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六百零七章 親爹的面子也不給

　　周誌剛皺著眉頭抽了幾口煙，岔開雙腿坐在炕頭。
　　“我聽妳媽說，妳跟太平胡同壹個叫鄭娟的走得很近？”
　　林躍沒有否認：“沒錯，是走得挺近。”
　　“妳說春燕兒在咱們光字片兒，要模樣有模樣，要工作有工作，要心眼兒有心眼兒，啊，對，也就比妳姐周蓉稍微差點兒，她到底哪點不好，妳居然找壹個男人進了監獄的……這叫什麽？半個寡婦？可能這麽叫不合適，但是差不多的意思。”
　　“爸，春燕兒結婚了，孩子都有了，妳還說這個有意思嗎？”
　　郝冬梅壹看周秉義進來了，她也跟著走入裏屋，倆人壹聽老頭兒跟老三在談女人的事，周秉義朝媳婦兒使個眼色，準備找個借口去外面，給父子兩人騰地兒，結果他這剛站起來，還沒等開口，林躍把他堵了回去。
　　“哥，嫂子，妳們別走，聽聽咱爸說什麽，完了妳們給評評理，看我們爺倆誰對。”
　　周誌剛壹聽不樂意了：“怎麽？妳還想跟妳爸理論壹番，分個對錯？就那鄭娟……妳別以為我在重慶，不知道家裏的情況，昨天我見到妳喬嬸，她跟我都說了，知道街坊們怎麽議論妳嗎？有人說呀，要不是妳，鄭娟也不會回太平胡同住，為了拆散她跟塗誌強，妳把他開黑市的事給舉報了，這樣壹來就沒人能阻止妳們了，而且有人看見妳隔三差五就往鄭娟家跑，妳們幹的什麽事，以為別人不知道吶？我周誌剛壹輩子行得正坐得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老了老了，給妳把老周家的名聲毀了，妳還有臉讓妳哥和嫂子評理？妳不害臊嗎？”
　　林躍說道：“那妳只聽到別人說不好聽的，怎麽不好好地想壹想我的做法對不對，塗誌強是同性戀，他的朋友險些把鄭娟強暴，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壹個姑娘的清白就沒了，出了這種事塗誌強還要為他的朋友說話，鄭娟跟著這樣的人能有好結果嗎？何況他們無論是站在法律角度，還是事實婚姻出發，都算不上夫妻，再說塗誌強，他明知道水自流和駱士賓是做黑市買賣的，還要助紂為虐，那兩個人進去後牽連到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哦，難不成這種情況下還要鄭娟等他？現在是新時代了好麽，就算是封建社會，像塗誌強這種蹲了大牢的人，老婆改嫁他人也屬正常，妳只註意到那些難聽的話，怎麽聽不到別人對我的誇獎？”
　　周誌剛被他說惱了：“我不管這其中有什麽隱情，總之是妳讓我們老周家被人戳著脊梁骨說閑話。”
　　有話題性就會有毀有譽，四五十年後互聯網普及了，小社區變成大網絡，任何壹部電影、壹部電視劇、壹部小說，哪個不是有說好話的，有說壞話的，上綱上線的，扣帽子的，欣賞贊許的，同情理解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對於光字片那些流言蜚語，林躍就沒往心裏裝，但是周誌剛不同啊，他受不了周家成為焦點，倍受矚目，當然，如果都是好話，那自然是高興的，但凡有壹點兒不和諧的聲音，就會自行放大無數倍，變得異常刺耳。
　　“妳這話怎麽不去跟我姐說？當年她背著妳們跑去貴州山區，沒有父母之命，不講媒妁之言，嫁給壹個大自己十歲的老男人，這事兒光字片的街坊沒少說閑話吧，妳跟媽不是經常教導我跟姐學嗎？我學了啊。”
　　“妳……妳……妳氣死我了。”
　　周誌剛被他辨得無話可說，氣得把沒有過濾嘴的煙卷嘬得叭叭響，眉頭皺得老高。
　　李素華壹看老頭子吃癟，沖林躍壹瞪眼：“昆兒，妳怎麽能跟妳爸這麽說話？”
　　林躍說道：“明明是他雙標在先。”
　　“雙標？雙標是什麽？”
　　這個詞不僅李素華、周誌剛聽不懂，周秉義和郝冬梅也面露不解。
　　林躍沒有解釋，反正大家都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周誌剛見他搬出周蓉，底氣也確實有些不足，因為父女二人擰了整整三年，他先服軟了，在教育子女這件事上開了個不好的頭。
　　“那妳是執意要娶鄭娟了？”
　　“……”
　　“我聽人說她不僅沒有城市戶口，上面有個行動不便的老母親，還帶著個瞎眼弟弟，他們會拖累妳的。”
　　“說起被對象拖累，咱家也輪不到我吧。”
　　“什麽意思？”周誌剛想到了馮化成：“妳姐夫怎麽會拖累妳姐，他現在工資比妳們都高，而且已經有正式單位了。”
　　“我沒說我姐。”
　　“那妳說誰？”
　　周家二男壹女，他不說周蓉，難不成說周秉義？郝冬梅是拖累？開什麽玩笑，光字片誰不知道周家老大娶了個好媳婦兒啊。
　　“我哥。”
　　“妳哥？”
　　周誌剛和李素華壹起看向周秉義。
　　目標人物自己也壹臉茫然，看起來有點兒坐不住了，怎麽說來說去說到他的身上了呢？
　　林躍端起飯桌上沒了熱氣的白開水喝了壹口。
　　“三年前，我哥本來有機會離開兵團，去環境更好的地方發展，但是他為大嫂放棄了更上壹層樓的可能。”
　　周誌剛把香煙拿開，迷蒙的煙氣後面是壹張帶著疑問的臉：“秉義，秉昆說的是真的？”
　　老頭子的聲音異常低沈，像是砂紙在磨墻皮。
　　周秉義不知道弟弟是怎麽知道他單位上的事的，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便看了壹眼局促不安的郝冬梅，點頭應下。
　　“沒錯。”
　　這下好，周誌剛有點騎虎難下，自己的大兒子為了郝冬梅選擇呆在原來的崗位不走，為了愛情放棄前途，他為同樣的事情批評了老三，不批評老大，這公平嗎？
　　關鍵是就算心裏不樂意，當著大兒媳的面又怎麽批評？
　　這時林躍又說話了，如果說上面的話是壹個壞消息，那麽這句話對周誌剛夫婦來講就是壹道晴天霹靂。
　　“而且我還聽說大嫂在打水的時候失足跌入水井，盡管送醫及時保住了性命，但是因為冬天水冷，至此落下病根，不能生孩子了，爸，我想問問妳，這對大哥的生活算不算拖累，比鄭娟的母親和光明對我的拖累輕呢，還是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