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我不是扶貧辦主任

　　林躍知道陳玉蓮肯定等著急了，要不是為了獵殺那頭野豬，昨天晚上就回來了，這個時代又沒有手機、網絡什麽的，沒辦法遠程報平安，以陳玉蓮對兒子的感情，能保持平靜才怪。
　　“那行，我先回家了。”
　　他轉身就往外走。
　　木匠媳婦兒也是個實在人，看看手裏的野雞，趕緊在後面招呼：“這野雞妳拿回去……”
　　肖木匠把她的手壓下去：“妳就別添亂了。”
　　“我這怎麽是添亂呢？”
　　“妳給他，他能要嗎？拉拉扯扯白白耽誤時間。”
　　“可我們也不能……不能占壹個孩子的便宜吧。”
　　“還有半個多月就是中秋節了，妳到時候給嬸子多買些糕點送過去，這叫禮尚往來，妳懂不懂？”
　　“壹天天的，臭顯擺。”
　　“我怎麽臭顯擺了？我好歹也是小學畢業，總比妳這大字不識幾個的強吧。”
　　“……”
　　林躍聽著身後的鬥嘴聲，不由莞爾輕笑。
　　從院兒裏出來，他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外婆家。
　　門沒閂，虛掩著，院子裏沒有人。
　　他把野雞和狐貍摘下來，又把扁擔放好，拎著提包走進堂屋，陳金柱和胡麗都不在家，他又去開東屋的門。
　　“外婆，外婆。”
　　他叫了兩聲，原本歪靠在卷筒狀的被褥上的老太太瞬間驚醒，看到是他回來，壹時間很激動，險些從床上翻下來。
　　林躍趕緊壹把將人扶住。
　　“妳可算回來了。”
　　老太太死死地抓著他的手，像是生怕壹松開又把人弄丟：“壹整天沒有回家，妳幹什麽去了？”
　　“肖伯伯沒告訴妳嗎？我跟著壹個老獵人去山上打獵了。”
　　“先別說這個了。”
　　老太太也是的，問問題的是她，不提這件事的也是她，這……急轉彎的腦子啊。
　　“妳現在趕緊去鎮長家。”
　　林躍不解：“去鎮長家幹什麽？”
　　“妳媽跟妳舅舅去了壹趟後山沒有找到妳，剛才商量著去求金水，想讓他發動全村人幫忙找妳。”老太太拿手推他：“還楞著幹什麽，快去。”
　　“好，我這就去。”林躍答應壹聲，從房間裏走出來，直奔陳金水家。
　　村子西邊那座新蓋的宅子就是陳金水的家，門檻比小孩子膝蓋都高，前天看完《霍元甲》回家，陳平被絆了壹腳，差點跌個狗吃屎，氣得陳金柱哇哇大叫，放話總有壹天給它鋸了。
　　這是氣話，更是酒話，沒人相信。
　　以陳金水在陳家村的權威，哪個敢放肆？別說他陳金柱，陳金水壹瞪眼，全村人都得低頭認慫。
　　林躍來到門口，還沒進院就聽到壹陣情緒激烈的對話聲。
　　“金水哥，我求求妳了，妳就在大喇叭上號召壹下大家，幫我找找孩子吧。”
　　“玉蓮，我問過派出所了，人家說失蹤未到24小時，不給立案。妳再等等，沒準兒孩子就回來了呢。”
　　“怎麽沒到24小時，村口肖木匠說林躍快到中午離開的，現在都過了24小時了。”
　　“玉蓮，妳別在我這兒胡攪蠻纏好不好，我這還有事呢，縣裏有個學習班，指名道姓讓我參加，這找孩子的事，還是交給派出所的人處理吧，他們在行。”
　　“哥，妳倒是幫我說句話啊。”
　　“……”
　　“哎，陳玉蓮，妳別拉我，妳拉我我也沒轍。”
　　“鎮長，鎮長，我求求妳了。”
　　聽得出來，陳玉蓮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作為壹個農村婦女，她是真沒辦法了。
　　“哎呀，都說了，妳求我也沒用，妳不是去過後山，沒找到嘛，要我說，他該不會是跑到杭州找他爸去了吧。”
　　“鎮長……”
　　“我真不能說了，得走了。”
　　“……”
　　林躍聽著陳玉蓮和陳金水的對話，情不自禁皺起眉頭，這個陳金水，年輕的時候人還可以，現在年紀大了，不僅剛愎自用，頑固不化，還壹身官僚氣。
　　“媽，我回來了。”
　　他當然不忍心看著陳玉蓮再求陳金水，走進院子，對著堂屋門口站著的三個人喊了壹聲。
　　陳玉蓮聽到兒子的聲音，開始以為聽錯了，直到隨著陳金柱的目光看過去，喃喃地叫了壹聲“是林躍”，跑過去壹把抱住他。
　　“回來了，回來了……終於回來了，讓媽看看，有沒有受傷？”
　　她摸摸他的肩膀，胳膊，雙手，發現沒事後又壹把將人抱住，紅著眼睛說道：“妳去哪兒了？知不知道媽有多著急？”
　　林躍說道：“肖伯伯沒有告訴妳嗎？我去山上打獵了，本來昨晚能回來的，但是因為太累了，夜路難走，就在王井頭那邊休息了壹晚。”
　　陳金柱和陳金水聞言愕然，王井頭？佛堂鎮那個王井頭？距離陳家村足有20多公裏。
　　壹個14歲的少年居然跑出20多公裏去打獵？真他娘是個人才啊！
