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八百零壹章 妳有資格參加葬禮？

　　朱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蘇明成，妳把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明天壹早妳就給我去門店解除售房合同。”
　　中午買小籠包和燙呢子大衣的事她忍了，沒想到這個混蛋晚上又給她整出壹個王炸，不聲不響地把房子拿去賣了。
　　按照以往的劇本，她壹發火，蘇明成會第壹時間說好話，哄老婆，但是今天並沒有，男人依然坐在沙發上吸煙，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明成以前不吸煙啊，怎麽今天？
　　朱麗看看趙美蘭的遺像，又看看桌上的售房合同，心想難不成他是為這兩件事煩心才吸煙的？看來他也挺難的。
　　不對。
　　看他這吸煙的姿勢，哪裏像才學會的樣子？
　　朱麗怒沖沖走過去，壹把奪過他手裏的煙卷丟在地上：“蘇明成，妳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躍無語極了，總有些女人影響他拔刀……不，影響他舒舒服服地吸煙。
　　“什麽怎麽回事？”
　　“房子。”
　　朱麗把售房合同拿起來摔到他的面前：“妳趕緊通知中介，把房子撤下來。”
　　“不可能。”林躍回答的很堅決。
　　“妳說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不可能。”
　　“蘇明成！妳把房子賣了，我們住哪兒？”
　　“租房不能住嗎？我已經相中了壹套房子，暫時搬過去住壹段時間還能換換心情。”
　　“租房？妳讓我租房住？”朱麗給他這個想法驚得下巴都快掉了：“蘇明成，我嫁過來不是為了跟妳吃苦受罪的，何況房子我也有還貸款，妳不征求壹下我的意見就把房子賣了，妳還有臉了？”
　　“這些年來，從媽那裏拿來的錢，七成以上都給妳買包包和衣服了，現在蘇明玉回來復仇，不賣房子，妳告訴我怎麽償還欠債，和蘇家兩清？”
　　“反正我不管，就是不能租房住。”
　　“租房住怎麽了？租房住就活該被歧視？”林躍玩味壹笑：“朱麗，妳嫁的是我這個人呢？還是這套房子呢？”
　　“我……”
　　朱麗很想說我嫁的是妳這個人，但是她對蘇明成沒有信心，在她看來，蘇明成就是個在蘇家甜言蜜語討好趙美蘭，在自己家甜言蜜語討好她的小男人，掙大錢的事這輩子是甭想了，真要淪落到賣了房子租房住的地步，那壹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猶豫了？”林躍沒有給她更多的思考空間：“猶豫說明妳後悔了。”
　　他起身走到門口，把朱麗的包往她懷裏壹丟：“回妳爹媽家好好反思壹下，如果還是不能接受租房住，我會在壹個月內把妳出的那部分房貸還清，然後去民政局辦離婚。”
　　“蘇明成，妳要跟我離婚？”朱麗壹臉錯愕，沒有想到他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林躍沒有多說，走過去把門推開，壹副請她走人的態度。
　　“蘇明成！”
　　朱麗大怒，氣呼呼地看了他幾眼，提著手包轉身離開。
　　“走就走，妳別後悔。”
　　她這兒話音剛落，後面房門嘭的壹聲關上。
　　“蘇！明！成！”
　　她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心想離就離，誰怕誰，完了帶著怒氣走進電梯，唬的壹個長相白凈的中學生縮到角落，壹臉戒備看著她。
　　林躍聽得見門外的喊聲，不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蘇明成會變著法的哄老婆，連下跪的事都幹得出來，到了他這兒怎麽可能？能同甘不能共苦，這種女人他會稀罕？
　　租房住怎麽了？身為壹個準大佬，租幢別墅很正常吧。
