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圓桌會談（十八，死亡守衛）

　　決鬥是壹種藝術，對峙則是其中非常重要的壹環。
　　在人類的歷史中，決鬥的方式多種多樣，甚至可以說多得有些可怕。從穿著帶蕾絲的緊身上衣用刺劍互相為了心愛之人決鬥，到荒野西部的兩名牛仔，面對面站著不動，於烈日下比拼意誌力與瞄準的功底……
　　妳必須承認，人類就是很擅長互相殺戮。當然，他們也很擅長殺戮異族。
　　莫塔裏安站在他的養父面前，後者的臉乃至形體都被黑暗所籠罩了，沈重的壓迫感幾乎令人窒息。
　　原體也能夠感到這股壓力，他握緊自己的鐮刀，壹言不發。巧合的是，他的養父手中竟然也有壹把鐮刀。
　　只是，他的武器是農具。而巫王手中的，則是不折不扣，專門用來殺戮的武器。它的鋒刃銳利到令人甚至不敢直視，握柄的尾部有幽綠的火焰安靜地燃燒。
　　巫王的聲音很沈重，但也很平靜：“現在跪下，向我求饒，我就會原諒的妳的愚蠢，以及妳膽敢私自下山和那群低等生物混在壹起的行徑。”
　　“不。”
　　當拒絕的話語被說出以後，巫王那被黑暗所籠罩的臉孔上陡然亮起了兩點幽綠的火焰。它冷哼壹聲，如山般的壓力在瞬間壓到了莫塔裏安的肩膀上。
　　他開始搖晃，艱難地喘息，但仍然強迫自己站穩了。他的意誌力超脫了肉體的局限，有某種比他更為古老的東西開始從心底升起。
　　憑什麽？
　　憑什麽妳就可以高高在上的俯瞰這壹切，憑什麽他們就要任妳宰割？憑什麽妳敢於如此的高傲？妳不過只是個怪物！妳不值壹提，妳理應被人踐踏，妳不配頭戴王冠！
　　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讓原體站穩了——甚至是站直了，他絕不會跪下。
　　絕不。
　　“抵抗，是徒勞的，死亡之子。妳誤入歧途，我可以原諒，妳愚蠢到反抗我，我也可以原諒。因為我看見了妳的潛力，我的兒子。”
　　“如果妳願意全身心地接受我的教導，運用那些知識，妳早在幾年前就能夠超越我了。如果妳未曾固執地拒絕，妳現在能夠輕易地將我碾壓成腳底的粉末。如何，後悔嗎，死亡之子？”
　　“我只後悔為何不在離開之前先殺了妳。”
　　巫王笑了，笑聲如同死人從棺材中探出頭顱，啃食自己的墓碑。他們幹癟的牙齦與松動的牙齒與石質的墓碑互相摩擦的時候，所發出的，恐怕就是這種聲音。
　　“妳的天真簡直超乎我的預料之外，妳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天賦嗎，莫塔裏安？若是妳願意獻祭那些低等生物，並用它們的生命精魄來強化自己，妳甚至可能在十年後便超越所有曾經活過的巫術霸主，妳的力量會強到超出任何人的想象——！”
　　巫王咆哮起來，聲音中有壹種顯而易見的嫉妒。
　　“但妳的愚蠢和短視卻毀了壹切！妳寧願和那群低等生物混在壹起，也不願意學習我的知識，向我獻上忠誠！我們本可以擁有無數個世界的，無數個巴巴魯斯！”
　　“讓無數個世界都在妳的巫術下發出慘痛的尖叫嗎？”
　　原體艱難地搖了搖頭：“我並不愚蠢，也不短視。我只是知道妳是什麽，才不願意接受那些東西。妳是個怪物，僅此而已，而我不是，我是個人類。”
　　“人類可做不到妳能做的事，睜開眼睛看看吧，莫塔裏安，妳已經是個怪物了。”巫王冷淡地說。“現在，赴死吧。”
　　原體沈默著握緊鐮刀。
　　……
　　“他會贏嗎？”伏爾甘擔心地問。
　　“他贏了。”安格朗說。“可惜的是，他從來不對我們說起這場戰鬥的任何具體細節。”
　　金言使者點了點頭：“但他曾經展示過他身上的傷疤，那個東西，給他留下了無法愈合的傷痕。不過他贏了，他親口所說——而且是以斬首的方式。”
　　壹抹微笑從洛嘉·奧瑞利安的面孔上浮現：“……坦白來說，我為他驕傲。”
　　“也就是說——他是獨自壹人殺了那名異形的。”
　　康拉德·科茲吹了聲口哨：“哇哦。”
　　聖吉列斯面容緊繃地瞪了他壹眼，並打定主意若是夜之主再不收斂壹點的話，他就和伏爾甘壹起坐到他旁邊去。
　　死亡之主嘆了口氣。
　　“我知道妳想說什麽，康拉德。”他低沈地說。“是的，我輸了，而他贏了。我全副武裝地前往了山峰，沒有遭遇任何襲擊，卻在戰鬥開始幾秒後就被毒倒在地。而他……”
　　他閉上眼，將短刀貼緊自己的下巴，輕輕地滑動，透過繃帶感受著那份冰冷：“我知道他會贏。”
　　“妳知道？”荷魯斯不解地問。
　　“我看得出來。”莫塔裏安沒有解釋更多，只是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會說，他覺得畫面中的那個人和當時的他完全不同。他可以承認，但絕對不會說出口，否則變等同於再壹次承認自己的失敗。他已經對著黑袍法師承認過壹次了，他不想再來壹次……
　　至少現在不想。
　　“不過，坦白來說，我還是不知道他要怎麽贏。”基利曼搖了搖頭。“哪怕是投影，我也能感知到那個異形身上堪稱可怕的靈能……”
　　他看向馬格努斯，恰好將其他人的目光也帶了過去。馬格努斯頓時渾身壹震，立馬擡起書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他的反應讓許多人都無語凝噎，其中以萊昂·艾爾莊森尤甚。
　　雄獅皺了皺眉：“妳是怎麽回事，馬格努斯？妳是壹名基因原體，而我們現在也並非是要討論妳犯下的過錯——將那本書放下！”
　　“……我，我……好吧。”
　　馬格努斯沮喪地將書放下了，盡管如此，卻仍然低著頭。他小聲地說：“靈能其實並不是最主要的因素，它的巫術才是最可怕的。那些毒霧和怪物都是借由它的力量才存在，所以，無論如何，這壹戰都會很艱難……”
　　“那就讓我們繼續吧。”
　　福格瑞姆平靜地點了點頭：“我現在只想看見這個以蔑稱來稱呼人類的東西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