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守門人的秘密

　　“監正！”
　　荒“緩慢”的張開血盆大口，沒什麽情緒的說了壹聲。
　　雖然不知道老東西什麽時候，用了什麽辦法見許七安，但他手上那件空間法器，毫無疑問是監正贈予的。
　　身後那片“空間領域”，祂又不是沒走過。
　　而能把殘留在那裏的靈蘊煉制成法器的，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身為壹品術士的監正才有這樣的實力。
　　同時，荒腦海裏閃過壹個念頭：
　　他果然是守門人！
　　借助這座島上“門”的力量，以特殊的方式短暫掙脫封印，這同樣是守門人才具備的特性。
　　即使是超品也不能在未掌控“門”之前，就使用它的力量。
　　“追上祂！”
　　九尾狐身後的九條尾巴，宛如觸須壹般拍打地面，像是擂鼓的將士。
　　當然，這個動作被放慢了十倍。
　　不能掉以輕心啊，雖然咱們是在競速，但玩的是暴力摩托……許七安緩緩取出鎮國劍和太平刀，後者被他丟給了九尾狐。
　　這幾天的時間裏，兩人頻繁溝通，商議了詳細的對敵計劃，以及應對方式。
　　根據荒的靈蘊特性，雙方壹旦開始玩起競速，對方會采取的手段無非三種：
　　壹，加快前進速度，趁著雙方還有差距，搶先度過這片區域，奪得寶貝。
　　二，掄起棒球就是壹頓致命打擊，把膽敢追上來的狗男狐女幹掉。
　　三，實在沒辦法，不顧壹切施展天賦神通，吞噬萬物。
　　等九尾天狐接過太平刀，許七安又“緩慢”的揚起手腕，掌心對準荒，讓那枚宛如玻璃的眼球亮起。
　　他打算把荒所處的空間轉移到遠處，利用這種方式把祂丟的遠遠的。
　　這是他和九尾狐商量出最簡單且有效的辦法。
　　首先，荒不會空間法術，對於這樣的操作無可奈何。其次，祂已經處在“負載”狀態，若敢以吞噬靈蘊的方式化解此招，必然陷入沈睡。
　　就在這時，人面羊身的怪物，身軀陡然暴漲，本就堪比山嶽的體型又龐大了幾圈，高了上百米。
　　這個過程不快，甚至緩慢，但祂突然拔高的個頭，超出了許七安切割的空間面積。
　　原本切割出的空間面積，恰好能把荒囊括其中，可當祂體型膨脹之後，部分肢體延伸到了空間之外。
　　平靜如鏡面的空間，驀地泛起波紋，繼而撫平，歸於平靜。
　　空間轉移失敗了。
　　荒的肉身太過強大，祂就像是壹根楔子，把兩個空間連接在壹起，空間轉移附帶的切割力無法像切割九尾狐壹樣，分割荒的身體。
　　失敗是必然的。
　　荒酷似人類的面孔，緩慢的露出壹抹冷笑。
　　“對於我們神魔來說，身軀想要多大，就有多大，反之亦然。”
　　此時，祂距離時間緩慢領域邊緣已經很近，不做猶豫，說完之後，荒龐大的身子主動往前壹撲，龐大身軀以慢了十倍的速度，緩緩撲倒在地。
　　轟隆壹聲，地面震動，掀起漫天塵埃。
　　而就連塵埃揚起的速度，也無比緩慢。
　　摔倒了？祂想做什麽？
　　許七安和九尾天狐腦海裏閃過同樣的疑惑。
　　堂堂遠古神魔，突然跌壹跤是怎麽回事，仗著自己年紀大，想訛我嗎……許七安暗自嘀咕，他沒有因為心裏的吐槽而放松警惕。
　　荒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跌倒。
　　這時，九尾天狐似乎發現端倪，語氣微變，道：
　　“祂過界了……”
　　許七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瞳孔略有收縮。
　　荒以前肢伸直，後肢蹬直的姿勢平趴在地上，這姿勢讓祂看起來有些滑稽，甚至有幾分蠢萌。