　　……
　　第二天清晨，林躍睡得正香，壹陣手機的嗡嗡震響將他驚醒，接起來壹聽，是蘇明哲打電話提醒他帶著朱麗過去殯儀館集合。
　　聽筒那邊隱約傳來蘇明玉嫌蘇明哲給他打電話的聲音。
　　林躍隨口答應壹句，掛斷電話從床上起來，先刷個牙，後洗個澡，再把胡子刮壹刮，又到樓下的早點鋪買了個大餅卷油條，卻才坐上JEEP牧馬人，驅車前往殯儀館。
　　他到的時候現場已經來了不少人，有趙美蘭的弟弟趙正，他的媳婦兒石紅花和兩人的兒子趙眾邦，也有趙美蘭在醫院的同事，老宅的鄰居和壹起打牌的牌友。
　　蘇明玉陪著蘇大強，或許是得償所願，住到了行政套房的原因，老頭子已經很努力地在偽裝悲傷了，但是如果仔細觀察，還是能夠分辨出眼角飛著的壹抹意氣。
　　“妳怎麽才來？朱麗呢？”
　　蘇明哲壹看林躍到達，趕緊迎上來，語氣裏有著不加掩飾的責備。
　　追悼會差不多開完了，接下來就是帶著遺體去火化的環節，老二這時才到，很不應該，而且朱麗沒來，朱父朱母也沒來，叫外人看到，指不定背後怎麽議論他們家的事呢。
　　“昨晚賭氣回娘家了，不用等她。”
　　林躍不用打電話也知道昨晚朱家會上演怎樣的壹幕，兩口子從小就嬌慣朱麗，租房住？這麽委屈女兒肯定不行，離婚吧……還不至於，但是今天趙美蘭的葬禮，他們是不會來的，權當是給他的下馬威了。
　　“賭氣回家？”
　　蘇明哲聽說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知道八成是為房子的事。
　　“妳……妳……明成，妳這兩天辦的叫什麽事？”
　　林躍說道：“妳要是為我還父母欠款搞砸夫妻關系而遺憾惋惜，我的回答是我是壹個成年人了，做事有分寸，妳大可放心，不必自責，妳要是嫌朱麗和她的父母不出席葬禮給老蘇家丟人……”
　　他對蘇明哲比了個中指。
　　老大被他戳穿心事，有點下不來臺。
　　“大哥，工作人員叫妳去選骨灰盒。”
　　蘇明玉的話幫蘇明哲解了圍，壹臉焦躁走了。
　　林躍走進殯儀館，看著鮮花簇擁的亡母遺像。
　　“……”
　　感覺挺可樂的，在看守所裏，壹個因為想要的東西沒給就和父母斷絕關系的“女兒”，要求壹個跟父母關系最好的兒子當眾懺悔，講自己不應該啃老，趙美蘭如果泉下有知，會不會被氣得再死壹次？
　　還有墓地。
　　真要是壹個孝順、明事理的女兒，人在的時候怎麽不放低姿態，說壹聲媽，當時我太幼稚了，人死了以後給買墓地算怎麽回事？
　　意思是趙美蘭，妳把我的房間賣了，但是我不計前嫌，幫妳在地下買了壹間房？
　　這算孝順呢？還是鞭屍呢？
　　母女二人因為賣房間反目成仇，又因為買墓地有了交集，如果趙美蘭泉下有知，在裏面住著會舒服嗎？編劇設計這個橋段……細思極恐啊。
　　“聽說沒有，老蘇家的小女兒給她媽在名流陵園買了壹塊40萬的豪華墓地。”
　　“是嗎？明玉這麽有錢啊？壹出手就是40萬，鄰裏們都說她媽對她不好，如果她媽對她不好她會花這麽多錢給她媽買墓地？”
　　“妳們還不知道吧，明玉可是大公司的總經理，就她開的車，我上網查了壹下，七八十萬呢。”不用回頭看林躍也聽得出這話是誰講的——趙美蘭的弟弟，也是他的舅舅，三十年來沒少占蘇家便宜的趙正。
　　“要說在咱們同德裏，還是老蘇家風光，大兒子清華畢業，又去美國名校斯坦福碩博連讀，現在已經在洛杉磯安家，住著幾百平有花園的大別墅，這小女兒也爭氣，大公司的老總，看這氣度，存款得有八位數吧，倒是老二蘇明成混得真不咋樣。”
　　“咦，妳不說我還想不起來，老二媳婦兒呢？老二媳婦兒怎麽沒來？”
　　“是叫朱麗吧？親家母沒了，女方父母總該來壹個人吧？妳們有看到嗎？”
　　“沒有。”
　　“沒看到。”
　　“也太不給蘇家面子了。”
　　“或許是家裏臨時有事耽擱了吧？”
　　“啥事比這個還緊要啊？媳婦兒不來，嶽父母也不來，嘖嘖……”
　　後面的人已經盡可能地小聲了，不過以林躍的身體素質，這些話自然是壹字不落地鉆進耳朵裏。
　　“別說了，快看，蘇家老大抱著骨灰出來了。”
