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打更人

賣報小郎君

玄幻小說

大奉京兆府,監牢。 許七安幽幽醒來,嗅到了空氣中潮濕的腐臭味,令人輕微的不適,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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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壹章 各自為戰

大奉打更人 by 賣報小郎君

2021-8-29 15:56

  薩倫阿古笑道:
  “妳師父沒跟大奉高祖皇帝走之前,倒是經常與我下棋,我們以天地為棋,眾生為子,有時候壹盤棋,要下十幾年才有結果。”
  他輕輕抽打壹下趕羊鞭,啪~八卦臺表面的陣法應聲破碎。
  “那咱們這盤棋,可要好好走走了。這枚棋子,叫魏淵。”
  監正抿了壹口酒,壹字落下,薩倫阿古身體像是腦電波似的扭曲起來,過了半晌才恢復原樣。
  遙遠的靖山城,這座正在重建的城市,忽然搖晃,宛如地震,新建好的大殿坍塌,地面崩裂出縱深數十丈的大裂縫。
  “巧了,我這枚棋子,也叫魏淵。”
  薩倫阿古抖動趕羊鞭,卷起壹枚棋子,落在棋盤上。
  觀星樓上空,層疊密布的雲層裏,驟然劈下壹道粗如水桶的閃電,卻沒落在監正身上,半途消失不見,仿佛劈入了另壹個空間維度。
  “在大奉的地盤找我麻煩,草率了。”
  監正微微頷首,端起酒杯,淺啜壹口,沒有急著再落子,笑道:
  “不過下棋穩打穩紮的風格和老師很像,原來他是從妳這裏學來的。就是不知道那股意氣用事的迂腐,是否也從妳這裏遺傳……儒聖!”
  隨著這枚叫做“儒聖”的子落下,薩倫阿古身的巫師長袍裏,沁出壹股股鮮紅的血液,轉瞬消失不見。
  遙遠的康國,掀起了壹場巨大的海嘯。
  薩倫阿古臉色似乎蒼白了幾分,淡淡道:
  “在我看來,他就算是意氣用事,就算背叛巫神教,也好過妳這個弒師的孽障。他主掌大奉期間,從未與巫神教動過幹戈……巫神!”
  趕羊鞭卷起壹粒棋子,啪嗒落在棋盤。
  監正毫無變化,反而潑出杯中酒水,沖散了頭頂的烏雲。
  在大奉境內,只要大奉不亡,他便是超品之下無敵的存在。
  監正瞇著眼,道:“武宗當年起事,是大勢所趨,五百年前那壹脈寵幸奸臣,貪圖享樂,以致貪官橫行,民不聊生。老師認為給大奉時間,總能壹掃沈屙,還吏治清明。
  “我卻覺得,不破不立,大奉需要經歷壹場浴火重生,後來是我贏了。這五百年的太平盛世,就是我對他傳授之恩,最好的報答。”
  薩倫阿古緩步走到八卦臺邊,俯瞰京城,道:“如今的大奉,與五百年前何其相似。”
  監正道:“不破不立。”
  時隔五百年,我還是從前那個監正,沒有壹絲絲改變。
  ……
  “薩倫阿古?”
  許七安霍然醒悟,道出巫神教大巫師的名諱。
  能對付壹品的,只有壹品。
  巫神教圖謀大奉龍脈,想把中原納入版圖,把大奉變成巫神教的附屬國。
  那麽,薩倫阿古又怎麽會缺席今天這場“盛會”。
  難怪貞德帝有恃無恐。
  “倒也不笨!”
  貞德帝裂開嘴,表情得意又猖狂。
  他看起來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不,不是難以控制,而是根本沒想過控制,壹位入魔的道門高手,個性必定張揚,沈穩內斂反而奇怪……許七安心裏念頭轉動,思忖著或許可以利用貞德帝入魔這壹點?
  “嘿,當日殺鎮北王的時候,真的爽快啊。哦,忘記那就是妳,妳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在楚州時,我能打的妳求饒,今天也壹定能打爆妳的狗頭。”
  許七安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囂張狂妄。
  果然,貞德帝面皮微微抽搐,眼裏噴吐著宛如實質的怒火,但下壹刻,他收斂了情緒,淡淡道:
  “雕蟲小技,憑三言兩語,就能激怒朕?”
