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陣成

　　“出城！”
　　“白前輩有令，不論人、妖、狼獸、人奴，立即退出妖城！”
　　“立即出城！”
　　妖城徹底淪為廢墟，僅剩壹尊石狼孤零零地蹲坐在城中央。
　　百丈石狼，從頭到尾由壹整塊黑石雕成，沒有壹絲雜色。脖頸略微前伸，狼口張開，森森黑牙中傳出壹聲聲蚊蠅般的叫嚷。
　　“啊”、“呃”……
　　盧通站在狼口外，看著遠處。
　　城外，兩抹白影正在左右騰挪，白盲、羊老正在布置陣法。
　　《萬魔化泉返生大陣》
　　陣法逐漸完善，地上開始升起壹縷縷暗紅色血霧，天上正緩緩凝聚出壹團紅雲。
　　血霧漸濃，紅雲漸厚。
　　日光漸隱，妖城陷入壹片血色世界。
　　典四兒從下方飛來，道：“老爺，耿家人說，他家老祖在狼口內。”
　　盧通從遠處收回視線，道：“耿家還有人活著？”
　　“活了五個，耿人龍，還有四個小孩。耿人龍有壹道獻祭人命的邪法，用耿家上下壹百多人，保住了五人的性命。”
　　他微微頷首，回頭看向狼口，道：“在裏面？”
　　“嗯，耿人龍想要人。”
　　“要人……”
　　盧通小聲念叨了壹句，臉上壹片片血痂連在壹起像戴了壹個面具，看不出喜怒。
　　片刻後，擡腿邁出壹步。
　　狼口內壹片漆黑。
　　典四兒取出壹盞燈籠，泛黃燈光射出，穿透空中飄蕩的血霧，最後變為壹片紅光。
　　巨大狼口好似壹個洞窟，裏面陳設簡單，僅有壹條五尺長的黑石榻，以及石榻旁邊的壹口直徑近丈的黑洞。
　　“啊……呃……”
　　洞內仍在傳出痛叫。
　　盧通取出壹枚照明寶珠，丟入洞內。
　　壹道白光墜落。
　　落下近九十丈後，撞到地面，滾了兩下後停止不動。
　　白光鋪開，洞穴底部映入眼簾。
　　盧通不禁瞳孔壹縮。
　　典四兒也忍不住道：“這是……”
　　洞底，白骨森森。
　　壹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正蹲在角落，抱著壹副尺長骷髏，發出“啊”、“呃”的聲響，像是在哄嬰兒，又像是在哭泣。
　　原來不是痛叫。
　　盧通看著壹具具骨骼，腦海中不禁浮出幾個念頭。
　　當年玉臨風被關在籠子裏，為了活下去，互相殘殺，最後吃光了族群。
　　如今……
　　他沈默片刻，長吐壹口氣，道：“告訴耿家人，耿滿贊已經死了。”
　　“嗯。”
　　典四兒應了壹聲轉身離開。
　　盧通獨自看了許久，揮手斬出壹記風刀。風刀刺入洞底，砍在人影頭上，下壹瞬崩碎成幾縷清風。
　　他蹙了下眉頭，心中有些意外。
　　猜到了耿滿贊是金丹大修士，但是沒有想到洞底沒有布置陣法，甚至連柵欄都沒有。
　　“耿滿贊！”
　　人影沒有任何反應。
　　盧通瞇了下眼睛，道：“妖城破了，玉臨風也死了，妳還不出來？”
　　痛哭聲突然停下。
　　人影擡起頭，眉、鼻、口、耳壹應具全，不過雙眼已經成了兩個黑窟窿。
　　二人“對視”幾息。
　　耿滿贊慢慢低下頭，摟緊懷裏的小骷髏，再次開始“啊”、“呃”……
