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助自助者

　　“我……我相信。”
　　法師點了點頭：“有句話叫眼見為實，妳想見壹見嗎？”
　　“不想！”他回答的非常幹凈利落。
　　“很好。現在滾出去，並且永遠不要回來。如果妳再出現在我的塔附近壹次，我就殺了妳，然後抽出妳的靈魂附在糞桶裏。”
　　男人很快爬起身，他迅速帶著渾身糞便的村民們離開了。傑洛特走到法師身邊，他說道：“我還以為妳會直接殺了他。”
　　“不，通常情況下，我不會那麽做。”法師的口吻鎮定自若，他看上去甚至壹點都不生氣。
　　這讓傑洛特有些詫異，他看了看法師，問道：“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妳。”
　　“傑洛特，傑洛特。哎，我的朋友。在妳心中我是個什麽形象啊？壹言不合就殺人的惡魔嗎？”
　　“他這種人就是會這樣，這沒什麽特別的，傑洛特。妳不能指望這些壹輩子和泥巴與豬圈打交道的人變得善良有禮。實際上，現在只是沒到戰爭而已。我敢打賭，他們每個人的地下室或者床底下的箱子裏都藏著壹把或兩把銹跡斑斑的劍，就等戰爭開始出去搶劫。”
　　“妳似乎對歷史很了解。”
　　“只是壹點個人的淺薄理解而已。農民們吃不飽飯……就會選擇做這些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人必須有東西吃才活得下去，生存是人的第壹本能。他們甚至吃不飽，妳又怎麽去要求他們做壹個有禮貌，有道德的人呢？”
　　法師頓了頓，接著說道：“而我也覺得，沒必要和他生氣。因為導致他變成這樣的並非他自己。”
　　“又要開始哲學話題了？”傑洛特促狹地笑著說。
　　“這可不是哲學……我的朋友。”法師也笑了起來，但緊隨其後的是壹片平靜。他的那副表情讓傑洛特很多年都沒能忘懷：“這是壹個非常沈重、也非常嚴肅的話題。”
　　獵魔人不知為何，他有些想要繼續往下聽。註意到他的表情，法師也就接著說了下去。
　　“妳看，傑洛特。人們在出生不久時就知道饑餓是何滋味了。嬰兒的哭泣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饑餓。這是人的本能。妳只有吃飽了才有資格、才有時間和余裕去想些其他的事情。而這些農民，他們壹輩子都在地裏勞作，所做所得有八成要交給國王，甚至還得逢年過節交稅。萬壹碰上戰爭……”
　　“嘖嘖，那場面……最近我看了壹本書。叫做《瑞達尼亞戰爭史》，作者有壹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他說：‘據不完全統計，只要戰爭開始，而國王們找不到雇傭兵時。農民們就會失去他們的兒子，而後由於勞動力不足，他們會無法上交租子。因此，他們中的壹些會選擇攔路搶劫後被吊死，另壹些則是借高利貸，剩下的那些則是餓死。’”
　　“那麽依妳之見，這種事要如何改變呢？”傑洛特知道他所言非虛，法師說出的每壹個字都帶著沈重的鮮血。獵魔人這些年走訪世界各地，戰爭時期，不僅僅是死人遍地，甚至連怪物都會大肆出沒，四處獵食。
　　“沒法改變，至少現在不行。”
　　“妳也不行嗎？”
　　“我可以，傑洛特。我當然可以揮揮手讓世界上的國王們全都死掉，然後自己來統治他們。確保每壹個人都能過上美好而幸福的日子……但問題是，如果我離開了呢？況且，妳認為我是會這麽做的人嗎？”
　　法師沒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這個話題結束了。他說出的最後壹句話讓傑洛特沈思許久：“我不能作為壹個神明帶領人們前進，他們要自己帶領自己。傑洛特。”
　　“天助自助者。”
　　他們在塔前分了手，傑洛特決定在法師這兒逗留壹陣子。但他必須去把他的馬牽回來。因此法師自己壹個人回到了塔內。
　　他推開門。
　　“雖然我對妳這麽用功感到很高興……安德莉婭，但是妳必須吃完早飯才能開始練習。”
　　聽見法師的聲音，坐在長桌前的女孩驚慌地擡起頭，她三下五除二吃完手裏還剩半截的面包，隨後拿著書就跑到了法師面前。指著其上的壹段問道：“老師，我不太明白這壹段。”
　　法師仔細地看了看那壹段關於施法的理論，他解釋道：“不必太過糾結這些理論知識，安德莉婭。我們施法雖然有很嚴格的手勢控制和魔力引導，但如果妳足夠天才，又或者妳經驗足夠老到。妳就能和我壹樣完全無視這些東西。記住，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他打了個響指，安德莉婭看見她桌上的餐盤飛到了法師手裏，在壹陣白光中逐漸變化為了壹根短魔杖。法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沈吟了壹會，決定還是不加那些裝飾了。
　　他說道：“這是……我的壹些朋友使用的東西。他們喜歡用這種魔杖來施法，雖說並不如何高明。但對於妳來說已經完全足夠了。拿著它，然後試著將妳體內的魔力灌註進去……什麽也不必做，妳只需要感受。”
　　安德莉婭依言照做了，她試著放松，但依舊將手裏的魔杖握得緊緊的。那粗糲的觸感給了她別樣的安心，隨著魔力的灌註，她感到壹陣奇異地波動傳來，穿過她的全身。她的頭發根根立起，又放下，酥麻感從腳底傳至頭皮。
　　但這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魔力在魔杖頂端形成壹個小小的水球，它漂浮了起來，澄澈而透明。法師滿意地笑了：“妳看，妳沒費什麽力就完全依靠自己的本能造出了水球。施法的感覺如何？”
　　“很……很奇怪，老師。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很好，妳半只腳入門了。當然，只是第壹道門。”法師無情地抽走了她手裏的魔杖，指了指桌上那杯她沒喝完的牛奶：“喝完。然後去做練習。今晚妳得不依靠我的幫助來自己進入冥想。”
　　安德莉婭用渴望的眼神看了看那根魔杖，但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苦著臉喝完牛奶後乖乖上樓了。
　　法師註視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