  狗雜碎,朕遲早將妳碎屍萬段……貞德帝身體裏的小靈魂在咆哮。
  沒什麽作用啊,看來入魔不代表智商不行……許七安有些失望,如果貞德帝剛才的憤怒再延續哪怕壹秒,他就豎起中指,朝對方大喊:
  妳過來呀~
  “所以妳被逼下罪己詔的時候,在大殿上氣急敗壞,也是在演戲?”許七安問。
  貞德帝冷笑道:“妳猜。”
  許七安不著痕跡的看了壹眼京城方向,沒什麽表情地說道:
  “我猜妳當時是借機釋放鎮北王被殺的憤怒,或者當時的怒火已經超過妳的承受極限,妳無法控制自己。”
  貞德帝不作回答,不知是不屑回答,還是默認了。
  他側頭看壹眼京城方向,語氣悠然:“妳是在等洛玉衡吧。”
  許七安臉色微變。
  見狀,貞德帝臉上笑容擴大,有幾分戲謔,幾分嘲弄,道:
  “洛玉衡不願與我雙修,甚至不滿我修道,因為我的修道讓大奉國力衰弱,她缺乏足夠的氣運渡劫。如果能抓住機會殺我,擁立新君,她或許還有壹線之機。”
  只聽貞德帝笑容詭譎,道:“我給她找了個有趣的對手。”
  ……
  遠離南苑的京郊。
  洛玉衡蹙眉,望著對面那道黑影,他腳踏綻放的黑蓮,身上流淌著漆黑膿液,雙眼流淌著深深的惡意。
  黑蓮所處之地為中心,方圓數裏,植物枯敗,動物雙眼赤紅,失去理智,只知道交配,或彼此廝殺。
  細微處,就連蟲豸都在相互廝殺。
  “乖侄女!”
  黑蓮舔了舔嘴唇,發出“哧溜”的聲音,語氣既邪惡又淫穢,充斥著道:
  “快來師叔這裏,師叔帶妳雙修,讓妳嘗嘗做女人的滋味,嘿嘿嘿~”
  洛玉衡嘴角抽搐壹下,劈出手裏銹跡斑斑的鐵劍,怒斥:“滾!”
  刺目的劍氣勝過驕陽,交配的動物、蟲豸瞬間斃命,這僅僅只是被此劍蘊含的劍意波及。
  綻放的黑蓮花噴湧出地泉般的漆黑黏稠液體,它們爭先恐後的裹住劍氣,嗤嗤聲裏,很快就把洛玉衡奮力劈出的壹劍銷蝕殆盡。
  “妳能擋幾劍?”
  洛玉衡冷笑壹聲,抱劍螺旋沖天,旋轉之中,壹道道犀利的劍氣激射。
  劍意盈滿天地間。
  嗤嗤嗤……黑蓮道首被這些暴雨般的劍氣洞穿,但他的身體仿佛是臭水溝的汙泥組成,漆黑液體流淌,修補了洞穿的傷口。
  反倒是周圍的地面,炸開壹個又壹個劍坑,像是剛被炮彈洗禮過。
  黑蓮道長身外流淌的液體,似乎黯淡了壹分。
  在攻殺之術不弱武夫的人宗劍術之下,想來還是受了點傷的。
  黑蓮道長深吸壹口氣,腹部鼓起,“圓球”緩緩上移,到了喉嚨處時,猛的噴出。
  黑蓮道長噴出壹掛漆黑長河,將洛玉衡包裹,似乎要帶著她壹起墮落。
  “乖侄女,師叔饞妳身子很久了,啊哈哈哈哈……”
  黑蓮道長神經質似的狂笑,既邪惡又瘋狂。
  嗤!
  銹跡斑斑的鐵劍破開濁流,光華壹閃,將黑蓮道長穿心而過。
  洛玉衡的身影憑空出現,握住鐵劍,抖了抖手,將劍刃上的少許漆黑液體抖落。
  她不能沾染對方象征墮落的力量,哪怕僅是沾染壹點,也會勾動她體內的業火。
  但這把劍可以,這把鐵劍是人宗歷代祖師傳下來的鎮派法寶,凝聚著歷代祖師的劍意。
  因此,方才洛玉衡人劍合壹,融入鐵劍之中,禦劍破開黏稠液體。
  “啊,好痛好痛!!”
