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堰後仙島

　　“站住！”
　　“私越國界，抗命不從！放箭！”
　　夜色中，堰後島與陸地之間，幾艘船只互相追趕，隨著白光亮起，壹群箭羽射出，聲息迅速停歇。
　　“怎麽辦？”
　　龍舟上，九夫人看著遠處，道：“濟國出手狠辣，徹底斷了百姓的來路。”
　　盧通神色平靜。
　　與原真人談過之後，堰後島派了三艘船，截水湖沒有邊、沒有墻，區區三艘船根本攔不住投奔的百姓。
　　後來濟國也派出幾艘船。
　　形如飛劍的快船，不分日夜地沿著湖岸巡視，只要出手便是殺招。
　　“明早派人傳話，讓小芙草過來壹趟。”
　　“曹芙？找她做什麽？”
　　盧通收回眼神，道：“馬上壹百年了，大戰將起，以後逃出來的人只會多、不會少。僅憑十幾條船擋不住那些人，我們得豎起招牌，把那些人吸引過來。”
　　百年壹大打，百年只是虛數。
　　其實小打的這些年，已經破滅了不少小國，夜白、伯、中夏、洞、解等等，每個小國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人。
　　接下來輪到百萬、千萬人的大國了。
　　九夫人有些疑惑，道：“什麽招牌？”
　　“堰後島的招牌，值得外面人千裏迢迢投奔過來，哪怕冒著身死的危險。”
　　盧通返回殿內。
　　九夫人仍然不明白，跟上去，道：“和曹芙有什麽關系？”
　　“關系大了。對了，叫人之前稟告雲傲壹聲。”
　　……
　　第二天。
　　太陽還未升起，典四兒從床上起來，準備去水灣檢查商船。
　　“等等。”
　　盧通探出手臂，把典四兒重新拉入懷裏。
　　典四兒搖了搖頭，道：“最多壹刻鐘，馬上就有貨船回來了。”
　　“壹刻鐘可不夠。”
　　太陽逐漸升起。
　　典四兒洗漱壹番，打開窗戶，看著明亮亮的陽光，搖了搖頭道：“老爺最近又懈怠了，自從不傳拳法後，好久沒有早起了。”
　　盧通靠在床上，彎起嘴角，道：“今天可是有正經事。”
　　“什麽事？”
　　“安排壹些人手，在東邊開辟壹塊水域養殖豬魚、肥口蝦。另外每個擂臺旁建壹座酒樓，必須看起來氣勢磅礴。”
　　“好。”
　　典四兒沒有多問。
　　盧通又道：“現在外面有多少人手？”
　　“哪個地方？”
　　“濟國、呦狐，截水湖沿岸的國家，還有靠近湖岸的昌國、廢缺之類的。”
　　“不多了。近幾個月已經把人手派去各仙船，采買煉制沖天炮的材料。南邊，只剩下杖國有壹個管事，尚麟國有幾個暗子。”
　　島上分工日漸明確。
　　九夫人管內，典四兒管錢，盧通則只管大事、修行。
　　盧通道：“我要放壹個消息出去，最好讓每個國家的人都能聽說，有沒有辦法？”
　　“什麽消息？”
　　“截水湖內有壹個人間仙島，島上男的力能伏虎、女的貌比天仙，只要上了島，壹輩子吃喝不愁，而且人人都可以修行上等法門。”
　　典四兒看著盧通，略作遲疑，道：“老爺說的……是堰後島？”
　　“對。”
　　盧通咧嘴壹笑。
　　典四兒本來已經準備離開，又倒了杯水重新坐下，道：“老爺想吸引人登島？”
　　“嗯。”
　　“可是這種話，就算說出去，恐怕也沒有人信。”
　　“不用都信。十個人聽了有壹個信，十個人信了有壹個人來，十個人來了有壹個人到，只要聽到的人足夠多就行。”
　　盧通坐起來，繼續道：“列國斷絕，我們尚且通行不便，那些普通人對外面根本壹無所知。只要說得逼真，不怕沒人相信。”
　　典四兒想了壹會兒，仍然有些懷疑。
　　“光是壹些只言片語，我覺得沒有多少用處。”
　　盧通搖了搖頭。
　　笨人不理解聰明人，同時聰明人也很難理解笨人。
　　典四兒太聰明，見識也太多，不明白世上還有很多人，聽了就信、信了就幹、幹完了再後悔，後悔之後下次接著信。
　　“有用沒用試了才知道，先找人幫忙傳消息，傳得越廣越好，讓人壹聽到仙島，立即想到堰後島三個字。”
　　典四兒半信半疑，不過沒有反駁，思索片刻，道：“此事可以委托給萬妖商會，這幾年萬易十分乖巧，商會人多口雜，可以傳給很多人。”
