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間幕：第二療程

　　有些靈魂會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何慎言深知這壹點，所以，當羅格·多恩在銀河的那頭漏了個面的時候，他也只是隨意地瞥了壹眼。
　　有些人說羅格·多恩死了，死在壹場跳幫戰中，被壹群蜂擁而來的吞世者淹沒了，只留下壹只斷手……先不論那只斷手到底是怎麽被帝國之拳們搶回來的，說真的，妳信嗎？信的人肯定不知道羅格·多恩都幹過些什麽。
　　他殺了阿爾法瑞斯——另壹名原體，他的兄弟之壹。而且是拿著把鏈鋸劍將後者活生生鋸死的。
　　他在泰拉圍城期間壹巴掌就將差點殺死西吉斯蒙德的卡恩——對，就是那個背叛者卡恩，恐虐的神選——拍飛了出去，真的就只是壹巴掌。
　　他還重創過福格瑞姆，而後者當時雖說是人形狀態，但他們打的是劍戰。而福格瑞姆是眾原體中劍術最為超群者之壹，有時甚至可以將這個之壹去掉。
　　就算讓羅伯特·基利曼來，他都不可能被壹群吞世者依靠人海戰術淹死。
　　想到這裏，法師笑了笑。考慮到羅格·多恩著名的性格，他覺得，這位泰拉禁衛很可能是因為忍受不了帝國目前的現狀所以打定主意幹脆提桶跑路了，再待下去遲早要瘋，他多半是預見了這壹點。
　　基利曼睡了壹萬年起來的時候差點絕望，多恩如果清醒著度過這壹萬年可能會更加絕望。他的性格與手段必不可能令帝國重回正軌，搞不好還會弄得更糟。
　　畢竟，羅格·多恩從不說謊。而眾所周知的壹點是，帝國正是由謊言維系的。
　　想到這兒，何慎言不由得擡起頭看了壹眼就站在自己對面練習法術的羅伯特·基利曼，他好奇地問：“羅伯特，妳壹天要撒多少個謊？”
　　單從臉上來看，攝政王的表情只能用壹個詞來形容。
　　無法言喻。
　　“……您是刻意地在放緩我掌握這個法術的進度嗎？”基利曼郁悶地散去手裏的魔力。“您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
　　“因為我很好奇。”何慎言隨口說道。“妳看，妳是個政治家，政治家們如果不說謊，那怎麽當好政治家呢？”
　　“……達成目的並非只有謊言壹種手段。”
　　羅伯特·基利曼認真地說：“壹次提振人心的演講或者默默無聞的做實事都比謊言來的要好得多，我壹直告訴馬庫拉格的官員，他們最好不要向民眾允諾他們無法做到的事。如果妳說出口，就壹定要將其完成。”
　　“所以，妳說過謊嗎？”
　　“……今天是學魔法的日子，還是特意拷問我的日子？”基利曼匪夷所思地問。“要是您覺得心情不佳，我可以將科拉克斯叫到這兒來，您打他壹頓出出氣，別再折磨我了。”
　　“我打他幹什麽？”
　　何慎言聳了聳肩：“說真的，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我也不是每個問題都暗有所指的。妳爹才會這麽幹，他才是那個喜歡每個動作都埋下暗線的人。”
　　基利曼決定對這件事不予置評。
　　他沈默了壹會，答道：“說過，而且今天早上才剛剛說了壹個謊言。”
　　“哦？”
　　“我欺騙了荷魯斯。”基利曼說。“我使他相信我最近不和他壹起吃晚飯真的是因為我在加班。”
　　“原來如此。”法師笑了起來。“妳是如此的坦誠，我的學徒，那我也可以對妳稍微透露壹下……其實我今天也說了個謊，而且就在剛剛。”
　　“……什麽？”
　　基利曼瞪大眼睛，短短幾秒便想到了事情的關鍵——比如他的老師為何要這麽執著於說謊這個問題，比如他對話題的引導……奧特拉瑪之主轉過身去，看見了他最不想看見，卻預料到會出現的人。
　　荷魯斯。
　　何慎言放聲大笑起來：“今天的魔法練習結束了，我的學徒，最後，再給妳上壹課吧。我得去忙活另壹件事了。”
　　他站起身，眨了眨眼：“有時候，我說的話不壹定是真話。”
　　……
　　在福格瑞姆看來，聖吉列斯此刻有些顯而易見的不安。
　　他幾乎完全坐不住椅子，每隔幾分鐘就要調整壹下坐姿，甚至還會嘆口氣。不僅如此，從來不怎麽做發型的他今天居然還破天荒地紮了個馬尾。身上穿著的也不是長袍了，而是壹身比較方便活動的寬松衣物。
　　鳳凰壹邊看書，壹邊觀察著他的兄弟，在大天使第十四次試圖檢查自己的服裝後，他終於忍不住了。
　　“……聖吉列斯。”
　　“啊？”聖吉列斯茫然地轉過頭去。“福根，怎麽了？”
　　“……妳可否安靜地坐壹會兒呢？”
　　福格瑞姆揚了揚手裏的書籍，滿臉地無奈：“我正在嘗試讀這本聖言錄讀後感呢。”
　　聖吉列斯匪夷所思地問：“妳看這個幹什麽？”
　　鳳凰聳聳肩，漫不經心地扔出了個冷笑話：“我打算研究研究聖言錄，好給羅伯特講睡前故事，他不是說自己最近因為對荷魯斯說謊而失眠的很嚴重嗎？作為他的兄弟，我總得想點辦法吧。”