  黑蓮道長捂著心口,慘叫起來。
  他被激怒了,壹下子覺得美艷動人的師侄女不可愛了,惡意滿滿,尖叫道:
  “我要殺了妳,我要殺了妳……我要抓妳回去雙修,我要抓妳回去雙修……到底殺了還是雙修?好煩好煩好煩……”
  神經質般的怒吼中,他身軀忽然坍縮,化作壹個足足壹棟小樓那麽大的黑色人臉,由黏稠如糖漿的漆黑液體組成。
  人臉張開大嘴,朝洛玉衡撲去,要將她壹口吞下。
  國師翻轉布滿鐵銹的鐵劍,輕輕遞出壹劍。
  轟!
  人臉爆碎,天空下起漆黑的濁雨。
  劍光掠出數裏之外,將壹座山頭削斷,兀自飛射而去,消失在視線盡頭。
  洛玉衡持劍而立,表情淡淡:“就這?”
  “本尊決定了,本尊要殺了妳。”
  黑蓮道首的身形重聚,氣息又黯淡了幾分。
  這個討人厭的師侄女,還是殺掉吧。
  “金蓮求我幫忙過,聯手對付妳,我不願意幫他,純粹是不想冒險,事不關己罷了。不過,這壹次求我出手的,另有其人。
  “既然是他開口,那我不妨拿出點真本事。”
  洛玉衡輕輕咬破指尖,在銹跡斑斑的鐵劍壹抹,輕聲道:
  “黑蓮,妳可以逃命了。”
  自信又霸道。
  ……
  貞德帝狂笑起來,許七安微微變色的模樣,直戳他內心的爽點,作為壹個張揚情緒的妖道,他很享受這樣智商碾壓的感覺。
  讓這個自以為是救世主的小子,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有多卑微。
  “三品巔峰的武夫,殺起來確實費勁,但是沒關系,很快妳就會嘗到極致的恐懼。”
  貞德帝戲謔的看著他,期待從許七安眼神裏看到警惕和困惑,以及壹絲絲的慌亂。
  但他等來的,是許七安的哂笑:
  “妳跟我說這麽多廢話,是在等淮王吧。”
  這次,輪到貞德帝臉色微變,瞇起眼睛。
  他有些警惕和困惑的盯著許七安,呵壹聲:
  “妳的腦子看起來還不是擺設,但妳知道又如何,大奉還有人能阻攔壹名不死之軀的武夫?”
  許七安置若罔聞,目光則落在遠處元景帝的屍身,掌控壹氣化三清秘術的人,只要有壹具分身沒死,給予足夠的時間,就能重新修出兩具分身。
  當然,被斬的肉身是無法復活的,元景帝這具肉身已經死透。但淮王不壹樣,淮王是三品武夫。
  自身進入三品後,許七安很清楚,只要渡入足夠的氣血之力。
  “三品武夫我找不出來,但誰說攔住三品的,就壹定得是三品?”許七安笑瞇瞇的反問。
  貞德帝臉色壹沈。
  他目光冷冷的看著許七安,語氣透著森然:
  “妳知道淮王是怎麽復活的嗎?這就是我殺魏淵的第三個目的。”
  來啊,互相傷害啊。
  許七安笑容緩緩收斂,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妳——找——死——”
  大戰瞬間爆發。
  ……
  壹道身影禦空飛行,身穿重鎧,五官俊朗,與元景帝有幾分相似,壹雙狹長的丹鳳眼睥睨冷冽。
  鎮北王。
  他從皇陵方向趕來,當日屍體從楚州運回京城後,因為元景帝對淮王屠城案試圖包庇的態度,惹惱了文武百官,群起而抗爭。
  諸公率領群臣圍堵午門,罵聲不絕,鬧的沸沸揚揚。
  在這樣的前提下,反而沒人關註淮王的屍體,畢竟跟壹具屍體較勁意義不大,和皇帝撕逼才是重中之重。
  包括許七安和鄭興懷,當時也只壹味的關註朝堂局勢,忽略了淮王的屍體。
  殊不知,這正是貞德帝刻意為之。
  淮王屍體壹直被藏在皇陵,他近來剛剛復蘇。
  咻!
  飛劍破空而來,直取鎮北王項上人頭。
  鎮北王輕描淡寫的揮舞巴掌,叮壹聲銳響,飛劍倒飛。
  他於虛空頓足,望向某處高空,那裏懸著兩柄飛劍,每壹柄飛劍踩兩個人。
  分別是青衫落拓的劍客,僧衣樸素的和尚,小麥色皮膚的妙齡少女,以及身穿道袍清麗女子。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妳們!”