　　人活了，心已經死了。
　　盧通搖了搖頭，轉身走出狼口，道：“勞煩師姐出手，殺壹個金丹大修士。”
　　“誰？”
　　銀青眉頭緊皺，不停地揮手拂走血霧。
　　可是血霧已經化為壹片遮天浪潮，壹波尚未揮去、下壹波已經湧來。
　　“壹個早該死的人。”
　　“該死的又豈止壹個。”
　　銀青取出壹柄長劍，看見衣袖上沾滿了血水，眉頭皺得更深了，用力甩下壹串血珠，大步走入狼口。
　　盧通低頭笑了下，翻手取出鷹喙矮山，盤坐在山上閉目修行。
　　許久之後，耳邊響起壹串異響。
　　“嘩嘩嘩……”
　　像千百條小河流淌。
　　“呼呼呼……”
　　像幾十道狂風吹拂。
　　“嗚嗚嗚……”
　　像上萬人同時嗚咽。
　　盧通睜開雙眼。
　　陣法成了。
　　地上，數十條血河流淌，從廢墟、石狼下奔流而過。
　　天上，紅雲蓋頂，壹團直徑近百丈的紅雲壓在頭上，猶如天罰。
　　壹眼血泉沖天而起，竄起數百丈，形成壹根上接天、下連地的丈粗血柱。
　　濃郁血霧彌漫。
　　天地間無數赤影閃爍，在血河、紅雲、血柱中鉆進鉆出，恍惚間仿佛成千上萬個“跳蚤”。
　　盧通低頭看向手掌。
　　手上的血痂已經脫落，壹層紅色血膏貼在表面療傷。
　　他隨手抓住壹只血魔，壹把捏碎，運起法力納入掌內。
　　頓時血肉蠕動，骨、肉、皮、筋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
　　盧通心中壹喜，揮手撕掉腰間長衫，赤身躍起，扇動翅膀懸在血霧中，笑道：“今日，盧某成丹！”
　　法力震蕩，聲音隆隆，血霧如潮汐壹般翻滾。
　　霧中，無數血魔鉆進、鉆出，看起來像在賀喜。
　　他左右看了兩眼，深吸壹口氣，吞入大片血霧，然後壹步踏入血泉。
　　壹瞬間，“泉水”灌入七竅。
　　下壹瞬，渾身億萬毛孔也湧入泉水。
　　盧通收斂心神，翻手取出壹枚丹藥，混著血水吞入腹內。
　　月流光魂丹。
　　蕭龍庭的丹方，請窮薪煉了壹爐，給出去壹枚，還剩下五枚。
　　丹藥入腹後瞬間融化，接著直接消失不見。
　　盧通沈入神魂空間。
　　神魂周圍，多了壹抹銀色月光，隨著神念稍動，月光落在神魂表面，融入經絡中消失不見。
　　他看著經絡，迅速拋掉心中雜念。
　　妖城、耿家、人奴、血魔……
　　壹個個念頭拋之腦後。
　　最後只留下凝丹法門，《秘妖緣身功》、《千百連珠定金丹》、《三重樓》。
　　法門運起。
　　壹道白光流轉，經過腳尖、指尖、雙腿、雙臂、胸腹、脖頸等，最後匯聚在眉心，化作壹枚極細小的光點。
　　光點極亮，隱隱透出金色。
　　接著，經絡、虛經、假絡中開始行氣、鼓脹，隨著法門修行，神魂開始微微顫抖。
　　震蕩中，經絡上漸漸浮出壹枚白珠。
　　不知過去多久，心神閃過壹絲疲憊。
　　盧通心中壹驚。
　　經絡、虛經、假絡已經變得十分纖細，壹枚枚晶瑩白珠錯落著纖細經絡中。神魂內仿佛肌肉的白蒙蒙霧光也變為壹枚枚細小圓珠。
　　剩余法力不足壹半。
　　他立即運起《三重樓》。
　　眉心的光點突然變亮，像壹只小獸蘇醒，張口壹吞，經絡中壹枚白珠沒入光點中。