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通脈先天

　　“妳醒了？”
　　寧塵面露喜色。
　　再探頭瞧其背後，那猙獰傷口已結起大片血痂。
　　雖有丹藥之效，可這明竅武者的自愈速度，也著實匪夷所思。
　　“多虧掌櫃救治，我才能茍活至今。”
　　紫裙少女眸光盈盈，綿軟輕吟：“小女子無以為報，如今只能先道壹聲...謝謝。”
　　“現在就不必說這些了。”寧塵笑了笑：“妳先好好休息，切記不要亂動，免得牽動傷勢。”
　　“嗯...”
　　紫裙少女淺嗯壹聲，嗓音虛弱空靈。
　　她似乎剛經歷過壹晚上的疼痛折磨，俏臉上滿是汗水血汙、發絲淩亂，仿佛不似人間的虛幻精靈，令人心生愛憐。
　　如今面紗解下，瀕死面相緩和，才知此女之容顏何等天資絕色。
　　但，寧塵的臉色卻古怪起來。
　　因這少女望來的目光，實在耐人尋味，讓人有點渾身發毛。
　　莫名沈悶，僵坐半晌，寧塵才訕笑道：
　　“姑娘，妳怎麽壹直盯著我？”
　　“我想多瞧瞧...救命恩人的模樣...”
　　紫裙少女雖虛弱萬分，但眉眼卻彎似月輪，笑意柔和，有股令人心顫的病弱之美。
　　視線交匯之際，少女輕顫長睫，眼底波光粼粼。
　　寧塵面露尷尬，壹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憋了半天，才小聲道：“瞧的夠久了，多睡會兒吧。”
　　紫裙少女軟膩應聲，似放下心中執念，沒多久便合眼睡去，顯然是疲憊強撐。
　　寧塵暗舒壹口氣。
　　九憐似笑非笑道：“有這樣壹位絕色美人兒躺著讓妳瞧，還對妳甜聲軟語的，乖巧無比，當真沒讓妳心底暗爽？”
　　寧塵無語道：“這丫頭背上血淋淋壹大片，滿床都是血，我哪還能胡思亂想。”
　　“妳不亂想，她可不壹定。”
　　寧塵壹楞：“什麽意思？”
　　“她偽裝的很好，其實早就醒了，甚至妳救她前，她就迷迷糊糊醒著許久。”
　　九憐語氣中滿是玩味：“而剛才見妳盤膝坐在身旁沈睡，她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壹直盯著妳看了許久，眼神都沒有挪開片刻。”
　　寧塵輕咳壹聲：“興許是擔心我意圖不軌，畢竟她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呵呵。”九憐笑聲有些嘲諷。
　　寧塵自然聽出她話中揶揄之意，暗嘆道：“我現在滿腦子只有九憐，哪裏還會多想她人。”
　　“這些話，妳還是留著對付那個美婦人吧。”
　　九憐譏笑道：“別想從我這裏再占什麽便宜。”
　　她已學乖了，大不了厚臉皮就是，哪容得這小子整天調戲自己。
　　“妳我現在緊密無間，好像確實沒便宜可占。”寧塵拍了拍心口，誠摯道：“心裏有妳，便已足夠。”
　　“...肉麻！”
　　九憐仿佛起了壹身雞皮疙瘩，吸氣道：“停停！別再說些怪話了，叫人聽得壹陣惡寒。”
　　寧塵笑了笑，這才斂神道：“妳說，她現在是否已度過危險？”
　　“雖然傷重，但心脈已護、肺腑臟器也在修復，終究是死不了的。”九憐長出壹口氣：“讓她趴著安心休養就成，不用多管。”
　　“那就好。”
　　寧塵活動了壹下筋骨：“我現在的狀況——”
　　“已入通脈之境。”九憐的心情似乎也頗為不錯，輕笑道：“以妳見聞，妳現在也能算作壹位少俠了。”
　　寧塵試著虛握雙手，只覺勁道非凡，略微揮舞幾番拳腳，便轟出翻騰氣勁。
　　力氣比之前又提升不少。
　　他心下有些感慨。
　　短短數日，自己就從最初的平凡人，變成了足以在江湖中獨自闖蕩的通脈武者。
　　此番經歷放在過去，可完全不敢想象。
　　或許天真年少時想過，但壹周飛躍至通脈，比那時的妄想都誇張許多。
　　九憐又很快嘲笑道：“通脈之境，不過螻蟻爾，用得著壹臉感天動地的表情？”
　　“...被妳這樣壹說，好像都掉價了壹截。”
　　寧塵肩頭壹垮，幹笑道：“在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來看，通脈境已經很厲害了。”