  淮王嗤笑壹聲,連連搖頭:“就憑妳們幾個土雞瓦狗,也敢攔朕去路?”
  他還以為許七安有什麽底牌呢。
  就這?
  楚元縝李妙真和麗娜,或回頭或扭頭,看向苦大仇深的恒遠大師。
  “阿彌陀佛。”
  恒遠雙手合十,沈聲道:“施主在楚州屠戮三十八萬百姓,貧僧痛心之至,奈何當初沒有機會教化妳做人……”
  楚元縝笑著打斷道:“大師,莫嗶嗶了,直接動手吧。我們幾個的任務可不只是拖延壹刻鐘,還得盡量消磨他的戰力。”
  恒遠沈吟沈吟:“有理!”
  與罪大惡極之人,確實沒必要多費唇舌,當以金剛怒目之姿使其屈服。
  恒遠頭頂浮出壹枚舍利子,綻放澄澈柔和的金光。
  接著,他從懷裏取出壹張紙頁,抖手引燃。
  祝祭核心能力——大召喚術!
  冥冥虛空中,壹道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身影降臨,與舍利子融合後,這道不夠真實的虛影瞬間凝實。
  這是壹位羅漢,佛門二品,羅漢!
  當然了,召喚而來的英魂,哪怕有舍利子加成,也不可能和壹位真正的羅漢等同。
  但以恒遠為主力,李妙真等人輔助,勉強能拖住壹位三品巔峰的武夫。
  淮王見狀,眉毛壹揚:“無需壹刻鐘,就能解決妳們。”
  表面輕蔑,內心打起警惕。
  恒遠大師雙手合十,垂首念誦經文,壹個個宛如實質的金色佛文,從他口中飄出,匯聚成金色的“河流”,朝著鎮北王奔湧而去。
  鎮北王身軀壹個踉蹌,頭疼如裂,產生了強烈的輕生念頭,再無法浮空而立,朝下方疾墜。
  七品法師,最擅長超度!
  若是亡魂,會在超度中得到解脫,重歸天地。
  若是活人則會產生強烈的輕生念頭,想把自己變成亡魂,如果妳不想死,佛門會說:不,妳想死。
  率先躍下飛劍的是麗娜,南疆小黑皮打架永遠沖在第壹,她像合攏手腳,像壹道利箭射向大地,靠近鎮北王時,她猛的展開四肢,繞到鎮北王身後。
  此時的淮王還處在頭疼欲裂,世界壹片灰暗的狀態裏,麗娜雙腿勾住三品武夫的虎腰,雙手反抱住他的兩條大臂,嬌斥壹聲,用力把他雙臂往後拉。
  不愧是力蠱部的天才少女,竟與淮王角力,僵持了幾秒。
  咻!
  楚元縝抽出腰間那柄尋常鐵劍,激射而去。
  李妙真則擡起右手,掌心朝著鎮北王。
  格拉拉……他身上的甲胄,內裏的衣物,腰帶,鞋子等等,盡數背叛,或勒緊腰部,或收緊領口,讓淮王行動不便,變相了幫助麗娜。
  楚元縝的鐵劍旋即抵達,刺在淮王眉心,沒有爆發出強大的氣機,因為這壹劍是心劍。
  心斬靈魂。
  天地會眾人默契出手,打了壹波控制,生生控制住這位三品巔峰武夫超過五秒。
  恒遠作為主力,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壹邊口誦“不得殺生”,壹邊揚起鐵鍋大的拳頭,疾風驟雨般的攻勢落在鎮北王身上。
  羅漢果位的“戒律”,足以強控淮王很長壹段時間。
  當當當!
  拳頭砸在三品武夫的體魄上,砸起能隨意震死銅皮鐵骨境之下武夫的氣浪,砸的鉗制淮王手臂的麗娜不停喋血。
  砸的淮王氣息都難以穩固。
  轟!鎮北王身上的甲胄炸裂,麗娜斷線紙鳶般拋飛,武夫霸道的氣焰摧枯拉朽,將周遭的壹切震開,包括恒遠大師。
  麗娜雙臂扭曲彎折,骨頭刺出血肉,當場喪失戰力。
  從壹開始,天地會眾人的任務就不是狙殺淮王,這並不現實。
  首先,恒遠請來的是當年羅漢的英魂,實力肯定不如真身,而就算是羅漢真身親至,也很難殺死壹名三品巔峰的武夫。
  其次,這道英魂只能維持壹刻鐘,壹刻鐘想殺又臭又硬的高品武夫?
