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吃栗子

　　晨光微亮。
　　微風習習。
　　長幾上擺了幾道法門。
　　《入真宮》、《嘯朗吞煙法》、麒麟腿、《逐風玄功》、《勒命令》。
　　其中《逐風玄功》已經翻到最後壹頁。
　　斷口外。
　　盧通光著上半身，懸在半空。
　　涼風吹過，魈臂上的灰白、淡青色毛發輕輕擺動。壹絲絲法力流出，和風壹起飄向遠處。
　　片刻後，太陽開始升起。
　　他收斂法力，返回到長幾後坐下。
　　拿起桌上的《逐風玄功》，又看了壹遍，搖了搖頭收入腰帶中。
　　壹夜未眠，翻看完玄功，又試著修行了壹個時辰。
　　結果，沒有壹絲壹毫的收獲。
　　盧通已經明白了，為什麽古仙的功法，到如今已經沒有人修行。
　　太難了。
　　通篇沒有說怎麽悟、也沒有說悟什麽，只說了壹個字“悟”。
　　他悟不出來。
　　快要天亮時，忘秋、祁家姐弟洗漱完畢，準備去書院上早課。
　　忘秋走到長幾後，道：“師父。”
　　“什麽事？”
　　“能不能把青青、小山收為記名弟子。”
　　盧通轉過身。
　　不遠處，祁青青、祁小山正站在門口。
　　二人都是壹身粗布褂子，藍底上印著白花，像寨子裏的小修士。
　　“為什麽？”
　　“有人說她們是丫鬟、小廝。書院裏不讓下人聽課，要攆他們走，還有人欺負他們兩個。”
　　門口，祁家姐弟神色有些害怕。不知是被欺負怕了，還是擔心以後不能去書院聽課。
　　盧通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
　　以前三人的修行、衣服、吃喝，全都有典四兒安排。
　　典四兒去了書街後，他東奔西走沒有管過，三人壹直自己顧自己。
　　“過來。”
　　祁青青牽上弟弟的手，走到長幾前。
　　“老，老爺。”
　　祁青青喊完，祁小山也跟著小聲喊道：“老爺。”
　　盧通點了下頭，問道：“被欺負了？”
　　“嗯。”
　　祁青青快要年滿十六。
　　當面說提起被欺負的事，覺得十分難堪，臉色開始發紅。
　　“怎麽欺負的？”
　　祁青青抿了抿嘴唇，說不出口。
　　祁小山小聲道：“偷書，藏蒲團，打鬥時下重手，還用法術偷襲……”
　　盧通問道：“知道是誰嗎？”
　　祁青青嘴唇抿得發白，仍然沒有開口。
　　祁小山覺得有些靠山，說話聲音大了壹些，道：“知道。周闖、劉門山、倉橘，還有他們幾個的跟班。”
　　“不錯。”
　　盧通點了下頭，笑著道：“知道仇家是誰，看來還沒有笨到家。那幾個人厲害嗎？”
　　祁小山正準備說話。
　　祁青青開口道：“倉橘她娘是寨主，周闖、劉門山都有長輩是宗門仙長。”
　　盧通臉上的笑容斂起，看著祁青青，緩緩道：“歲數不大，心思倒挺重。”
　　出手傷人，也得罪人。
　　寨主、宗門仙長，在二人眼中都是大人物。
　　他再次問道：“我問的是，那幾個人厲害不厲害，妳們是不是對手？”
　　祁青青猶豫了壹下，搖頭道：“不是。”
　　祁小山也道：“倉橘已經練氣後期，還會鍛體法門。周闖、劉門山也有厲害法門。”
　　“打不過，那就難辦了。”盧通嘆了壹口氣，“我不會幫妳們出手，也不會去找夫子白費口舌。”
　　祁青青又抿起嘴唇。