　　“可以。”
　　“就說老爺仙法終成，準備自立壹脈，在堰後島傳下道統，凡是登島之人，人人都能學得不死仙法。”
　　盧通蹙起眉頭，緩緩搖了下頭，道：“不行。”
　　“怎麽了？”
　　“太高了，仙法、道統、不死，普通人壹聽就知道與自己無緣。就說島上吃喝不愁，豬魚吃到飽，有樓閣、有丹藥、有衣裳，要什麽有什麽。”
　　“好，好的。”
　　……
　　三天後。
　　客房內，盧通坐在壹條長幾後。
　　曹芙進入房間，行禮道：“小芙草，拜見上師！”
　　“坐。”
　　“謝上師。”
　　曹芙小心坐在對面。
　　盧通倒了壹杯茶，推過去，道：“有壹件事想勞煩妳去操辦。”
　　“上師盡管吩咐。”
　　“堰後島需要壹些衣裳。”
　　“什麽衣裳？”
　　曹芙十分驚喜，同時也有些忐忑。
　　盧通笑了下，道：“普通衣裳。只有壹個要求，無論男女，衣裳越華麗越好。婉音水榭往來的都是富貴客人，妳應該知道哪種合適。”
　　“這幾年武風漸盛，以飛袖赤霞裙、魚蟒甲袍最受追捧，另外還有……”
　　“我要上萬件。”
　　曹芙立即停口。
　　盧通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法門已成，準備自成壹脈。這些衣裳，就是拿給門人去穿的，明白嗎？”
　　典四兒是自己人，可以直接透露真正的意圖。
　　曹芙還是外人，只需要選擇最省力的方法。
　　“明白。”
　　“妳若願意，可以拜入堰後島，此後地位不在都隱之下。”
　　曹芙瞪大眼睛，咬緊牙關，道：“上師，我什麽時候可以替友老報仇？”
　　“等都隱犯了錯，或者……”
　　盧通輕吐壹口氣，道：“或者妳立下真正的大功勞，那時我可以把都隱交給妳。”
　　“是。”
　　……
　　時光荏苒，各種大小動作下，三年轉眼而過。
　　夜色中。
　　壹艘漁船靠近堰後島，沒有進入燈火輝煌的水灣，而是停在西北角的峭壁下。
　　“到了，把人喊出來。”
　　“是。”
　　壹個年輕人走到甲板上，朝上方喊道：“咕咕、咕……”
　　峭壁上垂下壹條繩索。
　　年輕人甩出鉤子，拉過繩子，回頭催促道：“人呢，怎麽還不出來？”
　　“頭兒，有人暈倒了。”
　　“擡出來！”
　　年輕人拉著繩子，嘟囔道：“才三個時辰就暈了，這點能耐也想上仙島。”
　　船艙裏陸續爬出人影。
　　壹個、三個、五個……最後低矮船艙內壹連爬出五十三個人影。
　　“這就是仙島？”
　　“聽說仙島外面架了幾千尊麒麟沖天炮，怎麽壹個也看不見。”
　　“這是不是堰後仙島？”
　　“別吵！”
　　年輕人猛地轉過頭，吼道：“這裏還是島外，被仙島上的道兵發現了，把妳們全都丟進水裏！”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年輕人側身讓開，道：“來，朝上爬，上面就是仙島。上面吃喝不愁、法門不愁，遍地都是美人，只要有能耐，保管妳活得比仙人都舒服。”
　　“真的？”
　　“廢話，前提是妳得有能耐，上去吧。”
　　壹個又壹個人影攀爬而上。
　　年輕人提起暈倒的兩人，縱身跳上峭壁，隨手丟下，道：“好了，地方到了，快享福去吧。”
　　“等等。”
　　壹人走出來，喊道：“聽說島上到處是吃的，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
　　“對，還有麒麟沖天炮呢，說十個國家聯手也打不穿，我們都進來了也沒有看見。”
　　“還有血河，喝壹口頂壹年。”
　　“對……”
　　年輕人搖了搖頭，等眾人都說完，擡手指向旁邊，道：“妳們看那是什麽？”
　　眾人轉頭看去。
　　壹道刺眼光芒亮起，照出壹尊兩丈高的“麒麟”鐵獸，黝黑鱗甲、粗壯四足，以及十分猙獰的巨口。
　　“啊！”
　　眾人嚇了壹跳，立即湊成壹團。
　　徐徐行坐在執關背上，緩緩走出，道：“別怕，我是師尊麾下的四弟子徐徐行，妳們既然上來了，就是堰後島的人。良妖酒樓已經備下酒肉，妳們循著燈火過去，先去歇息吧。”
　　“謝仙長！”
　　壹群人找到山路，快步離開。
