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事不由人

　　懷珠城，壹座座橋梁、雲梯、樓閣等互相連接，從地面壹直蔓延到雲中，像壹座座拔地而起的險山。
　　其中壹座“小山”，高三百五十丈。
　　善德司。
　　司外廣場上，擺著壹個巨輦，旁邊站著八個丈半高的擡輦鬼役。
　　盧通、周刃龍穿過廣場，走到善德司門外。
　　周刃龍道：“小虎，我先進去拜見司主，妳等在這裏。”
　　“好。”
　　盧通應了壹聲，獨自留在門外。
　　剛進入才壹晃眼，周刃龍又出來，站在壹旁，小聲道：“司主正在會見四首司主。”
　　“四首魔羔？”
　　“嗯，妳們三人的身份泄露了，龍光書院派人來討說法。司主費了不小的代價才擺平，現在斂魂大陣已經轉交給了四首司。”
　　斂魂大陣，全名“旦夕解穢斂魂大陣”。
　　城內，覆蓋每個角落。
　　城外，在村莊、鎮子、坊市等，全都設有分陣。
　　人變老，變化的不止是肉身，還有神魂。每時每刻，神魂上都脫落肉眼無法察覺的“魂塵”。
　　陣法斂的就是此物。
　　每個城池中，司主手中最大的權柄就是斂魂大陣。
　　盧通問道：“兄長，司主會不會怪罪我？”
　　周刃龍沈默不語。
　　龍倀死了、司主老了，周刃龍已經有了壹些別的心思。只是壹切發生的太突然，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嗡！”
　　鐵門完全敞開。
　　盧通立即讓到旁邊。
　　壹頭四個腦袋的黑羊緩緩走出。
　　高近六尺，前、後、左、右各有壹個羊頭，每個頭上都長著壹對尚未冒出來的小角。體型方正、四蹄粗壯，像壹尊四耳黑鼎。
　　擡攆鬼役立即跪下。
　　四首魔羔緩緩走向巨輦。
　　門內傳出壹個聲音：“進來。”
　　“是。”
　　二人壹起進去。
　　戴善穿著壹件單衣，站在臺階上，不等二人行禮，直接問道：“東西呢？”
　　盧通立即取出爍魂壇，擺在院子中。
　　“嶽丈，可是此物？”
　　壹道冷風拂過。
　　戴善已經盤膝坐在壇上。
　　泥壇上，黑色紋路壹壹亮起，光霧升騰，如蛇壹般飄起，上萬道壹指長的黑蛇匯聚成壹個丈高虛影。
　　眉眼清晰、手腳俱全，和戴善壹模壹樣。
　　“好，好，好！”
　　戴善的肉身紋絲不動，體外虛影卻張口大笑。
　　笑聲、叫好聲沒有入耳，而是直接透入神魂。周圍靈氣、陰氣，仿佛煮沸了壹般，開始猛烈翻滾。
　　盧通立即拱手，道：“恭賀嶽丈！”
　　“恭賀司主。”
　　戴善點了下頭，收斂神色，壹動不動地看向盧通，緩緩道：“魏虎。”
　　“小婿在。”
　　“那天出了什麽意外？”
　　“回稟嶽丈，事情出了差錯，龍光書院的弟子提前壹步拿到了爍魂壇。此人實力強橫，龍倀師兄、八姐、我全都被此人斬殺。小婿借助‘蟬蛻’之術，假死偷襲，最後才勉強奪回爍魂壇。”
　　盧通臉上殘存著壹些後怕。
　　看起來比之前瘦了壹圈，和當時魏虎施展過蟬蛻之術後壹模壹樣。
　　片刻沈默。
　　戴善臉色不變，又問道：“聽說，壹共有四個人出手？”
　　“是。小婿知道是書院弟子後，心生退意。八姐也不想冒然出手。可是龍倀師兄執意如此，最後請了壹個幫手，說事成之後殺了滅口，結果……”
　　龍倀、戴八憐、商桃，已經永遠閉嘴了。
　　白喜是聰明人。
　　如今，盧通說什麽，就是什麽。
　　又是片刻沈默後，戴善道：“妳如何逃脫的？”
　　盧通動了下嘴角，略作猶豫後，道：“樞運城有壹池腐蜥泥沼，小婿……小婿鉆進泥沼裏躲了幾天。”
　　“受苦了。”
　　“不敢。”
　　他拱手行了壹禮，翻手取出散花紗帳，還有壹件儲物法寶、殘破鬼軀。
　　“嶽丈，這是散花紗帳。還有龍倀師兄的儲物法寶，還有鬼軀。”
　　散花紗帳，極好，可惜吞不下。
　　而龍倀的儲物法寶中，金銀極少，沒有法寶、也沒有丹藥，比商桃的侍女還窮，只有壹大堆各種令牌。
　　壹股靈氣卷走紗帳、法寶、鬼軀。
　　盧通又取出戴八憐的儲物法寶、冰刀、冰珠等，道：“這是八姐的東西。”
　　戴八憐，身家極為豐厚，單是黃金就有三十余萬兩，比商桃還多。
　　靈氣掀起壹道波瀾。
　　戴善看過之後，問道：“妳可曾打開過手鐲？”
　　“回嶽丈，小婿尋找脫身之法時看過壹眼，裏面的東西分毫未動。”
　　“不錯。”
　　盧通又取出壹枚環龍盤扣，道：“嶽丈，這是龍光書院弟子‘商桃’的儲物法寶。”
　　靈氣卷走盤扣。
　　他忍不住吐了口氣。
　　爍魂壇、散花紗帳、行宮、丹河、金銀……
　　這些東西雖然很值錢，可是得而復失之後，並沒有太多不舍。
　　唯獨壹樣東西除外——
　　商桃留下的上千本書籍。
　　這些書仿佛壹柄大錘，讀過後可以夯實道基，遠比當年在晏府中偷聽的精妙無數倍。
　　“說心，靜生慧、動成昏。心如眼，纖毫入眼，眼則不安；小事開心，心必動亂……”
　　“說真假，虛妄因不住，不住因速變。壹切所有皆是非真，生必死、有必無、盛必衰……”
　　壹字壹句猶如壹把把快刀，斬去心間煩擾，砍出壹條通天大路。
　　“很好。”
　　戴善十分滿意，收起壹樣樣寶物，道：“刃龍？”
　　“屬下在！”
　　“妳把手上的事情交給魏虎，親自去壹趟大澤城，把書院的斑目真人請過來。”
　　“是！”
　　周刃龍神色不變。
　　盧通卻不禁心頭壹動。
　　周刃龍手上都是要緊事，統領修士、分配貨物、巡查村鎮等，每壹樣都是肥差，地位只在司主之下。
　　把肥差交出手，對周刃龍是重罰。
　　“魏虎？”
　　“小婿在！”
　　“這次幹得很好，等老夫破入元嬰，舉薦妳進入甲象書院。”
　　“謝嶽丈！”
　　“去吧。”
　　“是。”
　　二人走出門外。
　　盧通立即道：“兄長，我……”
　　周刃龍搖了下頭。
　　穿過廣場，走過橋梁，周刃龍回頭看了壹眼，小聲道：“龍倀死了，司主對我不放心了。”
　　“兄長，我事先並不知道，要不我回去找司主……”
　　“不必。”
　　周刃龍慢慢搖了搖頭，看著盧通，眼神有些復雜，緩緩道：“小虎，事不由人，我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