰還敢跟他家有瓜葛？定下的親事自然就不算數了，陳雪連同女眷被發賣。
　　當年皇帝封敬元皇後的生母為寧國夫人，哀家還見過她，只感嘆人生無常，她生了個好女兒也算苦盡甘來。壹晃這麽多年過去了，至於姐姐陳梅……”
　　太後將視線看向皇帝，嘴角噙著淡淡笑意輕聲道：“皇帝應該比哀家更熟悉吧？”
　　“先帝宮中的梅貴人？”皇後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皇帝，小聲詢問道：“先帝殯天之後太妃們移居皇陵行宮為先帝守靈，太妃以下的難道不是都……”
　　按照當朝慣例，壹朝天子壹朝臣自然也有壹朝後宮嬪妃。
　　除了太後作為皇帝的母親，死了丈夫還可以居住在後宮外，位份低的全部陪葬；位份高的送去守靈也就是守活寡，方便騰出後宮來住下當朝天子的妻妾們。
　　梅貴人難道不應該屬於殉葬壹行，為何還好端端活著還給江禦史生了個女兒？
　　而且，堂堂皇帝竟然與父親後宮嬪妃熟識，這是什麽大瓜？！
　　皇帝的臉都綠了，眼神直勾勾瞪著禦史夫人身邊的女人，壹副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