　　徐徐行看向年輕人，取出壹本書找了幾眼，道：“楊扳，這次五十三人，這個月壹共送來了三百六十二人，位列第二。”
　　“徐師兄，誰是第壹？”
　　盧通廣傳法門，堰後島上的尋常修士，全稱徐徐行為師兄。
　　“妳的老對手，水龍女謝秋。”
　　徐徐行收起書本，微笑道：“提前告訴妳壹個消息，師尊新煉出幾道符箓，其中壹道名為‘兩命符’，只要壹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妳若拔得頭籌，我替妳求壹道。”
　　“謝師兄！”
　　“去吧。”
　　楊扳拱手退走。
　　徐徐行拍了下執關的腦袋，道：“師兄，走吧，去看看那些人怎麽樣。”
　　“有什麽好看的，不如回去睡覺。”
　　“師兄，睡覺明天可以睡、後天也可以睡，可是有些事，今天不做，機會就錯過了。”
　　“事情沒了更好。”
　　島內。
　　剛上島的人壹路打聽，順著街道走到壹個十分寬敞的廣場。
　　廣場占地近十畝，正中是壹個擂臺，即使是深夜時分，擂臺周圍仍然圍滿了人。
　　“良妖酒樓！”
　　壹人看到了擂臺後面的良妖酒樓。
　　壹群人快步走去。
　　酒樓前煙霧升騰，幾個赤膊壯漢正站在篝火旁，串起長近壹丈的肥美豬魚，架在火焰上熏烤。
　　“我要壹條魚。”
　　“我也要壹條！”
　　赤膊壯漢掃了壹眼，道：“去排隊。”
　　“哪裏排隊？”
　　酒樓十分雜亂，客人四散而坐。
　　有的坐在二樓，旁邊有俊男、美女侍奉；有的擠在壹樓；還有的散在門口、墻邊。
　　唯獨沒有人排隊。
　　赤膊壯漢道：“隨便妳們。”
　　這時，背後響起壹陣聲響：“拜見師兄！”、“徐師兄來了。”
　　徐徐行壹路拱手，走到樓前，道：“怎麽了？”
　　“拜見師兄。”
　　赤膊壯漢行了壹禮。
　　剛剛登上堰後島的壹行人，對徐徐行印象極好，立即走出壹人，道：“我們要吃飯，他故意刁難，讓我們排隊。”
　　赤膊壯漢抱起手臂，滿臉地不在意。
　　徐徐行面帶微笑，微微頷首，道：“島上規矩如此，他並非刻意刁難，只是有規矩，上過擂臺的先吃飯。贏了，登上二樓有酒、有肉。敗了，在壹樓也能稍作歇息。”
　　“那……他們呢？”
　　壹人指著門外的壹群“客人”。
　　徐徐行笑而不語。
　　這時，壹個魁梧修士走到窗口，端起半條吃剩的豬魚，隨手丟向遠處，道：“拿著，廖大爺賞的！”
　　“呼！”
　　壹陣風聲掀起。
　　墻角的幾人兔起鶻落，分別探出拳、爪、刀、劍，空中便把半條剩魚瓜分幹凈。魚骨落下後，又是幾個撞到壹起爭搶剩余的殘肉。
　　壹群人紛紛變色。
　　既有懊惱，聽到的和見到的不壹樣；也有震驚，這些人的實力竟然如何強橫。
　　魁梧修士朝徐徐行拱了下手，掃了壹眼，指著人群中壹個女人，道：“妳，上來，我請妳吃東西，再教妳壹套拳法。”
　　壹群人陷入詭異的沈默。
　　“哈哈！”
　　壹個女人丟開懷裏的小白臉，也走到窗邊，盯住壹個男人，道：“小家夥，妳是上去挨壹頓揍，還是過來讓姐姐疼妳？”
　　徐徐行神色平靜，拍了下執關的腦袋，騰空而起，朝島外飛去。
　　龍舟，尾殿內。
　　盧通盤坐在空中，周圍籠罩著壹層朦朧“血繭”，繭內壹縷縷極細的血線縱橫交錯，其中隱約可以看見壹道扭曲紋路。
　　遊血蛭的紋路，耗時兩年多終於抄錄完畢，寫在紙上的全長超過八百裏。
　　“呼！喝！”
　　他緩緩吞吐，壹邊吞入血線，壹邊吐出血氣重新化作血線。
　　“拜見師尊。”
　　徐徐行、執關進入殿內。
　　盧通張開雙眼，道：“什麽事？”
　　“師尊，弟子有壹事稟告。”
　　“說。”
　　“如今修士漸多，爭鬥愈發激烈。島上唯‘力’獨尊，如此下去，必然陷入內亂。”
　　盧通蹙了下眉頭，放緩法力，道：“可有辦法應對？”
　　“有。把‘力’引去島外，如今列國廝殺，無力顧及湖中靈地，我們可以主動出手，攻下靈地、掠奪寶物，此舉兩全其美。”
　　盧通睜了下眼，白金光芒竄出丈遠，幾息後光芒緩緩收回眼內。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