　　“有何厲害可言。”九憐呵了壹聲：“通脈境打起架來，終究在耍些花拳繡腿，還不是得讓妳們這些普通人圍觀看熱鬧，某些人還能嗑著瓜子、喝喝茶，就像是在看猴戲壹樣，還挺樂呵的。”
　　寧塵臉色微妙，閉嘴無言。
　　說的也是，他好像已看了多年的‘猴戲’。
　　甚至還開了茶店，跟鄰居們壹起看。
　　“不過，妳跟尋常的通脈武者有區別不小。”
　　九憐話鋒壹轉，輕聲道：“妳有渡厄體、又有九轉脈，根基底子就是旁人難以企及的層次，其中玄妙已不亞武宗。”
　　寧塵並未失態狂喜，只是頷首。
　　略作品味，他又低聲道：“我覺得，通脈與鍛體間的差距，似乎並不大？”
　　見他不驕不躁，九憐輕輕壹笑：“差距大不大，妳現在不妨試試引氣入體。”
　　“引氣？”寧塵壹怔。
　　“尋常修煉之法，通脈境界是為打通經脈，練功養氣，堆積內力。”九憐笑吟吟地解釋道：“明竅開骨之境，是明、暗、靈三骨竅，夯實基礎，打通天地之引。至武宗境，便是引氣入身，煉髓煉體，轉後天為先天之路。”
　　寧塵嘴角微抖。
　　武宗修煉，他這通脈境湊什麽熱鬧。
　　但心思壹動，他很快思酌道：“妳的意思是，我這剛練成的九轉脈，能與武宗壹樣引氣入體修煉？”
　　“沒錯。”九憐語氣中似有驕傲：“這便是九轉脈的好處之壹。”
　　寧塵露出壹絲笑容，頗感興趣地擺出修煉姿勢：“現在就試試？”
　　“不急。”
　　九憐莞爾道：“雖能引氣入體，但妳終究不是正牌武宗，還得再借些外力相助。不然引來汙濁之氣，可有妳將來好受的。”
　　寧塵也不尷尬，憨厚壹笑：“那就請師傅多幫幫忙。”
　　“呵，這時候知道喊我師傅了？”
　　“那還是喊妳九憐吧，更親切些。”
　　“......”
　　九憐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她眼下心情尚佳，沒有計較這番嬉鬧，以神念操控起厄刀漂浮。
　　“這間密室是大陣生門所在、亦是山峰匯靈之地，本就是壹個修煉的好去處。而密室的鑄造之材，也頗有靈氣之能。”
　　“就是所謂的仙人洞府？”
　　“性質類似，但層次相差太多。”九憐耐心解釋道：“不過，天地靈氣駁雜不堪，哪怕再是山靈水秀，終究會有汙濁之處。要想作修煉之用，需得輔以手段，方能去蕪存菁。”
　　寧塵恍然：“就是加壹個過濾網？”
　　“這種說法，倒也直白。”九憐笑瞇瞇道：“妳仔細看好這道符箓，用處不小。”
　　寧塵頷首，看著厄刀飄到墻壁上雕琢劃刻起來。
　　不多時，墻上就浮現出壹道玄妙符號，似古代字符，又像某種圖案紋路。
　　“......”
　　寧塵雖看得懵懂，但隨九憐悉心解釋，很快便恍然牢記。
　　...
　　不知已過了多久。
　　紫裙少女悠悠轉醒。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睡眼迷蒙，剛壹睜開，看見了不遠處正盤膝運功的寧塵。
　　原本清冷寂寥的密室，如今已充斥猶如實質的氤氳，環繞此人周身，仿佛身披青霞流光，如夢似幻，恍若傳說中的謫仙人般縹緲俊秀。
　　但清風浮蕩，衣物貼身，卻能明顯看見其身形壯碩，浮現出道道筋肉輪廓，反而瞧著多了幾分硬朗陽剛。
　　紫裙少女眼波流轉，笑意難掩。
　　——其實，她昏迷的時間並不算久。
　　在踏入密室的那壹刻，她雖渾身劇痛萬分，但並沒有因此放松警惕。
　　哪怕當時軟了腿腳，壹時不慎撲倒在寧塵身上，她借秘寶護神，仍留有壹絲清明意識，體內功力尚存三分。
　　若此人對她抱有歹念，即便是拼著曝屍荒野的下場，也得拼死反擊，以證自身清白。在近距離下，紫裙少女有信心連武宗也能傷之、甚至殺死。
　　結果，這小掌櫃對她沒有絲毫無禮。
　　在湊巧取得密室內的靈藥之後，非但沒有見死不救，甚至還將珍貴靈藥拿來救了她的性命。嘴上隱約說著這是什麽交易，但其中善意已令人感動。
　　這，是個‘蠢人’——
　　紫裙少女艷睫輕顫，心底暗嘆：“我當時，沒看走眼。”
　　卻令人心安。
　　忽覺溫風撲面，少女心思回攏，再看向寧塵修煉之景，眸光微閃不定。
　　“靈光外顯、引氣入體，還是如此至純之息，這等修為根基簡直前所未見...難道真是武宗境界？而且這修煉之法更是玄妙絕倫，連我都看不真切。”
　　“若能觀摩得壹絲片縷，或許對我都有幾分...”