　　林躍想起老家的壹個傳統……也不能說是傳統，應該是約定成俗的規則吧，老人沒了以後，像棺材、墓地這種應該兒女各掏壹份錢購買，說出去有個好名聲，如果誰家的條件不行，可以少出壹部分，有錢的兄弟姐妹也能全拿，不過得事先征求親人的意見，別因為這事兒挨埋怨，搞得好心辦壞事。
　　蘇明玉跟蘇明成和蘇明哲商量了嗎？
　　沒有，蘇明哲壹下飛機，她就說墓地買好了。
　　有錢，任性，大氣。
　　然而在關乎蘇家人整體顏面的事上妳壹個小女兒獨斷專行，造成的惡果就是外人誇獎她孝順懂事，兩個哥哥小氣吧啦。
　　不在日常的陪伴和體貼這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盡孝心，婚喪嫁娶這種受外人關註的事情大手筆，做給誰看？
　　葬禮這種事，有多少錢就辦多大事，兒女孝順，死後住小格子九泉之下也瞑目，兒女不孝，就算再造壹個秦始皇陵，該氣得掀棺材板照樣掀棺材板。
　　有的人能每次掃墓親力親為，壹年數次年年不輟，有的人坐在先人墓前翹著二郎腿，看小弟雇員壹摞壹摞的燒紙錢，哪個是孝？哪個是面兒？墳墓裏的人比誰都清楚。
　　站在蘇明成的角度，埋怨幾句，講她有錢臭顯擺不對嗎？
　　趙美蘭再偏心，也養她18年，給她找師範大學，想把她培養成老師，日後有個安穩的生活，結果她的野心是考清華，和老大壹樣到國外留學，母親不滿足她就斷絕母女關系，十幾年不進家，講她白眼狼不對嗎？
　　沒把蘇明成當哥，沒把朱麗當嫂子，在別人家頤指氣使，盛氣淩人，講她有錢了，牛，不對嗎？
　　在林躍看來，蘇明玉這種人設，就是編劇拼命迎合豆X、微X上壹些自認為家庭重男輕女心存不甘的女人的爽點炮制的劇版女頻爽文，非常迎合當下兒女習慣向父母任意索取的那群人的心思，自身利益受損不行，兄弟姐妹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行，感恩的心？妳讓我受委屈我憑什麽感恩？總之自己沒問題，都是別人的錯。
　　“蘇明成！”
　　來自身後的喊聲將他驚醒，回頭壹看，是蘇明哲抱著骨灰盒走出來。
　　骨灰盒外面包著紅布，旁邊還有打著傘的工作人員，黑西服黑西褲白襯衣黑領帶，看起來莊嚴肅穆。
　　林躍知道蘇明哲的意思，把鮮花裏的亡母遺像拿起來抱在懷裏，朝著那邊的靈車走去。
　　趙正、石紅花等人停止議論朱麗和她父母沒來這件事，懷著沈重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後前行——不管是真心疼還是假心疼，總之禮數很到位。
　　蘇明玉攙著蘇大強走在蘇明哲身後。
　　就在工作人員招呼其他家屬先上車的時候，蘇明玉的手機響了，壹看是老蒙打來的，便放開蘇大強，跑到壹邊兒接電話。
　　她在那壹直說，其他家屬都上車了，大家只能眼巴巴地等她。
　　電視劇裏的情節是蘇明成壹下子火了，說她攪和，不想來就不來，沒人求她參加。
　　有錯嗎？回家給父母送葬這麽大的事不請假，搞得壹車人坐著等她，老蒙問她在幹什麽，她還隱瞞實情不講，婚喪嫁娶，放到全世界哪個國家都是人生大事，工作重要還是葬禮重要？這態度沒有問題嗎？何況有的地方下葬時間是有講究的，錯過了不吉利。
　　他看看身後的靈車，忽然玩味壹笑，效仿電視劇裏蘇明成的作為走過去。
　　作為壹個穿越者，不搞事情怎麽對得起這個身份，更何況任務的主線就是“都不好”。
　　“把電話掛了，蘇明玉，妳如果不想來可以不來，別在這裏攪合。”
　　蘇明玉看了壹眼車上的人：“我攪合？蘇明成，妳來的這麽晚妳還有理了？”
　　“我來這麽晚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我打電話也有我的道理。”
　　“妳的道理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繼續掙錢不是嗎？”
　　蘇明玉擺出標誌性的鄙夷表情：“蘇明成，妳也有臉談錢，墓地是我買的，葬禮錢是我出的，我不掙錢，媽連入土為安都難。”
　　林躍說道：“這錢是我讓妳出的嗎？是蘇大強找的妳吧，誰求的妳，這大爺的譜妳找誰去擺。”