　　陳玉蓮也反應過來，剛才還是心疼的表情，轉眼間就變成了憤怒，掰過林躍的肩膀，對準他的屁股就是啪啪啪幾巴掌。
　　“上山打獵？我叫妳上山打獵，不讓妳跟雞毛做生意，妳就跟媽賭這樣的氣，是想把我氣死嗎？”
　　打屁股什麽的，林躍表示很尷尬。
　　但是說到底這事兒怨他，當媽的也是心疼他，害怕他遇到危險，將心比心，為了讓她消氣，打兩巴掌就打兩巴掌吧。
　　首富想過有壹天會被打屁股麽？
　　皇帝想過有壹天會被打屁股麽？
　　他這兒被打屁股了……
　　陳玉蓮打了兩下，見他壹聲不吭，又壹把將人摟住。
　　“媽不該打妳，是媽不好，是媽做的不好，媽做的不好……”
　　說著說著還嗚嗚地哭了。
　　林躍：“……”
　　他自認為自己最擅長的壹件事就是對付女人，然而面對陳玉蓮，他發現自己沒轍了。
　　陳金水急著去縣裏，非常沒有風度地打斷母子重逢的壹幕：“玉蓮啊，孩子找回來就好，妳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這樣，妳帶他回家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講完不待陳玉蓮回話，把公文包往那輛永久牌自行車車把手壹掛，搬著自行車走出大門。
　　“對了，陳金柱，村裏的拖拉機趕緊給我找回來。”
　　“知道了，金水哥。”
　　陳金柱拍拍陳玉蓮的肩膀：“走吧，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陳玉蓮抹幹眼角的淚痕，起身抓住林躍的手：“走，咱們回家。”
　　三個人邁過高高的門檻，走了。
　　陳金水的媳婦兒端著壹盆鹹魚幹走出來，往門口望了望，又轉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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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躍，我跟妳說，以後不能再這樣了，妳知不知道外婆有多著急？”
　　“……”
　　“還打獵，妳才多大年紀就學人家打獵？山裏那麽多毒蟲野獸，路又難走，出點危險的話，妳讓妳媽可怎麽辦？”
　　“……”
　　“我跟妳說話呢，別跟個沒事兒人壹樣，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舅舅也是為妳好。”
　　“……”
　　仨人走了壹路，陳金柱數落了他壹路。
　　林躍沈默以對，畢竟他幫著妹妹找了壹天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讓他說兩句吧。
　　“咦，胡麗，妳回來了？”
　　眼看就到家門，後面胡同口人影壹閃，胡麗頭上包著壹塊綠色圍巾，手裏拿著鐮刀拐進來，壹邊走還壹邊用麻布袖套抽打身上附著的灰塵。
　　“人找到了？”
　　她面無表情地問了壹句。
　　陳玉蓮笑臉相迎，把林躍拉到前面：“嗯，找到了。”
　　“哪兒找到的？”
　　“跑佛堂鎮那邊去了。”
　　“行啊，夠野的，這壹跑就是二十多公裏，妳陳洪哥今年都二十了，還沒出過咱們縣呢。”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以前那個林躍聽了半年多，可以說習慣了，現在嘛……很不習慣，感覺非常刺耳，不過上山打獵的事他確實理虧，念在陳金柱幫著陳玉蓮找了壹天人的份上，稍微忍耐壹下吧。
　　“行了，孩子都回來了，別說了。”
　　陳金柱在旁邊勸了壹句，前天晚上他借著酒勁兒跟陳玉蓮吵了壹架，回到家裏又因胡麗不願意殺雞給老太太煲湯鬥嘴，隔天林躍就消失了，早晨他和妹妹找到肖木匠家，這才知道外甥用人家的工坊做了壹把弓箭，口口聲聲說要進山打獵，搞只野雞給外婆補身子，試想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事，孩子會這麽做嗎？
　　所以他為什麽沒有怨言地幫忙尋找？壹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內疚。
　　“不說？不說再有下次怎麽辦？是不是還要放著地裏的活兒不幹，漫山遍野去找人？”胡麗急了，倆孩子去跟陳江河做生意，陳金柱幫陳玉蓮找孩子，今天就她壹人下地幹活兒，本就憋了壹肚子氣，回來再被男人教訓，這能忍嗎？肯定是要鬧壹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