　　大天使臉上的匪夷所思迅速轉變為了難以置信。
　　福格瑞姆頭都不用擡就知道自家兄弟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無奈地解釋道：“只是個玩笑，他的確睡不著，但我就算裝成再次墮落的模樣，也不會在我們最討厭宗教的兄弟耳邊講這個……妳介意說說妳今天要去哪嗎？”
　　“心理治療。”
　　聖吉列斯老實地回答：“準確地說是心理治療的第二階段，船長讓我今天過去找他，並且讓我穿的方便活動壹點。我不知道他為何會要求這個，但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嘖。
　　鳳凰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第二階段？專門的心理治療就算了，居然還有第二階段？
　　怎麽誰都這麽喜歡聖吉列斯？
　　搞得跟什麽大計劃似的這麽隆重，我看妳早就康復了……真正需要心理治療的應該是科拉克斯。
　　他眼前浮現出壹張眼眶深陷的臉，那是他今早在走廊上撞見的科拉克斯，後者走起路來都壹晃壹晃的，看著簡直令人擔憂。
　　據伏爾甘所說，科拉克斯這樣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不僅如此，伏爾甘還覺得科拉克斯最近可能每天晚上都在拿頭撞墻。
　　火龍之主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憂慮非常嚴重。
　　“那就祝妳好運了。”福格瑞姆隨口說道，將自己的心理活動掩飾的很好。
　　聖吉列斯卻嘆了口氣。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他略顯憂郁地說。“我上次打了船長壹拳——呃，妳幹嘛那麽看著我？”
　　福格瑞姆詭異地盯著他，甚至連手裏的書都放了下來。
　　鳳凰不著痕跡地更改了壹下坐姿，身體前傾，顯得非常感興趣：“妳介意和我談談……這個，妳打了他壹拳的事情嗎？妳往哪打的？”
　　聖吉列斯不適應地向後仰倒：“臉上……可以是可以，但妳為何要這樣看著我，兄弟？”
　　“因為我非常想知道船長到底幹了什麽。”
　　福格瑞姆笑了起來。“才能讓妳打他壹拳，而且妳還打到了——他是不是說了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
　　聖吉列斯尷尬地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們能談談別的嗎？比如康拉德目前的情況之類的？”
　　“認真的嗎？妳決定談論我們遠在另壹個宇宙應付當地本土惡魔入侵的兄弟？”
　　福格瑞姆又拿起書，表情毫無興趣：“妳不覺得，比起那些惡魔來說，他才更像是那個危及全世界的人嗎？說真的，再過不久我們可能會看見他把地方的搞得像是第二個諾斯特拉莫。”
　　“妳對他也太苛刻了，康拉德只是有些……嗯……”
　　曾經親手將被裝在靜滯艙裏的康拉德·科茲扔進冰冷太空的巴爾天使艱難地吐出了下半句話：“……只是精神狀態有點不太好。”
　　“有點？”
　　福格瑞姆嚴肅地看著他：“我曾經墮落過，兄弟，那個時候的我，才會幹出剝人皮這種事。而康拉德·科茲甚至早在回歸帝國以前就這麽幹過很多次了，妳確定妳要用‘精神狀態不太好’這種話來為他辯護嗎？”
　　聖吉列斯猶豫了壹會，最終選擇了放棄。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隨著壹陣光芒的出現，何慎言的到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只看表情的話，法師現在心情應該不錯。
　　“啊，船長！”聖吉列斯連忙問候。
　　“您今日心情似乎不錯。”福格瑞姆斟酌著說。“讓我猜猜，我們的攝政王殿下今日的法術學習進度不錯？”
　　“沒必要站起來，聖吉列斯，坐著就行——不，福格瑞姆，他今天學的糟透了，進度簡直慢的可怕。”
　　何慎言稍微顯得有些無情地笑了起來：“但是，是的，我今天心情的確不錯。”
　　“為何呢？”鳳凰感興趣地問。
　　法師惡劣地笑了起來：“如果妳現在去壹趟羅伯特的辦公室，妳會看見壹副非常有趣的畫面，我說真的，福根，如果妳不去，妳可能會錯過壹幕非常有趣的戲劇。”
　　“……”
　　福格瑞姆無言地站起身，拿著書迅速遠去了，甚至不帶壹絲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