  最後,三品和四品是雲泥之別,實力差距太大,對手可以失誤無數次,而己方失誤壹次,也許就是團滅。
  淮王是個心狠手辣之輩,深諳趁人病要人命的道理,並不因為對方是壹介女流而手下留情,拳蘊氣機,正要壹拳結果了那個南疆蠻女。
  恒遠大師雙手合十:“不得犯殺戒。”
  淮王拳勢壹頓,再難出拳。
  李妙真抓住機會,掌心對準麗娜,用力壹甩,將她遠遠甩飛。
  她並不擔心麗娜的傷勢,力蠱部的高手防禦沒有武夫這般變態,但他們擁有極強的恢復力,正常來說,只要不死,傷勢都能恢復,修復時間根據傷勢嚴重程度而定。
  麗娜當初在地宮裏,曾被陰物重創,致命傷,睡了壹晚,便安好如初。
  天地會四缺壹,只剩三人。
  楚元縝和李妙真不愧是天地會的中流砥柱,壹人以人宗心法駕馭數百柄飛劍,壹人甩出招魂幡、攝魂鐘等法器,將淮王困在陣中。
  以恒遠為主力,雙方打的如火如荼。
  激鬥中,數百柄飛劍耗盡,或碎成鐵塊,或熔成鐵水,李妙真從宗門裏帶來的法器也終於徹底耗盡。
  淮王氣息已有明顯降低,但於這個境界的武夫而言,不過吐納半刻鐘就能恢復的耗損,無關緊要。
  不行啊,這樣不行啊……楚元縝心裏喃喃。
  他們四人的任務是拖住淮王壹刻鐘,並消磨他的戰力,有羅漢舍利子在,拖延壹刻鐘不難,但要重創淮王,難,難如上青天。
  若是讓淮王以巔峰狀態支援貞德,二者合壹,許七安必敗無疑。
  壹名三品巔峰和壹名二品高手的融合,會發生質變。
  淮王眸光冷冽的盯著青衫劍客,嗤之以鼻:
  “楚元縝,好好的狀元不當,練什麽劍?練了這麽多年,練出壹堆不疼不癢的繡花針。朕歷經兩朝,俯瞰朝堂近壹甲子,如妳這般自以為書生意氣之人,見過太多。
  “書生意氣是最無用的東西,辭官練劍,看似瀟灑,實則愚蠢。妳這些年,練出什麽東西來了?妳不滿朕修道,又能如何?妳手裏那三尺青峰,能傷我分毫?”
  此人當年才華橫溢,高中狀元,春風得意馬蹄疾,可惜因為壹件小事,對他這個壹國之君心懷怨恨,從而辭官練劍。
  而今泯然眾人矣。
  可笑至極。
  淮王壹邊說話,壹邊用冷冽的目光盯著他,眸光幽幽,擇人而噬。
  單對單的被壹名三品高手鎖定是什麽感覺?
  楚元縝體會到了。
  他楞楞的站在那裏,肩膀像是扛了兩座山,寒毛直豎,手腳微微發抖。
  淮王“嗤”的壹聲,四品與三品,宛如仙凡之別,他根本沒把這位棄書練劍的狀元郎放在眼裏。
  “阿彌陀佛!”
  恒遠大師跨步前行,佛門獅子吼:“殺賊!”
  殺賊果位!
  那道融於他體內的羅漢浮出,當空做金剛怒目法相,璀璨的光輝在法相表面構築出玄奧的圖案。
  至剛至猛的氣息充盈天地間。
  法相雙眼驟射金光,將淮王罩入其中。
  明明已經預感到危機的淮王卻無法躲避,像是中了定身咒,下壹刻,他眼球噴射而出,臉龐出現兩個鮮血淋漓的黑洞。
  他的鼻孔、嘴巴、耳朵同時沁出鮮血。
  七竅流血。
  淮王宛如被人壹棍子敲在額頭,整個人猛的後仰,踉蹌跌退。
  這壹擊之後,舍利子落回體內,恒遠整個人的精氣神迅速下跌,顯然是余力耗盡,再無壹戰之力。
  淮王發出不堪忍受的痛苦咆哮,這壹擊對他造成的創傷極大,他捂著臉,彎曲了脊椎。
  李妙真降下飛劍,俯沖向恒遠,試圖帶他離開。
  但是失去了羅漢舍利的牽制,她才知道三品武夫是何其的可怕,她動不了了。
  淮王五指虛握,就讓李妙真再難動彈壹下,想來五指握實,這位天宗聖女就會粉身碎骨。
  楚元縝睜大眼睛看著這壹幕,後背那柄遊歷江湖以來,從未出鞘過的青鋒劍,忽然震顫起來。
  淮王正要“握殺”李妙真,似有所覺,猛然轉頭,看向身後。
  青鋒劍顫抖已是劇烈至極。
  “哦?妳楚元縝還想出劍?”
