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壹章 賊頭

　　早在進入這家飯館時，盧通就有些懷疑。
　　賊頭住的地方這麽偏僻，什麽人會把飯館開在這裏。
　　嘗過裏面的面條，他更加懷疑。
　　這麽難吃的東西，不管開在什麽地方，都不可能經營下去。
　　最後結賬時，看見掌櫃的右手才終於確定了猜測。
　　這家飯館壹定和賊頭有關系。
　　符箓激發出來，滾滾黑煙朝對面湧去。
　　這本書裏夾的雖然不是寶符宗的符箓，但也全是少見的偏門符箓。
　　火煙符，黑煙看起來不起眼，其實內部溫度極高。
　　中年男人面對黑煙竟然不閃不避，渾身肥肉充氣般鼓起來，眨眼功夫就變成了壹個高近七尺的肥胖巨漢。
　　“滾！”
　　巨漢伸出手掌，五根粗壯手指朝下方按下。
　　上方隨之出現壹枚丈大的掌印，瞬間落下把滾滾黑煙擊潰。
　　大片火星從黑煙裏噴出來，射向四面八方。
　　盧通又激發第二張符箓——吞天符。
　　壹張巨口憑空出現在前方，吞下大片火星後，繼續朝巨漢吞去。
　　旁邊，穿雲鉆到桌子下面躲過漫天火星。
　　接著像條遊魚般繞過桌子腿，兩步竄到巨漢褲襠下，舉起飛雲劍朝上方刺去。
　　巨漢瞪眼掃過周圍，雙掌用力合十。
　　渾身肥肉水波般起伏不定，壹股氣浪從諸多氣竅中噴出，在窄小的飯館裏掀起急風。
　　穿雲距離極近，第壹時間直面氣浪的攻擊，飛雲劍被氣浪吹得左右偏移。
　　他雙腳蹬地，直接從褲襠下鉆過去。
　　脫身時手腕翻轉，鋒銳的劍鋒劃過巨漢的膝蓋窩，帶出壹片血花。
　　盧通釋放出的吞天巨口也被氣浪撕碎。
　　急風撲面刮來，他止不住連退幾步，最後憑借拐杖穩住身體。
　　風中裹著無數氣針，紮得手、臉生疼。
　　巨漢壹連拍了三巴掌，三陣急風吹得飯館內壹片狼藉。
　　盧通、穿雲被逼出飯館，壹前壹後把巨漢夾在中間。
　　巨漢身上掛著殘破的長衫，冷冷道：“壹個矮子、壹個瘸子，也敢來我這裏找麻煩！”
　　盧通眼皮壹跳，問道：“妳是這夥賊的賊頭？”
　　巨漢的大臉上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妳放屁！”
　　穿雲撐著長劍，眉毛上下跳動，叫道：“這裏的賊頭明明是個胖老頭！”
　　“胖老頭？是不是他啊？”
　　巨漢臉上的皮肉向中間堆積，很快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湊在壹起，聚成壹個有些憨厚的老頭臉。
　　龐大的身軀頂著壹張小臉，小臉後面還是個大腦袋。
　　看起來極醜。
　　穿雲被戲弄了壹番，心裏十分惱火，舉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長劍，道：“妳叫什麽名字，我……”
　　“行了。”
　　盧通打斷他道：“有話等打完再說！”
　　他直接從書裏抽出五張符箓，同時激發出去。
　　五團乳白色水霧擴散開，瞬間把巨漢、盧通、穿雲，連同整個飯館都包起來。
　　水霧異常濕潤，盧通僅僅走出兩步，渾身上下都掛滿了水珠。
　　等走進飯館內，全濕透的衣服已經接近百斤重。
　　棉水符，釋放出大量棉水水霧。
　　棉水像牛奶，分量十分重。
　　極容易附著在溫度高的物體上。
　　茶館裏，除了竈臺外。
　　只剩下他們三個溫度最高。
　　“啪！”
　　又是壹聲雙掌合十的聲音響起。
　　只不過這次聲音遠不如之前渾厚，也沒有掀起氣浪。
　　盧通兩步沖到之前巨漢站立的地方，對準前方的白色水霧壹拳砸下去。
　　“咚！”