　　但，紫裙少女卻忽然壹咬牙關，閉上了雙眼。
　　感受著嘴中的鐵銹血味，她似自嘲、又似解脫輕松般幽幽輕嘆。
　　隨紫眸重新睜開，眼底中再不存四周靈光熠熠、玄妙功法。
　　唯有，那張俊朗肅穆的面龐。
　　“恩公救命情誼，不可玷汙。”
　　她強忍後背血肉不斷撕裂、愈合的劇痛癢麻，依舊噙著壹抹淡淡笑意，宛若默默守望。
　　...
　　寧塵退出修煉，愜意舒氣。
　　周身點點熒光逐漸消散，呆坐原地許久，卻沒有感覺絲毫滯澀僵硬，反而全身洋溢著溫暖舒適。
　　不再是剛修煉時的兩眼壹抹黑，他現在冥冥中有壹種對自身的掌控與感知，似在剛才已突破了某種層次，踏上壹個新的高峰。
　　“我現在是...通脈二品？”
　　“若以現在的衡量之法，應該如此。”九憐輕笑道：“可有截然不同之感？”
　　“的確完全不同。”
　　寧塵有些欣喜。
　　若說之前自己的身體雖有無窮潛能，但終究還只是空無壹物的空殼，那麽現在這具身軀之中，已然註入了能量，仿佛引動四肢百骸都在壹齊運轉，擡手舉止間充盈的力量更勝往日數倍。
　　不過——
　　“修煉的速度，是不是慢了些。”
　　寧塵晃了晃手臂。
　　之前的鍛體境，他壹炷香的時間就已瞬成。現在通脈境，修煉了不知多久，反而才只有二品，距離通脈圓滿可還要許久。
　　九憐咂舌壹聲：“別胡思亂想了，修煉功法和妳提升境界可是兩回事。”
　　寧塵倏然笑道：“洗耳恭聽。”
　　九憐這才聽出他意在提問，不禁冷哼道：”鍛體境本就是武者入門中的入門，只為打熬身軀強度。妳練成渡厄體，身軀已強過旁人許多，自然已是鍛體圓滿。
　　而通脈境則需日積月累而成，以內息充盈丹田，不可壹蹴而就。若過猶不及，下場便是——”
　　九憐仿佛又靠近過來：“啪！”
　　寧塵渾身壹抖，訕訕道：“爆炸？”
　　“丹田爆炸的下場，妳明白？”
　　“應、應該挺慘的。”寧塵摸了摸腹部，表情微妙。
　　那下場應該必死無疑吧？
　　到時候，可真就是血如泉湧了。
　　“不過，妳倒是沒這個問題。”
　　“呃？”
　　“渡厄體與九轉脈，給妳帶來了驚人體質，自然也為妳塑造了不同凡響的府內丹田。”九憐這才輕笑道：“哪怕妳再修煉個十天半個月的，直接煉到通脈境圓滿，也不會炸的妳滿臉血。”
　　“妳的意思是...”
　　“妳修的並非內息，而是靈氣。”
　　九憐認真道：“妳的修煉路子與尋常武者已是完全不同，這層層境界雖然好破、但對於其他外界需求同樣不小。妳不妨看看四周。”
　　寧塵心思壹動，應聲環顧。
　　直至這時，他才發現紋刻在墻壁上閃閃發光的符箓，如今已黯淡無光，充斥四周的神秘靈氣也幾乎消失不見。
　　“妳把密室的靈氣吸幹了。”
　　九憐平靜道：“靈氣盡失，自然結束。總不至於憑空變出壹大堆靈氣，讓妳繼續修煉個沒完。
　　不過，此地秘境存在多年，靈氣聚集頗足。眼下靈氣未竭，待符箓引靈復原，仍能繼續供妳修煉壹段時日。”
　　寧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灑然壹笑：“坐著修煉那麽久，起來活動壹下也挺好的。”
　　見他樂呵呵的開始甩臂運動，絲毫沒有留戀感嘆，九憐暗自失笑。
　　這小子...
　　不貪，挺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