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六百壹十八章 時代的弄潮兒

　　林躍說道：“沒妳的事，老老實實端妳的鐵飯碗吧。”
　　這個年代的東北人，主流思想還是進國營廠，吃大鍋飯，起碼衣食無憂，旱澇保收，為了個工人編制能打破頭去爭，現在要是讓趕超辭去木材加工廠的工作跟他混，孫家老兩口能把他撕了。
　　“問問還不行啊？”
　　“不行。”林躍說道：“妳還是好好想想怎麽還我錢吧。”
　　就鋼筋、沙子、空心板這類東西，壹般人花錢都不見得能夠買到，也不知道周秉昆是怎麽拿到指標的，現在讓他按照市場價給錢，已經是吃了不小的虧。
　　“昆兒，妳也知道我們家情況，這錢……我只能每個月給點，分期還給妳了。”
　　“也行，對了，我可能下個星期就要走了，到時候妳跟於虹多去我家看看，鄭娟懷孕了，我媽又癱在炕上，王阿姨洗洗涮涮還行，壹些重活根本做不來。”
　　“放心，這事兒就交給我和於虹，妳只管好好讀書，兄弟們還指望妳以後當大官沾妳的光呢。”
　　“呵，好。”
　　林躍為什麽這樣上心幫孫家，壹方面覺得他們十二口人擠在兩間半房子裏確實挺可憐的，另壹方面就是自己這壹走，起碼壹年半載回不來，鄭娟懷孕了，不好帶著她跟玥玥壹起去南方，現在他幫孫家解決了房子的問題，趕超和於虹兩口子指定投桃報李，不會怠慢鄭娟。
　　說真的，碰到周秉義這樣的大哥，有時候還不如感情維持的好的發小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
　　三天後。
　　春暉路的壹個廢棄庫房內。
　　金土地雜誌社的邵主編用手在面前揮了揮，有些適應不了這裏的環境。
　　“邵主編，這裏沒妳的辦公室坐著舒服吧。”
　　“秉昆，妳不是在北京讀書嗎？怎麽想到要在吉春開什麽飯店？”
　　林躍遞過去壹支煙，邵主編擺擺手說了壹句“不抽，戒了。”
　　“我暑假那會兒去南方轉了壹圈兒，人家那邊已經開始討論放開壹些產品的價格管制了，咱們這邊吧，說實話，步子邁得慢了點小了點，不過這也能理解，老工業基地嘛，牽壹發動全身。我這不尋思著手頭有點閑錢，咱也響應政策號召，做點合法合規的買賣來拉動家鄉經濟，前兩天我找人打聽了，個人開設經營性場所還是不太好辦，但是如果掛靠在咱們出版社名下，那程序就簡單多了，於是我就想通過您的關系跟雜誌社方面談筆生意。”
　　“那妳算是找對人，也趕上好時候了，再有兩年我就退休了，正想著走之前給社裏辦件實事呢，妳看現在的形勢，南方的各種產品都銷到咱們東北來了，有些已經不需要憑票購買，可是這職工工資還是原來的水平，忙活壹年到頭來根本不夠花，社長正為這事兒傷腦筋呢，壹聽妳要租用社裏的廢棄倉庫，還要把飯店掛靠在雜誌社名下，這不……聽說我們見過，直接讓我跟妳來談。”
　　邵主編以前去周家找馮化成約稿，結果去了兩次都沒如願，林躍就隨便抄了壹首四平八穩的詩，說是馮化成的新作給他，兩人就這樣認識了，關鍵是吧，他作為金土地雜誌社的主編，屬於文化人，跟普通市民交流起來有代溝，可是這個周家老三……基本上他拋出的文學性話題都能接住，不由讓他嘖嘖稱奇，直呼天才。
　　“這樣，看在邵主編妳的份上，報價呢，我再給妳漲壹點，房租壹年1800塊，簽五年，另外給社裏20％的分成。”
　　房租壹年1800塊，折合每月150塊，什麽概念？
　　就說他現在的工資，壹個月才50塊，這在吉春已經算是中上水平了，三倍於他工資的錢租下這間廢棄倉庫，社裏不出人不出物，就給個掛靠虛名，壹年還能分走20％的利潤，這樣的好事兒哪裏找去。
　　“好好好，那咱們這就簽合同？”
　　“這事兒……不再請示壹下社長了？”
　　要說文化人沒有商人腦子裏那些彎彎繞呢，這答應得也太幹脆了。
　　當然，林躍對這個邵主編印象不錯，便沒有激活【討價還價LV4】壓價，畢竟這個年代要賺大錢還是得到南方去，吉春嘛，他就是想先打個底，也算是提前布局吧。
　　“不用，社長已經把這件事全權委托我處理了。”
　　“那行，咱們這就找個地兒簽協議。”
　　“好。”
　　邵主編笑著往外面走去，感覺占了大便宜。
　　……
　　兩個小時後，林躍拿著壹串鑰匙回到金土地雜誌社的廢棄倉庫，後面還跟著王村的丁叔和他的堂侄。
　　“怎麽樣？圖紙看了嗎？”
　　“看了。”
　　“能幹嗎？”
　　“能幹。”
　　“那行，明後天就開工吧，金土地雜誌社那邊我已經談妥，進度壹定要快，爭取明年夏天開業。”
　　“好。”
　　丁叔連連點頭，以前周秉昆在醬油廠跑業務的時候去過王村，兩人聊得挺投機，當時就覺得他有見識，有行動力，是個人才，現在看來還是低估了，就那兩份針對廢棄倉庫的改建和裝修圖紙，那叫壹個專業，如果不是知道他讀的是清華大學物理系光學專業，還以為是建築系或者土木工程系的學生呢……不，學生可沒有這樣的水平，那些大的建築企業的工程師還差不多。
　　“這樣。”林躍說道：“丁叔，我說壹句啊，咱這隊辦企業不能只瞅著眼前那點利益，更不能自己人內耗，我走了以後，妳只管招人，這十裏八鄉有點經驗的泥瓦工、木匠、電工，有多少要多少，這裏面年輕的呢，尤其是那些沒結婚沒孩子的，如果想掙大錢、踏實、上進的，妳給人買好火車票送到深圳去，剩下的事就別管了，到了那邊我會給他們安排工作，當成公司骨幹培養，另外，對於大中專、技校相關專業畢業的學生，也要做好招攬工作，來不來是人家的事，做不做是我們的事。現在說起來是隊辦企業，名聲不夠響亮，但這只是開始，以後會越來越好。”
　　丁叔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錢上的事妳不用擔心，經營上真遇到困難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另外改制的事先不要跟別人說，時候還不到……”
　　“我明白。”
　　丁叔當然知道周秉昆邁得步子有多大，這在南方或許正常，但是來到東北，普通人的思維壹時半會兒沒法轉變的，就說他自己，如果不是條件艱苦，被逼到份上了，也不會帶著村裏人到處給人建房子賺錢。
　　“秉昆，我有壹個問題不知道……”
　　“丁叔，想問就問。”
　　“妳去南方具體要做什麽？連清華大學都吸引不了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