　　銅鑼聲響起。
　　全力壹拳沒有砸中血肉，而是撞到壹塊冰冷、堅硬金屬。
　　壹擊失手，手腕幾乎撞斷。
　　盧通沒有後退，咬牙擡起蹄子，全力蹬踹出去。
　　“咚！”
　　又壹聲銅鑼聲。
　　盧通大吼道：“穿雲，我前妳後！”
　　說完，他不理會穿雲什麽時候行動，對準前方打出壹連串小碎拳。
　　壹窩蜂！
　　拳速快而短促，正打硬沖。
　　壹記記快拳，像雨打芭蕉，劈裏啪啦地砸出銅鑼聲。
　　幾十聲之後。
　　拳頭突然落空，盧通心裏猛得壹突，直接朝旁邊翻滾躲避。
　　剎那之間，壹個骷髏牛頭沖開棉水，頂著牛角從盧通原本站立的地方沖出去。
　　壹頭撞塌飯館的墻壁。
　　“咳，咳！”
　　有些虛弱的咳嗽聲在耳邊響起。
　　盧通擡起頭，透過稀薄的棉水霧，看見賊頭正癱坐在不到壹丈外。
　　他已經從巨漢模樣，變回了胖嘟嘟的中年人。
　　被棉水沾濕的破爛長衣扔在腳邊，光著膀子露出大塊贅肉。
　　壹人、壹半妖全都瞪大了眼睛。
　　賊頭立馬擡起左手，搖晃手裏的白骨短棒。
　　盧通從地上壹躍而起，兩個蹄子用盡全力蹬踹地面，連撲帶爬的朝賊頭沖過去。
　　壹頭撞上賊頭的面門，盧通顧不得疼痛，掄起拳頭壹拳拳的砸下去。
　　兩扇門、撒手拳、壹窩蜂……
　　十幾拳落下，賊頭的肥臉上到處滲血，把盧通的拳頭染得通紅。
　　“啊……停……饒命……”
　　賊頭擡起右手，無力地拍打著盧通的左臂。
　　盧通又砸了幾拳，坐在賊頭胸口上，氣喘籲籲道：“妳的人，偷了我的刀。把，把刀交出來！”
　　渾身沾滿棉水，僅僅出手盞茶時間，比練壹晚上拳都辛苦。
　　“好，好……什麽刀……”
　　盧通喘著粗氣道：“三把刀。壹把，尖的。壹把，厚……”
　　聲音戛然而止。
　　鮮紅血柱從下面竄上來，噴了盧通滿滿壹臉。
　　盧通楞楞地看著賊頭被割開的喉嚨，連呼吸都忘了。
　　幾息後，他大聲喝道：“妳為什麽殺他！”
　　穿雲站在旁邊，用法力擦拭掉飛雲劍上的血跡，道：“賊頭都該死。”
　　盧通本來十分憤怒。
　　不過看清穿雲的表情後，迅速冷靜下來。
　　穿雲死死盯著賊頭的屍體，眼神裏沒有斬殺仇人的暢快，仍然充滿仇恨。
　　“到底怎麽回事？”
　　盧通從賊頭的屍體上爬起來，脫掉身上被棉水、血液染濕的袍子。
　　穿雲坐在壹塊斷木板上，小聲道：“我是被賊頭養大的。”
　　盧通頓了頓，嘆了口氣。
　　賊頭可不是好心人，也不養吃白飯的。
　　跟著賊頭長大，肯定吃了很多普通人難以想象的苦頭。
　　他找到水桶，沖洗掉粘在身上的棉水，換上壹件靛藍布袍。
　　然後拉起穿雲道：“走，去找壹頁宗自首。以後記住，殺人這種事要偷摸著做。”
　　穿雲甩開他的手，悶聲道：“用不著妳教！壹頁宗才不管這個地方。”
　　“什麽意思？”
　　“這些人偷東西，壹頁宗睜壹只眼閉壹只眼，所以就算被殺上門，也不追究。”
　　“還有這種規矩？”
　　“嗯，雲英城裏的賊都知道。偷到的東西是自己的，挨打也是自己的。”
　　盧通這才放下心來，蹲在賊頭的屍體旁邊摸索。
　　“妳幹什麽？”
　　盧通摸索時不放過任何壹寸地方。
　　穿雲瞧了兩眼，下意識露出犯惡心的眼神。
　　盧通搖了搖頭，仍掉手裏的破布，把賊頭的下體蓋上，疑惑道：“怎麽沒有儲物法器？”
　　穿雲噗嗤壹笑，長長的濕眉毛在嘴角搖晃。
　　“長老不許賊頭用儲物法器，雲英城裏的賊都知道！”
　　差不多白打壹場。
　　盧通心情有些郁悶，撿起賊頭用過的白骨棒，又走到旁邊撿起骷髏牛頭、殘破銅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