　　祂距離領域的邊界已經很近，這麽壹摔，兩只蹄子竟然成功伸出了領域。
　　糟糕！！
　　許七安和九尾狐臉色難看起來，前者看了壹眼地平線盡頭，沖天而起的那道光芒，咬緊牙關施展空間跳躍。
　　荒的兩只蹄子探出領域後，再不受時間流速的限制，“篤篤篤”的刨動地面，奮力前爬，試圖把身子拉出來。
　　蹄子刨地產生的動能，同樣被時間放緩了十倍，因此祂的身軀沒有立刻脫離領域。
　　可是，這比剛才壹步壹步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這也太狗了吧，妳有沒有身為超品神魔的尊嚴和逼格……許七安急的在心裏爆粗口，來不及了，依照這樣的趨勢，荒會比他們早好幾個時辰脫離領域。
　　這片領域的幾個時辰，就是外界的好幾天。
　　好幾天的時間，黃花菜都涼了，荒不但可以暢通無阻的拿到寶物，還能洗個澡睡個覺，養足精神來宰他們。
　　嘭嘭嘭！
　　刨地聲宛如地震，壹聲聲的傳入耳中，聲音很緩慢，但許七安清晰看見荒的兩只蹄子，簡直堪比十二缸的打樁機，曠野上飛快刨出兩道深坑。
　　如此可怕的動能，即使經過削弱和減慢，荒的龐大身軀依舊以可觀的速度挪向前方。
　　“玉碎無法有效的阻止荒，到祂這個層次，什麽樣的傷都不過是區區致命傷，反而我自己會因為出手攻擊，而無暇進行短距離傳送……攻擊類的手段不奏效。
　　“七絕蠱沒有束縛方面的手段，控制類的就更不可能，初入超凡的蠱術怎麽可能控制荒……”
　　他在腦海裏苦思對策，只恨自己是個粗鄙的武夫。
　　如果是儒家的話，口含天憲，言出法隨，念壹聲：臭弟弟妳在我胯下！
　　啥事都搞定了。
　　這時，許七安看見身邊的九尾狐，沈著冷靜，“不疾不徐”的取出渾天神鏡，對著荒遙遙壹照。
　　遠處的荒立刻察覺到有針對元神的法器觀照自己，滿心的不屑，嗡嗡笑道：
　　“如果是超品層次的法寶，我自認倒黴。
　　“區區壹把破鏡子，等它對我產生影響，我早已脫離這片區域。”
　　兩句話祂說了很久，但蹄子沒停，又成功把自己往外挪了壹段距離。
　　“好國主！好姐姐！”
　　許七安卻振奮起來，他於九尾狐操作中得到了靈感，念頭壹動，浮屠寶塔從地書碎片中飄出。
　　雖然他是粗鄙的武夫，但他法寶多啊。
　　浮屠寶塔的塔頂，浮現壹道雙手合十的金身法相，腦後壹輪象征智慧的七彩光輪，緩緩逆轉。
　　……荒壹聲不吭的開始刨地，速度比剛才快了不少。
　　笑不出來了。
　　漸漸的，祂對自己現在做的事情產生了壹絲迷茫，不知道意義在哪裏。
　　他的思維運轉變慢，智商有所下滑。
　　如果是正常狀態，這並不會給祂造成任何傷害，但隨著智商的降低，祂立刻察覺到壹股巨大的吸力在拉扯著自己。
　　頭頂像是有道旋渦，在召喚他，拉扯他。
　　而這股力量間接助長了迷茫的念頭，越拉扯，智商越低，智商越低，拉扯的力道越大。
　　相輔相成。
　　黃金瞳漸漸渙散，失去銳利，荒慢慢的變成了地主家的傻兒子，得了失魂癥或先天智力低下的傻兒子。
　　目光呆滯，時不時刨壹下地面。
　　祂的本能驅使著祂繼續刨地，但刨地的理由，已經記不起來了。
　　許七安和九尾狐集兩大法寶之力，短暫的控制住了荒。
　　更準確的說法，是集兩大法寶之力，控制住了被時間緩慢領域束縛住的荒。
　　“無法控制太長時間。”
　　九尾天狐提醒道。
　　抓住這個機會，許七安壹刻不停的施展空間轉化，壹步步的追趕上荒，超越荒。
　　過程中，兩人持續對荒進行著降智打擊和勾魂操作。
　　如果不是這片時間流逝緩慢的領域限制住了荒，他們想控制住壹位遠古神魔，絕對沒有那麽輕松。