　　祁小山心頭壹急，又急又委屈，眼眶立馬開始變紅。
　　盧通看了下二人，張口吐出壹道粉紅色煙塵。濃郁如水的靈煙，飄在殘殿上房，化作壹團雲朵。
　　“公道，只能自己親手拿。今天早些回來，我傳妳們壹道厲害法門。”
　　三氣靈煙，算是壹道上等法門。
　　不過沒法和大日森羅相提並論，留在手中十分雞肋，不如傳給二人。
　　姐弟二人眼睛壹亮。
　　“師父，書院裏不讓打架。”
　　忘秋在壹旁提醒。
　　盧通像是沒有聽到，繼續道：“那幾個寨主、仙長的，妳們不必理會。他們敢出手，有我去應付。聽到了？”
　　“嗯。”
　　……
　　太陽升起。
　　大昌城正面的壹條登山大路，寬敞的臺階兩段擺了很多早點攤。
　　盧通坐著竹凳上。
　　面前的矮桌上，擺了壹條釀魚、六個糯米肉粽，還有幾盤煙筍、幹蛋、軟栗子、苦茶泡肉幹。
　　他坐在暖洋洋的晨光中，夾著壹個肉粽送入口中。
　　壹邊品味糯米的軟糯、肉塊的油香；壹邊打量遠處山景和附近人流。
　　周圍壹片安寧，心神隨之放松下來。
　　在傲山城內，外有霧鬼、內有欲鬼，每天壹睜眼就是各種亂象，不知不覺中籠罩了壹層陰霾。
　　在殿內靜坐壹晚，心緒才恢復往日的平和。
　　如今，最後壹層陰霾也開始消散。
　　他慢慢騰騰地吃完壹個肉粽，看了下旁邊，問道：“妳不吃？”
　　萬易穿著壹襲十分惹眼的殷紅大袍，站在壹旁，皺眉道：“不餓。”
　　盧通笑了下，指著壹旁竹凳，道：“坐。”
　　竹凳不臟。
　　不過常年使用，表面外殼已經磨損，還磨出來壹層油光，看起來臟兮兮的。
　　萬易盯著竹凳，深吸壹口氣，提起大袍的下擺，坐在竹凳邊緣。
　　盧通又剝了壹個肉粽，遞過去，道：“吃。”
　　萬易遲疑了壹下，接過肉粽，咬下壹小口，含在嘴裏用力咀嚼。
　　“這才對。”
　　盧通點了點頭，笑著道：“聽萬喜說，妳想踩到我頭上？”
　　矮桌對面。
　　萬喜剛夾起壹枚栗子，瞬間定在原地，心頭壹慌、手上壹松，栗子掉在桌子上。
　　萬易冷冷瞥了壹眼，道：“妳怕了？”
　　“怕？”
　　盧通伸出三根手指，捏起桌上的栗子，遞過去道：“吃。”
　　萬易咬緊牙關。
　　壹雙大眼睛，又瞪大了壹些，像兩枚黑白核桃。
　　僵持片刻後。
　　盧通眼神漸冷，手上發力。栗子壹點點裂開，栗子肉擠出指縫。
　　不吃栗子，就是死。
　　欲鬼心思多。
　　若是掌控不住，遲早會惹出禍患，不如煉為抱魂塵。
　　萬易眼神顫了兩下，張開嘴唇，把栗子、手指全部咬入口中。
　　舌頭卷過。
　　不光栗子，連手指上沾到的栗肉也全部吃幹凈。
　　盧通拿出手指，拍了拍萬易的臉蛋，笑道：“即使沒有《勒命經》，殺妳們兩個也是易如反掌。”
　　說完，看向萬喜。
　　萬喜縮在竹凳上，眼神中充滿恐懼。
　　他心中十分滿意，默默點了下頭。
　　怕就對了。
　　恩、怨、情、仇都是空中拂柳，軟不經事，只是恐懼才是真的。
　　不光要讓人怕，還要讓鬼怕。
　　盧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走了，去擦柱子。”
　　太陽早已升起。
　　第壹次擦柱子，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