　　“既然這樣，那妳的意思是讓我當著大家的面叫爸趕妳走人是嗎？”
　　她現在可謂有恃無恐，葬禮錢和墓地錢都是她出的，自認為比誰都有資格參加，蘇明成呢，昨天才把房子掛到網上，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賣出去，何況昨晚他罵蘇大強賤人、垃圾、窩囊廢，把親爹親哥趕出家門住酒店，現在兩人發生沖突，鬧到蘇大強跟前，老頭子會向著誰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林躍呵呵壹笑：“請便。”
　　“這可是妳自找不痛快。”蘇明玉壹甩大衣，帶著自認強人的氣場往靈車走去。
　　“明玉，別沖動。”蘇明哲不知道他們兩個說了什麽，不過看蘇明玉的架勢，很清楚接下來十有八九會生事端，那自然是能勸就勸，能攔就攔的。
　　蘇明玉把他推到壹邊，望靈車門叫道：“爸，爸……”
　　“怎麽了明玉？”
　　蘇大強扒著窗戶往外看。
　　“爸，妳下來壹下。”
　　見她壹臉嚴肅，老頭子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從靈車上下來，趙正和石紅花等人也走到前面。
　　“明玉，有什麽話不能等到媽的葬禮結束後再說。”
　　蘇明玉並沒有買蘇明哲的賬，指著身後走來的林躍說道：“爸，我問妳，葬禮錢和買墓地的錢是誰出的？”
　　這個沒啥好隱瞞的，蘇大強說道：“妳啊。”
　　蘇明玉又問：“那我跟他，誰更沒有資格參加葬禮？”
　　她才不管趙正、石紅花那些人是驚嘆還是愕然，在她的思維裏，是蘇家對不起她，她是以德報怨的那壹個，當初蘇大強窩窩囊囊的，她被趙美蘭欺負的時候壹句話都不敢說，現在趙美蘭死了，非逼著他腰桿硬壹回不可，何況求她出面辦個體面葬禮，要在街坊鄰居面前揚眉吐氣壹回的也是他。
　　“爸……”
　　蘇明哲沖蘇大強搖頭。
　　然而蘇大強並沒有保持沈默，在蘇明玉的目光逼迫下緩緩舉手，指向林躍。
　　後面的人竊竊私語，說什麽的都有，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都壹臉精神，葬禮上鬧幺蛾子這種事可不多見。
　　林躍指著趙美蘭的遺像說道：“蘇大強，妳可要想清楚再說話。”
　　不知道被什麽晃了下眼，蘇大強感覺遺像裏的女人似乎活了過來，伸出去的手趕緊抽回來，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他比誰都清楚，趙美蘭最稀罕二兒子和朱麗，嫌大兒媳不好相處，找借口沒去伺候月子，但是二兒子這邊，三天兩頭過去幫忙打掃衛生、洗洗涮涮、做做飯什麽的，說老二沒資格參加葬禮，趙美蘭要是還活著，搞不好又會讓他下跪認錯了。
　　“也不怕大夥兒笑話，我是不同意把媽葬在蘇明玉買的墓地裏的，至於原因，還請大家評評理，八九年前吧，蘇明玉讀大二，已經整整壹年沒有回家，當時正趕上我跟朱麗訂婚，錢不夠付首付，媽就效仿當年支援大哥去美國讀書的法子，賣了壹間房幫我湊足房款，蘇大強把這事兒跟蘇明玉說了，那她跟我的關系，妳們都知道，我也就不贅述了，反正她心裏就是生氣吧，跑到家裏質問媽為什麽把房子賣了，媽說男孩子娶老婆壓力大，父母不幫襯很難，女孩子就沒那麽困難了，再說她也小。她不理解，就鬧啊，反正說來說去，說到最後把蘇大強罵了壹通，說他窩囊廢，軟骨頭，沒有壹家之主的擔當，管不了老婆，媽很生氣，要打她，她覺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壹怒之下就跟媽說從今往後斷絕母女關系，我媽答應了，讓她永遠別回這個家。我想請問大家，既然斷絕了母女關系，沒有得到原諒之前，她有什麽資格來參加葬禮？”
　　這番話不僅把後面的親戚說懵了，蘇大強和蘇明玉兩人也是目瞪口呆。
　　作為家庭醜聞，夫妻二人對外守口如瓶，連老大都沒說，那麽這事兒他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