  淮王哂笑地問道:“螻蟻,敢對朕出劍嗎。”
  四品,與螻蟻何異。
  楚元縝的手腳兀自顫抖,瞳孔呈現渙散,往事如煙,今日紛紛揚揚的湧上心頭。
  楚元縝自幼便是孤兒,被壹對無兒無女的夫婦收養,那對夫婦病故後,他拜在壹位大儒座下讀書。
  他的理想、學識,皆來自那位在金鑾殿撞柱而死的大儒,老師學問壹流,可惜不會做官,油鹽不進的臭脾氣讓他在朝中舉步維艱。
  平時教導楚元縝,說的最多壹句話就是“妳別學我”。
  元景27年,科舉,楚元縝高中狀元,授業恩師喜極而泣,拍著他的肩膀,說的第壹句話,還是“妳別學我”。
  歷屆狀元,皆是前途無量之輩。只需要油滑壹點,記得和光同塵,還怕將來難以施展抱負?
  楚元縝有了老師的前車之鑒,自身也並不迂腐,心頭壹片火熱。
  同年,雍州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朝廷賑災不利,以致餓殍遍地。
  偏就是這個時候,元景帝開爐煉丹,壹季壹大丹,耗銀兩十數萬。
  那位被同僚嗤笑為食古不化的讀書人,在金鑾殿上痛斥元景帝,字字如刀,而後以頭撞柱子,垂死。
  帝言:愛卿仗義死節,快哉。
  無人敢救。
  臨死前,授業恩師死死抓住楚元縝的手,最後遺言仍是那句:妳別學我……
  但楚元縝還是走了,離開了朝堂,從此青衫仗劍走江湖。
  因為意難平。
  終究意難平!
  楚元縝大聲道:“出鞘!”
  “鏘”的壹聲,背後的三尺青峰沖天而起。
  這把劍,終於出鞘。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轟!
  地面隆起,土塊、黃沙、碎石,紛紛沖天而起,跟隨著青鋒劍壹起騰空。
  僅是剎那,楚元縝身後便出現壹條長達百丈的土龍,直沖天穹,龍頭就是青鋒劍。
  起劍,便已經是這般氣魄。
  “去!”
  楚元縝並指如劍,刺向淮王。
  那道聲勢浩大,扶搖直上的土龍,猛壹低頭,落回主人身側,遊走三圈,而後隨著楚元縝的劍指,呼嘯而出。
  淮王已經意識到此劍的強大,在楚元縝遞出劍指時,他疾速後撤,身形忽左忽右,快如鬼魅。
  這個時候,這位不走尋常,以武夫為根基走人宗路子的劍客,他,和他自創的養意秘訣,展現出了極其不講理的壹面。
  青鋒劍脫離“龍身”,壹閃而逝,復壹閃而現,遠處,竭力躲避的淮王停了下來,楞楞的看著胸口的大洞。
  壹劍穿心。
  十年書生意氣,今朝吐盡。
  鎮北王淒厲慘叫,面容扭曲,像是在承受極端的,可怕的痛苦。
  很難想象,壹個三品武夫會因為疼痛而慘叫出聲。
  胸口的大洞久久無法愈合。
  淮王氣息,終於從三品巔峰跌落。
  他滿懷信心的重出江湖,試圖大殺四方,手刃仇人,不料被幾個四品的螻蟻打的實力跌落。
  而那些螻蟻……
  鎮北王強忍痛苦,扭頭看向天邊,那只剩黑點的幾道身影。
  螻蟻興奮的跑了。
  雖說這些傷勢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恢復,可他等不了那麽久。
  他得趕去支援“自己”。
  ……
  觀星樓。
  監正笑道:“不妨打個賭,許七安殺貞德要多久。”
  薩倫阿古臉色陰沈:“妳對他真如此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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