　　終於，兩人來到領域邊緣，看清了前方光柱的真面目。
　　九尾狐怔怔的望著前方，通天光柱之中，是壹道輪廓清晰的光門，高達百丈，氣勢恢宏。
　　這道光門立於層層疊疊的白骨之上。
　　仿佛是白骨鑄就了它的王座。
　　但它又不是純粹的光門，它糅合了風雨雷電、陰陽五行、天幹地支，糅合了萬事萬物，猶如世間壹切事物的聚合體。
　　它象征著天，象征著地，象征著力量，象征著知識，象征著法則。
　　銀發妖姬在看到光門的剎那，便明白了監正的意思。
　　它無法用語言來精準的描述，因為它是壹切事物的象征，包含了所有。
　　突然，她聽見許七安似癡迷似夢幻似感慨地說道：
　　“好壹把絕世寶刀，如果我能擁有它，我將有開天之能。”
　　？？？
　　狐貍精的耳朵撲棱的抖了壹下，茫然又困惑的看著身邊粗鄙的武夫。
　　寶刀？
　　哪裏有寶刀，那不是壹扇門嗎。
　　她正想開口詢問，眼角余光註意到“荒”呆滯的瞳孔，正緩緩恢復焦距。
　　“祂的元神太強大了，我拉不住祂了……”
　　渾天神鏡的器靈說道。
　　攝魂是它最強大的手段，但這位遠古神魔實在太過強大，渾天神鏡施展全力，也只是與祂處於拔河狀態。
　　連攝出元神都做不到。
　　這還是有兩大外力相助的情況下。
　　“走……”
　　九尾天狐言簡意賅的提醒道。
　　許七安早已完成了壹次空間轉換，帶著她來到邊緣地帶，接著，在荒漸漸清醒過來的目光中，又進行了兩次空間跳躍，終於順利的擺脫了時間遲緩的領域。
　　這壹瞬間，壹人壹狐舒服的忍不住想嘆息。
　　這種舒服不是來自肉身，而是靈魂，念頭豁然通達，前所未有的輕松。
　　“真是壹柄絕世寶刀啊。”
　　許七安目光遠眺，聲音低沈地說道。
　　九尾天狐終於忍不住開口，神色復雜的看著他，“這不是刀，是壹扇門。”
　　？？
　　許七安和剛才的九尾狐壹樣，腦子裏飄過兩個問號。
　　他皺了皺眉：
　　“可我看到的確實是刀。”
　　九尾天狐想了想，猜測道：
　　“也許因為妳是武夫。”
　　國主啊，妳也染上遇事不決先辱武的毛病了……許七安分析道：
　　“也可能是每個人看到的都不壹樣？所以監正才說，無法準確的描述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的猜測並沒有得到九尾狐的認可，銀發妖姬看他的表情愈發奇怪。
　　“監正的意思，我大概已經理解，但並不像妳說的那樣。”她搖搖頭。
　　“刀？為什麽妳看到的會是刀。”
　　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祂已經恢復了清醒，近三分之壹的身軀還在領域裏。
　　明明大勢已去，祂卻無比的平靜，絲毫不慌不急。
　　祂不急，許七安更不急，抱著白嫖的心理，問道：
　　“妳看到的是什麽？”
　　荒淡淡道：
　　“門！”
　　許七安挑了挑眉：
　　“妳和國主看到的是壹樣的，因為都是神魔？”
　　神魔後裔也算神魔。
　　荒沈默不語，似乎也無法給出答案。
　　因為亙古以來，許七安大概是第壹個見到它的人族。
　　“妳似乎壹點都不急，這不像妳。”
　　許七安審視著荒。
　　雙方打過不少交道，他知道荒是壹個脾氣不是太好的神魔，不會也不屑壓制自己的情緒。
　　“我為什麽要急？”
　　荒的黃金瞳往上翻，看了壹眼自己的頭頂，酷似人臉的面孔露出嘲弄之色。
　　這個時候，許七安才註意到荒頭頂的六根長角，消失了五根，只剩下壹根獨角。
　　“我把監正封印了。”祂說。
　　“我知道。”他說。
　　“不，妳不知道。”荒的語氣裏帶著得意，道：
