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壹章 命

　　“她不如萬易。”
　　典四兒進入靈源水府，直接坐在桌邊。
　　盧通盤坐在壹方蒲團上，正在祭煉元嬰境的妖皮，緩緩收斂法力，道：“哪裏不如？”
　　“每個地方都不如。”
　　“那就逐個彌補。”
　　“補不了。”
　　那天之後，典四兒的臉色壹直不冷不淡。
　　她搖了搖頭，道：“萬妖商會的各個供奉、掌櫃、大掌櫃，全部是萬易親自提拔的心腹，付素霜知道的還不足百分之壹。”
　　盧通放下未煉成的妖皮，走過去坐下，道：“所以我邀請了祖明京過來。”
　　“請他……他敢來嗎？”
　　典四兒猜到了壹些。
　　盧通道：“祖家可以有今天，全靠萬易撐著，祖明京比我們更不希望萬易消失，所以不管敢不敢，他壹定會來。”
　　典四兒低頭思索。
　　盧通倒了壹杯茶推過去，笑著問道：“怎麽樣，壹國之主的滋味如何？”
　　典四兒搖頭苦笑。
　　“我算什麽國主。”
　　“當然算。國主就是這樣，朝夕難保，永遠都有危險，近處有、遠處也有。想熬過去，不光要靠自己，也得靠別人。”
　　典四兒看著茶杯，沈默了許久，道：“我當不好。”
　　“沒人天生就會。”
　　壹只六青鳥飛進水府。
　　盧通站起身，道：“這個萬易並不差，如果連她都不會用，以後怎麽駕馭別人？”
　　典四兒垂下頭。
　　盧通走到入口處，道：“怎麽了？”
　　“國主，忘秋殿主傳訊，紫氣殿放出了壹層紫光。”
　　“紫光？”
　　盧通眼神壹亮，交代了壹聲，立即化作壹道血光遁出水府。
　　紫氣殿，殿外蓋著壹層尺許長的紫色毫光。
　　“師尊。”
　　忘秋守在殿外。
　　盧通點了下頭，徑直進入殿內，朝上看了壹眼，立即躬身拜倒。
　　“拜見祖師！”
　　壹氣真君盤坐在上方長塌上，眼神很亮，不過氣息十分疲憊。
　　“坐吧。”
　　“是。”
　　盧通坐在蒲團上。
　　壹氣真君看了幾息，欣慰地點了點頭，道：“我都知道了，妳做的很好，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或許……”
　　壹氣真君嘆了口氣，道：“或許當初應該給妳壹個機會。”
　　白手起家都可以有如此成就，壹氣真君心中不禁湧出壹個念頭，當初若是把激陽、或師陰交給盧通，說不定已經可以和尚麟國壹爭高下。
　　盧通猜出了話中所指，趕忙道：“弟子有今日，全都仰仗祖師暗中扶持。”
　　“呵。”
　　壹氣真人虛弱地笑了壹聲，道：“我剛破入渡劫，無力與妳虛情假意，客套話不必說了。”
　　“恭喜祖師距離仙人更近壹步！”
　　盧通這才知道，自家祖師已經是渡劫境的大能。
　　“托妳的福，提前了幾百年。”
　　壹氣真人略作休憩，道：“這次功勞極大，任何賞賜都不為過，妳想要什麽？”
　　盧通心頭壹熱，道：“回祖師，弟子也想出竅。”
　　“出竅。”壹氣真君苦笑著搖了搖頭，“妳出竅了，良妖正國怎麽辦？”
　　“良妖之強，不在於弟子壹人。如今國中有盧泰、章橋、徐徐行、蕭龍庭、劇黍、爵天牛等，弟子再培養幾個高手，必然可以保證長久無憂。”
　　盧通心中壹直有個擔憂。
　　三寶之氣，良妖正國拿壹成、天外天拿九成。
　　天外天才是前途無量的大道。
　　把良妖正國經營好了，可以前去天外天。可是如果經營的太好，沒有人可以替代，或許會反受其害。
　　壹氣真君沈吟了壹番，道：“妳壽元還長，未滿五百，再坐鎮幾年，八百歲之前我保證助妳出竅。”
　　“是，弟子全聽祖師安排。”
　　“從今天起，妳位比出竅，該是妳的東西壹分都不會少，我在攏氣山替妳開辟壹個洞府，所有東西都存入其中。”
　　“謝祖師賞賜！”
　　“仙船南下之事引起了壹些風波，有人對此不滿，現在仍在爭吵中。妳須留心幾分，仙船的態度可能會有所轉變。”
　　“弟子記下了。”
　　“還有壹件事，天地自然生成的神靈，壹部分靈性就是源自於萬千生靈散出的魂氣。所以神靈太多，會導致三寶之氣減少，妳要有所準備。”
　　盧通蹙了下眉頭。
　　“敢問祖師的實力，與遵天神界相比如何？”
　　“怎麽，又想反悔了？”
　　壹氣真君露出笑意。
　　盧通嘆了口氣，道：“收留它們是為了換取南下的仙船，如今仙船有可能生變，我必須提早做出防備。”
　　事不由人。
　　天外天的壹個念頭，就可能讓他失去最大的盟友。
　　壹氣真人斂起笑意，道：“無需多慮，神靈已經沒落，他們不敢與我為敵。”
　　盧通心頭稍松。
　　“弟子想求壹道法門，可以駕馭神靈收為己用。”
　　“再等幾年。賜下法門，必須上繳壹筆不菲的真氣、寶氣，這次閉關耗盡了積蓄，等我攢足了寶氣，立即賜給妳。”
　　“向誰上繳寶氣？”
　　盧通早有這個疑惑。