　　“之前的封印並不算太強，六角合壹才是我能施展的，最強大的封印。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直到此時，才把監正徹底封印嗎。”
　　許七安默然，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等待著進入神魔島，試探他是否能借用此地的力量。如果可以，那他必是守門人。如果不可以，他便不是。
　　“但監正老奸巨猾，我正愁如何不著痕跡的試探，讓他主動暴露。妳的到來，正好給了我機會。”
　　荒說道。
　　許七安忽然想到不久前，荒見到他們，喊出“監正”兩個字時，語氣裏沒有太多的情緒，比如憤怒、意外。
　　沒有意外和憤怒，意味著對方並不怕自己捷足先登。
　　但是，祂哪來的底氣？
　　荒嗡嗡笑道：
　　“妳並不知道這扇門代表著什麽，但我知道，我還知道，除了守門人，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得到它、靠近它。
　　“嗯，超品也可以，可惜妳我都不是。”
　　許七安和九尾狐臉色凝重的對視壹眼，他們知道荒的底氣了。
　　守門人捏在手裏，即使被人捷足先登，也不怕寶貝落入他人之手。
　　六角合壹的封印，則讓監正徹底失去借用神魔島力量的機會。
　　這種活了太長久的生靈，果然都不好對付……許七安吐出壹口濁氣。
　　荒悠哉哉地說道：
　　“想離開神魔島，必須重新穿越這片令人作嘔的領域，妳們現在逃，已經來不及了。
　　“我為什麽要急，該急的是妳們。”
　　這……九尾天狐有些茫然，她辛辛苦苦吞噬青丘狐靈蘊，抱著死壹次，甚至多次的覺悟來到這裏。
　　為的是什麽？送死嗎！
　　她忍不住看向許七安，發現這個男人半點都不焦慮。
　　九尾狐心裏壹動，隱約把握住了什麽。
　　這時，她聽見荒頭頂的那根獨角，傳來監正的聲音：
　　“許七安，拿著太平刀，到光門裏面去。”
　　許七安露出笑容：
　　“就等您這句話，另外，那是刀不是門！”
　　他沒問原因，從九尾狐手中接過太平刀，朝著屹立在累累屍骨之上的那口寶刀掠去。
　　荒的黃金盟驟然銳利，意識到了不妙，沈聲道：
　　“妳想做什麽？妳想讓他做什麽？”
　　監正直言不諱地說道：
　　“讓他成為守門人。”
　　九尾天狐脫口而出：
　　“什麽？！”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要麽就是監正說錯了。
　　讓他成為守門人……荒的心情和九尾狐差不多，道：
　　“妳，什麽意思？守門人不是妳？”
　　監正笑了起來：
　　“誰告訴妳我是守門人，我承認了嗎。”
　　荒的呼吸驟然急促，隔了幾秒，祂狀若發狂的咆哮起來：
　　“不可能！
　　“妳壹定是守門人，妳就是守門人！守門人來自香火神道，來自術士體系。”
　　之前的種種的跡象，都說明監正是守門人，如果他不是，那麽種種跡象就無法解釋了。
　　包括利用神魔島的力量。
　　荒清楚的知道大劫的秘密，知道守門人象征著什麽。
　　不是守門人的話，是絕對做不到監正這壹步的。
　　“錯了！”
　　監正的聲音從獨角裏傳出，平靜而淡然：
　　“妳在海外待了太久，九州的事妳知道多少？
　　“妳知道佛陀和巫神，為什麽要扼殺壹品武夫嗎。
　　“因為守門人只能出自武夫體系。”
　　荒嘶聲咆哮道：
　　“如果妳不是守門人，那妳又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