　　壹氣真君笑了下，擡手指向頭上，道：“妳們的頭上有人，大能的頭上也有人。”
　　……
　　靈源水府。
　　盧通坐在蒲團上，日夜祭煉妖皮。
　　“國主，劇黍墟主出關了。”
　　盧通動作停頓了壹下。
　　太快了，劇黍閉關還不足十年，以他的資質，十年內很難成嬰。
　　“失敗了嗎？”
　　“是。”
　　“帶他過來。”
　　盞茶後，劇黍進入殿內，行禮道：“拜見國主。”
　　劇黍蒼老了許久，滿頭白發，不像是剛剛出關，反而像大病了壹場。
　　“怎麽回事？”
　　盧通渡過去幾滴血靈。
　　劇黍苦笑著搖了搖頭。
　　“回天無力。我借助血氣，強行嘗試了兩次，每次都是只差壹點。第三次才明白，功法不暢，即便血氣再多，前頭永遠都差壹點。”
　　“哎。”
　　盧通嘆了口氣，帶著劇黍走到桌邊坐下。
　　他問道：“功法什麽地方不暢？”
　　劇黍思索了壹下，道：“我懷疑，若是修行《非人非妖經》，若想破入元嬰，最好親自祭煉妖皮，每日溫養。”
　　“為什麽？”
　　盧通沒有修行過《非人非妖經》，對這門功法的領會很淺。
　　而劇黍早年的功法普通，後來成丹時才轉修《非人非妖經》，不過沒有分心祭煉妖皮。破嬰時以血氣替代妖皮，反哺神魂。
　　劇黍思索了壹會兒，搖頭道：“不清楚，冥冥之中的感覺，借助血氣可以走到最後壹步，可是好似無水之源，沒有生機，只有親自祭煉的妖皮才能踏出最後壹步。”
　　盧通回憶起法門，思索許久可是沒有任何頭緒。
　　他按下念頭，道：“還能不能再試壹次？”
　　劇黍露出壹絲無奈笑意。
　　“我準備卸任墟主，在外面收幾個弟子。”
　　“好。”
　　盧通壹口應下，道：“先不急卸任，妳盡管去教弟子，等以後徒弟們成長起來，也好有個去處。”
　　“謝國主。”
　　三天後。
　　煊陽殿，盧通進入殿內，道：“怎麽樣？劇黍說的對不對？”
　　“似乎有道理。”
　　忘秋取出壹本書，遞過道：“《命神書》中說，神魂、血肉統稱為命，命為壹。《非人非妖經》的妖皮，雖然避開了神魂、血肉的沖突，但是妖皮常年穿在身上，難免影響神魂。”
　　“什麽意思？”
　　“我猜，修行《非人非妖經》的人，命中包括神魂、血肉、妖皮，若想成嬰，必然三者歸壹。也就是劇黍所說的，妖皮由自己祭煉。”
　　“哎。”
　　盧通嘆了口氣，道：“這麽說，是我害了劇黍。”
　　“師尊，這是劇黍的命。”
　　……
　　“老爺，祖明京來了。”
　　“在哪兒？”
　　“婉音水榭。”
　　水榭內，盧通進入房間，壹個身披金衣的人影轉過頭，露出壹張頂著犀牛角的人臉。
　　“盧通。”
　　“祖明京。”
　　盧通心緒莫名。
　　當年揮手可讓整個傲山城變色的祖家家主，成了可以隨手捏死的小角色。祖明京引以為傲的妖嬰，他只需要祭出壹具尋常分身，就可以輕松碾死。
　　“坐。”
　　盧通走到桌邊坐下，道：“四兒，帶萬易過來。”
　　“是。”
　　祖明京壹言不發，壹直打量著盧通。
　　片刻後，萬易進入房間，道：“拜見老爺。”
　　盧通笑了下，指向祖明京，道：“還不見過妳父親。”
　　“是。”
　　萬易朝祖明京行了壹禮，道：“見過父親。”
　　祖明京眼神沈下去，來回看著萬易、盧通，道：“妳到底想幹什麽？”
　　“很簡單。”
　　盧通沒有費心遮掩，直接道：“萬易死了，我又讓她活過來了。所以為了祖家，辛苦道友全力輔佐萬易。”
　　“憑什麽？”
　　“就憑萬易是尚麟國的順天龍麟、萬妖商會的主人、紅花女國的人主，妳舍得讓她死？”
　　彌池，彌河以西。
　　原本溫養神性的廣袤樹林，如今大片樹木被砍倒，即將改建成祭煉火麟沖天炮的工坊。
　　盧通、典四兒、萬易、祖明京、庸慵等站在壹起。
　　盧通道：“第壹批沖天炮煉成後，先交給尚麟國，讓他們明白萬易的用處。”
　　“如果尚麟國寧可不要沖天炮，也要廢掉順天龍麟呢？”
　　典四兒有些擔憂。
　　萬易的用處，壹半在順天龍麟上。
　　盧通思索了壹下，看向祖明京，道：“祖道友，對尚麟國而言，沖天炮重要，還是順天龍麟重要？”
　　“都重要。”
　　“那就好。”
　　盧通咧開嘴角，笑道：“萬易，盡快閉關突破，妳出來以後，還是尚麟國的順天龍麟。”
　　“是。”
　　……
　　無窮水口。
　　盧通站在湖面上，道：“泰兒，盡快和燧國交易，讓他們滅掉塗國，拖延太久，可能會生變故。”
　　塗國相當於尚麟國的碼頭。
　　只要塗國滅了，尚麟國沒了碼頭，以後就必須依仗良妖正國，依仗萬易。
　　盧泰點頭應下。
　　盧通環視壹周，道：“風雲變幻不止，妳須時刻小心戒備。”
　　“孩兒明白。”
　　“走了。”
　　他轉身遁入水口底部，喊上盧鯤，再次進入殘破的小世界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